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在清宫躺平失败的日子 作者:甜梨入酒 内容简介 作为一个上辈子为了优质生活卷生卷死的朋友圈著名卷王 苏星一朝猝死,投胎清朝勋贵之家 只要活着就有钱 啊,这岂不是正合我意! 老天保佑,请务必让我这辈子都能过上活着就有月例的摆烂生活! cp康熙 注: 1、兄弟友好,太子登基 2、女主很晚生孩子 3、后期会有爱情,男主先爱 第1章 窗边的软榻上正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女童,只见她捧着一个幼猫样式的粉瓷吸杯,优哉游哉地望着院中的桂花树,模样玉雪可爱。 这女童正是舒穆禄家嫡出的孙小姐舒穆禄·乌希哈。 嗯,是个穿越者。 在曾经的那一世乌希哈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两个名字也颇有渊源。 她本名苏星,苏姓有一支正是舒穆禄氏的汉姓,她也确实是舒穆禄氏后人,而乌希哈在满语中也正是小星星的意思。 这几分微妙的巧合,令她不由得疑心这正是自己的前世。 乌希哈是胎穿,刚出生的时候就听到耳边乌拉乌拉似曾相识的说话声。 虽然听不懂但是很像她小的时候听到的太太太爷们讲的满语,但受限于婴儿的视力不能通过身边人的服饰来确认。 转眼四年过去,乌希哈格格芳龄虚五岁,在出行有人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颓废日子里,她甚至没搞明白自家的家世。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乌希哈确认自己确实有几分投胎技术,这辈子的家庭显然是个满洲贵族家庭。 毕竟,她一个虚五岁的小娃娃,都能享有一脚出八脚迈,独居二百多平院落的高奢待遇,这家庭条件指定差不了! 眼见天色渐渐昏黄,家里玛法、阿玛都差不多到了下值的点儿,每天最期待的干饭时刻就要到了,乌希哈坐起身子,开始暴风吸入,用最快速度解决手里的柠檬蜂蜜水。 一边捡起身边由丫鬟们留着她玩的拨浪鼓,开始摇人,“乌妈妈,我要换衣服去额娘院里”。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梳着油光水滑的两把头,身着半旧鸦青色旗装的妇人领着几个小丫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只见这妇人三十来许,长着一张圆脸,观之可亲,正是乌希哈的额娘拨给她的大嬷嬷。 乌苏嬷嬷原是她额娘的陪房媳妇子,只是她额娘一番爱女之心,特意遣了身边得力的陪房来打理爱女身边的一摊子事儿,贴身伺候她。 “老太爷和老爷再有一炷香就该到家了,格格该抓紧洗漱更衣随太太一起去老太爷院里等着用晚膳了”,乌苏氏一边将乌希哈抱到脚踏上,一边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软榻,伺候小主子更衣洗漱。 小丫鬟们训练有素,所幸乌希哈年纪还小,并不用涂脂抹粉,加上满人传统六七岁前不论男女都要剃马盖子头,倒是很快就收拾完毕。 乌希哈看着铜镜里隐约可见的卤蛋头,悲伤不能自抑,只能把眼睛闭起来假装看不见。 其实这个发型虽然一言难尽,但庆幸的是乌希哈皮肤白嫩,五官精致,小小年纪已经是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的可爱小萝莉。 加上她内心是个成人并且吸收过现代众多美人概念,在家里人要按照满洲传统给她睡扁头的时候,乌希哈坚定不移地坚持了自己的圆头审美。 果然,每一份努力都是有回报的,婴儿时期的努力彰显了成果,乌希哈幸运地给自己保留了一个圆润的后脑勺,虽然这让她更像一个卤蛋。 但不得不承认圆咕隆咚的鸡蛋还是要比压扁了的鸡蛋好看的。 乌希哈的玉李院就在她阿玛额娘的正院旁边,考虑到她人小腿短,每日请安不便,特意在两个院子间打通了一条走廊,不过一两分钟的路程。 刚收拾好,乌希哈就抬脚冲向了正院,两个贴身的丫鬟知心、知意急急忙忙地带着披风手暖跟在后面。 正院里穿着一身八成素色旗装,头顶珠翠的马佳氏正端坐在堂屋里,和大厨房的仆妇确认晚膳的单子,就见自己的小女儿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嘴里还叫着额娘。 看着穿的粉粉嫩嫩的小女儿风风火火地冲向她,马佳氏心里只觉得甜蜜又无奈,挥了挥手让仆妇退下,将乌希哈揽在怀里。这种小小一团向你奔赴而来的满足甜蜜感,大概所有养毛孩子或者有宝宝的妈妈都有所体会。 “额娘与你说了许多次,再不许这般风风火火的,一点都不规矩,再者你这般冒失,倘若磕了碰了可怎么办”! 一边说着还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乌希哈的额头。 乌希哈仰着头,扑棱着大眼睛,模样无辜又可爱,“可是乌希哈想额娘了呀,难道额娘不想早些见到我嘛”? 只见马佳氏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素来凌厉的眉眼也柔和下来。 “你个小精怪,就属你嘴甜。额娘自然想你,只恨不能你变成小小一个,每日揣在荷包里带着。”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乌希哈起身走进内室。 “知心、知意,把小姐的披风穿好。画春、画堂,将我那件红色洒金戏蝶狐皮大氅取来。” 母女二人收拾好后便移步向养颐院赶去。 去年乌希哈的玛法重病,一度垂危,病重上了折子由乌希哈的阿玛袭了一等公的爵位。哪知乌希哈因为玛法病重,哭得发烧了,迷迷糊糊激发了金手指,一个小小不过十平米的空间。 里面有一眼救命的灵泉,每月初会有三滴水。还有一个水缸大的小池子,是带了几分灵气的泉水,味道嘛也就比日常喝的玉泉山水略沁凉甘甜几分。 这个及时雨一样的金手指成功挽救了乌希哈玛法的性命。不过她玛法也因着这一场大病,决定将爵位传给儿子,好生将养身体,以期能活得长久些。 为此,老爷子搬出主院后住的新院子还特地改了院名叫养颐院。 待马佳氏带着乌希哈走到养颐院,外院的小子也正好进来通报家里的两位男主人已经进二门了,大厨房的仆役听着马佳氏的吩咐开始上菜。 乌希哈兴冲冲地迎到院外,老爷子远远看见小孙女,脚下不由得加快脚步。 待走到近前,老爷子上前一把薅起小孙女,乌希哈在老爷子手里一边大笑一边尖叫着喊着“玛法,阿玛救命啊”。 乌希哈的阿玛走在后面,眼见老爷子这般大举动,不由扶额,他阿玛真是一点都不顾惜自身,一点儿也不服老。 待一家人围着餐桌坐下,乌希哈一反常态地忽视了一桌子的美味,眼睛滴溜滴溜地看着她玛法和阿玛。 满人入关日久,渐渐受汉学影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她家餐桌上很少听到什么闲聊,只是前些天她玛法和阿玛提到了皇帝要选皇后,朝堂上吵得厉害,约莫这几天就要定了,所以她这几天满心期待啥时候能揭晓谜底。 她以前后两辈子的满族身份发誓,只要让她晓得皇后姓啥,她就能知道是哪个皇帝在位! 作者有话说: 1、乌希哈的院子名是个小彩蛋哦! 2、本文不按照真实历史,请勿考究。 3、乌希哈的祖父应在去年去世。 第2章 一张八仙桌上只坐了四个人,乌希哈的玛法阿玛俱是独子,直到她这一辈才有她三个哥哥。 只是前些日子,听说盛京老家那边一个什么叔爷家说家里办了个族学。 她玛法和阿玛每日上值不得空,是以叫她三个哥哥和在京的一些舒穆禄氏族人一起回盛京去看看,约末下个月就能回来了。 大人们没顾得上乌希哈的心不在焉,茶足饭饱之后,就见她阿玛放下筷子,叮嘱她额娘,“福晋明儿备一份厚礼送到赫舍里府上,今儿个早朝皇上下了旨意,定了赫舍里家的大姑娘是咱们未来的主子娘娘,得备份厚礼送去。” “嘿嘿,太皇太后这一着玩得好,如今八月份了才定了赫舍里家,早朝的圣旨定了婚期九月,只怕是早已和索尼那个老东西通了气,否则婚礼的一应所需哪里赶得及。” “那老东西指不定这几个月怎么偷着乐呢!”乌希哈的玛法点着桌子,一脸遗憾。 只恨自家小孙女年纪太小了些,要不然,这份主子娘娘的荣耀指不定落谁家头上呢!他舒穆禄氏可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竟是定了赫舍里家的大姑娘吗?这可真是……,妾身听闻这大半年,鳌中堂和遏必隆大人府上大肆采购,说是要给钮祜禄家的大姑娘备嫁妆呢,隐约听着都是按着主子娘娘的例准备的物件儿。”马佳氏讶异地顿了顿筷子,一脸诧异。 “哼,鳌拜那个莽夫,拥兵自重又自视甚大,还有遏必隆那个老匹夫,只怕还一心以为凤位就是他们家囊中之物。”老爷子一脸幸灾乐祸地端着茶盏。 “可惜了,咱们主子爷虽年幼,但到底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绝不甘于做个傀儡皇帝,哪里会娶鳌拜义女,遏必隆亲闺女做皇后。再者说了,还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做定海神针呢”。 “阿玛您凑什么热闹,管他哪家得了凤位,总归与咱们府上无关。四大辅臣威名赫赫的,管他们怎么斗呢,大不了咱家收拾收拾回盛京去”,乌希哈的阿玛看着自家阿玛愤愤的样子,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嘿,你小子,一点都没你老子我的志气”,乌希哈的玛法一竖眉,“谁说与咱们府里无关的,你瞧瞧太皇太后的做法,立了个赫舍里家的皇后,就有钮祜禄家的大姑娘矗在那儿盯着,这叫什么?这叫制衡”! “皇上年幼,下个月大婚,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亲政,势必要笼络咱们这些勋贵人家从鳌拜手里头夺权。皇上母族佟佳氏不是有个小丫头也预备着送进宫嘛?咱们家未必……哼哼,总之咱们家祖上可是随□□皇帝开国的勋臣,底蕴深厚,也不差他赫舍里家和钮祜禄家什么”,说着祖上的荣耀,老爷子的面色发红,眼神崇敬。 “可惜你玛法在锦州抗明兵失守,功过相抵,降成了一等功。纵是如此,你玛法也是曾做过内大臣的人。”说到此处,老爷子又不免叹息。 在一旁偷听的乌希哈瞪大了眼,惊讶极了,她光知道自家家境应该不错,可没想到如此声名显赫。 乌希哈滑下凳子,噔噔噔溜到老爷子面前,拽了拽玛法的衣摆,示意他继续讲讲家族荣光,“玛法,咱们家这么厉害呀,乌希哈都不知道,您再多讲讲呗,让乌希哈也沐浴一下先祖的荣耀!求求了。” 老爷子一把将小孙女抱到腿上,“是了,咱们乌希哈已经是个五岁的大姑娘了,也是时候该知道知道祖辈的荣光,今儿个玛法给你讲讲咱们舒穆禄家的荣耀,回头啊,叫你额娘教教你咱们满洲勋贵的人情往来。” 一旁的马佳氏恭顺地应下了公公的吩咐。 “咱们舒穆禄家发家要从玛法的玛法,也就是咱们小乌希哈的达玛法说起,达玛法老祖宗名讳杨古利,还有两位兄弟讳楞额礼、纳穆泰,三位老祖宗当年都是随□□皇帝征战的猛将,屡立战功,你达玛法由天聪皇帝亲封世袭罔替超品一等公,可惜天不假年,战死沙场,身后追封武勋王……” 乌希哈坐在玛法的腿上,看着玛法的眼神逐渐飘远,对面的阿玛也是一脸振奋。 老人抱着孩子,一字一句地讲述这先祖的传奇。 家族的荣耀,祖辈的艰辛慢慢在她的眼中展开画卷,她仿佛回到了曾经的童年,坐在村前的榕树下听着老人们慢慢地讲古,历史就这样在代代传述下源远流长。 “……可惜你翁库玛法因着降爵一事郁结于心,始终惦记在心,一直觉得愧对你达玛法越过我塔达(大伯)把爵位传给他。” 乌希哈若有所思地盯着玛法,“玛法你是不是也很想把家里的一等公爵位重新变成超品一等公啊?” 只见眼前父子二人不由得苦笑一声,“我的乖乖,咱们家真的是做梦都想把你翁库玛法丢了的爵位拿回来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我有办法,”乌希哈兴奋地一拍手,吸引了在坐三个人的目光。 马佳氏在一旁一脸焦急,担心得恨不能捂住她的嘴。 “刚刚玛法不是和阿玛说,有人欺负皇上,那我们只要帮皇上打败坏人就可以让皇上把爵位还给我们了,达玛法不就是因为帮□□皇帝打坏人才被赐爵位的吗?” 听着乌希哈天真稚嫩的话,在座的大人先是失笑然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是了,如今鳌拜势大,主弱而臣强,倘若他们能站在皇上这边设法从鳌拜手中夺权让皇上亲政,未必不算“从龙之功”,只是这其中如何操作还需的仔细思量一二。 乌希哈笑眯眯的看着玛法和阿玛额娘都陷入了沉思。 不错,在刚刚一顿晚饭时间吸收的的信息里,她已经知道自己正身处康熙朝,康熙还是个小萝卜头刚登基没多久,还在鳌拜的阴影下当个小傀儡。 她若是没记错接下来有擒鳌拜、平三藩、收台湾、三征准格尔、逐沙俄,有的是让她的家人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只要他们牢牢抓住康熙的大腿子。 只是她记得上辈子听太太太爷讲古的时候,好像没有重获超品一等公爵位的事,而且康熙一朝他们家仿佛也并没有瓜尔佳氏、赫舍里氏、佟佳氏这几家声名显赫,按照舒穆禄氏的底蕴不该如此,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没错,上辈子的苏星也正是杨古利这一支舒穆禄氏的后人,只是族谱遗失,很多事情难以考证。对舒穆禄氏先祖的了解也仅限于《清史稿》有所记载的那几位。 乌希哈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上舒穆禄氏并没有她这个小姑娘的存在,历史从她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改变。她的玛法原该在康熙四年去世,他阿玛去年不过而立之年,尚没有完全接过老父手中的权柄。再加上他这一脉人丁稀薄,作为独子,没有叔伯兄弟帮扶,堂叔伯兄弟都在盛京。守孝三年后,已经错过了权利分配的最佳时机,再加上她的三个哥哥也因为父亲守孝没能加入康熙擒鳌拜的少年布库队,一步差步步差。舒穆禄氏就落在了康熙朝显赫的几家之后。 如今因着她的金手指及时救回了她玛法,家里的情况自然有所变化。 不过,乌希哈想着既然她已经知道了康熙日后会组建布库队来擒鳌拜,这个功劳就必须让自家人蹭上,等她哥哥们回来她就要督促他们魔鬼训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好好强健武艺,等康熙需要的时候,就是她父兄扶摇而上同风起的好时机。 毕竟,只有父兄得力,她才能过得好,反正她这辈子是绝不会努力的。摆烂一时爽,一直摆一直爽。 但是她可以凭借自己曾经的卷王经验,让她的好阿玛和好哥哥们卷起来,玛法年纪大了就放他一马。 她一定会当好父兄的后勤辅助的,乌希哈用自己的金手指发誓! 第3章 夜间,正院卧房中。 马佳氏坐在梳妆台前,忧心忡忡地等着丈夫从浴室出来。 富善刚一出来,马佳氏就匆匆坐到他身边。 “爷,你说阿玛可是有送乌希哈进宫的想法?妾身晚间那会儿听着阿玛的话仿佛有这个意思。”夫妻二人穿着寝衣坐在床榻上,马佳氏殷殷地握着富善的手,眉尖紧蹙盯着丈夫。 富善讶异地扬了扬眉头,轻拍着马佳氏的手安抚道,“阿玛并没有这个意思,他老人家一辈子要强,万万做不出卖孙女求荣的事儿来。不过爷听说盛京那边的族老有这个想法与阿玛通了通气,但也要等下次选秀才有适龄的姑娘,咱家乌希哈年纪还太小,且轮不到咱们女儿”。 听得此话,马佳氏才放下心来,她只这么一个闺女,哪里舍得让她去深宫争那份荣耀,不见太/祖皇帝和天聪皇帝的后妃子嗣们都争得头破血流,她只盼着给女儿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家,一辈子过得顺顺当当地才好。 说罢,夫妻二人拉下帘子,夜间时不时传来声响。 第二天一早。 待乌希哈一觉自然睡醒已是辰时正,懒洋洋地由着丫鬟们摆弄自己,溜溜哒哒地去给马佳氏请安,陪她吃早饭。 只见餐桌上各色面点就有七八样,有水晶虾饺、小笼包、牛肉酥饼等等,主食还有汤圆、烩面、百合莲子羹、鱼片粥,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 摆烂咸鱼乌希哈快乐的一天就从美味丰盛的早餐开始了! 饱食餍足之后,已经是个“五岁大姑娘”的乌希哈谨遵昨晚她玛法的教诲,等她额娘教她古代贵女必备素养——了解同等阶级各家发展史和人情关系。 乌希哈就跟在马佳氏身边等她结束处理家事,结果就看到她额娘处理一大家子的各种琐事,人情往来,一家子的采购、府里下人的月例、家中的铺子庄子…… 眼见着她额娘连着接待一个又一个管事,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不由得目瞪口呆。 乌希哈不由扼腕,她真傻,她光知道古代贵妇生活富有,但没人告诉她忙得像企业高管,也并不能像她如今这样快乐咸鱼,享受美好。 她真的好想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每个月有人发月例还不要她干活啊! 可恶,果然嫁人就是女孩子的一生之敌!(bushi) 等马佳氏忙完一气,扭头就看见宝贝女儿目光呆滞、生无可恋的可怜模样,嘴巴撅得老高,看得她不由得失笑。 都不必乌希哈解释,她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这个小女儿,打出生就不爱哭,后来才发现她是懒得哭,等大了些学坐、学翻身、走路的时候更是千难万难也难叫她多动一动。 每日里最爱的就是窝在她的软榻上像个小猪一样的发呆,只有陪她这个额娘的时候积极一点。 今儿个这样,指定是被这么多要打理的事儿给惊到了,怕是以为打今儿个开始她自己都要学呢。 “好孩子,你如今才虚五岁呢,这些东西且不用学呢,额娘慢慢教你,咱们如今只讲讲各家府上的人情往来,过两年待你蓄了头,额娘带你出府做客,你总不能谁都不认识吧?” “至于这些掌家理事的本事,等你十岁的时候额娘再教你可好,咱们慢慢学着,以后嫁了人才不至于一窍不通。” “再有,额娘可告诉你,你只能再这么懒洋洋地磨到明年,宫里放出消息等皇上大婚后,要放一批宫人出来给主子们祈福,额娘寻思着给你找两个嬷嬷来扳扳你的规矩,再教教你针线女红、汤品点心、点茶装扮这些。” “至于识字看书之类,虽则咱们满人的惯例是不学的,但额娘小时候你郭罗玛玛特意找了汉人家识字的女先生教我,后来学管家理账一类的事情都轻松许多,是以额娘想着还是得叫你识字,已经托了你哥哥他们书院山长的夫人给你寻个先生。” 乌希哈听着马佳氏一条一条的细细安排,妥帖又周全,她只是觉得这沉重的母爱甜蜜又负担。 唉,作为一个妈宝女,听妈妈的话和摆烂咸鱼之间真的好难纠结啊! 母女俩忙忙碌碌一上午,哦不,准确的说是乌希哈看着马佳氏忙碌一上午。 待到母女二人简单地用了午膳,乌希哈牵着马佳氏去到了她的小院子里。 作为一个这辈子励志要摆烂的咸鱼,乌希哈为自己打造了一个超级适合休憩的院子,比如春秋夏都可以使用的室外摇摇床,也就是秋千和吊床的结合体,为了能促进家庭和谐,还是plus版的。 再比如按照易睡眠的色彩原理,她的寝室奢侈地用了浅粉色、浅紫色的纱做帐子,还有斥巨资用棉花和绒布做的抱枕玩偶。 每日午后马佳氏都会陪乌希哈在她的小院子里享受一个美美的午觉,今天的睡前故事就是马佳氏母族的发家史。 马佳氏和历史著名的荣妃马佳氏并不是同一支,马佳氏祖上因世居马佳地方,因此被称马佳氏,属镶黄旗,大清建国之初由先祖赫东额同亲弟尼马禅率满洲五十五户归附。 而荣妃马佳氏则是隶属正黄旗,两家同姓不同源。 午睡醒来后,乌希哈又在额娘给赫舍里家备礼的时候听了赫舍里家的人际关系。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乌希哈每天逃也逃不过的双语教学时间,天知道她一个前后做了两辈子满族人为什么学习起满语来如此困难,天知道她阿玛额娘一度以为她是不是个傻子,话也说不明白。 不过等学汉语的时候 她凭借格外优秀的汉语成功证明了自己。 阿弥陀佛,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祖国九年义务教育。 乌希哈的满语进度稳定保持在每天两刻钟、五个词,这是她最后仅剩的卷王素质,多一滴都没有了。 时间转眼过,很快就迎来了九月初八,帝后大婚之日。 那一天是个艳阳天,金桂飘香,满城红缎,皇家的仪仗远远地从赫舍里府上延伸到大清门,百官参拜,命妇接驾,锣鼓喧天,礼炮齐鸣,气氛喜庆而肃穆。 皇帝亲自在宫门等候迎娶。 这样盛大而隆重的婚礼,主角却是两个虚岁不过十二岁的孩子。 除了宣告帝王大婚,这场婚礼更重大的政治意义在于宣告赫舍里家族和皇上的结盟,宣告着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将要亲政! 康熙四年九月初八,帝后大婚,直到初十那日大婚礼成,诏告天下。 一场婚礼结束,除了帝后,文武百官,朝廷命妇也累得够呛。 这不,大婚甫一结束马佳氏就连歇三天,可怜她的玛法和老父亲还要继续上朝。 不过,她的三个哥哥在她的辅助下成功垫底,匆匆忙忙回京赶上了帝后大婚就要马不停蹄地接受她的魔鬼训练。 简直太丧心病狂了,乌希哈看着三个哥哥东倒西歪的凄惨模样真诚地谴责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真的很难不笑得那么大声啊! 第4章 乌希哈的三个哥哥初六那日才急匆匆地从盛京赶回京城,谁知道就要面临这样一个噩耗,除了要学可怕的汉文经典,还要习武,还不是以往玩儿一样的骑射。 这该死的武功秘籍还是他们宝贝妹妹挖宝挖出来的! 从乌希哈下定决心要督促三位哥哥上进时,她就使劲儿地扒拉了自己的金手指和上辈子的所有记忆,将空间仅有的一本武术秘籍连着原装的紫檀箱子偷摸摸地埋在院子里,假装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前人留下的宝贝。 如今京里有名有姓的人家许多住的都是前明就有的宅院,只是各家自己或多或少又有修整罢了,她从院子里扒拉出一本武功秘籍一点儿都不过分是吧? 怀疑也没关系,反正她又没有紫檀箱子。 哼! 把埋的宝贝挖出来时她还做了一场戏,说是要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子纳凉,还死活要自个儿亲自动手。 挖出来后抱着箱子就去找了她玛法献宝,她玛法一定会物尽其用,好好让她的哥哥们学的。 毕竟舒穆禄氏凭军功起家,达玛法扬古利就是一位骁勇悍将。 舒穆禄家盼天降猛将已经盼了许久了! 武有她玛法督促,文嘛哥哥们在书院有师长们监督。 在家里,为了把三个哥哥培养成文武兼备的优秀人才。她这个前·非全日制教育学硕士·在岗优秀语文老师,现摆烂咸鱼也不是不能在挣扎一下。 虽然她肯定没有书院的那些老师们知识水平高,但她有丰富的理论经验和教学经验啊! 她可以为哥哥们提供一对三精致小班辅助!只不过要牺牲她亿点点的时间缠着哥哥们给她讲课。 可恶,竟然还要咸鱼翻身!要不然还是放弃吧(狗头)。 半个月后的一日休沐,爱星阿(玛法)将富善叫到书房。 “自打那日过后,我给盛京族老并你几个堂伯堂叔写了信,他们的意思也是搏一搏这从龙之功。你且看看今早刚到的回信”。 说着从抽屉中取出信封递给富善。 爱星阿抚着胡子,向富善说道,“主子爷是必定要夺权亲政的,再有太皇太后再后面撑着,索尼那个老东西虽年老畏缩,但他家出了个主子娘娘,势必是要支持皇上亲政的。” “咱们家起家的几位老祖宗虽功勋卓著,但可惜天不假年。自你玛法去后,族中已显颓势,而瓜尔佳氏、钮祜禄氏几家却凭着先帝从龙之功愈发兴盛。” “如今族中不过是仗着祖宗荫庇,才能撑着口气,眼下主少国疑,正是咱们家起势的好时机。” 富善沉吟,“儿自知这是咱们家一遇风云便化龙的好时机,只是顾虑鳌拜势大,嚣张跋扈,在朝堂上一向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儿只担心倘若行事不周,恐为鳌拜眼中钉。” “哈哈,何须你忧虑,盛京族老们饱经世事,人老成精。深谙狡兔三窟之理,此次办族学也顺便在关外置下了一份家业,倘若果真从龙不成,咱们就回关外去以待来日。”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眼中是赌徒的孤注一掷,还有一抹势在必得。 第5章 时间在康熙的隐忍学习、鳌拜的擅政专权、舒穆禄氏的小心蛰伏下悄然流逝。 康熙六年六月。索尼病重,赫舍里府上已经萦绕了许久的药味。 六月五日,赫舍里家打开了紧闭许久的大门。索尼的长子噶不喇和三子索额图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索尼。长久的病痛使得这位权柄深重的辅政大臣病骨支离,宽大的朝服也显得十分空荡。 索尼已经六十六岁了,人到七十古来稀,他已经感受到了长生天的召唤。 今日他坚持上朝为的就是做他此生最后一件事。 “圣上以幼冲之龄登基,距今六年矣。日夜耕读,呕心沥血,实有圣明之资也。陛下大婚已有两年,渐已成人,堪为明君。臣奉先帝之遗诏,兢兢业业,莫敢有负先皇圣恩。今见陛下不负先帝所望,文武百官皆信服也,恳请陛下亲理朝政。另有老臣年近古稀,病痛缠身,望陛下垂怜,允臣乞骸骨。” 索尼颤颤巍巍地推开了两个儿子,艰难地跪在地上,郑重地行三跪九叩之礼。 康熙端坐于龙椅之上,虽早已知晓今日这一出,但仍旧十分激动,紧闭牙关,双手捏成拳头垂在身侧,紧紧地盯着堂下的文武百官。 鳌拜、遏必隆二人神色惊诧愤怒,显然没能料到一向畏缩的索尼竟敢当朝还政。 苏克萨哈则是喜出望外,他与鳌拜二人不和久矣,然鳌拜势大,他也奈何不得,最是盼着他亲政夺权处置鳌拜的。 而那些皇亲勋贵,有的看向鳌拜,显然是鳌拜一党,有些则是满脸激动,是盼着他亲政的,是可用之人。 康熙细细的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但此时还有事情要做。 “朕年尚幼冲,天下事务殷繁未能料理,欲再俟数年。还请诸大臣多多费心。”康熙再三推辞不允。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索尼率先跪下,“臣请陛下亲政”。苏克萨哈紧随其后。 亲近索尼的大臣和一些坚持皇帝亲政的大臣也悉数跟着叩首,“臣请陛下亲政”,只是人数稀少,不过朝中三分之一的大臣。 鳌拜、遏必隆二人环视众人,不甘地跟着跪下,叩请皇帝亲政。 三请三拒,这是自来的规矩,纵然恨不能立刻接过权柄,康熙也只能挥手让传旨太监宣布退朝明日再议。 散朝后,索尼面向众臣,“老夫欲往慈宁宫请太皇太后懿旨,请陛下亲政,各位大臣可要与老夫同行?” 只见鳌拜在一旁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大殿前很快空旷了许多,只有廖廖几位大臣并索尼一派仍在殿前。 其中就有爱星阿和富善父子。 这一年多,自打舒穆禄氏决定跟随康熙,夺权鳌拜,就已经活动起来,譬如鼓励族人入仕、严格教导族中子弟、网罗中低层官员。爱星阿更是凭借两朝老臣的身份,有幸在孝庄召见大臣时一同进宫,寻机向孝庄表了对皇室的忠心。 众人前往慈宁宫求见太皇太后,恳请太皇太后允许皇上亲政。 太皇太后闭门不见,只命苏麻喇姑传出懿旨:“帝尚幼冲,如尔等俱谢政,天下事何能独理,缓一二年再奏。” 众臣跪于慈宁宫外,“主上躬亲万几,臣等仍行佐理”。 过了一会儿,太皇太后传旨,“哀家已允,尔等可明日奏请皇帝。” 众人退去。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与康熙相对而坐,苏麻喇姑随侍一旁。 康熙面色激动,虽努力克制,仍旧喜形于色,“皇玛嬷,孙儿要亲政了!朕马上就要亲政了,苏麻姑姑你听到了吗?” 孝庄面带笑意看着康熙在眼前转来转去,“皇上乃是大清的主人,亲政乃是名正言顺。何况你娶了皇后,索尼为了他孙女也要请你亲政的。” “哼,索尼那个老家伙,此前朕几次要与他说亲政的事情都拐着弯地打岔,鳌拜几次忤逆朕,索尼都缩在后面跟着鳌拜,可没见他顾虑皇后。” 康熙坐在榻上,恼怒地向孝庄倾诉。“如今恐怕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还政于朕,也不过是想在他身后,朕顾念还政之情保皇后和他赫舍里家荣华富贵,朕心知肚明”。 “你既然清楚,怎么还如此恼怒。玄烨,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鳌拜跋扈,遏必隆狐假虎威,苏克萨哈小人行径,索尼畏缩两面倒,就算如今他们压的你喘不过气来又如何?你姓爱新觉罗,是这大清的主人,除了他们,有大批大批的人等着你用,大丈夫何患无士?” “苏麻,你告诉皇帝,今日跪在慈宁宫外的除了索尼还有谁?”孝庄坐在上首,老神在在,八风不动。 “是”,苏麻喇姑笑眯眯看着康熙,一一念道“除了索尼老大人和噶不喇、索额图两位大人,今日跪在慈宁宫外的还有舒穆禄家、纳兰家、伊尔根觉罗氏、富察氏、郭络罗氏、马佳氏,除了这些大臣,后面还跪了许多五品、六品的大人,恕老奴眼拙,实在认不清了。” “你可听到了,这些人今日敢跟着索尼跪在慈宁宫外,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背后的家族选了你,就是在你这个皇帝和鳌拜之间选了你。所以,不要急躁,事缓则圆,你现在要做的是积累你自己。” 孝庄看着康熙,声音沉稳,很大地抚慰了康熙年轻急躁的内心。 “是,孙儿必不辜负皇玛嬷和诸大臣的信任”,康熙眼神坚定。 “如今你亲政,子嗣之事也要上心,马佳氏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等他出生你也算后继有人,跟着你的朝臣也会更加安心,须得好生照看”。 想到自己还未出生的孩子,尚且稚嫩的康熙只觉得惊喜无措,更多的是对自己亲政的喜悦。 “孙儿已叮嘱了皇后好生照顾马佳氏,皇玛嬷放心。” 孝庄苦笑,她哪儿能放心,皇后年少,虽看着行事处处周到,却善妒成性。如今长子从妾妃肚子里出来,只怕还不知恨成什么样呢?只盼她识点大体,否则皇帝知道后帝后不和,这是大忌! 作者有话说: 1、朕年尚幼冲,天下事务殷繁未能料理,欲再俟数年。还请诸大臣多多费心。 2、帝尚幼冲,如尔等俱谢政,天下事何能独理,缓一二年再奏。 3、主上躬亲万几,臣等仍行佐理 这几句是从网上搜索到的历史资料,具体出自哪里,正不正确,我不太清楚。 如果有哪位小可爱比较了解的话,可以告诉我哦,比心! 第6章 翌日,昨日撑着病体上朝的索尼老大人彻底倒下了。 赫舍里家的大门又死死关紧,但是由索尼提议的皇帝亲政话题仍在继续。 乾清门前,文武百官列于其下。 索尼不在,索额图率先出列。 “昨日臣等恭迎陛下亲政,又请太皇太后懿旨。今日复奏,恳请陛下亲理朝政。自昨日起,陆续有数百地方官吏上奏请陛下亲政,万望陛下准许!” 昨日叩拜于慈宁宫前的众人随之复议。细看出列的官员,夹杂了许多昨日并没有参与的人,队伍隐隐比昨日庞大许多。 康熙端坐于高台之上,下面是空旷的乾清门前广场和一眼看不到尾的长队。 此时年少,身量不足的康熙显得如此渺小。 身旁有太皇太后的传旨太监,高声传旨。 “世祖章皇帝亦于十四岁亲政,今皇帝年德相符悉可总揽,着命礼部并钦天监择吉期。” 康熙走下龙座,遥遥向慈宁宫弯腰行礼。 “朕谨遵太皇太后懿旨,必夙兴夜寐,不敢懈怠,惟与众臣共勉。” 康熙六年六月八日,大吉。 年少的康熙正式亲政,名义上获得了总理朝政的权力。 晚间,舒穆禄府上书房。 爱星阿坐在黄梨木大椅上,嗅着一个粉彩五蝠添寿鼻烟壶,喟叹一声。 “不愧是辅政大臣,索尼这个老家伙有点东西。他临死前来这么一出,主子爷还不得记着这份情,之前他和鳌拜遏必隆勾勾搭搭的账,这么一来也都销了。赫舍里府和皇后就干净了,待日后嫡子出生,嘿,个老狐狸!” 富善坐在下首,捏着从盛京寄来的信,皱了皱眉。 “只是这么一来,请陛下亲政的功劳九成要落在赫舍里家头上,咱们家未免亏了,只怕皇上注意不到咱们家。” “这倒不碍事”,爱星阿摆了摆手。 “昨儿和今儿这一出是与皇上和太皇太后商量好的,咱们这几家都先向太皇太后表了忠心。这次虽让赫舍里家领头,也只是索尼有个辅政大臣的身份最名正言顺。但是朝政悉数捏在鳌拜手里,索尼眼见着快不行了,赫舍里家下一代也没有什么能扛大旗的人,那时候才是咱们家真正出力的时候。” “阿玛思虑的是,主子爷和鳌拜必还有一番龙争虎斗,咱们只需擎等着,自有立功的机会。” 富善将手中的信递给爱星阿,“三年一选秀,上次是康熙四年选秀,按理说明年是选秀之年,但宫里透出消息说明年暂停一年选秀,盛京那边来信问原先说准备选秀进宫的姑娘怎么办,康熙十年的选秀家里没有适龄的姑娘。” “啧,家里一群子大老爷们儿,生那么些个孩子,连个适龄的姑娘都没有。” 爱星阿恨铁不成钢,叹息一声。 “可见咱们家没有出娘娘的命!也罢,那就不想这些歪门邪道了。你回信过去,就说既然这样那就全凭咱们舒穆禄家的儿郎们自己努力吧,也都歇歇心思,别想着送闺女进宫了,那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是,儿这就回信。阿玛慈爱,怜惜家里的姑奶奶们,也是咱们乌希哈的福气。”富善笑着向老父拱手,拍了拍爱星阿的马屁。 “哼,要你多言。咱们乌希哈玉雪可爱,乖巧伶俐,可是咱们家的掌上明珠。将来等她选秀时想法子撂了牌子,给她找个好人家”。 慈宁宫此时灯火通明,孝庄和苏麻喇姑也正在说着选秀的事。 “玄烨年少,不宜多沾女色,如今又忙着想法子从鳌拜手里夺权,分身乏术。如今宫中已有皇后、钮祜禄氏、阿日善(博尔济吉特氏慧妃)、庶妃马佳氏、纳喇氏、张氏、董氏,马佳氏已有身孕,子嗣方面倒也不急。另外国库空虚,选秀耗费甚大,哀家想着明年的选秀就先停一年,只挑几个庶妃进宫。” “太皇太后思虑周全,等十年的选秀,娘娘再好生挑选,咱们皇上必定多子多福,让您多抱抱曾孙,享天伦之乐。”苏麻喇姑在一旁笑着奉承。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哀家早已瞧好了,李永芳的三儿子有个女儿、舒穆禄家爱星阿有个孙女,纳兰家的明珠有个堂妹,完颜氏的护军参领华善有个女儿,这几个家除了爱星阿的孙女年纪太小,其余的都赶得上十年那一波选秀。” “爱星阿大人家的孙女正好轮到十三年的选秀,那岂不是恰好与孝康章太后的娘家侄女佟格格一届进宫。” “佟家那个丫头啊,是了,她是顺治十六年生人。哀家依稀记得爱星阿家的那个小孙女是皇帝登基前后出生的吧,皇帝登基大典她额娘是临产告假的。”孝庄拧着眉回忆着。 “太皇太后好记性,老奴记得爱星阿大人的儿媳姓马佳氏,当初是向宫里递牌子告罪来着,确实是快临盆了。哟,老奴想起来了,这里头的巧桩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呢”,苏麻喇姑一拍手。 孝庄看向苏麻,示意她继续。 “皇上登基大典实在太忙,老奴也糊涂了。后头听说马佳夫人可巧就在咱们万岁爷登基那天生了个小格格,好像就在正时辰之后,这小格格生的巧,仿佛就是庆贺咱们万岁爷登基才出生一样。” “竟还有这么巧的事儿,哀家竟从不曾听说,可见这孩子天生就是要配皇帝的。”孝庄笑着拍手称道。 此时正窝在三位兄长书房的乌希哈全然不知有两拨人正在盘算着她的人生大事,她正央着三个哥哥教她读书认字。 乌希哈的长兄海金,顺治十一年生人,年长她八岁,如今十四岁,平日里会跟着家里的先生读书,素日里喜好骑射,是乌希哈那本武功秘籍的一号受害者,也是最经常在家受乌希哈荼毒的重灾区。这最近家里已经准备想办法把他塞到御前侍卫里磨练两年。 二哥和三哥是双胞胎,顺治十五年生人,比她大四岁,每天要苦巴巴地去书院读书,回来还要被她缠着复习每天所学,给她讲一遍。两个不爱学习的哥哥为此每天在学堂都不敢走神。 二哥叫阿克敦,是结实健壮的意思。果不其然,她二哥天生巨力,一个能打他三个三哥,对那本武功秘籍如获至宝,而且空间里日常养生用的灵泉水对他莫名起作用,具体表现在他的力气和饭量又大了,武功学习一骑绝尘。 她三哥页博肯,人如其名,是一个和她二哥那个憨憨截然不同的聪明人,兄弟两调皮捣蛋的坏主意都是他出的,对武功秘籍最为深恶痛绝。 总的来说呢, 大哥文物兼备,两个字,靠谱! 二哥和三哥偏科,一个喜武厌文,一个喜文厌武。 一个憨憨,一个狐狸! 真是让她伤透脑筋,摆烂咸鱼好不容易努力一回,真的是太难了! 海金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弟弟妹妹。 “我今儿在外面和人吃饭的时候听一个红带子说皇上要挑选八旗子弟进宫组布库队,听说只招十几个,我打算回头也去试试” 乌希哈惊诧回头,她哥哥有想法啊!如今是康熙六年,康熙两年后擒鳌拜,这次建的布库队不出意外就是陪他一起擒鳌拜的那一波人了,通天坦途尽在眼前了呀! 阿克敦和页博肯紧紧盯着兄长,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两人已经挨挨挤挤地往海金身边挤去,“大哥……” 满心都是大哥带带我! 海金握拳遮掩笑意,“嗯…,年纪要求十三到十六。” “啊,可恶,为什么爷才十岁?”这是阿克敦。他体格健硕,浑然与海金相差无几,可惜差在年纪上。 乌希哈凑上前去,紧紧拉着海金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大哥,乌希哈相信你一定可以打败他们,和皇上一块练步库,我这就去找玛法说给你加练!” 说着就冲出小院书房,奔向前院的大书房,兄弟三人在后面目瞪口呆,拉都拉不住。 冲啊!她大哥能不能蹭上擒鳌拜的功劳,搭上康熙的车,就看此一举了! 作者有话说: 新手写文,欢迎小可爱们评论交流。 乌希哈给各位星星比心! 本章的“世祖章皇帝亦于十四岁亲政,今皇帝年德相符悉可总揽,着命礼部并钦天监择吉期。”改编自百度搜索的辅政大臣奏本。具体出自哪里没有找到,有知道的小可爱可以告诉我,啾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清 2瓶;感谢在2022-07-24 16:26:44~2022-07-25 09:0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清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康熙此次组建布库队乃是突发奇想,因为鳌拜不仅手握大权,而且本人亦是一位以一当十的猛将,所以若想制服他,不仅要夺了他的权,还需要有人能敌过他。 但如今朝中武将大多是鳌拜党羽,他想要培养自己的亲信,只有几个哈哈珠子远远不够。 所以想着在文武大臣、八旗勋贵、皇亲宗室里挑选少年组建布库队。一来培养亲信近臣,为擒鳌拜做准备,二来拉拢这些少年背后的家族势力,希望能在鲸吞蚕食之下掌握帝王权柄,解了他如今在朝堂上处处被掣肘的困境。 半个月后的一天。 海金背着手走进家门,“我今儿去参加挑选了,进了。” 轻飘飘的语气、淡然自若的表情还有那掸了掸衣袖的动作。 啧,就是这种漫不经心地感觉! 三年了,乌希哈已经深刻认识到她大哥简直就是“你必须足够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这句话的资深践行者。 “好小子,可真给咱家争气!”爱星阿猛地站起身走近前用力拍了下海金的肩膀,老怀甚慰。 海金只觉得肩膀一沉,脸上故作的风轻云淡的表情也整个垮掉,没忍住龇牙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从矜持贵公子变成了耍猴人的那只猴儿。 长辈们都十分欣慰,富善已经握着拳头来回踱步,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好儿子……好好好”这类的话,马佳氏则已经开始盘算要多给她的好大儿置办几套衣服鞋子,再去找府医多配几瓶上好的伤药。 嗯,不错,伤药才是重中之重! 母女俩心有灵犀,对视了一眼。 舒穆禄家军功起家,很有几张上好的伤药方子,府里养的大夫祖辈就跟着舒穆禄家先祖上战场,配的伤药那叫一绝,除了过于疼痛没有别的毛病。 乌希哈已经想好了,等齐叔制药的时候她就悄咪咪溜过去给她哥哥加点好东西! 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一边晴空万里,那一边的小哥俩阴云密布,羡慕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页博肯还好一点,本身不喜练武,布库水平也就一般般,是三兄弟里面最文弱的那一个,如今这样羡慕,也不过是向往亲近天子的荣耀。 阿克敦则不同,他素来是兄弟中最为身体强健的那一个,从小听了曾祖杨古利跟随努尔哈赤征战四方的事迹就一心想要效仿,平日里练武是最努力的一个。 如今两人练起步库来也只比海金差在年纪上,少了几分经验而已,他听到皇上要挑选布库队就很向往加入,谁知道因为年纪不够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 “大哥,你好好地在皇上跟前儿练步库,等你跟皇上熟悉了帮我问问皇上打没打算过三年再挑人,那会儿我肯定够年纪了,哇…” 到底是年纪小,终于还是没憋住,阿克敦一边羡慕大哥叫他认真当差,一边还是没忍住哽咽了起来。 只是阿克敦体型健壮的像只小熊,现在这样委委屈屈,抽抽巴巴地真的很像个一只委屈的大狗狗,是真的让人十分怜爱了。 “噗嗤…”,看着幼弟可怜巴巴的样子,海金好笑又心疼,“行,没问题。待大哥和皇上熟悉一点,一定帮你问问可好?” 页博肯也凑上去,“我也要我也要,大哥不能偏心!” 见此,乌希哈也挤到海金怀里,“那我也要,三哥羞羞脸,略略略……” 一旁的长辈们看着他们手足情深、彼此笑闹着也不由得微微一笑,满心宽慰。 这边舒穆禄府上阖家欢笑,两条街之隔的赫舍里府上却愁云惨淡。 自从半月前索尼撑着病体上了一次朝,就仿佛卸了心头最后一口生气,人事不知地昏迷了好几天,如今每天喝着汤药吊着命,赫舍里府上已经暗暗备起了寿材。 坤宁宫。 如今不过是个十四岁少女的赫舍里氏已经做了两年的皇后,然而尊贵的身份好像并没有让她过得幸福。 此时的赫舍里皇后听到家里传来的消息只觉得天旋地转、恍然无措… 玛法不行了… 她紧紧地拉着海嬷嬷的手,“玛法怎会不行了,我前些日子还听皇上说玛法请他亲政,还得仰赖玛法辅佐,怎的突然就不行了?” “不行,我要去求皇上,求皇上给玛法赐太医!” 一边说着就往宫外冲去,衣冠散乱,形容狼狈,眼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沾湿了妆容,被宫人急急拦着梳洗。 康熙正在御书房思量着朝中形势,听闻皇后求见,敛眉思索。 今早梁九功跟他禀报了赫舍里府上递了牌子,皇后此时来找他应是与此有关,想必是知道了索尼快不行的消息。 “宣皇后进来”,康熙头也不抬地吩咐梁九功。 门外,皇后面色焦急。梁九功打眼一看就知道皇后方才定是哭过了,眼皮子还是红肿的。 “梁公公,皇上可命本宫觐见了吗?”赫舍里氏紧紧攥着手帕,眼睛忍不住越过门看向里面。 “参见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梁九功半弓着身,一手掀开帘子一手扶着赫舍里氏迎着她进去。 “臣妾参见皇上”,赫舍里氏慌乱地行礼。 “起来吧,过来坐。皇后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康熙坐在罗汉床上,招手让皇后过去。 “臣妾今日听说玛法病重,五内俱焚,实在担忧,是以大胆打扰陛下,恳请皇上怜惜赐两位太医给玛法看一看,怎么好好的就病重了呢”? 到底忍不住,抓着帕子捂住脸不住抽噎起来。 “臣妾失仪,请皇上赎罪。”赫舍里氏捂着脸跪坐在脚踏上。 康熙叹气,扶起赫舍里氏。 “朕早已知晓此事,御医数日前也赐下了。皇后放宽心,人有生老病死,如今你能做的也只有好生祈祷。朕答应你,过两日带你出宫探望你玛法。” “多谢皇上恩典,臣妾代玛法叩谢圣上恩宠。”赫舍里氏眼含泪花,郑重叩谢。 她本以为进了宫就再也回不去赫舍里府的,今天最好也不过为玛法求得两个御医,没想到还能见玛法最后一面。 赫舍里离开后,康熙静静地看着手中列好的布库队的名单凝眉思索。 如今四大辅臣索尼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须得施恩老臣以慰百官。苏克萨哈有野心却被鳌拜压得死死的,遏必隆是鳌拜的应声虫。 他只需扶着苏克萨哈跟鳌拜斗起来,不论输赢都能给他争取时间丰富自己的羽翼,这些人都是他未来的班底,年少有为又有为他效忠的心,等他细细考察再略历练一二,就能将不好用的人渐渐换下去,朝中的老臣到底不太顺手。 想着想着思绪渐渐从前朝飘向了后宫。 前几天他去瞧了瞧马佳氏,到底怀着他的长子,其实他并没能很真切的体会到自己即将成为一个阿玛。 他太年轻了,倘若不是遇到一个不靠谱的阿玛,如今也还只是个每日只需学着读书、学着办差的少年郎,或许偶尔还有有些少年人的淘气。 因此对这个孩子,他心中对他是大清长子的重视程度远高于他的第一个儿子。他的处境过于艰难,一切所思所想都以朝政为中心,分心思量儿女情长对现在的他来说太过奢侈。 所以当马佳氏借着皇嗣隐晦地在他面前给赫舍里氏上眼药时,他第一个反应是不满。 不满她们两个借着皇嗣斗法,影响后宫安定。他本想找皇后谈一谈,但想到赫舍里氏进宫两年各方面做的还不错,他对她一向满意,所以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尽好皇后打理六宫的职责,不要让后宫像他阿玛的后宫一样,整天争风吃醋,他实在分不出手照看后宫了。 两天后,帝后相携探望索尼,竟然难得的碰上索尼清醒。 “望…陛下…不负先帝所望,…勤…勤政爱民。皇后…皇后也要谨记本分,给皇上…给皇上打理好后宫,为妇人表率……”,索尼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几不成句。 赫舍里氏泣不成声,“孙女谨记玛法教诲,您好好养病,孙女还需您看着呢……” 索尼已沉沉睡去。 当天夜里,赫舍里府上挂起白幡。 不久后,坤宁宫也隐隐传出哭声… 第8章 又三月,索尼去世后鳌拜越发嚣张,几乎有独揽大权之势,苏克萨哈所在的正白旗在两旗利益相挣中落败于与鳌拜所属的镶黄旗,朝堂上几无立锥之地。 苏克萨哈节节落败之下向康熙请命前往驻守先帝孝陵。 然而鳌拜却不依不饶、穷追猛打,借机网罗了苏克萨哈二十四大罪状,意图将苏克萨哈一脉斩尽杀绝。 但是康熙已经洞见两方积怨深重,坚决不允,意图以此打击鳌拜。 鳌拜不死心,几番复奏无果,竟然矫诏杀了苏克萨哈。 至此,康熙六年,顺治留下的辅政大臣四去其二。 鳌拜愈发势大,康熙在朝堂上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在这样的情形下,康熙慢慢地积蓄自己的力量,布库队的少年们越发精进,他们的身后势力康熙也笼络的七七八八。 很快,时间来到了康熙八年。铲除鳌拜的时机渐渐成熟,康熙开始示之以弱,将鳌拜亲信陆续派出,调任封疆大吏,鳌拜的势力在这一段时间内达到顶峰。 然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这个年少的皇帝已渐渐掌控了京城的巡卫戍守。 终于,时间来到了五月份。康熙命少年布库队在乾清宫内与他佯作摔跤之状,又以讨教步库的名义召见鳌拜。 只见鳌拜身形魁梧,龙行虎步,只看面象便知不负满洲巴图鲁的称号。 “今日请鳌中堂大人进宫主要是为了这几个小子”,康熙光着膀子,接过梁九功递上的巾子擦着身上和脸上的汗,指着旁边站在一起的几个少年。 他们正是平日里布库队最拔尖的几个少年,一共是六个人,海金赫然在列。 “他们素日里和朕一起练习步库,不过是在同龄人中屡屡获胜,便自以为打遍天下无敌手。听说鳌中堂身手不凡,今日特地请您进宫指教一二,杀杀他们的威风。”康熙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端着茶杯喝水,态度和缓,语气亲昵。 鳌拜并未多想,这两年康熙一直与布库队的少年混在一起,在他眼中,小皇帝就是一个沉迷步库的少年,他打心眼里没把康熙放在眼里。 因此,当康熙说让他与那几个少年步库的时候也只是嗤笑一声,并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年少征战,先帝亲封巴图鲁,岂会将几个他认为只是陪着小皇帝玩耍的少年放在心上。 鳌拜连官服也没脱,只是拉开架势,眼神轻蔑,“既然皇上有请,老臣就略指点一二。” 康熙站在他的身后,越过他和少年们眼神相交,微微颔首。 海金上前一步,拱手恭维,“鳌中堂勇武过人,小子们素来听闻您的威名。我等兄弟自认不是对手,不知鳌中堂可否容我们一并上场。” 话音刚落,少年们就虎扑而上,然而鳌拜到底不负盛名,只见他一声大吼,竟然隐隐有挣脱之势。 康熙在一旁见势不妙,连忙举手摔杯为号。 只见从大殿两侧又冲出两队少年,一拥而上。十几个少年死死压制着鳌拜,殿外侍卫连忙帮忙给鳌拜拷上枷锁。 只见鳌拜怒目圆瞪,铁链被他弄得哗哗作响,整个人像一只被打败的愤怒的雄狮。“你们放肆,本官乃是先帝亲封辅政大臣,皇帝你这是何意,是要违抗先帝遗命吗?” “哼,鳌中堂好大的威风,竟敢威胁皇上!你依仗先帝遗命欺下犯上,把持朝政,结党营私,不以辅助皇上理政为先,反而贪恋权柄、排除异己。皇上顾念你两朝老臣的份上对你时有忍让,你却不加反思,越发嚣张。如今这番实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说话的是先动手的爱新觉罗·赤哈,他是宗室皇亲,家里是落魄宗室,鳌拜一向瞧不起他们这些只靠着宗室俸禄过活的红带子,他早已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 鳌拜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又是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来和本官说话,小皇帝,你果真要忘恩负义?” 康熙站在一旁由梁九功服侍他穿衣,“鳌大人不必动怒,你的罪行明日早朝会细细定论,只是要委屈您在牢里待一段时间。来人,将罪臣鳌拜押入大牢。” 接下来的两个月,康熙趁着鳌拜被擒的消息还没传开,接连下旨。鳌拜一党重则下狱,轻则革官,遏必隆也被下狱审问、削了爵位,所幸留了一条命。 朝野上下一片寂静,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帝王第一次露出獠牙,初现峥嵘便展现了他惊人的政治才华。 擒鳌拜后,朝堂上再无人能掣肘于他,康熙得以大展拳脚。 乌希哈对康熙的意气风发并不关心,她只在乎她们家,尤其是他大哥在擒鳌拜这件事里拿了头功,以及她大哥除了有一波物质奖励之外,还被赏了一个善扑营的校尉,真正是皇帝亲卫,直接听命于康熙。 说的夸张点,她大哥现在就是简在帝心。只要自己再有点本事,未来建功立业,实现抱负不在话下了。 也就是说她的未来米虫生活又多了一层保障!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稍微、减少一点点功课。 比如那个她死活学不上来的刺绣啥的,这个东西是真好看,她很心水,但也是真的难,真的学不来! 乌希哈已经八岁了,在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这门功课上不能说是尽善尽美,只能说是极其偏科。 比如说规矩礼仪这个东西,作为被大清选秀制度迫害的一员,她是用心去学的,如今不说是礼仪大家,起码是合乎大家闺秀的要求的,在这方面她完全发挥了前世的卷王水平,配合程度让教她针线的嬷嬷一度产生了辞职的想法。 而她的文化课得益于要督促三个哥哥的学习,加上她曾经所学,现在已经能够和页博肯、阿克敦保持进度了。 当然了,这里的文化课指的是她哥哥们学的四书五经,而不是她额娘给她找的女先生教她的《女诫》、《女则》之类。 她重活一辈子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规矩礼仪、中馈掌家这种生存必备除外,四书五经一是她要督促哥哥们,二是她又没有科举压力,只是看一看陶冶情操,女四书这种东西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像调香煮茶啊,有助于消遣时间的她就比较感兴趣。再像护肤装扮、调弄胭脂之类的她更是喜欢得不得了,迸发出的热情完全是能卷到嬷嬷不想上课的地步。 总而言之呢,乌希哈的摆烂生活就是对一切她不想做的事情摆烂,想咸鱼就咸鱼,想努力就努力,她真的太爱这种没有生存压力的快乐生活了。 和乌希哈此时为所欲为的快乐比较能产生共鸣的是刚刚手掌大权的康熙。 康熙八年的上半年在朝堂动荡中结束,下半年则在后宫大喜中结束。 十二月十三日,康熙与赫舍里氏的嫡子承祜出生。这让自索尼去世后一直底气不足的皇后长舒了一口气,也让生育了皇长子的马佳氏绷紧了神经。 此时,宫里已经有皇长子承瑞、皇长女、嫡子承祜,此外庶妃纳喇氏也有孕七月有余,已经称得上是子嗣无忧了。 然而好景不长。隔年五月,自鳌拜被擒后,一向欢欣的宫里气氛肃穆。 皇长子承瑞幼殇,康熙失去了他第一个孩子。 这个从出生就并不算健壮的孩子在一片蝉鸣中结束了短短的一生,留下的是肝肠欲断的马佳氏和愈发成熟,已经能够慢慢理解所谓父亲身份的康熙。 在马佳氏的嚎哭声中,康熙显得过分安静。只有收拾衣服的梁九功看到了袖子和腰间的血渍。 但是悲剧被没有停止,在此后的数年中,康熙接连丧子丧女,此间疼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直到康熙十三年五月初三,赫舍里氏生下他的第二个嫡子,产后血崩,艰难地在生命流逝的恐惧中支撑了三天三夜后,芳魂永逝。 年轻的康熙在五年内失去了七个孩子并他的发妻,民间也隐隐有了他克妻克子的传言。 三藩作乱,刚出生便丧母的幼子,民间的流言,这让康熙忙得焦头烂额。 有心将孩子交给后宫妃嫔抚养,但是赫舍里氏在世时为人善妒,虽然没有做什么害人性命的恶事却也算得上满宫皆敌。 而且那几个有生育的后妃坚信是赫舍里氏害了孩子。 康熙知道赫舍里氏算不上一个好皇后,为人善妒,满宫嫔妃没几个她没得罪过的,为此皇玛嬷也几番训诫于她。 但是自承瑞出生前马佳氏在他面前哭诉赫舍里氏故意为难她,他就在赫舍里氏身边放了人。除了她,后宫所有有生育的嫔妃身边都有他的人。 他知道这些妃子对赫舍里氏积怨深重,实在不放心将幼子交予她们抚养。 无奈之下,康熙只能将取名保成的幼子带在乾清宫,亲自抚养。 康熙十四年六月初三日。 保成刚满一岁,康熙就下旨册封保成为皇太子,还改了名字叫胤礽。 同年十二月十三日,也是保成嫡兄承祜的生日,康熙在太和殿举行册封大典,授予胤礽皇太子册、宝,并正位东宫。 这一年,乌希哈十五岁。 她本该去年参加选秀,但因为皇后崩逝,取消了那一年的选秀。 如今仍旧在家过她快乐的咸鱼生活,只是如今她年纪渐长,礼仪嬷嬷盯的越发紧了,这给她愉快的咸鱼生活增加了一丝丝烦恼。 作者有话说: 今日喜讯: 1、我!成功签约啦! 2、今日更新三千,创历史更新字数新高! 3、我决定回馈各位仙女们的收藏、点击、评论鼓励,本周日加更三千字! 最后,给仙女比心! 第9章 康熙十五年,慈宁宫。 “本来十三年的时候该选秀的,没想到皇后不幸去了,如今已经五年没大选了。你又说三藩之乱,明年的大选也取消。好些宗室急着娶亲,给哀家递了话进来,玄烨你可有什么安排。” 孝庄坐在罗汉床上,微微皱着眉看着康熙。 如今后宫高位妃嫔如今就剩一个昭妃钮祜禄氏,皇子也只有保成、保清二人健壮一点,长生和万黼瞧着都有些病恹恹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成,皇帝的子嗣实在单薄了些。 “朕想着明年大选不办了,叫他们各家自个儿婚配去,皇玛嬷要是有什么看好的人和朕说一声迎进宫来就是了,不必大费周章地办个大选。一来这几年三藩动乱,国库实在不丰裕。二来昭妃毕竟不是皇后,选秀这个事交给她不太妥当。”康熙坐在一旁斜靠在引枕上,手里转着一串沉香木的手持珠。 “果真叫哀家看?”孝庄坐直身子,一根一根地掰着手指头数着。 “也行,那老婆子就和你念叨念叨。前儿佟佳氏递了话进来,他们家大格格已经十七岁了,问问你的意思。还有科尔沁的姑娘,阿日善(慧妃)去了,如今又选了个姑娘出来,是达尔罕亲王的嫡女,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妹,也捎了信问哀家。再有哀家在康熙六年就看好的舒穆禄家的姑娘,家世高贵,族里也颇有能用的儿郎,她身边教规矩的嬷嬷就是从哀家身边放出去的,听说规矩学的很不错。说来也巧,这丫头生的时辰实在好,你再想不到的。” “哦,是吗?皇玛嬷说的可是一等公富善的那个舒穆禄府?”康熙慢慢停下了手中转着的珠串。 倘若是这个舒穆禄,那他大概是知道那个姑娘的。不出意外应该是海金的妹妹,就是每次练完步库抹药的时候,海金都要炫耀一嘴会亲自给他做药膏的小妹妹。 “不错,那丫头出生的时候正是你登基大典的时候,哀家瞧着那丫头与你是再有缘分不过,合该进宫。” 康熙甩着珠串,沉吟片刻。 佟佳氏是他母族,表妹也是皇额娘在世时一心要订给他的,不妨给一个恩典。 科尔沁是皇玛嬷的娘家,满蒙一向联姻,那博尔济吉特的女儿势必是要进宫。 这几年蒙古也时有动荡,漠南有科尔沁在也能安稳一些,待他平了三藩之乱,漠北和漠西他迟早是要收拾的。 至于海金的妹妹,眼下三藩动乱,海金和他三弟都在南边打仗,舒穆禄家老家盛京人丁兴旺,这几年小一辈瞧着都还不错。 “既然皇玛嬷看中了,回头挑个吉日传旨召进宫来吧。两位表妹到底和朕有亲缘又都家室不俗,舒穆禄家的父兄正得用,祖辈也显赫,又是满洲大姓。朕的意思是都以妃位礼聘进宫里,皇玛嬷你看如何?”康熙端着炕桌上的茶碗,静等着孝庄思量。 孝庄知道,这三个人里佟佳氏是皇帝母族表妹,舒穆禄氏是皇帝得用,这两个妃位皇帝是真心给的,恐怕也有叫这二人相互制衡的意思,毕竟昭妃已经定了下一任继后。 至于她们科尔沁的姑娘恐怕是看在她这个太皇太后的份上,怕觉得单漏科尔沁的姑娘叫她脸上不好看,才一并给了妃位。 玄烨和福临一样,忌惮蒙古,不肯叫蒙妃占高位。阿日善也是死后才追封的慧妃。 罢了,总归她这把老骨头还能支撑些年头,等她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皇帝安排的很好,只是当年鳌拜和遏必隆势大,昭妃妃礼进宫是带了128抬嫁妆进宫的,如今你既定了昭妃做继后,她们的嫁妆可有定数?” “朕记得赫舍里氏带了160抬嫁妆进宫的,昭妃又少一等。既如此这三家就再减一等,允许她们陪96抬嫁妆吧,劳烦皇玛嬷回头派人给这几家递个信准备起来。” 说着就站起身准备离开,“孙儿前朝还有些政事,这些后宫诸事还有劳皇玛嬷再为朕操持一二”。 第二日下朝,两个小太监追着佟国维和富善叫着“大人留步,皇上有请!”二人跟着小太监前往御书房等着康熙召见。 “明年大选取消,太皇太后跟朕有意让你们两家的格格进宫。朕想着到底是要聘走两位大人的掌上明珠,朕还须得提前亲自告诉二位,也好叫你们回家备着一应事物。太皇太后命去传话的人想是该到了,还需得两位大人回家操持一二,朕就不留二位了。”康熙坐在御书房的紫檀木龙椅上,笑吟吟地向两位“泰山”透出消息。 到底一个是母家娘舅,一个是得他重用的一等公,还需给点脸面,又是以妃位礼聘进宫的后妃,总不能真的不声不响冷不丁的把人家纳进来。 二人各自退下,然而出宫时的神色却迥然不同。 佟国维早已知晓自家女儿是要进宫的,如今迟迟没有动静,拎着一颗心焦灼了许久,如今另一只靴子落了地,总算安了心。 富善却不同,在外面还勉强扯着个笑脸,一进了马车就拉下了脸,沉声问着前来接他的管事。 “德福,爷问你今日宫里可有人到咱们府上?” “奴才今儿来接您的时候,有个公公说是领了太皇太后的口谕,只是奴才出来得早,未曾有机会细听。爷,可是出什么事儿了?”德福坐在车厢外,和马车夫一左一右。 富善恨恨地把官帽扣在桌案上,“可不是出大事了,皇上要咱们家格格进宫去。” “今儿就来传太皇太后口谕了,才把爷叫去说了这事。家里你老太爷、福晋早都看好人家了,擎等着明年不选秀各家自由婚配的旨意下来呢。” “冷不丁到跟前儿了,才说要姑娘进宫的事儿,谁家姑娘十五了还不急着找人家的,都以为是那佟家的姑娘一样,都等成老姑娘了还搁家等着做娘娘呢?” “诶呦,我的老爷诶,这话可不兴说,这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可不得了,咱得快点回家和太爷、福晋商量着。马六,这车再赶快些,今儿十万火急呀!” 富善刚进二门,就见一大家子整整齐齐地等在堂屋,除了需要回避的乌希哈还有上了南边儿的海金和阿克敦。 已经退仕的爱星阿、乌希哈的额娘马佳氏、她二哥页博肯、三个嫂嫂都一齐坐在堂屋。 富善大刀金马地坐上椅子,“阿玛,今儿太皇太后派人来是怎么说的,皇上下朝那会儿光和我提了一嘴就让我回来了,您细给我说说。” 爱星阿自从赋闲在家后就时不时有乌希哈偷摸投喂灵泉水、每天逗逗曾孙,整日里乐呵呵脸此刻也莫名凝重。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回头挑几个吉日,再合一合八字,把咱家乌希哈礼聘进宫,还有佟佳氏和博尔济吉特氏的两个姑娘。” “那小太监还说上面允许陪96抬嫁妆,妾身估摸着应该是妃位,嫔主且没资格带那么多嫁妆。当年昭妃少先后半副嫁妆,抬了128抬进宫,如今到咱们乌希哈这儿又少半副,妾身思量着翊坤宫昭妃恐有大造化。”马佳氏在一旁凝眉补充道。 “若果真这样,恐怕是叫阿玛您当年说对了。如今三藩作乱,皇上年轻气盛一心想要平三藩,但是朝上多有反对之声,咱们家素来是一条心跟着皇上走的,海金是皇上心腹,他和阿克敦在南边又得用。如今既然昭妃娘娘要有大造化,按照咱们皇上和太皇太后历来前朝后宫一视同仁牵扯制衡的手段,那科尔沁来的显见不得皇上的心,为了不叫佟佳氏一家独大,是得再立个人平衡一二,只是怎的看上咱们家乌希哈了呢?” 屋里沉默片刻,乌希哈的几个嫂子站在一旁,心里觉得小姑子进宫当娘娘实在是难得的大喜事,家里的反应实在古怪。 “罢了,总归是件喜事儿,能伺候皇上是咱们家的福气。”富善这话说得不甘不愿。 “宫里既都传了话,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只是可惜这么些年给乌希哈备的嫁妆,好些都不能带了”,马佳氏说着又看向几个儿媳,“回头你们帮我打听打听佟佳氏那边的嫁妆怎么备的,咱们家也不能差了哪儿。” 再说因为家里人要讨论她进宫事宜而被赶回自个儿小院子的乌希哈。 她回到院子里就把所有人赶出了房间,一个人抱着枕头躺在窗边的软榻上,眼睛定定地落在她看了无数回的桂花树上。 进宫啊,她从来没有想过命运的变化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投胎到清朝这么多年,衣食无忧、家人疼爱,她从没有仔细思考过自己未来的命运将会落到哪里。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其实年纪也不大,刚刚大学毕业工作两年,一边工作还一边考编考研。每天最轻松的时候就是和小姐妹晚上吹牛口嗨。 和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一边叫着不婚不育保平安,一边喊着甜甜的爱情快找我。知道自己来到清朝后,乌希哈就没有细想过嫁人这件事,反正她有钱有势,大不了就当找了个合住室友,万一有幸能够遇见爱情就真的是穿越大神保佑了。 谁知道穿越大神干脆利落地直接斩断红线。 下半辈子直接进宫,谁会做梦和康熙有爱情啦? 不过仔细想一想进宫后就是妃位,每月发月例。换算到到上辈子不就等于带编带岗,包吃包住还发工资,这样一想好像很符合她最初的梦想——活着就有钱! 那么现在就是整理好心情,赶紧找嬷嬷们补补课,毕竟进宫选秀一轮游和当妃子的规矩礼仪标准还是不一样的。 等她熟悉了后宫生活,小心试探出生存底线,就能在康熙的后宫继续摆烂躺平了! 这样一想,前途似乎也很光明呢! 作者有话说: 今日疑问: 大家都是清穿小说扫新文的时候发现我的嘛? 第10章 九月初六,大吉,宜婚嫁。 因为并不是正经的嫁娶,又是礼部一手操持。舒穆禄府上并没有办宴席。乌希哈身上穿的也不是家里准备的嫁衣,而是后妃的朝服,身后的嫁妆头两抬是宫里赐下的添妆。 一个月前,八月初二,佟佳氏进宫也是一样由宫里添了两抬妆。 马佳氏特地带着三个儿媳妇去看了一圈,回来就把乌希哈的嫁妆箱子都换了大一号的,压的满满当当。 礼部官员在一旁唱和,很快仪仗进了神武门。 宫外的锣鼓喧天、市井人气慢慢飘远,就这样远远地落在身后,乌希哈遥遥地向宫门回望一眼。 乌希哈坐在轿撵上,礼部官员在前方开道,身后是妃位仪仗,乌泱泱的一队人向永寿宫移去。一应嫁妆都送去了内务府检查,陪嫁的两个丫鬟也留在了内务府,得学半年宫规才能继续伺候她。 永寿宫属于西六宫,北边和西边是翊坤宫和启祥宫,东边和南边分别是乾清宫和养心殿,不过此时的养心殿还没有作为皇帝的起居之所,而是作为造办处使用。 和东六宫日后作为皇后住所的景仁宫一样,永寿宫是西六宫最接近康熙乾清宫的一座宫殿,稍稍落后于乾清宫的水平线,称得上是东西十二宫里数一数二的宫殿了。 不过,真正让乌希哈感到高兴的并不是永寿宫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前后两进面阔五间的大地盘。而是这么大的地方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 此时宫里高位嫔妃不多。 未来的继后昭妃住在她后面的翊坤宫,早她一个月进宫的佟妃住在东六宫的承乾宫,下个月进宫的博尔济吉特氏住的是咸福宫。 想到这些,乌希哈又不免唾弃康熙,月月做新郎,渣男! 至于那些庶妃们都住在延禧宫、钟粹宫、长春宫、储秀宫,因为位分低,大都是几个人住在一起。 就在乌希哈想东想西,思考着宫里的形势,盘算自己未来的生存环境的时候,步撵已经到了永寿宫门口,仍有礼部官员在一旁唱和指导一些礼仪程序。 等一切结束,天色已经昏黄。 乌希哈累的只想立马吃饭睡觉,然而还得挣扎着继续梳洗打扮,等康熙临幸。 身边伺候她的是舒穆禄家知道她进宫消息后,匆匆忙忙走内务府的路子安排进宫的嬷嬷。 按理说妃位有六个大宫女,她进宫可以带两个陪嫁,还有四个空位都得由内务府补齐。 但是舒穆禄氏一向在后宫耕耘不深,没什么人脉,最后还是走了她大嫂娘家姑爸爸,也就是康熙的幼弟和硕纯亲王的额娘钮祜禄老太妃的门路。 最后由于时间紧急只安排了两个丫鬟进来,如今她身边还有两个大宫女没有完全捏在手里,得日后慢慢收拢。 酉时正,乾清宫来了个传旨的小太监说皇上两刻钟之后起驾永寿宫,原本沉寂安静的永寿宫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乌希哈正在内室昏昏欲睡,屋外渐渐有了响动,隐约听到有小太监询问桂嬷嬷要不要去御膳房传晚膳的声音瞬间惊醒。 “桂嬷嬷,可是皇上要来了?”乌希哈扬声询问桂嬷嬷。 “回禀主子,乾清宫已经传了话过来说两刻钟后皇上起驾。这是守宫门的小太监小夏子,正要问主子要不要去膳房传膳呢?”桂嬷嬷听到乌希哈的询问,领着小夏子进了正房,恭敬地回话。 宫女鸢尾打着帘子引着乌希哈从东稍间走出来。 “你叫小夏子,”乌希哈落坐在上首细细打量一番,“瞧着是个机灵的孩子”。 这个小太监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长得也瘦小,但是能早早地来找桂嬷嬷讨活,显然是个机灵会来事儿,又有意向她投诚的人。 只是到底能不能用,还要多考察考察。 “是,奴才正是小夏子,多谢娘娘夸奖。奴才是这回娘娘进宫才分进来的,原先一直在内务府待着,如今在咱们宫里领着洒扫守宫门的活计。” 小夏子见主子注意到他,激动地“砰”地一声行了大礼。 乌希哈心里吓了一跳,她这么些年还没有这样被人郑重其事地跪过。 只是面上仍保持着从容高贵的表情,“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且起来吧。”叫着小夏子起身,还一边看了桂嬷嬷一眼。 桂嬷嬷会意,上前一步拉着小夏子的手臂扶了他一把,“真是个实诚孩子,不过咱们主子是个和善人,再不糟践下人的。” “小夏子,本宫方才听你和桂嬷嬷说提膳的事儿,本宫今日刚进宫不太清楚,你与本宫细说说”,看着小夏子又要跪下回话的样子,连忙又说,“你就站在下面回话就行。” “是,谢主子恩典。回禀主子,宫里主子们都是去膳房提膳,每日里一顿早膳一顿晚膳都是定时的,只有皇上临幸的时候随着皇上的时候提膳。皇上的御膳都是从专门伺候皇上的御膳房提的膳,所以咱们宫里只要去膳房提娘娘的膳食就可以了。”小夏子恭敬地弯着腰立在下首回话。 “既然这样,那让你领了给本宫传膳的差事如何”,乌希哈思量一番,这小夏子今天既然敢找桂嬷嬷毛遂自荐,想来也是有意要领这个差事,不妨交给他试试。反正永寿宫的太监她一个也不认识,总要给他们展示自己的机会。 “砰”又是一记大礼,乌希哈都赶不及拦。“主子赏识,奴才必肝脑涂地”,小夏子的眼睛微微蓄了水光。 这宫里的宫女倒也罢了,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小选出来的,他们这些小太监是真的惨,小小年纪进了宫,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巴结老太监,自个儿眼神不机灵的,日子都没得过。 小夏子就是老家遭了难,全家死光了就剩他一个人,为了活命索性进了宫,在内务府求爷爷告奶奶地将就活了下来。 这次宫里连进三位妃主,小夏子一咬牙狠心掏了所有积蓄,求着管事儿太监给他安排个去处,总算有二两银子开路,好话说尽,才得了个永寿宫洒扫太监的活。 他知道主子才进宫,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因此拼着胆子冒了头,想赌一个前程。 所幸,他赌赢了,遇着个和善的主子,前程有望了。 小夏子转过身去抹了把脸,闷头赶去御膳房提膳。 候在外面的大宫女玉簪也探身出来,“娘娘,等等皇上来了,奴婢不知该备什么茶,还请娘娘示下。咱们宫里如今准备的仓促简陋,只有内务府送来的有碧螺春、普洱、雨前龙井、六安瓜片、银毫白茶。” “奴婢听内务府的公公说,宫里的碧螺春用的快些”,说完玉簪就垂着手低头候在门外。 乌希哈心中明了,这宫里的一应事务都是围着康熙转的,碧螺春用的快自然是康熙爱喝的缘故,这是内务府在向她示好。 倒是玉簪,她并不是家里安排的两个侍女之一,但是能与她说碧螺春的事想来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忠心暂且不论,眼下看来这永寿宫的宫人是些有能力的。 等去后面库房收拾记账的素馨和紫珠回来,乌希哈带着她们四个大宫女并几个二等宫女又仔细摆弄了屋里的物件摆设,力求给康熙留下一个好印象。 乌希哈生存秘诀,到一个新的环境里第一件事就是抱好老大的大腿。比如在她们家后院她额娘第一,她就乖巧地做她额娘的贴心小棉袄,心肝小宝贝,这十几年就过得十分快乐。 所以乌希哈力求在这半年内摸清楚康熙的喜好、探出自己的安全生活区域。 酉时末,从一炷香前就在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康熙的乌希哈终于听到了宫门口“皇上驾到”的声音。 乌希哈腾地站起,带着桂嬷嬷和鸢尾几人往前院迎去。一直平静的内心在越来越短的路上突然不可抑制地波动起来。 远远就看见一个身穿石青色常服的男子跨过门槛走来。 都怪门边挂着的灯笼光线昏黄又朦胧,都怪她早睡晚起视力太好,乌希哈只觉得一瞬间有被狙到。 她凭前世阅遍美男的眼光发誓,康熙绝对一米八多,那个脸就很轮廓分明,那看不太清的五官可以确定清秀以上。 乌希哈满意了,这根黄瓜品质不错,可以下嘴。 脸上还竭力端着温柔羞涩的表情,耳边却已经能听到心脏跳动的轰鸣声。 走到近前,乌希哈带着宫人请安,康熙扶着她的手就把她拉了起来朝后院走去。“朕从前就知道你,你哥哥海金在宫里练步库的时常提到你,跟我们炫耀他有个亲自给他配伤药的妹妹,你会医术?” 康熙看着身旁到他脖子的乌希哈,心里想着海金的妹妹和他以前想的差不多,个子小小的,声音甜甜的。 不过刚才行礼的时候太快了,天又黑了光线不好,没看清脸,好像也是脸圆圆的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红红的樱桃小嘴。 一旁的乌希哈完全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康熙在心里对她的第一印象是这样的。 她还在想着,难怪选上她进宫了,等她大哥回来她一定要叫二哥三哥锤他一顿! “都是哥哥疼臣妾,其实都是府上大夫配好了药臣妾磨碎了装起来,臣妾那会儿调皮,还偷偷叫大夫配最疼的药欺负哥哥。”乌希哈十分亲昵地回话,作着年幼娇憨的小女儿模样。 显然她哥哥跟康熙关系不错,她在康熙心里也不是啥陌生人,有兄弟的小妹妹这个形象基础。 那么很好,先前制订的解语花路线可以放弃了,好兄弟的妹妹成了我老婆这个剧本不就可以走起来了吗? 虽然她这个概括可能不大准确,但是大体这感觉没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见面 康熙:好像没看清老婆的脸,我老婆长这样…吧啦吧啦……吧啦吧啦…… 乌希哈:让我想想怎么搞你 第11章 等康熙牵着乌希哈入座,小夏子和送御膳的人也都到了殿外。 梁九功守在门口,悄声示意他们候在一旁。 屋内,康熙和乌希哈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一问一答,调查户口一样,康熙见乌希哈似乎有些拘谨,有意提个话茬叫她放松一下。 “朕听太皇太后说,你是顺治十八年正月十九的生日,你可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想起太皇太后那天的缘分之说,康熙开口询问道。 什么日子?当然是你面前这个无敌这个可爱小仙女降临人世的日子,也不是他生日啊,快速思索无果后,又见康年面上表情仿佛十分严肃的样子。 尽管心中不解恼火,甚至觉得他好像有什么毛病,乌希哈还是抬着眼,无辜又惶恐地看着他,“皇上恕罪,臣妾愚笨,实在不知臣妾的生日有什么特别之处,还请皇上明示。”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脸惶惶的样子,康熙诧异又有莫名其妙的愧疚。虽然他不知道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但人家小姑娘吓成这样应该也有他的责任……吧? 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找到一个很好地聊天话题的康熙,略有些尴尬的用拳头抵在嘴边,“咳,那天是朕登基大典的日子,太皇太后觉得你生的巧,所以这次才礼聘你进宫。” 又掉头看了看窗外,“时辰不早了,你应该还没用膳吧。梁九功,传膳。”一边说着一边往西次间走去。 乌希哈落在身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康熙原本是想跟她唠嗑,只是她弄巧成拙,反应太过,把康熙弄得尴尬了,现在是尴尬后的饭遁。 理清前后因果关系后,乌希哈忍不出笑了起来,康熙这个尴尬饭遁的样子有点可爱啊。 不过竟然是太皇太后点名让她进宫的嘛?那她先前岂不是错怪大哥了。 等乌希哈跟到西次间时,康熙的心态显然已经调整好了,很自然地招呼她落座。 “朕原本是说两刻钟过来的,只是临走时保成闹着不愿意吃饭,朕给他喂完饭就迟了一炷香,是朕失约了。你应该饿了,坐下用膳吧,不必伺候了。” 乌希哈顺从如流,坐在一旁,看看桌子上自己这边的饭菜,再看看康熙面前吃三口就换一拨,明显比她好吃的饭菜,她羡慕地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康熙就见眼前的小姑娘一边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一边眼睛一瞥一瞥地看着御膳,吃一口瞥一眼,就像是看着御膳下饭似的,还自以为隐蔽,一时间让他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教训她。 等梁九功再次给他布膳时,康熙不由得仔细品味了一二。 可能是他这一口吃的有些久,再一看就见乌希哈含着筷子也看着他不动了,嘴巴还下意识动了两下,可能是以为他这一口吃的那么久应该更好吃。 想到刚刚自己在乌希哈面前尴尬未免丢了面子,康熙坏心地示意梁九功继续布膳,这一次吃得更仔细,还特意做了十分享受的表情。 果不其然,小丫头的眼神已经是遮掩不住的□□了。 等看够了乌希哈的表情,康熙才示意梁九功把这道天香鲍鱼留下,“这道鲍鱼朕吃着不错,赏你了,当是朕迟到的赔礼了。” 梁九功暗笑着将菜端到乌希哈面前,方才皇上故意馋永寿宫娘娘,娘娘的表情确实十分明显,如今皇上显然是得趣了。 “娘娘您请,这道天香鲍鱼是御膳房的人用牛骨、猪肘、鸡鸭鱼肉、鸽子、瑶柱、火腿吊出鲜美醇厚又清澈见底的高汤,再用高汤小火焖煮三个时辰让鲜味都进到鲍鱼肉里,最后用冰糖炒糖色给它增色添香,这样才出一锅软嫩适中,入口即化的天香鲍鱼。” 梁九功不愧是能贴身伺候康熙的总管太监,这番介绍属实是有点水平,是能做美食博主的地步了 乌希哈承认,她没见识,她也确实馋这个鲍鱼,就算康熙在这儿,她也一定要把它炫光。 抬眼示意鸢尾给她夹个鲍鱼,就听康熙坐在一旁悠悠地说,“按规矩,朕赐菜是要都吃光的,不过到底算是朕的赔礼,朕体谅你是女子饭量小,允许你只吃一半。” 康熙从小到大不论是他的女性长辈,还是他的后宫妃嫔,都是小鸟胃,每次都是只吃半碗饭。他一直觉得天下的女人都是那么小的饭量,看见乌希哈满当当一碗饭的时候他还诧异了一下。 此时的他只是天真地觉得小姑娘可能饭量稍大一些。 对于康熙的好意乌希哈的内心是拒绝的,瞧不起谁呢?这点鲍鱼谁吃不玩啊,康熙要是不在这儿,她能连汤带饭吃干净,不过到底要顾及点形象,只能抬起头一脸感激地看着康熙。 “多谢皇上体恤。” 乌希哈吃的时候还十分优雅淑女,只是盘子里的鲍鱼消失的就很快,甚至还添了两碗饭。 而此时的康熙虽然依然保持着匀速进食的动作,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看着乌希哈的目光已经渐渐呆滞。 康熙打量着乌希哈的脸蛋,也不胖啊,这饭都吃哪去了? 这个疑惑一直在康熙的脑子里转着,直到乌希哈被嬷嬷们一顿搓洗穿着寝衣俏生生地站在他跟前,康熙还是控制不住地把目光投在乌希哈的肚子上。 不过直到帘子拉上,月上中天,两个人坦诚相见地躺在床上平缓着呼吸的时候,他也没有解开这个困惑。 第二天清晨,康熙照常在寅时初睁开眼。不过与每日不同的是他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意外地有些酸痛,就发现乌希哈微微内侧,半边身子压在了他的手臂上! 康熙不解,康熙震惊! 从来没有妃子睡觉压在他身上的,永寿宫妃简直放肆! 康熙刚坐起身准备训斥乌希哈,朦胧睡意中的乌希哈以为自己的抱枕掉了摸索着搂上了康熙的腰,还用脸蛋蹭了两下。 从没被人搂过腰还在肚子上蹭两下的康熙僵住了,昨夜几番酣战都没有红的耳朵也迅速染上了红晕。 毕竟除了晚上在床上坦诚相对的时候,康熙真的很少与人有这样亲昵的动作。 有资格这样日常亲近他的,目前也只有两岁多的太子,但是太子现在的身高大概是跳起来勉强能抱到康熙大腿的地步吧。 这样从未有过的亲密动作带来的结果就是原本有些愤怒的康熙,脸色逐渐从愤怒到惊愕再到羞涩,最后就变成了故作镇定的“谅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 轻轻的把乌希哈放好然后下床的康熙,就看到乌希哈以光速迅速占领了他的位置,她甚至还趴在他的枕头上蹭了两下。 刚刚消下去的红色瞬间回转。 这可真是,成何体统!康熙恨恨地想着。 待梁九功带着宫人鱼贯而入地进屋准备伺候皇上熟悉的时候,就见皇上轻手轻脚地进了东次间。身后不见永寿宫娘娘的身影,再听东稍间里毫无动静,梁九功心里给乌希哈贴了个不能得罪的标签。 永寿宫娘娘厉害啊!满宫后妃他梁九功从没见过这场景。 康熙洗漱穿戴整齐后又移步进了东稍间,这次乌希哈没有趴在他枕头上了,她整个人蜷着抱着他的枕头,睡的脸颊泛红。 最后,康熙也没能狠心地叫醒乌希哈,只是架势很足声音很小地在床前喝了一声“不成体统”,转身出去带着宫人回乾清宫。 卯时正,乌希哈才悠悠醒来。 一睁眼就吓得瞬间清醒,就见四大宫女并桂嬷嬷一个不落都伫在她床前。 乌希哈默默地捏着被子往后面缩了缩,“你们…这是怎么了?” 就见紫珠哭丧着脸,“今儿早上,奴婢们跟着梁公公进来伺候娘娘,结果皇上把咱们拦在了东次间,一点儿您的动静都没听到,皇上临走时还进去看了您一眼。” 乌希哈也跟着哭丧起来,“皇上他罚我了?” 桂嬷嬷在一旁看着主子丫鬟都不靠谱的样子,连忙打断,“皇上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只是主子您忘了进宫前奴婢和您说的,宫里惯例侍寝早上起来要伺候皇上更衣洗漱,您今儿早上实在太吓人了些。” “啊”,乌希哈哭丧的表情突然哽住。 康熙没生气啊,那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她今天早上睡的那么沉,可见康熙也没有叫她,说明他不在意嘛! “既然皇上没有怪罪,就不要再担心了,多想无益,下次皇上再来的时候本宫向皇上赔个罪就是了。”看着几个人都有些惶惶不安的样子,乌希哈温声安抚。 “好了,快伺候本宫更衣洗漱,早些用了早膳,辰时还要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辰时初,乌希哈微喘着气赶到了慈宁宫。 还好慈宁宫在西六宫的西边,若是在东六宫东边,她可能没有那个体力走到那儿了。 在慈宁宫前的宫道上微微平复了气息,示意小夏子前去扣门,守门的小太监快步向后殿里去通报,守在殿门外的小宫女寻了苏麻喇姑通报。 “主子,永寿宫妃来给您请安来了”,苏麻喇姑转身进西稍间向孝庄禀报。 “哦,让阿云去引她进来,在正屋里喝盏茶,哀家换身衣服再见她。” 孝庄正在西稍间念佛,穿的家常。今天到底是永寿宫妃第一次请安,还是需得正式些。 正屋里,乌希哈默默地喝着茶,今天给太皇太后请安也有一份正名分的意思。 毕竟国库空虚,三场妃礼消耗确实有些奢侈。 因此正经来说,她和佟佳氏都要等下个月博尔济吉特氏进宫后才能一起举办封妃典礼,拿了宝册、宝印后才算得上是正经的妃位。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睡觉 康熙:老婆压着我,没有睡好,生气!…可是她搂我腰还蹭我撒娇诶! 乌希哈:今天的抱枕好硬啊,还硌人!差评! 签约福利,周末的三千加更奉上! 请小仙女们签收! 今天下午正常更新! 第12章 等乌希哈默默地就着一盏茶用完了一块点心,孝庄也扶着苏麻喇姑的手从内室走了出来。 乌希哈连忙起身行礼,“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孝庄今年六十三岁,头发已经全白了,眉间也有两道很深的褶痕,是这几十年耗费的每一滴心血留下的痕迹。 看得出来是一位经历风霜的老人,但是她的面相十分和善,一双眼睛平静而深邃,莫名地显出一股力量感。 在乌希哈低着头还牢牢沉浸在刚刚对孝庄的惊鸿一瞥中时,孝庄则在光明正大地细细打量着乌希哈。 第一个感觉就是讨喜,永寿宫妃面颊红润,瞧着还有点婴儿肥,眼睛也像猫眼一样圆而大,个子中等,身材匀称,说话也中气十足,瞧着就是个身体强健的。 和弱柳扶风,身材单薄,说话细声细气的佟佳氏完全不一样,瞧着就喜气。 “好孩子,果然哀家没瞧错人,是个规矩孩子。难为你早早儿地来给哀家请安,你再和哀家聊聊,咱们再等等太后,等她到了你再一起敬茶。” “多些太皇太后夸赞,臣妾愧不敢当。给娘娘您请安是臣妾的福分,迫不及待想来慈宁宫沾沾您的福气。”乌希哈福了福身,口中谦虚。 “哀家夸你你就当得起。你在家时可有什么喜好?看过什么书?” 这题她会!不能说她四书五经都学过。 “回太皇太后,臣妾愚笨,只额娘请人教过几个字,方便学习掌家理事,女红也勉强,只会打个络子。臣妾素日里喜欢跟着父兄去庄子里跑马打猎,无事的时候喜欢做些茶点。” 孝庄皱眉,这孩子看着一副心灵手巧的样子,竟然不通针线女红。 但想到乌希哈不是如今推崇的那等精通文墨的才女,又保留着满洲姑奶奶好骑射的传统,不免松了松眉毛。 到底还学过掌家理事和下厨,也不算是一无是处。总比像董鄂氏那样的好。 就在这时,皇太后带着侍女走进来了。显然这对又是姑侄孙的婆媳十分亲近,太后进太皇太后的慈宁宫连通报都不必,太后进来后也是径直坐下。 乌希哈在太后进来的时候就忙不迭地站起来,等太后坐下后三跪五叩地行大礼。 皇太后也并没有故意为难,用身边的嬷嬷用满语翻译了一声“平身”。 这位皇太后进宫这么多年了,但是一直讲蒙语,据说她也听不懂满语。 反正她是不懂蒙语的。 见皇太后来了,孝庄姿态熟稔地叫人给她备蒙古特色奶茶,还给她介绍乌希哈。 “这是昨儿新进宫的舒穆禄氏,如今住在永寿宫,是个规矩活泼的好孩子,你也能找她聊一聊”。 当然,这句话太皇太后是用蒙语说的。 乌希哈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太皇太后已经指到她了,皇太后也面带微笑地看过来了。她也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和太后对着笑。 这位存在感并不高的的太后是顺治的第二任蒙古皇后,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岁,放到现代正是光芒四射的御姐年纪。 但是眼前这位孝惠章皇后虽然仍旧是满头乌发、皮肤平滑,却已经常年穿着一身沉闷老态的衣服,如一汪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乌希哈打了个寒噤,幸好康熙出了名的长寿,她不必年纪轻轻就做寡妇。 等两宫太后终于交流完,乌希哈开始走敬茶流程,还得了太皇太后和太后送的见面礼,一套嵌宝石芍药金头面和一对金镶珠石点翠簪。 敬完茶,太皇太后就端着茶杯赶客了,“哀家也不留你了,今儿内务府也该把你的嫁妆都搜查完了,晚上皇帝应该还要去永寿宫,你也早些回宫收拾收拾。” 等带着两件价值连城的见面礼回到永寿宫,就看见内务府的人果然正一抬抬嫁妆往永寿宫运。 内务府总管太监正站在永寿宫门口指挥调度,看见远远的有妃位仪仗向永寿宫走来,连忙迎上前去,“奴才黄德海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黄公公有礼了,快平身。公公这是来给本宫送嫁妆,你们内务府办事真快,可都检查完了?” 乌希哈看着都被去掉白绸的嫁妆箱子,心中生出隐忧。 这些嫁妆去内务府走了一圈,也不知道多没多出什么来?倒不怕它少了些东西,无非破点财而已。只怕多出些什么,万一出什么事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德海恭敬地弯着身子,“娘娘放心,咱们内务府做事一向谨慎,再没有不妥当的。奴才亲自领着人一一检查的娘娘的嫁妆,您陪嫁的丁香、连翘二位姑娘也在一旁帮着查的。” “果真?”乌希哈有些疑惑,这黄德海话里有话啊,这是给她表忠心确定这嫁妆原样不动啊。 “自然如此,奴才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骗娘娘啊。不知奴才前儿孝敬娘娘的碧螺春如何,娘娘可喜欢?” 黄德海跟在乌希哈身边,挤开了小夏子,扶着乌希哈往永寿宫里走去。 “碧螺春?本宫喝着还不错,皇上也颇喜欢。黄公公的心意本宫收到了,公公也可时常来永寿宫坐坐。” 乌希哈恍然大悟,这个黄德海,难怪她觉得他的态度这样谄媚,原来是想靠上她这座大山。从碧螺春到嫁妆,也确实是个有眼色有能力的。 只是不知这黄德海怎么想着投靠她,先敷衍过去,回头要找小夏子去打听打听。 “鸢尾”,乌希哈给鸢尾使了个眼色。 鸢尾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递到黄德海手中,“有劳公公辛苦了,我们娘娘请公公和手底下的人吃杯茶,还请公公收下”。 “这,恭敬不如从命,奴才斗胆收下了,娘娘若有吩咐,只管命人传话,奴才告退。” 黄德海收下了乌希哈的打赏,心里明白永寿宫娘娘已经知道了他的投靠之意,他现在只要老实办差,等着娘娘的决断就是。 今年南边进上的阳山水蜜桃水灵,正巧这茬事落到他头上,也能借花献佛叫永寿宫娘娘记他的好。 一边想着一边甩着方才得的荷包,身后的小太监低头哈腰地跟在他身后,趁着他心情好,连忙问道,“干爹,您老怎么想着投靠永寿宫娘娘,您好心给儿子解解惑呗。” 黄德海瞥了他一眼,从嗓子里哼出一声,“你小子懂个屁。三位妃娘娘,蒙古那位没戏,皇上一向不喜蒙古女子。承乾宫那位倒是个好去处,只是人家是先太后侄女儿,多的是人手等着鞍前马后,杂家是哪个排面上的人,也巴结不上啊。只剩个永寿宫娘娘,人家家里父兄得力,一等公府的大公子那是万岁爷的心腹。而且承乾宫那位可没永寿宫娘娘得太皇太后的青眼。” “安德路那个老不死的,早早巴结上昭妃娘娘,杂家再不找个靠山,这总管的位子还不知道能坐多久。只盼着永寿宫娘娘争气点,多得些盛宠,杂家也能跟着鸡犬升天。” 永寿宫内,乌希哈正在向小夏子了解黄德海投靠她的原因。 “主子不知,这内务府有许多不同的库房,黄公公管的是就是后宫主子们的那个库房,因为干系重大,还有位安德路公公和他一起管着。也因为这个两人一向不对头,听说安公公颇得昭妃娘娘宠信,黄公公被打压得厉害。” 乌希哈若有所思,若她没记错这位昭妃应该就是康熙只活了半年的继后,既然这样,黄德海的投靠倒也不是不能接着。 毕竟如今二人同为妃位,等她明年当了皇后,她小心低调些应该也不至于惹了昭妃的眼,等再过半年就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了。 这宫里在内务府有个人还是很能提高生活质量的。 “小夏子,明儿你从你玉簪姐姐那儿取一两银毫白茶去寻黄德海,叫他过几日来给本宫请个安。” “是,奴才遵旨。”小夏子束手站在一边。 “桂嬷嬷,你从我梳妆台上第二层那个妆匣子里把我的嫁妆单子取出来,带着鸢尾她们几个仔细点一点,您亲自看着,千万别多了不该有的东西。黄德海虽看过了,但内务府到底人多眼杂,本宫不放心。小夏子也下去吧,本宫歇一会儿。” 众人鱼贯而出。 乌希哈走到东次间,毫无形象地躺在罗汉床上。 今天一早实在累得够呛,昨夜子时才入睡,若不是临睡前抿了一滴灵泉水只怕今天早上还起不来,一路走去慈宁宫实在够呛。 只是那么远的路,倘若叫人抬着轿撵她也实在是内心难安,昨天是仪式所需倒也罢了。 在太皇太后那儿也是紧绷着一口气,每句话都要思虑三遍。她回答完喜好什么的时候,明显看到太皇太后眉头皱了一瞬,但是在听到她喜欢跑马打猎后又舒展开来,想来是过关了。 还有不知昨晚给康熙留下的印象怎么样,虽然没有争宠的打算,但是到底生杀大权、家族前程都在他手里,好印象总比坏印象要好。 不过康熙似乎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可怕,也会主动找话题聊天,虽然因为面部表情过于严肃让她误会了,可能是不太常和人唠家常的缘故,还蛮有人情味儿的。 而且,她见到他尴尬的样子他也并没有发火,这样一想,似乎也不是很难伺候。 或许她可以稍稍放肆一些,探一探康熙的底线?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因为出去,所以进度比较慢,然后之前那一版因为在存稿箱被定时发出去了,所以是不完整的。 道歉鞠躬! 第13章 酉时,乌希哈正在库房查看桂嬷嬷她们忙了一天才安置好的库房。 乌希哈的嫁妆多,特意腾出来一个西偏殿让她装嫁妆,进去之后满当当的一屋子,桂嬷嬷将登记的册子递到她手里。 这里面除了她的嫁妆,还有今儿早上皇帝送过来的赏赐,今天从慈宁宫带回来的见面礼,还有昭妃、佟妃、各位庶妃送的贺礼。 “回禀主子,奴婢和鸢尾、素馨她们几个并没查出和单子有出入的东西,黄公公办事仔细。” “既然这样,以后库房钥匙就让素馨管着,等连翘回来之后,你和她一起管库房。” 乌希哈正要掉头回转,就见小夏子带着个御前小太监快步从前院过来,面带喜色。 “禀主子,这位是御前的李公公,来传皇上口谕。” “回禀娘娘,皇上命奴才来给主子传话,酉时三刻的时候请娘娘备着接驾。” 小李子的态度十分亲近谦卑,他师傅梁九功说永寿宫娘娘未来有大造化,只是他老人家不好干什么,今儿要给永寿宫传旨的时候特地点了他这个徒弟,叫他亲近亲近永寿宫,结个善缘。 乌希哈微笑示意,“有劳公公了,还请喝杯茶”。 鸢尾上前一步递了个荷包,里面是装的一个一两重的银稞子。 酉时二刻的时候,乌希哈正无所事事地趴在院中的水缸前看鱼,看得全神贯注、目不转睛,全然没意识到院子里的声响一下子消失。 直到感觉到身边衣摆传来一阵拉扯感,往后一瞥就看见一个黄灿灿的小不点,下意识地一抬头就看到和小不点穿着同款黄色龙袍的康熙站在她侧前方。 乌希哈手足无措,下意识扶住小不点,“臣妾给皇上请安、太子殿下金安。” 康熙见自己吓到了人,轻轻解释道:“太子这几天着凉,有些黏着朕,本想给他喂完晚膳朕再过来的,只是他闹着要跟着朕不肯吃饭,所以带他到你这儿,等用完晚膳就把他送回乾清宫。” 保成这几天食欲不振,每顿饭都要他看着喂才能吃下去一点,今天闹得实在厉害。 康熙想着他这两天本来因为担心保成吃的也不多,但是昨晚和舒穆禄氏一起吃饭时,看着她用的香自己也觉得很有食欲,不知不觉吃得比平时还要多。 因此今天保成哭闹的时候,他脑子一抽就说带他去永寿宫妃那里吃饭,她的膳食特别好吃。 其实他刚出了乾清宫的门就觉得自己做的不妥,只是保成一直只在乾清宫待着,最多时不时去慈宁宫请安,从没去过哪个后妃的宫里。 看着保成眼睛红红十分期待的样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保成进永寿宫。 面对乌希哈惊异的目光,康熙硬着头皮补充道,“保成很乖,答应朕用完晚膳就回去睡觉的。” 乌希哈强忍着惊喜点头称是。 保成啊,她以前就很好奇一个史书评价前期近乎完美的皇太子为什么最后会留下那样负面的评价。 知道穿越清朝后她也曾抱有一丝想要看一看那些康熙朝搅动风云的那些人物的念想。只是原本她作为一个后宅女子,见到康熙和九龙的几率少之又少,没想到最后进了宫。 其实她进了宫也没有奢望能见到小时候的“麻宝”,毕竟人尽皆知太子被皇上紧紧护在乾清宫,后宫嫔妃除了各种重大场合很少能见到太子。 没想到康熙竟然会让她接触小麻宝! “能与太子殿下一起用膳,是臣妾的福气”,说着乌希哈蹲下身让自己尽量与保成齐平,“太子殿下今日可有什么想用的,妃娘娘这就让人去备着。” “嘟,嘟想次灰娘娘的饭,可以吗?阿玛说灰娘娘这里有好次的。” 保成看着乌希哈矮下身,一脸认真地用奶呼呼的小嗓子出卖了康熙。 而平视保成的乌希哈此刻内心在疯狂尖叫,含糊糊的小奶音!肉嘟嘟的小新同款脸蛋!又长又翘的睫毛!她好想把小麻宝捏在怀里揉一顿啊! 被乌希哈热切的眼神紧紧盯着的保成此刻内心十分骄傲。 果然,嘟就是最可爱的小孩,灰娘娘那么喜欢他,看得保成脸都红了! “当然可以呀,妃娘娘让人去给太子殿下做一碟紫薯山药豆沙糕填填肚子,再来一碗银鱼肉沫蒸蛋当饭饭,再吃一点香煎鸡翅长大变巴图鲁好不好?” 乌希哈语气温柔,笑得像个甜果。 康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妃子对着宝贝儿子温柔似水,自己被撇在一边,连一丝眼光都没分给他,心里不由得觉得莫名怪异。 忍不住咳了两声昭示自己的存在,面对面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他,奇怪的尴尬感直冲天灵盖。 “咳咳,外面风大,先进去吧。”康熙率先迈脚走进屋内。 屋外,乌希哈和保成面面相觑,乌希哈噗嗤一声笑出来,保成也露出小米牙笑得眼睛弯弯。 康熙看着舒穆禄氏和保成相处得仿佛同龄人,十分和谐友好的的样子,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念头,垂了垂眼睛把心思压在心底。 坐在西次间等着传膳的时候,康熙坐在上首,乌希哈则和保成坐在一起两个人窸窸窣窣地讲话。 “那嘟如果赢了灰娘娘,保成可以经常来找灰娘娘嘛?” 乌希哈注意到聊着聊着,小麻宝很快就从傲娇地自称“嘟”变成了自称保成,真的是好软和好乖巧的麻宝。 “当然啦,太子殿下随时都可以让皇上带您来永寿宫,妃娘娘特别喜欢您,也超级喜欢和您一起玩。” 虽然十分喜欢小麻宝,但是乌希哈仍要顾虑到康熙的想法。今日是皇上一时兴起她才能接触到麻宝,但是麻宝到底身份特殊,康熙未必放心她和麻宝接触。 听到乌希哈的话,保成奶生生地认真纠正道:“四保成,不四太子,灰娘娘要叫保成哦,保成吸饭灰娘娘。” 乌希哈大胆地捏了一下觊觎已久的肥脸颊,“好的,妃娘娘记住了,保成和妃娘娘好,所以要叫保成对不对。” 保成接收到乌希哈的保证后,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把头转向康熙,掷地有声。 “阿玛,保成吸饭灰娘娘,以后阿玛来灰娘娘介里也要带保成!” 康熙无奈,他来永寿宫和自己的妃子共度春宵,还要带个小拖油瓶干嘛! 今晚带保成过来真是失策! 作者有话说: 麻宝是对胤礽的称呼,麻子(康熙)的宝贝。 (当然,我们男主是个帅哥,没有麻子!) 第14章 面对保成一本正经的严肃小表情,康熙扶额无奈,想要解释对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又无从下手,只能灰心认命地回应保成。 “如果保成待会儿可以好好用膳的话,阿玛可以考虑一下。” 乌希哈看着康熙无语懊恼的表情捂嘴偷笑,保成却因为年纪小只满心以为阿玛已经答应他了,完全不知道大人说的考虑一下是一种什么样的险恶用心。 自以为得到阿玛保证的保成扭过头特别认真地抓着乌希哈的衣袖,说话的语气里还有一丝丝哄人的意味,和方才乌希哈哄他吃饭的语气如出一辙。 “灰娘娘,保成一定肥七完饭来找你的,保成七饭炒鸡腻害的,你要乖乖等保成哦。” 一脸的孤很厉害,答应你的都做到了,快夸夸我的表情。 刚刚还在偷笑的乌希哈此时也正了正面色,握着拳头,用充满信任的目光看着保成。“真的吗?妃娘娘就知道保成是最可爱、最厉害的小孩子,一定可以做一个爱吃饭的乖宝宝对不对。” 果然,小孩子都是一样的喜欢听大人的夸奖,保成听完后表情越发兴奋,嘴巴咕噜咕噜地说着话,说话也越来越大声。 因为讲的太快,口水都不受控地流到嘴角,还不间歇地追着问,“灰娘娘,保成的薯薯刀和鱼蛋还有长巴图鲁的尖刺怎么还没有粗乃,嘟想七饭了。”一边说着,还时不时扭头看向门外,悬在半空的小脚丫也一翘一翘。 康熙在一旁看着儿子迫不及待想要吃饭的样子,心中原本有的一丝郁闷无奈也随之消散。 他从没见过保成这样喜欢谁,保成今日看着活泼开朗,其实平日里许是因为一个人养在乾清宫的缘故,除了和他这个阿玛常常说话之外,并不怎么理人。他若不在身边,保成最常做的就是哭闹或是坐在门槛上等他。 今天保成一进永寿宫就愿意接触舒穆禄氏扯她的衣摆已经让他十分惊讶,没想到竟然愿意为了能经常来永寿宫保证多多吃饭,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保成敏感,倘若舒穆禄氏不是真心喜欢他,保成万万不会这么快就依赖她。他也试过让昭妃、马佳氏等人接触保成,但是保成根本不愿意亲近她们。 舒穆禄氏也很让他惊讶,她与保成交流时毫无障碍,整个人的神态语言处处与保成一样幼稚,若不是真心喜爱保成万万做不到这样放下姿态。 或许他可以试着让保成和舒穆禄氏接触一二,毕竟保成日渐长大,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每次看着保成眼巴巴地等着他腾出空陪陪他,他心里纠成一团却又无计可施。 只是还要问一问舒穆禄氏愿不愿意对保成多加照看,毕竟他也知道后妃们更喜欢生养自己的孩子。 送到保成面前的紫薯山药豆沙糕只有两块,每块只有手指长度,蒸蛋上了刚好的的一盅,香煎鸡翅也是两根,是一个两岁半小孩刚好可以吃完的餐量。 紫薯山药豆沙糕是浅浅的紫色,上面有山药泥捏成的两只幼虎,憨态可掬,精致小巧。 鸡蛋羹上面铺了薄薄的一层肉糜,点缀了十几根银鱼,下面的蛋羹从缝隙间透露出来是鲜艳的嫩黄色。 香煎鸡翅是煎的微微焦黄又有一些酱油的褐色,考虑到太子年纪小,膳房里还是把骨头剃掉之后呈上来的。 这一份晚膳,色彩丰富又颇有童趣,丝毫不会为难两岁小孩的胃口和牙口,保成一见就十分喜欢。 这是乌希哈昨日进宫第一个要人立刻准备的小厨房做的晚膳,这几道都是乌希哈细细吩咐了之后做出来的。 宫里面的膳房最常做的就是炖菜,而且总是荤菜,实在为难乌希哈吃惯炒菜的胃口。 保成显然也是炖菜受害者,看到刚端上来的晚膳眼前一亮,指着山药泥捏的小老虎说可爱,然后一口一只小老虎,一口一勺蒸蛋配点鸡翅,嫌弃身边的小太监喂的慢,自己一把夺过勺子,虽然吃完之后的桌面和嘴巴有点像灾难现场,但是确实自己抢着吃完了,全然没有康熙说的不爱吃饭的样子。 “灰娘娘,阿玛坏,不让保成吃好吃的,都吃难吃的菜菜。” 还一直在喝奶吃各种糊糊炖菜的保成十分愤怒,用小眼睛瞥着正在慢条斯理地用膳的康熙保成,撅着小嘴向乌希哈叭叭一顿告状。 康熙拿着筷子的手一下子顿住,抬眼向保成发出了深渊凝视。 臭小子就是太小了他还不好上手揍他,那宫里都吃炖菜,他这个皇帝也是吃的这个,哪里有这么不好吃! 乌希哈觑了眼康熙,打着哈哈企图绕过谴责康熙的话题,“那保成是不是很喜欢今天的晚膳?妃娘娘回头让人写了做法给保成送过去好不好。” “可是保成想和灰娘娘还有阿玛一起七饭”,保成低着头,两只小手来回地绞动着。 乌希哈抬头求助地看向康熙,她并非不喜欢麻宝,只是这话不适合她来回答。 康熙自然清楚舒穆禄氏不便回答,严肃着脸接过话题,“阿玛知道保成喜欢永寿宫,已经答应你过来永寿宫一定会带你一起,你可以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吗?” 保成的眼睛迅速泛起泪花,但还是强忍着哽咽,“保成几到寄己错了,阿玛不要凶嘟了,呜…呜呜。”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这对父子俩第一次进行这样的教育,因为保成已经认真熟练地把眼泪抹的上半张脸都是,努力保持着冷静,还带着奶唧唧的哭腔,“灰娘娘保成几到错了,你可以圆样保成吗?” 乌希哈已经被康熙的严厉和麻宝熟练的认错惊呆了,愣愣地回答:“当然,妃娘娘当然不会怪保成。” 听到乌希哈的谅解,保成一下子冲进康熙怀里,“保成系乖孩几,阿玛不要凶我。” 乌希哈眼看着康熙的表情渐渐柔和,开始确信这对父子一如史书记载的那样父子情深,只是时光易逝,人心易变,权力动人心,最后竟以那样惨痛的结局收场。 就在乌希哈静静思索的时候,保成已经被康熙哄着乖乖回去睡觉,待在乳母的怀里和乌希哈告别。“灰娘娘,保成寄己肥去碎觉了,你也要乖哦,保成会来找你的哦。” “好哦”,乌希哈笑容灿烂地和保成挥手示意告别,保成也弯着眼睛学着她摆手。 等目送着保成离开,二人回身走进屋内,康熙伸手将乌希哈拉到罗汉床上面对面坐着。 康熙认真地看着乌希哈,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忽然开口。 “保成生母早逝,朕一手把他养大,他也最亲近依赖朕。只是朕政务繁忙难免力不从心,况且保成慢慢长大,懂得越来越多。端午家宴的时候,保清回宫,纳喇庶妃在宴上对保清百般呵护,保成年幼不懂就问身边伺候的人为什么纳喇庶妃只围着保清转却不看他?” “身边伺候的人说因为那是保清的额娘所以围着保清转,保成人前没有什么反应,朕也只以为保成不懂额娘的意思” “只是等朕戌时末回到寝室才发现保成蜷在朕的床上哭的眼睛都睁不开,看到朕就问为什么保成没有额娘,是不是他额娘不喜欢他。” 说到这里,康熙低着头看着炕桌,声音也变得低沉,乌希哈看到烛光下康熙的眼角隐隐透着一抹水光。 乌希哈安静地听着,康熙停顿了一瞬,抬起头看着乌希哈。 “朕试过让后宫的嫔妃接触过保成,她们都顾忌着朕,看着对保成十分慈爱,其实朕都知道她们都不是想真正照顾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保成也知道,从不会亲近她们。” 说完看着乌希哈,“太子很喜欢你,你喜欢太子吗?” 乌希哈背后浸出了冷汗,从她私心里她当然愿意照看麻宝,毕竟她一向喜欢小孩,麻宝又很可爱,她又不像后宫其他人一样要么一心想生自己的孩子,要么看麻宝就是看情敌的孩子。 可是她此刻答不答应都不合适。 一来在历史上麻宝是失败者,她若抚养他,未免会连累家人。 二来她若欣然答应,皇上未必不会生疑,觉得她别有所图;可她若是拒绝,皇上定会觉得她对太子的喜欢虚假。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都交由康熙决定 “太子殿下玉雪可爱、身份尊贵臣妾自然喜欢太子殿下,皇上对太子不也是一番慈父之心。”乌希哈抬着眼笑眯眯地看向康熙。 康熙也忽地露出笑脸,“是了,你很喜欢太子,真很少见到有人会在和小孩子一起玩的时候那么幼稚的。” 看着康熙情绪转好,乌希哈也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耍赖撒娇:“臣妾那哪里叫幼稚,明明是童真可爱呀,难道皇上不觉得臣妾可爱,和太子殿下仿佛同龄嘛?” 康熙想到眼前的小姑娘从昨日吃饭的劲儿再到昨夜上半夜的风情和下半夜的娇憨不免失笑,确实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但笑过之后仍要继续说正事,康熙正色道:“照看太子这件事是朕拜托你,不求你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仍一视同仁,只是莫要负了太子对你的一心依赖。” 乌希哈收了笑意,语气坚定,“皇上放心,臣妾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伤害太子殿下。” 作者有话说: 乌希哈并不是做保成的养母,只是帮忙照看! 第15章 夜间,永寿宫的东稍间发出许久的响动终于停止,宫人们抬着热水鱼贯而入。 乌希哈被康熙抱在怀里两鬓汗湿,圆润的猫眼微眯,急促地喘着。 康熙打横抱起乌希哈,迈进浴桶。 浸泡在柔软的热水中昏昏欲睡的乌希哈睡意朦胧间听到了康熙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声音。 “后日是重阳,朕要去景山登高,你想随驾吗?” 乌希哈微闭着眼,从嗓子里发出两声哼哼。 康熙低头,看到方才还生龙活虎与他酣战的小姑娘此时已经沉沉睡去,两颊绯红,眼尾带泪。 一室春暖,康熙低笑一声,嘴角微微上翘,伸手将乌希哈半搂在怀里抱回寝室。 …… 此时一条宫道之隔的翊坤宫却一片清冷寂静。翊坤宫东次间的烛火爆开了一朵灯花,照在窗户上透出轮廓清晰的人影。 昭妃钮祜禄嘎鲁玳坐在案前,一边看着账册,一边听着侍女汇报今天的事情。 自从赫舍里皇后去后,先是太皇太后勉力管了一段时间的宫务,但到底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从十四年开始,嘎鲁玳就接过了宫务。 她到底是当年钮祜禄氏和瓜尔佳氏举族之力培养的皇后,除了刚开始因为不太熟悉宫务手忙脚乱了一段时间,后面已经能够娴熟地处理了。 最近入秋,她连着安排迎了两个妃位入宫,上个月又有中秋家宴,这两天忙着盘上个月的账册和过两日重阳的事宜,连轴转了许久不曾好生歇息。 许是有些着凉加上劳累过度,昭妃从三天前就在咳嗽,翊坤宫的小厨房也燃起了药炉。 一旁的宫女露秋正不急不促地回禀着今天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务,说到皇上傍晚酉时带着太子去了前面永寿宫的时候,嘎鲁玳顿了顿手中的笔,桌案上的账册也多了一团氤氲开的墨迹。 等知道太子在永寿宫待了有半个时辰,然后被宫人抱着单独回了乾清宫时,嘎鲁玳终于抬起了头。 “你说皇上让太子一个人回了乾清宫,自己留在了永寿宫?” 露秋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回道:“回禀娘娘,确实如此。据说太子殿下回乾清宫的路上还很是高兴,今晚乾清宫早早就熄了灯。” 嘎鲁玳放下笔,端起了一旁还微微冒着热气的雪梨燕窝羹,一勺一勺的慢慢搅着,低着头眼睛无意识地聚焦在冒起的热气上,低声自语。 “你可真是信任她,连太子也愿意允许她亲近?” 嘎鲁玳自幼是按着皇后的标准培养的,那时候尚是索尼孙女的赫舍里芳仪远不及她尊贵,她不曾想过皇后之位会有旁落之嫌,一向骄傲张扬,赫舍里芳仪那时就是人人交口夸赞的沉稳性子,她一向与她不对付。 直到圣旨颁下,皇后之位旁落,她为后妃进宫。 那时候她们都才十三岁,一朝伴君身侧,赫舍里为后自然春风得意,她虽羞愤恼怒却也无济于事,等与容貌俊朗、性情温和的皇上朝夕相处后都慢慢落了一颗春心。 赫舍里虽有个十全姑娘的称号,平日里瞧着也最是端庄大气不过的人,爱上皇帝后却仿佛变了个人,善妒小气,每每有人得了皇帝宠幸,她必要绵里藏针言语上为难一二,生活琐事上也必定会叫人吃点苦头。 只是一来她自己胆小、为人到底正派,二来怕皇帝与她离心,倒也不曾害过人命。 皇帝要求她做个好皇后,好全心全意地处理前朝,她便将宫务处理地井井有条。 至于她嘎鲁玳,她虽爱慕皇帝,却也骄傲,如赫舍里那般全心全意等他看到自己的做法,他是万万学不来。 等到他除鳌拜亲政,普天同庆,她却浑身冰冷。 义父虽跋扈,对大清皇室却一片忠心,他不可能不知道,却让义父落得个囚禁宗人府的下场。 纵然他饶了阿玛一命,但她知道那只是为了安抚先帝朝老人和八旗贵族。 从那个时候她就知道,皇上的心不在后宫,他求的是巍巍皇权,谋的是大清江山。 从那以后,她就冷了心彻底沉寂下来,冷眼看着后宫的女人们求宠爱、求子嗣、求家族前程、求皇帝的一丝真心。 看着赫舍里氏迟迟得不到皇帝的回应郁郁寡欢,满怀期待地盼着自己的一片真心用时间能等到两情相悦,直到意外难产、香消玉殒。 赫舍里去世前她曾去看望她,面无血色,眉间清愁,眼神却平和许多,依稀有了当年十全姑娘的风采。 她问赫舍里后悔吗?就看到她痴痴地看着那时还在襁褓的太子,然后笑的释然。 “嘎鲁玳,我不后悔的,我爱皇上却不能强求他爱我。事实上,只是他的心太大了,他从没有对不起我,他尊重我,对承祜也疼爱有加,赫舍里家也圣宠优渥。” “我只是对不起这个孩子,他还那么小,这深宫多冷啊。我要去陪承祜了,嘎鲁玳,我们争了那么多年,我知道你绝不会做伤害孩子的事,倘若以后这个孩子有难,只求你伸把手,好不好?” 当年赫舍里撑着一口气也要支撑三天免他背上克母之名的太子如今也快三岁了,她知道皇帝之前有意让她抚养太子,但她不愿意。 答应赫舍里伸把手是一回事,亲自抚养又是一回事。她对赫舍里和皇帝都抱着一肚子怨气,哪里愿意抚养太子。 如今瞧着皇帝仿佛要把太子和永寿宫妃绑在一起,那也不错,以后应该用不着她伸手了。 桌上的灯花又晃了晃,嘎鲁玳从思绪中惊醒,重新又拾起笔写起了宫务安排。 与翊坤宫遥遥相望的承乾宫此刻也是烛光莹莹。 佟佳云蕙披着大氅歪坐在窗边,遥遥望着永寿宫的方向,仿佛要越过重重宫宇看到她的表哥是如何宠幸永寿宫妃。 身旁的宫女静静无言,佟佳云蕙喃喃自语。 “一个月前本宫初入宫时,表哥也是这样连着来了承乾宫三天。” “是本宫做错事了嘛?表哥为什么不来承乾宫了?” 佟佳云蕙怔怔落下泪,“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黑暗中的一切落寞伤心都留给了明月,待到太阳升起时,所有人都会变得坚不可摧。 翌日清晨洗漱又是康熙一个人的孤独之旅。 今天起床的时候看到乌希哈侧窝在他怀里安睡的模样时,康熙丝毫没有昨日的震惊,只是顺从如流地把乌希哈摆正,自己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独自下床洗漱穿衣。 还别说,在这白露之后的九月金秋,夜里睡觉时怀里钻进一个热乎乎的小姑娘还蛮暖和的,抱着一团软肉,睡意也愈发昏沉。 次间的宫人们经过昨天的洗礼,在今日依旧没看到乌希哈的时候,心里出现了诡异的平静,“啊,今天永寿宫娘娘果然也没起来”。 今天是乌希哈进宫的第二个早晨,昨天去拜见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今天上午要去拜见昭妃和早她一月进宫的佟佳氏,下午得在宫里接见拜见她的庶妃们。 用完早膳,乌希哈就带着宫人前往翊坤宫。 乌希哈到时嘎鲁玳正在安排明日景山登高事宜,随行的妃妾名单是一个时辰前乾清宫刚派人送来,嘎鲁玳要安排好随侍宫人,还要安排人通知各宫。 进屋的时候,乌希哈刚好听到昭妃对下面听命的小太监说:“永寿宫就不必去了,本宫亲自与她说。” 乌希哈闻言带着笑脸,扬声说道:“可巧臣妾来了,昭妃姐姐可有什么要紧事要亲自与我说?” 嘎鲁玳抬眼见她进来,起身与她行了平礼,牵着她坐了下来。 挥了挥帕子让小太监退下去办差,又命宫人上了茶点才对着乌希哈娓娓道来。 “你前儿才进宫不知道,皇上每年重阳的时候都要登高,最常去的就是堆秀山、景山、香山。景山离得近风景又好,皇上有意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同出游,因此今年定了景山。”“今儿早上皇上派人递了名单过来,除了本宫和你还有佟妃、马佳氏、纳喇氏、张氏、兆佳氏几个有生育的庶妃,这不方才派人去各宫传话。本宫想着你昨日递了拜帖,就亲自与你说一说。” 乌希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有劳昭妃姐姐细说。” “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多要带的,景山离得近,咱们当日去当日就回了,只是为着队伍不臃肿,妃位一律是只许带四个宫人,几位庶妃只许带两个,阿哥公主们是带六个人,太子是带八个人,但皇上是时刻将太子带在身边的。另外须得带两身衣裳,备些吃食和小巧的坐具,其余倒也没什么。” “还要多谢昭妃姐姐给臣妾解惑,否则臣妾两眼一抹黑,岂不是要受罪”,乌希哈一脸感激。 “鸢尾,将本宫给昭妃娘娘准备的见面礼拿上来”,说着看向昭妃,“臣妾第一次见昭妃姐姐,总不好空手就来,特意带了一份见面礼,姐姐务必收下。” 昭妃示意宫人接下,扬眉看向乌希哈,“妹妹客气,姐姐也不能小气。露秋,去将本宫给永寿宫妹妹地见面礼拿出来。” 又转头向乌希哈解释,“是本宫进宫时带的嫁妆,只是如今年岁大了不适合戴这些鲜亮的,送给妹妹,也算好首饰配美人。” 乌希哈笑着回话,“若论美人,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臣妾可不敢当。” 又示意鸢尾收下盒子,闲扯了几句就提出告辞,“臣妾知道姐姐宫务繁忙,等姐姐忙过这段,臣妾再来叨扰。” “你今日也忙,本宫就不留你,下次再去妹妹宫里做客”,昭妃起身将乌希哈送出去。 第16章 从翊坤宫出来,乌希哈转而向东六宫的承乾宫出发。 佟佳氏昨夜独倚窗檐,郁郁难过,今日一早起来竟有些着凉。 又加上她心悦康熙,不愿见他的新宠,对着乌希哈也只是一副神色惓惓的样子。 乌希哈才不愿意热脸贴着冷屁股,因此也只与她草草客套了几句,便双双换了见面礼回宫。 顶着深秋并没有什么温度的太阳,乌希哈走在路上和宫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等从承乾宫走回永寿宫时,乌希哈的脸上已经被秋风吹得微微泛红。 刚到永寿宫的门口就有小太监上来禀报说太子一个人来了。 乌希哈松开鸢尾的手,快步走到后院。就看到了被穿成一个小红包的保成正由乳母抱着紧紧盯着水缸里的锦鲤,手还一点一点地伸着想要探进去摸一摸。 “保成,你怎么来了?”一边问着,一边上前抱过保成。 保成也在乳母怀里伸着手一耸一耸地倾向乌希哈的怀里,被抱到手里就用小脸紧紧地贴着乌希哈。 “皇上可知道太子来永寿宫了”,这是在问保成的乳母。 “回禀娘娘,皇上忙着处理朝政,实在没有时间。太子殿下想念您,皇上便让奴婢等人抱着太子殿下来永寿宫。皇上吩咐等用完午膳,亲自来接太子殿下回乾清宫。” 这个乳母蔡氏是康熙特地安排的人,与太子身边那些倾向赫舍里家的宫人不同,她一向明哲保身。 昨日跟着保成前来永寿宫的正是赫舍里氏安排的乳母安氏,看见保成在永寿宫亲近乌希哈,碍于皇上在场没敢流露不满。 但是在保成独自回宫之后,安氏就明里暗里地在保成面前上乌希哈的眼药,保成年幼不懂,今日去寻康熙的时候全抖落了出来。 康熙震怒,命梁九功彻查保成身边的人手,怕惊吓到保成才命蔡氏和御前两个小太监将他送到永寿宫来。 乌希哈浑然不知其中曲折,听说康熙知道保成来了她这里便放下心,抱着保成进了东次间。 深秋九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凉,因此即便还没到宫里统一烧炭的时候,永寿宫的东边的两间屋子也已经开始烧起了炭盆。 乌希哈将保成放到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又摸了摸他的手,还是刚才在外面被吹的有些凉。 “紫珠,再拿些红罗炭起个炭盆,把门窗都关起来留条缝。素馨,上两碗桂圆莲子汤进来。” “小夏子,去膳房传今天的午膳,本宫要一份白灼虾、红烩牛腩、山药乌鸡汤,再让他们上一份清炒时蔬,一份桂花糕,其余的让他们看着上一点。” 点完菜又掉头看向蔡氏,询问是否恰当。毕竟她也没养过孩子,还是要问询问询专业人士。 蔡氏带着笑福身,“娘娘细致,再合适不过了。” 保成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来看去其实也听不懂,只是没有听到昨日晚膳吃的东西,坐在罗汉床上抬手扯了扯站在地上张罗的乌希哈。 “灰娘娘,今天和昨天一样好次嘛?”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当然啦,鱼虾补脑,小孩子吃了变聪明,保成吃了它肯定会更聪明。牛肉呢涨力气,多吃牛肉以后就会长成巴图鲁。吃荤的就要配点素菜,这样才能皮肤白白的,保成就是最好看最可爱的小孩子了。” 乌希哈幼稚地用保成能够听懂的语言解释今天的午膳安排,试图在潜移默化间纠正一下保成的饮食习惯。 她发现满族人入关那么多年还保持着以前在草原上的饮食习惯,喜好肉食、奶制品,不喜欢蔬果一类,这很不健康。 即便是有养生之称的康熙也是喜好荤食,保成昨天吃饭的时候也是先盯着鸡翅和肉沫。 “尊的嘛,那保成以吼都要介样次。”听到变聪明、变巴图鲁、变好看的保成眼睛噌地亮了。 如果保成更聪明好看的话,大家就会更喜欢保成了! 等午膳的功夫,乌希哈搂着保成,坐在罗汉床上,带着他玩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玩意儿。 很让乌希哈惊讶的是,保成不过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但是他却能够跟着她的步骤,完美的复刻解开九连环的手法。 虽然受限于年纪小,手指的精细度不是很高但是保成拆卸九连环和鲁班锁的过程都很像模像样。 他的逻辑性、记忆力和专注度,在她见过的小孩子里面都称得上是数一数二。 不愧是历史上12岁出阁读书就能得到众臣赞誉的太子。 等到膳房上了午膳,保成似乎从昨晚的经历中感受到了自己动手吃饭的快乐,一上桌就自己拿过了勺子,风风火火的开始自己吃饭。 午膳后,她们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等到康熙,而吃饱喝足的保成已经迷迷蒙蒙地想要睡觉。 乌希哈见状让鸢尾拿来被子和枕头搭在身上,自己歪靠在引枕上,让保成睡在里面,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哼着小星星的旋律。 很快保成便沉沉睡去,乌希哈再给保成掖被子的时候,就看到他在被子下的小身子蜷成了婴儿的模样,手里还攥着她的衣服。 她的手刚一离开后背嗓子里就哼哼两声,她将抱枕放到保成后背压着他形成包裹感,果然很快就平静下来。 乌希哈心里微酸,轻叹一声。 保成年幼丧母,康熙忙于政事又是个粗心大男人,身边的乳母也不敢僭越抱着太子睡觉,才会这样缺乏安全感。 闭着眼睛靠了一会,乌希哈也滑了滑身子躺进被子里,揽过保成,在红箩炭微微的木香中沉沉睡去。 康熙送走保成后就亲自一一审问被梁九功带来的奴才,气的午膳都没吃,沉着脸审讯完才想起来保成还在乌希哈这里,又匆匆赶了过来。 想到已经是保成每日里午睡的时间,克制着心里的怒气,挥手制止了宫人们的请安,带着梁九功跨进了东次间。 推开东次间的门,一股淡淡的暖木香混着桃子的香味从幽暗昏黄的房中飘出。 那是红箩炭的味道和床尾炕桌上放着的一碟子水蜜桃的香味。 窗户上的黛色软烟罗拦住了亮眼的光线,使床上的人在昏黄的环境下得以安枕。 康熙一脚跨在门槛上,憋闷气怒的内心慢慢被昏黄的光线、弥漫的香气和不远处床榻上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人发出的轻微呼吸声抚平。 他抬手让梁九功守在门外,自己抬脚走到床边,静静端详。 两人面对面侧睡,舒穆禄氏还是一样地睡觉不规矩,保成被她整个揽在怀里,头卡在她的脖颈处。 保成的两个小手紧紧地攥着舒穆禄氏的衣襟,睡得很是安心。 康熙眼中划过一抹欣慰,正要越过乌希哈抱起保成,就见乌希哈动了动身体,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乌希哈的脑子还没清醒,只是下意识松开了揽着保成的手,康熙从善如流的捞出蜷成一团的保成,抱到怀里时还轻轻地拍了拍保成的后背。 乌希哈惦记着下午还要接待众多庶妃的事情,原本只是想要闭目养神,但是屋中的暖香、昏黄的光线都十分催眠,抵不住睡意,最后揽着保成睡得香甜。 直到感觉身上拂过东西,才悠悠醒来。谁知睁眼就看到康熙的两手悬在她的上方,试图越过她捞起睡在里侧的保成,她感觉到的正是垂下的袖摆。 乌希哈掀起被子准备下床给康熙请安。 “不必了,太子下午还要学蒙语和汉语,朕就先带他回去,晚上再来看你。” 轻声说完便抱着保成转身离开,梁九功连忙从蔡氏手里接过披风盖在保成身上。 康熙带着保成离开后,乌希哈也没了睡意,叫来鸢尾问了问时辰,准备招呼下午要来拜见她的庶妃们。 “回主子,庶妃小主们未时正来拜见您,如今是午时末,也可以起身了。” “那便叫人送水进来给本宫梳洗更衣吧。再让玉簪去小厨房叫他们做些茶点,再备点红枣银耳羹留着上给小阿哥小格格们。叫小夏子带几个小太监去正屋里把桌凳点一点防止不够,再提前一炷香把炭盆烧起来。” “是,奴婢这就去叫人进来。” 等乌希哈收拾整齐已经未时初,里里外外也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只等着到时辰招待康熙的庶妃们了。 第17章 最先来的是永寿宫西边启祥宫的李庶妃、纳喇庶妃和董庶妃。 走在中间身形高挑容貌大气的是李庶妃,她是抚西额驸的孙女,武将世家。如今三藩作乱,李家正是得用,李庶妃在宫里也一向得意。 算起来也有爱新觉罗氏的血脉,在启祥宫的三位庶妃里家世最高,是康熙十年选秀时进宫的秀女。 纳喇庶妃穿着一身湘妃色旗装,眉眼妩媚,嘴角带笑。她是宫里为数不多有子嗣的后妃,和李庶妃一样是康熙十年大选进宫的秀女,她阿牟其正是如今的吏部尚书明珠大人。 今次因着是乌希哈头一次见后宫诸人,纳喇氏还带了将要周岁的万黼阿哥。 一旁的董庶妃身形消瘦,她是宫里资历最老的那一拨宫妃,膝下也曾得了一位二格格,只是年幼早夭,听说董庶妃自那以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 她家原本是包衣,但她叔父董得贵入关时立了大功,如今她堂兄袭了二等轻骑都尉的爵位,还有几位堂兄也在南边平三藩。 乌希哈坐在上首,三人进殿先是给乌希哈行了礼,又由乳母抱着万黼给乌希哈行礼。 乌希哈起身扶起三人,“三位姐姐何必多礼,还请快快起身。” 打眼一看董庶妃的脸色就问道:“董姐姐瞧着苍白,可是方才在外面冷着了?” 转头吩咐鸢尾,“去让玉簪上茶和点心,再叫紫珠把门用帘子挡起来。” 等三人从左手第二位的坐席依次坐下后,乌希哈对着纳喇氏嗔到:“纳喇姐姐真是太客气了,小阿哥还那么小,怎就急着带他出来。” 一边挥手示意乳母近前来,“让本宫瞧瞧,哟,咱们万黼阿哥醒着呢。” 乌希哈凑近打量,就看到万黼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见她掀开襁褓,盯着她看了一瞬就弯着眼睛笑了起来,露出了两粒小米牙。 “纳喇姐姐你过来看呀,小阿哥胆子真大,看见我就笑呢,一点儿也不认生”,说着一手摘下护甲摸了摸万黼的脸,还示意乳母跟着她靠近纳喇氏。 “这孩子什么时候醒的?妾都不知道。”纳喇庶妃也站起身弯腰看了看万黼。 抬眼笑着看向乌希哈,“可见娘娘您招孩子喜欢,万黼这孩子虽然脾气还好,但是不熟悉的人一向不肯亲近的,平日里李姐姐和董姐姐几天不见他他就不认人了,没想到今儿头回见您就对您笑,可见是喜欢您。” 一旁的李庶妃没忍住起身凑到跟前,弯腰逗着万黼,嘴里还搭着腔,“娘娘面善,难怪万黼瞧见您就笑,妾看见您也亲近。” 董庶妃坐在纳喇氏下手,抬头看向万黼,眼睛里是欢欣怀念,“小阿哥乖巧,又不认生,妾恨不能天天逗他玩。” 许是觉得那么些大人围着他热闹,万黼越发兴奋,咯咯地笑着,还不老实地蹬着手脚,瞧着越发喜人。 “咱们小万黼那么喜欢本宫,我这个做妃母的也不能小气”,乌希哈笑着扬声招呼紫珠。 “紫珠,去里间把本宫有一个十五寸的鸡翅木雕缠花的匣子取出来,”转头向三人解释道,“本宫十岁的时候跟父兄去前门大街遇见个赌石摊,原只是瞧着它长得像一座小山,想当个摆件。没成想运气来了,后来切开来发现里头是羊脂玉。” “水头实在好,摸着触手生温。后来要进宫前我额娘就送到玲珑阁给做成了些十二生肖的玉牌,雕了些平安、长寿一类的祝福供到佛前,预备着送给小阿哥小格格们。” 当然事实不是这样的,玉确实是上等的羊脂玉,但是这块玉是她检验空间灵泉水的产物。 当初买了那块开窗确实有玉的石头后她觉得品质一般,突发奇想把它浸在了灵泉水里,没成想开出的那一小块品质越来越好。 后来切了一小块掏了两幅镯子,她额娘戴了半年一直说这玉养人,四块镯心雕成了玉佩又切了一块给家里父兄和玛法都配了一块。 这些是她额娘准备嫁妆时想到要给这些小阿哥小格格们备礼时想起来才送去玲珑阁的。 除了这几套十二生肖的玉牌,又掏了几副镯子送给她三位嫂嫂,还给家里留了差不多十块玉佩留着给她的侄子侄女。 倒是太子作为国之储君,给他的礼物颇费了一番心思,取了一大块料主料雕了幼虎嬉戏图镶金做了个璎珞项圈,辅料磨了十二颗珠子上面雕了十二种神态各异的幼虎串成了珠串。 正说着,紫珠就捧着长匣子走进来。 乌希哈正好抬眼看见,连忙招呼紫珠递过来。亲自打开摆在桌子上。 纳喇氏抱着万黼,李氏拉着董氏凑到跟前。 见看见满满一匣子的羊脂白玉雕的玉牌,每块牌子上的十二生肖瞧着都十分童趣,姿态各异,上面刻的字也各不相同。 李氏心中惊叹,她家中富裕,自幼也见过许多好东西,羊脂白玉也是有的,只是如永寿宫妃这般满当当一盒子却是不曾见过的,这玉瞧着就养人,她竟也舍得送出去。 乌希哈按着宫里几个孩子的生肖挑出了玉牌,放在一旁的托盘上,转头笑道:“这些玉牌雕了好几套,模样都不一样,今儿这几个属相就先拿出来让哥哥姐姐们先挑,下面若还有同属相的孩子,就叫他们捡哥哥姐姐们挑剩的,谁叫他们生的晚。” 李庶妃几人笑得不行,“娘娘真是促狭,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纳喇庶妃也笑着抹泪,捏着万黼的小手招招,“万黼快盼着八哥来,趁着你们生的早,快挑挑喜欢的。” 万黼一只小拳头捏在脸边,看着周围都在笑不明所以,也跟着笑呵呵的。 屋内众人正笑得乐呵的时候,启祥宫的王佳庶妃带着张庶妃和兆佳庶妃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乳母抱着四格格和五格格。 三人捏着帕子先给乌希哈行了礼,李庶妃三人又扶着她们行了平礼。 王佳庶妃生着一张圆脸,笑眯眯地问道:“远远儿就听到里间的笑声,不知娘娘和三位姐姐说些什么,叫咱们也开开眼” 纳喇氏又笑着复述一遍乌希哈说的“哥哥姐姐们先挑,叫后出生的挑剩的”。 张氏长的温婉却很爱说笑,听完后拉着兆佳氏与她笑言,“妹妹可听见了,娘娘今儿大方,咱们四格格和五格格今儿可要抢一回。” 说着示意乳母放下两位格格,将她们牵到乌希哈跟前,“两个乖乖,快给你们妃母请安,待会儿才好挑礼物呢。” 四格格叫和敏,比五格格和雅大三个月,平日在一个宫里照顾五格格就很有姐姐的范。 听见额娘说要给面前的娘娘请安,拉着和雅的手就带她跪下行礼。 和雅年幼胆怯,见姐姐行礼就跟着和敏,声音小小的“儿臣给妃母请安”。 等二人行完礼,乌希哈一手一个把她们搂起来细细端详。 和敏很像张庶妃,小小年纪就可以看出秀丽,也很自信大胆地样子。听说从大格格去后张庶妃沉寂了好久才得了四格格,疼得厉害。 和雅就相对纤细羞涩一点,很依赖姐姐的样子,但是瞧着她笑的时候也会怯生生地跟着笑,还有两个甜甜的小梨涡。 乌希哈抬头赞叹地看向张庶妃和兆佳庶妃,“两位姐姐的小格格养的真好,瞧着都与姐姐们相像,长大了又是美人胚子。” 王佳氏在一旁接话,“可不是,两个小格格乖巧又可爱,每日里粘糊在一块。诶呦呦,妾和张姐姐兆佳妹妹住在一个宫里天天看得眼热,恨不能抢来自己养。” 兆佳氏坐在椅子上低眉笑了笑,说话细声细气的。 “姐姐慈爱,和敏和雅两个最爱黏着你,妾才眼红呢。” 张庶妃年长一些,说话就更直白一些,“妹妹何必羡慕我和兆佳妹妹。妹妹得宠,再努力努力,说不准过一二年和雅也能领着弟弟妹妹玩了。” 话音落下,王佳庶妃就红了脸,期待地摸了摸小腹。 一旁的李庶妃叹了口气,“我和王佳妹妹都进宫五年了,到现在还了无音讯,诶。” 看看听完李庶妃话后眼神黯淡的王佳庶妃,再看看从提起孩子就神色落寞的董庶妃和抱着四格格不说话的张庶妃。 眼见场面就要冷寂下来,乌希哈连忙打起圆场,“姐姐们何必着急,汉人有句俗话叫好饭不怕晚,好事不怕迟。姐姐们正是好年华何必担心。” 说完又招呼和敏、和雅上前,“如今宫里属虎只有太子殿下和你们姊妹,太子的礼物我单给他留了,和敏带着妹妹挑一挑。” 一旁的张氏颔首,“娘娘思虑周全。” 盘子里摆了五块玉牌,因为乌希哈记得康熙好像有五六十个孩子,特意多打了几套,就算康熙的孩子轮不完,也能送给他孙子! 和敏爱护和雅,见娘娘让她们自己挑礼物,拉了和雅上前,凑在她耳边小声说,“妹妹先挑。” 虽然她很努力想要和妹妹说悄悄话,但声音小的有限,在坐的长辈们都用帕子捂着嘴取笑。 和雅不肯,只推着和敏上前,“姐姐挑。” 等和敏挑了个幼虎扑蝶的玉牌后才悄悄指了指旁边幼虎嗅花的玉牌,在和敏耳边说:“姐姐,我想要发发。” 和敏抬头看了看乌希哈,“妃娘娘,儿臣想要有蝴蝶的,妹妹想要有花的可以吗?” 和雅站在和敏身旁,也抬着头冲乌希哈甜甜的笑着,“可以嘛?” 乌希哈伸手取出两块玉牌塞到两人手里,见她们比划着往胸口放,又示意紫珠端着盘子过来。 对着张庶妃和兆佳庶妃解释道,“本宫进宫的时候忘记带挂绳了,昨儿吩咐内务府给送些挂绳来,都是一样的样式,里面是牛筋的再结实不过,外面缠了一层暗纹云锦,柔软不伤人。” “和敏、和雅来选一根,有嫩黄色的、月白色的和黑色的,都是祥云的暗纹。” 小姐俩上前一人拿了一根嫩黄色的挂绳然后递给各自的额娘。 和敏腻在张庶妃怀里撒娇要现在就带上,和雅也窝在兆佳庶妃胸前眼巴巴地盯着她。 两人嗔笑接过来穿好绳子挂到她们脖子上,还塞在衣服里面压压好。 这时门外传来了宫女请安的声音,众人转头看向门口,为首的两人是微扶着腰的马佳氏和牵着保清的纳喇氏,身后是抱着三格格和婉和八阿哥长生的奶嬷嬷和先皇后的族妹赫舍里氏。 但赫舍里氏住在西六宫的储秀宫,不知怎么与东六宫的马佳庶妃和纳啦庶妃一起到的。 至此,今天要来的人便都到齐了。 都落座后,三格格和婉见到两个与她年纪仿佛的小姑娘都在地上玩,也挣扎着要下来。 马佳氏示意乳母放下和婉。 一岁半的长生看着姐姐在地上也哼唧着要下地,乳母只能弯着身在后面挡着,防止他摔倒。 和敏看见刚进来的姐姐向她们走来,警惕地把和雅往身后藏了藏。 和雅在身后拉着和敏的衣服脚尖微微转向上首乌希哈的方向。 她知道这个屋子里上面的那个漂亮娘娘是最厉害的,如果这个比她和姐姐都高的姐姐要欺负她们的话,她就拉着姐姐跑去娘娘那边。 和婉年纪大一些,她知道自己有两个妹妹但很少见到,看见这两个比她矮的小不点就猜到应该是她的妹妹,但是她平日里在钟粹宫没有与同龄的小姑娘一起玩过,并不知道怎么与她们搭话。 转头求助地看向马佳氏。 马佳氏是个容貌清丽的女人,许是怀孕的缘故,两颊微微有些肉,但是眉眼间总是笼着清愁。 见女儿求助的看向她,捏着帕子笑了笑,“你可以和妹妹说想和她们一起玩,你的小荷包里额娘不是放了你爱吃的果干嘛,可以拿出来和小妹妹们一起吃呀。” 和婉学着额娘的话,语气生硬,“我想跟你们一起玩,你们要吃果干吗?” 在一旁听着的大人们忍俊不禁,马佳氏也取笑女儿,“这丫头一点儿女孩儿的温柔劲儿都没有。” 站在纳喇氏身前的保清也窝在她怀里笑他三妹妹,走到屋子中间的长生不明所以地停住脚步,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又继续往姐姐身边挪过去。 显然,和婉生硬的示好并没有打消妹妹们的警惕。 乌希哈坐在上首乐得厉害,招呼正在对峙的小姐妹,“和敏、和雅,你们牵着和婉姐姐到妃母这儿来,教她挑一挑她喜欢的玉佩。” 又看向长得虎头虎脑的保清,“保清,可以拜托你帮妃母把长生弟弟带过来一起挑礼物吗?” 保清今年四岁多,平日里被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禄家里,只有众人哄着他的份,等偶尔被接进宫里,纳喇庶妃对他无微不至,还从来没有人拜托他做过什么事。 听见上面的妃母拜托他带着弟弟,拍了拍胸口,十分义气,“妃母放心,儿臣一定把八弟带过去。” 说着就大步流星地走到长生面前,皱着一双浓眉,又叹了口气,“八弟你怎么还走不稳路啊,以后怎么当巴图鲁呢,还是小爷抱着你走吧。” 伸手就把长生掐了起来拖着往前走,长生懵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到了放玉牌的桌子前。 保清的额娘大纳喇氏用帕子遮了脸,太丢人了,这孩子实在太鲁莽了,那么一点高还自称小爷,抱的长生脚都没能离地。 扯了扯旁边的马佳庶妃,“实在对不起姐姐,这孩子太鲁莽了。” 马佳氏本来很紧张,但是长生懵了的表情实在太可乐了,又有乳母在后面护着,拍了拍纳喇氏的手,“无碍,保清阿哥也是一片好心,妹妹放心。” 和婉看见自己弟弟的可怜样,上前扶着长生,气鼓鼓地对着保清,“五哥,你都抱不动长生,你看他的脚一直在地上,人都吓傻了。” 保清低头看了看,小脸臊红,蔫头耷脑的,“小爷怎么可能抱不动他呢?肯定是你看错了。” 和婉的眼睛瞪的越发大了。 再瞥了瞥呆呆的长生,才小声嘟囔着,“行吧行吧,是小爷没抱好,小爷错了!” “哼,这还差不多,那我就代替长生原谅你了。”和婉这才收起凶巴巴的小脸。 等这场喜剧结束,乌希哈才插进话,“保清做得很棒,把弟弟带过来了,也谢谢和敏、和雅带着姐姐过来挑礼物,和婉也很棒是个好姐姐呢!” “妃娘娘,这个礼物要怎么挑啊”,说话的是刚刚被和敏姐妹展示过玉牌的和婉,她看着妹妹们的玉牌也想要一个。 “保清属鼠,这几块是鼠生肖的玉牌,和婉属牛,这几块是小牛的玉牌,这几块是长生和万黼属的小兔子”。 乌希哈又招呼小纳喇氏,“妹妹快抱着万黼过来,马佳妹妹可也要过来帮长生瞧瞧。” 小纳喇氏和马佳氏起身近前。 就见保清挑了块小老鼠喝酒的玉牌。 乌希哈当时特意参考了Q版的动物形象,每一个都很可爱。 “小爷喜欢它的酒葫芦,等爷长大了也要当个大口吃肉喝酒的巴图鲁。” 和婉姐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最后挑了一个卧牛衔花的玉牌。 “五妹妹的玉牌上也有花,而且四妹妹的玉牌上有蝴蝶,蝴蝶和花都是一起的,所以我的玉牌上也要有花。” 和敏也附和,“要有花,是一起的。”和雅也笑眯眯地点着头。 等到长生和万黼挑玉牌的时候,两个当事人完全插不上话。 马佳庶妃觉得那只啃萝卜的玉牌可爱,寓意又好,能叫长生多吃些饭,她实在担心长生体弱,只盼他能吃能喝。 但是小姐仨都叫着要小兔子缩在一只花篮里的玉牌,说上面也有花。 和婉非常坚定,“长生是我弟弟,当然要跟我一样有花了,而且兔子也吃花的吧。” 马佳氏哭笑不得,长生在一旁看着和婉拿着玉牌,嗷嗷叫着“我要我要,我的我的。” “额娘你看,长生也想要这个。”和婉一脸得意,抬头示意紫珠把挂绳的托盘放下,“我想要一根和妹妹们一样的嫩黄色,长生要哪个呢?要不也拿嫩黄色?” 站在旁边正拿黑色挂绳的保清一脸拒绝,“长生和万黼是男孩子,当然要和我这个哥哥一样选黑色了,我们男人就是要用黑色的,这两个都是你们女孩子才喜欢的颜色。” 和婉想了想不太确定,又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妹妹,但是和敏跟和雅也不知道,看着一脸信誓旦旦的保清,迟疑着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给长生拿个黑色的挂绳,”拿的时候又看了看小纳喇氏,“万黼弟弟也要黑色吗?” 小纳喇氏低头看了看傻呼呼笑着的儿子,“对,万黼弟弟也是男孩子,也给他那个黑色的吧。” 马佳氏无奈地看着总揽了大局的女儿,只能接过和婉递过来的两块玉牌和挂绳,回到座位上细细地穿起玉牌。 四个孩子仍围在桌边商量着给万黼选哪个玉牌,小纳喇氏根本插不进话,只能与同在一旁的乌希哈相视一笑。 几个大的已经纠结了几轮,还是和雅指着一只四脚朝天搭着小被子的小兔子小声说了一句,“可是这个和万黼弟弟好像哦。” 小纳喇氏低头一看,可不是嘛,四脚朝天睡觉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她原先也正是看上了这一块。 “五格格真厉害,一眼就挑中了和万黼最像的,那咱们万黼就谢谢姐姐好不好”,说着就捏起万黼的小手冲着和雅招了招。 保清一把抓起那块玉牌,和挂绳一起放到小纳喇氏的桌子上,“那庶额娘就快点穿起来给万黼弟弟带上,我们大家都要戴了。” 说着就拿着自己的玉牌和绳子回到了大纳喇氏身边,“额娘,你快帮我穿一下带起来。” 几个当额娘的都低着头慢慢地穿着,马佳氏还要穿两个,旁边没有孩子的只能艳羡地看着。 乌希哈见状让玉簪上了红枣银耳汤,“茶都凉了,叫她们费心慢慢穿去,咱们喝点甜汤暖暖胃。” 几个孩子都带上玉牌后凑到了一起,都把玉牌从胸口拽了出来,说哪里哪里好看。 乌希哈索性让乳母带了她们进东次间,她们好继续聊天。 等要散场的时候,乌希哈让紫珠带着小宫女捧了好些个锦盒出来。 “前儿收了各位姐姐的礼,一直没还,今儿这见面礼可就抵了。” 说完就让紫珠一个一个送到椅子旁的桌案上。 “不是什么名贵东西,都是在玲珑阁挑的簪子,配着姐姐们的美貌相得益彰。” 众人谢过后又客气告辞离开,离开前保清和婉两个大的还带着几个小的向乌希哈道了谢,“多些妃娘娘,玉牌很可爱,儿臣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说话不利落的长生也跟在后面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 等送人都离开后,乌希哈倒回罗汉床上,长叹一声。 太累了,还好大家也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怕。 传说中的康熙后宫四大天王,荣妃马佳氏虽然还在得宠的时候,但好像已经因为前三个孩子的夭折去了一半的心志,虽然看着还是志得意满,但很是低调。 惠妃纳喇氏也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庶妃,只有看着大阿哥的时候才有些鲜活的模样。 刚才聊天也没有谁阴阳怪气、绵里藏针,看来她的后宫生活应该不会走步步惊心的宫斗剧本了。 倒是几个小阿哥和小格格好可爱,真是她这种喜欢幼崽人士的福利,可惜不太熟,不能多吸两口。回头康熙不在的时候倒是能吸一吸麻宝,她们俩已经熟悉了。 胡思乱想着躺了一气,想起太子的礼物她还没有送,只能挣扎着起身。 “鸢尾,把小夏子叫进来。” 很快,鸢尾就掀开帘子引着小夏子进来。 “主子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奴才?” “你去乾清宫找梁九功,就说本宫托他递个话,请皇上今晚过来的时候把太子也带过来,就说礼物还没送。” 又面向里间,扬声叫起正在收拾玉牌的紫珠,“紫珠,把几个老虎的玉牌留出来,再去库房把装着璎珞项圈和玉串的酸枝木盒子找出来。” 转过头继续吩咐小夏子,“把本宫之前写给小厨房林御厨的膳食单子带一份给梁九功,就说是本宫答应太子的,劳他递给皇上看看,能用的话叫御膳房按着单子给太子备菜,本宫瞧着太子在永寿宫吃的两顿都挺多。” “行了,就这些,你去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超级大肥章!夸夸我! 因为原来的标题摆烂比较消极,所以暂时改成了躺平。 第18章 乌希哈百无聊赖坐在西次间的圆桌旁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来回拨弄着放在面前的东西。 原本准备礼物的时候,想着太子是一国储君,特意给他的礼备的贵重几分,和其他阿哥格格的礼物区分开来,并没有想着太多,比如兄弟姐妹们在一起会相互比较礼物。 直到今天看几个孩子在相互帮忙挑礼物,结束还凑在一起讨论的时候,她才惊觉给保成的礼物虽然贵重符合身份,但却忽视了保成是君的同时与这些阿哥格格也是手足。 原本她没有接触过保成,所以并不在意,但是今天看完保清兄妹几个之后她觉得还是得弥补一下,起码得为保成的手足之情尽一份力,不至于叫他像历史上那样为众兄弟之敌。 酉时的时候,康熙带着保成如期而至。乌希哈刚从西次间出来准备行李,就被一进屋就挣扎着下地的保成冲了满怀。 康熙连忙伸手搂住乌希哈,把保成拎到一边,皱着眉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保成瞬间乖觉下来,见康熙转身走到前面,蹑手蹑脚地溜到乌希哈身侧,拉了拉她的手。 见乌希哈低头看向他,噘着嘴巴看向乌希哈,“灰娘娘,保成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乌希哈眨眨眼,看了一眼康熙正背对着他们,连忙弯下腰在保成脸上用力啾了一口,“好了,妃娘娘原谅你了。” 保成瞪着眼连忙用小手捂住脸,灰娘娘怎么可以这样!保成的脸一定红掉了!灰娘娘一定是想要咬掉保成可爱的小脸蛋!灰娘娘是不稀饭保成了吗! 乌希哈看着保成难以置信的小模样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前面的康熙听着身后的动静也微微勾起嘴角。等三人都围着圆桌坐下,乌希哈把礼物推到噘着嘴抱着胸的保成面前,哄他仔细看看自己的礼物,再挑一个喜欢的玉牌。 “保成是属虎的,你挑一个自己喜欢的玉佩明日带去景山。你四姐姐和五妹妹今天先挑了两块女孩子喜欢的小老虎,明日一起玩的时候可以和保清哥哥、和婉、和敏两个姐姐、还有和雅妹妹换着看看玉佩。” 保成一脸困惑,他隐约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就是之前宴会上有个比他高的男孩子,但是姐姐妹妹们又是什么? “灰娘娘,多多我知道,不过我布吉的了,但是姐姐妹妹我不几道。” 乌希哈略有些无语,心中腹诽,“谁家孩子两岁多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知道的,难怪最后手足相残。” “就是和保成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和你一样都是你阿玛的孩子。” 保成似懂非懂,他大概知道都是都是与他差不多的小孩子,但是对后半句并没有明显的概念,因为他也没在乾清宫见过康熙身边出现别的孩子。 只把都是阿玛的话孩子这句话记在心里,然后就埋头吭哧吭哧地来回折腾着桌上的五件玉饰。 见保成专注地挑东西,乌希哈侧头小声跟康熙说,“臣妾要向皇上请罪,这三块玉牌是四格格与五格格挑剩下的。” 康熙惊诧地看着乌希哈,十分不解,让太子挑剩下的已经算得上是僭越之罪,只是想着乌希哈一向喜欢太子,点头示意她解释一二。 “臣妾进宫前给阿哥格格们准备礼物时,想着太子是一国储君,总是要比其他皇嗣的礼物高上一筹,因此事先没有打算让太子挑玉牌。” “但是昨天给几位阿哥格格分礼物,看着几个孩子因为交流一样的礼物很快熟悉起来,从臣妾这儿离开的时候已经对彼此依依不舍,突然觉得应该也让太子殿下挑一个和兄弟姐妹们一样的礼物。” 乌希哈顿了顿,抬眼觑了眼康熙的脸色,见他眉头紧皱,但并没有生气发怒的迹象,便咬牙继续。 “五阿哥和几位格格临走时说明日去景山也要带上今日臣妾送的礼物,因此才急着请皇上将太子殿下带来。” “臣妾想着太子殿下倘若没有玉牌,明日兄弟姐妹们讨论地热闹,太子殿下在旁边岂不是插不上话,又或者只带了臣妾原本打算送的礼物,未免叫几位阿哥格格们觉得太子殿下与他们不是一起的。如此难免叫太子殿下孤零于手足之外,到底太子殿下除了是国之储君之外,和陛下的其他儿女也是至亲手足。” 康熙听着乌希哈的话若有所思。 作为父亲自然是想自己的儿女手足情深。只是到底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保成又是养在他的身边,几个孩子之间接触也少,手足之间难免生疏。 他自诩一向偏爱保成,所吃所用无不精细,竟也犯了一样的错误。 只顾着储君名份,却忘了手足之间应当一视同仁,昔日他和二哥也曾嫉妒过荣亲王。 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想清楚后康熙拍了拍乌希哈的手,“你想的周到,挑玉牌这件事也不必怪你,倒是朕该谢谢你”。 保成挑挑拣拣半天,纠结了许久,终于念念不舍地挑了一个幼虎咆哮状的玉牌。 把玉牌捏在手里,两手举到脑袋边可可爱爱地“嗷呜”一声,“阿玛、“灰娘娘,你们探保成像不像小脑斧?” 然后捡起旁边的12个不同形态的幼虎串起的手串和璎珞项圈就往脖子上面套,可惜衣服穿的有些多,拿的东西又多又重,两个小手扬来扬去始终伸不到头顶。 泄气地把手放到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康熙和乌希哈,“阿玛、灰娘娘帮帮我,保成想要戴灰娘娘送的尼物。” 康熙招招手把保成叫到面前,伸手取过保成手里的东西,拿在眼前细细打量。 抬头讶异地看了乌希哈一眼,是难得的极品羊脂玉,这雕工也是一绝。 前几年好像在海金和富善的身上也看见过一块质地仿佛的玉佩,这手串、项圈和玉牌看都都是一块石头上的料。 “你们家是得了一大块极品羊脂玉原石?” 乌希哈惊诧于康熙的敏锐,呆愣地点了点头,将下午与李庶妃她们说过的言辞又重复了一遍,解释了一下打五套十二生肖玉牌的用途。 康熙沉寂了一瞬,挑眉反问,“……所以朕的孩子甚至孙子都有,只有朕没有?” 乌希哈呆愣了一下,脸上一直带着的微笑也瞬间僵硬 这…,她是真的没有准备呀! 脑子里极速飞转,忽然想到了什么,乌希哈一合掌,脸上僵硬的笑也回复正常。 “怎么会呢?臣妾当然给皇上准备了礼物,原本想要亲手雕个玉章给皇上,奈何技艺有限,迟迟不敢动手,取的是同一块料子上最好的一块玉芯。” 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乌希哈,“爱妃果然给朕准备了礼物?朕也想看看极品羊脂玉的玉芯是什么样?” 说完便静静地看着乌希哈,眼神催促她去取玉芯。 乌希哈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那块玉芯原本也只是最后剩下的普通料子,但是被她奢侈地滴了三滴一个月只有三滴的灵液融进了灵泉水里,如今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像一块暖玉。 她原本打算再养养,回头像保成那个一样打个璎珞项圈贴身带着,没想到今天就要保不住了,可恶! 乌希哈磨磨蹭蹭去东稍间的梳妆台上清出一个木盒,借着身体的遮挡从空间里取出玉石,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才一闭眼装进去。 气鼓鼓地回到西次间,拉过康熙的手,把木盒发到他手心。 康熙也权当没看到乌希哈想要狠狠拍下的动作,小姑娘气性大也是有的,拿人手软嘛。 咳咳,毕竟他也早想要做一个极品羊脂玉的把件,只是国库空虚不太舍得外加好玉难得。 康熙小心地把木盒放在桌子上,取出里面的玉芯细细端详。 玉质细腻,触手生温,在光下仿佛要化了一样,即便是他的私库里也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在看一旁的小姑娘皱巴着脸,想要私吞的心隐隐作痛,好歹她大哥与他也算得上是私交甚笃,如今又是自己的妃子。 “朕看着这块玉大小也适宜,送去内务府造办处叫工匠做成两个璎珞项圈,你和朕一人一个怎么样?” “你刚才说保成的项圈上就是你自己画的生肖图案,这两个项圈也让你来画图如何?” 乌希哈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自己竟然也有一份,再三确认“臣妾也有嘛?” 得到康熙肯定的点头后,喜滋滋地盘算起该画什么图案。 第二天是重阳节,康熙仍要早朝,保成照例要被抱回乾清宫。 晚间两人和被而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怎的又说到玉牌的事儿。 康熙突然说道:“你可给纯禧备了玉牌?” 两人四目相对,乌希哈摇了摇头,“纯禧公主在太后娘娘宫里,臣妾昨日在慈宁宫拜见的两宫太后,并没有见着公主。” “今日给几个孩子送见面礼,纯禧公主也不方便来,臣妾也不好冒冒然去叨扰太后,只预备着明日带了去见到纯禧公主再送她。” 康熙拍了拍乌希哈,“早年宫中子嗣凋零。太皇太后不放心,让朕抱了常宁家的纯禧进宫一直养在太后身边,情谊深厚,你若漏了纯禧,太后必定不虞。” 作者有话说: 唔,肥不起来了,一滴也没有了(躺平) 我是废物(shide) 第19章 第二日清晨康熙照常起来上朝,乌希哈依旧酣睡到卯正才起身。 等用完早膳时宫女们已经收拾好今天要带的行李,乌希哈叫了鸢尾和玉簪随行,将桂嬷嬷和紫珠两个自己人留下看守门户,思量到今天伺候的人干的是体力活,又点了小夏子和一个与他交好的小太监小林子跟着伺候。 收拾妥当后乌希哈便带着宫人赶往太皇太后的慈宁宫。 出了永寿宫的宫门转进西边的宫道,乌希哈就看到了从后面长春宫出来的张庶妃一行人,往启祥宫门口走了两步便停下来等着她们。 等人的功夫,旁边启祥宫的大门也打开了,小纳喇氏也带着万黼出了门。 小纳喇氏笑吟吟地向乌希哈行礼,“娘娘这是专程等妾呢?” 乌希哈故作高傲地挑眉,“本宫可不是等你,是等我们小万黼呢!” 说着就走到乳母旁边一边逗弄着刚睡醒还有些困顿的万黼,一边扬头示意小纳喇氏看向身后的宫道。 “方才刚走过来就远远瞧见张姐姐与兆佳姐姐带着两位小格格从长春宫转过来,思量着你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就往你宫门口走了几步。” 那厢和敏跟和雅年长已经能走的稳当,并不愿时刻叫乳母抱着,两个人牵着手蹦蹦跶跶地跑在张氏和兆佳氏前面,身后跟着紧张的宫人。 两个小姑娘领先两个大人几步先跑到了乌希哈身前,笑嘻嘻地给她和纳喇氏请安,然后掏出了胸口的玉牌,献宝一样地给她看。 “妃娘娘你看,你送的玉牌我们都好喜欢,今天也要带着,昨天五哥哥和三姐姐也说要戴着的。” 看见万黼被乳母抱在怀里看着她们笑得傻呼呼的还问纳喇氏,“庶母妃,你有没有给八弟戴玉牌,我们昨天说好了,今天都要戴的,等大家都到了还要检查一下的。” 两个小姑娘的表情严肃认真,纳喇氏忍笑点了点头。 “庶妃母给你们八弟也戴上了,那今天就有劳咱们四格格和五格格带着弟弟一起玩,好不好?” 和敏爽快的拍了拍胸口,她就经常带着妹妹玩的,带小孩子玩这件事情她很熟悉。 “庶母妃放心,长生弟弟也很小。四哥哥和三姐姐也会帮我们一起带他们玩的。” 乌希哈在一旁心中庆幸,还好昨日想起来让保成也挑了一块玉牌,还叮嘱了皇上今日千万要给保成戴上。 她以前做小学老师的时候就发现拥有同一样东西的孩子特别容易抱成团,倘若保成没有玉牌的话,难保如今年纪还小的几个孩子不会孤立他。 后面张庶妃和兆佳氏也跟了上来,笑嗔两个小姑娘像疯丫头一样。 等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慈宁宫,就看到太后也带着纯禧公主坐在太皇太后身边。 纯禧公主今年虚七岁,许是因为不在自己家中的缘故,缺乏安全感,已经隐隐有了小大人的样子。比起小她一岁多的和婉显得温婉柔淑许多,坐在太后身边很是安静。 众人给两宫太后请安落座后,乌希哈一边招呼鸢尾从带的行囊里取了玉牌,一边向皇太后和太皇太后解释见面礼的事情。 “昨日几位阿哥和格格跟着庶妃们到臣妾的永寿宫做客,臣妾给每个孩子都送了见面礼。想着不好打搅太后娘娘安静,便没敢打扰太后娘娘邀请纯禧公主,只想着今日将公主的礼物一并带来。” 旁边的三人担心太后不虞,跟在一旁帮衬着解释,把昨日几个孩子挑礼物的情形像说书一样,说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她们说的生动有趣,说的又是太皇太后的亲曾孙,两位太后听的乐不可支。 一旁挑礼物的纯禧并没有像和婉姐妹几个那样仔细挑拣,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选了个抱着苹果的小猪,拿了和小姐妹三人一样的嫩黄色挂绳。 小纳喇氏说的正兴起,见纯禧公主选了个抱苹果的样式,便笑着捧场。 “苹果通平安,这个寓意好。公主必能一生平平安安,欢喜和乐。” 慈宁宫一片欢欣,等马佳庶妃和大纳喇氏带着保清、和婉、长生到了之后就更加热闹了。 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长生和万黼叽里咕噜说着婴儿语。 有了同龄人,纯禧也被太后推着一起去玩,也交流地很好。 考虑到太皇太后已经有了年岁,而且几个孩子年纪又小,慈宁宫外已经排起了仪仗队,按着品阶高低排了不同规格的轿撵。 万事俱备,只欠康熙和太子。 今日是重阳节,前朝早早便做好了今日过节的准备。前几天康熙就忙着处理各地奏章,还和众臣将朝政处理地七七八八,腾出了今日过节的空闲。 因此今日的早朝只是走了个过场,康熙回乾清宫带上了保成,还特意检查了昨日乌希哈几番强调的玉牌。 康熙走在路上放不下心,不停地叮嘱保成。 “待会儿去老祖宗宫里,会有好几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是你的兄弟姊妹。保成答应阿玛要与他们好好相处,知道吗?” 保成半知不解地点点头,有些期待。他一直一个人待在乾清宫,只有阿玛会和他一起玩。最近又有灰娘娘陪他一起吃饭,他觉得超级开心。 昨天灰娘娘也说今天有比他大的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妹妹,那不是会有很多人陪他一起玩嘛!保成好高兴啊! 康熙见儿子答应地爽快,心里欣慰,但是又担心保成年纪小,万一闹了矛盾会吃亏,又忍不住多嘴。 “哥哥姐姐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阿玛或者去找你妃娘娘知道吗?” 康熙紧张的样子就像一只撒不开手的鸡妈妈。 保成搂着他的脖子,用脸颊贴了贴他。 “阿玛不要担心,保成可是最聪明的小孩,阿玛会保护保成的。” 等两人赶到慈宁宫的时候,众人一片和乐融融,几个孩子围着太皇太后给她展示自己的玉牌,还解释了玉牌是什么什么意思,为什么选这个。 就连话还说不清楚的长生和万黼也被拎到前面作为展示,哥哥姐姐们围成一圈,叽叽喳喳地给太皇太后介绍。 保成跟着康熙请安后,看着屋子里许多不认识的人明显有几分局促。 看见坐在下手的乌希哈眼前一亮,挨挨蹭蹭地挪到她旁边,挨在乌希哈身边紧紧攥着她的手指好奇地看向团在太皇太后下首的几个孩子。 “灰娘娘,他们就是你说的多多弟弟和介介妹妹嘛?” 看见他们露在胸前的玉牌,保成惊喜地拽了拽乌希哈的手,“灰娘娘你看,保成也有那个玉牌!” 说着还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玉牌。 乌希哈会意一笑,弯腰牵着保成往保清他们身边走去。 咳了咳提醒自己的来到,等保清、和婉兄妹几个都看向她,才牵着保成的手给他们彼此介绍。 保清知道自己有个太子弟弟一直养在他很少见到的皇阿玛身边,虽然每次进宫看到皇阿玛对太子的亲昵内心十分失落,还有些隐隐的嫉妒。 但是既然妃娘娘央他带着太子玩,看在万黼、长生太小了不能跟他一起玩,太子长得还算可爱又是他弟弟的份上,他就勉强带他玩玩吧。 “妃娘娘你放心,我会带他玩的。” “那就拜托保清了,也有劳纯禧姐姐跟和婉姐姐照看一二了”,乌希哈一脸郑重地托付。 见乌希哈回到了座位上,保成心里微微紧张,一扭头就看到皇阿玛和灰娘娘都在看着他,心里一下子平静下来。 一边的和敏、和雅对太子很好奇。 和敏胆大,上前询问道,“妃娘娘说太子弟弟和我们一样属小老虎的,你也有小老虎的玉牌嘛?” 其他几人也紧紧地盯着保成,想要看一看他是什么样的小老虎,和雅的小手不自觉地捏上了自己的玉牌。 保成捏了捏衣袖,伸手从衣服里掏出玉牌,声音细弱但是神色骄傲,“嘟的玉牌是大脑斧嗷呜叫的,灰娘娘说和保成一样威呶八七(威武霸气)!” 几个孩子一拥而上,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昨天我也看到这个了,但是我觉得花花和蝴蝶比较好看。” 和敏、和雅还把自己的玉牌递到保成面前试图获得他的共鸣。 保成仔细看了看,心想果然灰娘娘最喜欢保成,没有骗我,被介介妹妹先挑走的他果然不喜欢,还是这个大脑斧嗷嗷叫最适合保成了。 傲娇地哼了一声,“嘟觉得嘟的脑斧最好看。” 几个小姑娘尖叫,“明明这个有蝴蝶的和花花才是最好看的。” 保清也在一旁凑热闹,“小爷也觉得这个咆哮的老虎最好看了。” 几个小姑娘瞬间不依了,几个人分成了男生阵营和女生阵营激烈地争论,吵得脸红脖子粗。 殿里围观的大人们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反复车轱辘话声明自己的最好看以及贬低对方的难看。 吵着吵着还牵扯进了不想干的保清和纯禧、和婉,长生和万黼因为年纪小逃过一劫。 最后迟迟吵不赢对方的孩子们都破防了,一边哭一边吵。 本身就年纪不大,平时说话也就是勉强能听懂的状态,这一哭更是只能听到呜呜哇哇的声音。 几个庶妃哭笑不得抱回自己的孩子,乌希哈也在康熙的示意下抱回了保成。 保成趴在乌希哈的颈间哭的委屈,嘴里还嘟囔着“嘟不要和你玩了”。 好容易抽抽噎噎地趴在乌希哈身上平复着情绪,等抬头再看向乌希哈时又没憋住情绪,“哇”地一声又是大哭! 其他的孩子本来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被保成一引瞬间又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康熙无奈,示意各人出发,独自坐着轿撵隔开他们再慢慢哄。 于是,靠近慈宁宫宫道上的宫人就听见了宫里娇贵的小主子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哭声表演,直到仪仗靠近御花园的时候才渐渐停止。 作者有话说: 预估错误,没能写到景山剧情!明天继续! 第20章 九月深秋,轿撵为了保暖围上了一层厚重的帐子,乌希哈抱着保成坐在轿撵中,慢慢轻抚他的背,保成在这狭小独处的环境中终于平复了心绪。 一抽一抽地向乌希哈告状,“坏介介和坏妹妹说保成的大脑斧丑,呜…,明明四她们的丑哇…” 乌希哈掰正保成的身子,面对面耐心地询问,“那保成真的觉得姐姐和妹妹的小老虎丑吗?一开始的时候保成不是只是觉得比起姐姐妹妹有蝴蝶和花花的老虎,你更喜欢你的咆哮老虎对不对?” 保成揉了揉眼睛,不甘不愿地应了声,“嗯”,又紧跟着反驳道,“但是嘟的脑斧就是比她们的好探。” “所以保成可以告诉妃娘娘你不喜欢姐姐和妹妹的小老虎哪里呢”,乌希哈循循问道。 “脑斧明明就是跟保成一样威呶八七,怎么可以有小福迪和花花,才一点也不好探嘞”,保成抱着胸气鼓鼓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保成你听妃娘娘说”,乌希哈正视着保成的眼睛,“你和哥哥都是男孩子对不对,所以你们喜欢的东西就比较一样啦,就好像你们都喜欢这个老虎咆哮的样子,你刚刚和姐姐妹妹们吵架的时候不是也说哥哥的老鼠抱酒葫芦也很好看吗” “但是姐姐和妹妹都是女孩子呀,跟保成和保清是不一样的呀。我们女孩子会比较喜欢花花和蝴蝶,当然有些女孩子也会喜欢不一样的东西。你看妃娘娘的裙子上是不是有很多花花和蝴蝶。” 正好今天乌希哈穿了一件红色的蝶戏百花洒金旗袍,她展开裙摆,示意保成低头看看。 保成仔细看了看,还用手撑开来辨认,“灰娘娘的衣服有好多花花和福迪。” “对啊”,乌希哈看着保成微微松动的样子又接着放招,“保成等会儿到景山的时候可以看一看姐姐和妹妹们的小裙子,是不是也有许多花花。” 乌希哈记得清楚,和敏穿的一身湖蓝暗花玉兔折桂云锦百褶裙,和雅是一身粉色彩绣芙蓉桂花蜀锦琵琶襟。 只要保成去看了,保证他就能理解女孩子对花的偏爱。 “但四,似介介和妹妹先说保成的不好看的,是她们的错,她们不乖。”保成哼哼唧唧地依旧有些不愿意原谅她们。 “而且多多也不想原谅她们的”,还补充了和自己一个阵营的保清的看法。 乌希哈看着保成嘴硬的样子,觉得可爱又搞笑。“那保成可以先问问哥哥,告诉他姐姐和妹妹们不是故意的,再看看哥哥愿不愿意和好,可以吗?” “哼”,保成抱着胸撇过头去,“那嘟就威呶八七一点原谅她们好了”。 长长的仪仗队蜿蜒着出了神武门,景山园前等候了许多宗室王爷。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纯亲王隆禧、简亲王喇布、安亲王岳乐等人都在两侧静候。 康熙率先落轿,先绕到后侧搀扶太皇太后,才命众人起身。 乌希哈将太子交给前来接应的梁九功才跟在太皇太后身后慢慢游历。 康熙将保成和保清带在了身边,一同侍奉两宫太后一一参拜佛像,时不时还停驻一会儿,观赏风景,让太皇太后歇息一二。一行人慢慢悠悠地爬上了万春亭顶峰,从高处眺望整个紫禁城。 康熙站在最前端,他看着视野中清晰可见的乾清宫,看着京城四处的人声鼎沸,看着他的万里江山。 心中豪情万丈,脱口而出,“云霄千尺倚丹邱,辇下山河一望收。凤翥中天连紫阙,龙蟠北极壮皇州。烟生沆瀣春初丽,露湿芙蓉翠欲流。却向闾阎看蔀屋,崇高还廑庙堂忧。” 太皇太后率先喝了一声彩,“皇帝好志气!” “皇上心胸开阔、抱负远大。臣愿为陛下手中青锋,效犬马之劳。” 这是愿为贤王的裕亲王。 “景山好风光尽在皇上诗中了,臣弟佩服。”这是素来爱给康熙歌功颂德的常宁。 只有十六岁的纯亲王隆禧在认真地做阅读理解,“皇兄这首诗景山秀丽、江山壮阔、满腔抱负尽在不言中,气势磅礴有李太白之风,用词绮丽如李后主,襟怀抱负不输范公岳阳楼。臣弟以为可为景山一绝。” 静立在太皇太后身后的乌希哈低头忍笑,这位纯亲王说他谄媚,又实在是一脸真诚。说他赤子之心吧,乌希哈在侧边已经能看见康熙的眉眼也抽搐了两下。 恐怕也被夸的尴尬非常。 正在这时刚刚说了一大段话的纯亲王咳了两声。 也许是因为万春亭上没有遮拦,四面吹来的秋风确实有些瑟瑟寒意。 而且据说纯亲王的身体一贯虚弱,咳了一阵脸上并无半分红晕,反而满脸苍白。 乌希哈就见身前太皇太后扶着拐杖不自觉地挪了两步,康熙也十分担心,命令众人进殿。 康熙坐在上首,两宫太后分坐两侧,太子坐在太皇太后下首。 宗室王爷和王妃们坐在右方坐席上,后宫妃嫔则在左边坐席上顺序坐下,除了保成的所有阿哥格格因为年纪还小都坐在各自的额娘身边。 乌希哈坐在第一列的第三个坐席上,旁边是佟妃和带着和婉、长生的马佳氏,对面正是靠在椅背上微微喘气的隆禧。 康熙坐在上首,看着幼弟面色苍白不住咳嗽的样子心中忧虑,忽然示意梁九功,“去你永寿宫主子那问问可带了她亲制的雪梨枇杷膏,朕记得海金给朕呈了一罐,平喘止咳很是有效。” 梁九功一边走向乌希哈一边。内心腹诽,哪里是海大人呈给您的,分明是您蹭着海大人喝了觉得好抢过来的,海大人哪里敢不呈。 乌希哈听了梁九功的传话内心惊诧,康熙怎么会知道她每年秋天都要做雪梨枇杷膏的? 她今天还真带了一小瓷瓶,只是已经让鸢尾拿去冲泡了。 这一路爬上来又没少说话,嗓子干痒的厉害,她寻思着自己吃独食也不好,叫鸢尾问了一圈后妃,索性都冲了。 “梁公公,不知皇上可说了要做什么,本宫倒是带了一小瓶,只是已经叫人都冲了,打算给我们姐妹分一分。” “倘若皇上要喝的话,也是有的。” 梁九功也不知道皇上问这个要做什么,便告罪回话去了。 康熙没想到迟了一步只得作罢,“罢了,原是想着舒穆禄氏制的枇杷膏药性好,想着给你七爷匀一份,去叫永寿宫妃的婢女多冲泡一点,给太皇太后、太后、太子还有隆禧都呈一盏。再让万春亭的宫人冲一点给宗室王爷们送去。” “是,奴才遵旨。” 梁九功刚出了门,就见永寿宫娘娘身边熟悉的那个大宫女带着好些个眼熟的小主们的贴身婢女端着茶盘走来。 鸢尾笑着福身行礼,“见过梁公公,公公可是有什么差事?” “鸢尾姑娘,杂家可正要找你。皇上吩咐了,这枇杷膏有劳姑娘给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和纯亲王都上一份。不知这里可足数?” 鸢尾听到皇上吩咐时紧张的神色瞬间放松,“梁公公请放心,咱们主子早有了吩咐,宫里的大小主子俱都有的,昭妃娘娘和佟妃娘娘先时传话说不要,正巧匀给纯亲王殿下。” 鸢尾身后是马佳氏的大宫女双韵,也笑吟吟地接话,“永寿宫娘娘带的枇杷膏不够这么多人的,主子们担心对面的王爷们觉得咱们宫里吃独食儿,还特意嘱咐了茶水房冲了枇杷膏,马上就上来了。” 梁九功一拍掌,赞不绝口,“主子们正是蕙质兰心,杂家正是奉皇上的令叫茶水房给王爷王妃们也上枇杷膏呢,姑娘们可省了我的劲儿。” 一行人进了殿,梁九功亲自端着一盏枇杷膏去复命,康熙挥了挥手,“隆禧你脸色不好,喝一盏枇杷膏润润嗓子。” 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少年起身谢恩,嘴角还扯着一抹笑意。 众人心中感慨,皇上对纯亲王果真是恩宠有加,连自己的枇杷膏也要赏他一份。 隆禧也只以为是皇兄担忧他,才急着叫他喝些枇杷膏缓一缓,没想到刚喝下去便觉得与以往喝的截然不同。 嗓子处的瘙痒和方才咳嗽时胸口的抽痛感隐隐被抚平,一直聚不齐热意的身上竟也微微出了汗意。 隆禧仰头一饮而尽,让身后的宫人给他续杯,没想到后上的却没什么效果,与他幼时在宫里喝的枇杷膏一般无二。 抬头看了看上首的皇兄和对面新入宫的小皇嫂,方才带着队进枇杷膏的好像就是小皇嫂身后的那个宫女,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奥秘。 乌希哈看着梁九功捧着端给康熙的枇杷膏去了纯亲王那桌,明白康熙是为了纯亲王讨的枇杷膏。 他倒是会做人情,借花献佛玩得挺好她掺了三滴灵泉的枇杷膏一共就得了三罐子,他就要送出去一罐。 罢了,看在纯亲王与她大嫂好歹算是姑表亲,老太妃也为她废了大力气安排人手的份上,她便送纯亲王一罐子。 谁让十六岁的小少年长得怪清俊的,她心软也不忍心叫他过两三年便因病去世,看看能不能救吧。 作者有话说: 因为改了文名,所以(出于强迫症)改了内容简介,前面内容没有修改哦! 第21章 “鸢尾,皇上将他的那盏枇杷膏赏给了纯亲王,去将多的这盏给梁九功送去,叫他呈给皇上。” 乌希哈看着桌上夺得一盏枇杷膏侧头低声吩咐鸢尾。 坐在乌希哈上手的佟佳氏慢悠悠地喝着一开始上的茶水,遮着嘴微微一笑,“妹妹这体贴人心的功夫比起姐姐身边的巧慧也不差分毫,出来爬个景山都眼巴巴地带个劳什子枇杷膏,倒是跟庶妃们十分要好,想是昨儿下午处出感情来了,果真是长袖善舞。” 四周寂静,昭妃扭头打量了佟佳氏一眼,又转过头抚着茶盏。 马佳氏在桌下轻轻拽了拽乌希哈的袖子,开口说道,“舒妃娘娘为人亲切周到,何止妾身们愿意亲近,几位阿哥公主们也很是孺慕,佟妃娘娘未免用词不当了些。” 坐在后排的小纳喇氏也附和道,“昨日妾身等人拜见娘娘,只觉着见之可亲,今日再蒙娘娘照顾,只有心存感激呢。” 乌希哈反手拍了拍马佳氏的手,安抚地看了一眼第二排的几位庶妃,盯着佟佳氏微笑。 “本宫是个俗人,向来喜欢热热闹闹的。几位庶妃姐姐为人亲善,倒也愿意与本宫结个善缘,带着几位阿哥公主在本宫的永寿宫消磨时间。宫中姐妹相谐,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只是佟妃你向来喜好安静,皇上又忙于政事久不临幸,想来承乾宫也冷清紧,你若是羡慕本宫人缘好,本宫倒是也不吝于指点你一二。” “你,你放肆!” 这话说的扎心,一下子就刺到了佟佳氏最在意的地方,她不正是因为看不惯康熙的新宠才如此出言讽刺,奈何乌希哈说的体面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 “佟妃慎言,本宫与你同为妃位,放肆二字恐怕你说本宫不得。” 佟佳氏狠狠地剜了一眼,愤愤地放下茶盏,扭过身去。 乌希哈转头,向众人挑了挑眉,得意一笑。 沉默内敛如大纳喇氏也忍不住用帕子遮了嘴,一向爱说笑的张氏和小纳喇氏则笑着指点乌希哈,还叫着几个小姑娘。 “和婉、和敏还有和雅去亲香亲香你们妃娘娘,你们方才喝的枇杷膏可是你们妃娘娘亲手做的。” 几个小姑娘不明所以,就见周围的大人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也跟着傻乎乎地笑,在乌希哈身上歪着。 上面的康熙看着下面乌希哈身边围了一群孩子,眉眼笑得飞扬,心中好奇。 “和婉姐妹几个怎么都围在舒妃身边,朕看你们都在笑,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乌希哈正色起身回话,“启禀皇上,臣妾们在笑是说起来方才上山的时候看见后殿那儿有一片枫树林长得好,想着等会儿带着几位阿哥格格一块去瞧一瞧。” 康熙心知小姑娘没说真话,刚刚他亲眼看见她回了表妹一通话后,众人都笑嘻嘻的。 不过他还是遂了乌希哈的愿,只稍后叫梁九功去打听一二便罢。 “朕也记得后殿那处枫树林景色不错,你们既然想看,趁着这会还没正式开宴,便先去看看吧。” 正要说完,就瞥见了保成眼巴巴盯着乌希哈的眼神,“将太子和纯禧公主也带着去吧,多带些伺候的。” 乌希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连忙谢恩,起身走到保成的坐席上弯腰牵起他,连忙出了殿门。 六个人带着八个孩子迅速的离开大殿,留着乳母们在后面抱着孩子,自己先快步离开。 刚进殿后的枫树林便忍不住叉腰喘气,相互看看忍不住放声大笑,一下子就有了几分亲密的感觉。 张庶妃最先出声,“佟妃她自打进宫就一副高高在上,谁都想跟她抢皇上的样子,咱们姐妹去拜见她还得了好一番冷待。” “再有给公主们的见面礼那个敷衍劲儿,我都不稀得说,即便不是阿哥,公主们也是皇上的孩子,她竟如此轻慢。我出身卑微,又只是个庶妃,不敢与她呛声,今儿娘娘大发神威,妾也托您的福出了一口气。” 马佳氏、兆佳氏也心有戚戚地频频点头,想来与张庶妃也有一样的遭遇。 大纳喇氏皱着眉接话,“也不单公主们的礼物不上心,保清养在宫外,中秋家宴第一次见她给他请安,也全然没提什么补一份见面礼的事,想是没放在心上” 马佳氏和小纳喇氏面面相觑。 “长生收到的礼物倒是比和婉体面,是一块歙砚,只是如今还被我收在库房呢。” “万黼也是一样的歙砚,六岁才要入学,还有五年才能用上。” 乌希哈在一旁吃瓜,十分震惊。佟家难道没教佟佳氏待人接物吗?这是把康熙目前所有子嗣的生母得罪了遍啊! 说话间抱着孩子的宫人都追上来,众人停止继续讨论,端起了仪态。 等寻了一块空地,放好凳子,才围成圈让孩子们在铺的毯子上玩耍。 只是几个人似乎还都记着仇,和婉姐妹三人和纯禧围在一头,保清也拉着保成坐在了离妹妹们最远的一头。 还费劲吧啦的把长生和万黼也拖到了一起,嘴里念叨着,“你们俩都是男子汉,应该跟我和你们太子哥哥在一起玩,不要和哪些女生在一起,她们太过分了,你们不要和她一起玩了。” 周围的大人笑得乐不可支,看着保清拖着长生和万黼在毯子上移动,但是长生拼命往姐姐的方向扒拉,挣得脸红脖子粗。 万黼呆愣愣地坐在保成的身边仰头对哥哥笑得傻乎乎的,还试图站起来,结果不住地往保成身上扑去,带着保成一起仰倒在毯子上。 怎么也搬不动压在身上的万黼,保成灰心地瘫在那里,像一只怎么也翻不过壳儿的小乌龟,嘴里可怜巴巴地叫着“灰娘娘,快救救保成,弟弟太重了。” 结果乌希哈只顾着自己笑得开心,甚至还阻止了意图上前的宫人。 “保成你…哈哈哈…去求求哥哥姐姐们吧,你们小孩子的…嗝…战争我们大人是不可以参与的。” 因为笑得太欢快,乌希哈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甚至还笑得打起了嗝。 保成听着妃娘娘的嘲笑声,内心悲愤,很想硬气地不求了,但是弟弟他真的太过分了! 万黼可能是没有和与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起玩过,趴在保成的身上十分激动,虽然行动比较艰辛,但还是咕蛹咕蛹地挪成了和保成面对面的状态。 然后就开始疯狂亲人大法,当然也可能是啃人大法,糊了保成一脸亮晶晶的口水。 保成拼命推着万黼的脸,但也许因为两个人的位置问题,保成并不能完全阻止万黼的糊口水大业,只能一边拼命用手挡着一边尖叫着,“多多救我,弟弟太脏了,都是口水!” 真的很像一只被小奶狗疯狂舔毛的娇贵小猫猫! 还在毯子中间和长生僵持的保清头也不回地高声回应,“你再坚持一下,等我把长生抱过去再帮你。” 还抽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无情吐槽,“弟弟们都好笨呐。” 乌希哈真的很想拍着大腿狂笑,但是只能紧紧掐着手憋笑,她已经看到了保成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真的好想给他配音:“嘟怎么会有这样的冤种兄弟!可恶!” 被保清噎住的保成只能选择滑跪认错,向姐姐们求助。 “纯禧介介、三介介救救我”,保成狠心一闭眼,大声喊道,“嘟承认你们的玉牌是最好探的!” 和婉得意地冲着纯禧和两个小的笑了笑,“你真的觉得和敏跟和雅的小老虎比较好看吗?” 保成闭着眼,有气无力,小小的年纪已经明白了有口无心的真谛,“对,你们的最好看,快来救救我,把这个胖弟弟搬走。” 和婉像个大姐大一样带着几个小姐妹飘飘然越过正在僵持的保清和长生,来到了被万黼压着乌龟仰躺的保成身边。 简直是盛气凌人。 还不饶人地让保成承认她们所有姐姐妹妹的玉牌都比他们男生的好看。 保成躺在地上,觉得他的姐姐妹妹们真的是无比高大,再想想被胖弟弟压住的自己,悲从中来,“你们最好探了,快点把胖弟弟搬走啊。” 闭着眼心里气鼓鼓地念叨着,嘟这才不是认错呢,嘟这系忍弩重重(忍辱负重)、好男不女斗! 而正在毯子中间和保清僵持的长生看见姐姐从身边走过瞬间放弃了抵抗,整个人自然垂下由着保清把他抱(拖)到保成他们旁边。 保清废了老鼻子力气,结果刚抵达目的地就听到保成不争气地承认了对方的玉牌好看,整个人如遭雷劈,沧桑看天。 弟弟们真是太不争气了,没一个靠谱的。 保清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那“毁灭吧”的姿态实在是太过于灵性,以至于旁边伺候的宫人们都没忍住,纷纷憋笑出声。 笑得正欢乐的时候,恭亲王的随从求见。“启禀娘娘,方才皇上准许了我家主子见见纯禧公主,如今正在前边台子上等着呢,怕打扰娘娘们雅兴,特命奴才过来接公主。” 乌希哈看了一眼从这个随从过来就紧紧盯着的纯禧,心里明白这孩子也盼着见亲阿玛。 “纯禧,恭亲王求见你,你便跟着这个奴才去见见吧。” 纯禧起身告退,水盈盈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乌希哈一眼,并不像初见时那样平静无波。 马佳氏看着纯禧离开的背影口中感叹,“这孩子也难,成年累月地不见亲生父母,恭亲王倒也罢了,时不时还总能见上一回,只是她生母是侧福晋,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一面。” 坐在马佳氏对面的大纳喇氏神色黯淡,她的保清也小小年纪就放在宫外养着,她知道皇上是被那几年宫里不停夭折孩子的尽头吓到了,才将保清送出宫去。 可如今长生和万黼都已经养的那么大了,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能接回保清。 “是啊,这天底下最难熬的事儿就莫过于骨肉分离,若叫保清日日在我跟前承欢,便是…不来我也不在乎。” 大纳喇氏眼神眷恋地看着和弟弟妹妹们玩成一团的保清,等明儿一早,保清便又要出宫去了,下回再想见他便是颁金节了。 张氏叹了口气,“你也是难,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把五阿哥接回来。这日日母子分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马佳氏懊恼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想要宽慰大纳喇氏,“五阿哥已经四岁了,长得又健壮,一看便是立得住的孩子,皇上心里定然有数,姐姐放宽心。” 乌希哈看着也心酸莫名,这两天她但凡见着大纳喇氏,她的视线必是时刻跟着保清的,也不知她是怎么忍过母子分离的痛苦的。 这宫里乐子少,规矩又大,康熙也不是沉迷后宫的皇帝。这后宫的嫔妃倘若有个孩子能牵肠挂肚地操心着,日子也好过许多。 便像大纳喇氏刚才没说全的话,对她们这些并不求着皇帝宠爱的人来说,若是有个孩子日日承欢膝下,康熙来不来倒也无所谓了。 只可惜,她再是喜欢孩子也是万万不敢生的,索性还可以照看保成打发打发时间,平时也只能玩玩别人的孩子消磨消磨时间罢了,所以还是要和这些妃子们打好关系! 第22章 一行人在枫树林待了许久,聊一聊闲话,看一看孩子。 等到康熙派人前来知会竟然也隐隐有了几分闺中手帕交的意思。 乌希哈一手牵着太子,一手牵着纯禧公主,跨进了正殿的门槛,将他们送到自己的座位上后才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坐席。 太皇太后看着乌希哈与保成无意识流露的亲昵,眼中神色不明,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哀家看着保成似乎与舒穆禄氏很是亲近”,便转头关心起了刚见过生父的纯禧。 徒留听到话后心肝一颤的乌希哈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太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她亲近太子不满吗? 抬头神色不安地看向康熙,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乌希哈看着康熙充满安抚意味的颔首,心中一定。 她亲近保成是康熙允许的,便是太皇太后怪罪也有康熙在前面顶着。 这一顿宴席过得很快,康熙照例发表一番祝词,然后赏赐一些御膳以示恩宠。 值得一提的是尚未入朝的纯亲王得的赏与已经入朝议政的两位兄长得的赏一样的丰厚,想来康熙对这个比他小的弟弟抱有厚望。 而后妃这边,昭妃得的赏略重一筹,乌希哈与佟佳氏得的赏倒是一样,而生了阿哥的庶妃又比格格的生母更体面一点,这波赏膳儿女双全的马佳氏可谓是风头无两。 乌希哈心中暗骂康熙是个重男轻女狗男人。 九月的天黑的晚,申时初康熙就下令回宫。众妃进了神武门便各自回自己的寝宫,康熙则是独自带着太子回了乾清宫。 乌希哈作为新妃入宫的前三天已经过去,康熙今夜并没有招幸任何后妃,选择在乾清宫独宿。 回到乾清宫,康熙跟保成享受了难得的父子亲密时间,等哄着保成睡着后,康熙才唤来梁九功询问他今日宴席上妃席那边发生了什么。 梁九功弓着身,干净利落地复述了打听来的消息,倘若乌希哈在场必然十分震惊。 因为梁九功从佟妃嘲讽她开始一直到她们在后殿的一言一行都复述了出来。 康熙听着先是皱眉,后是带着笑。 承乾宫表妹越发不像话了,先是不慈再是善妒。他原以为冷落她一个月能叫她想明白自己的不妥当,没成想如此不着调。 看看人家舒穆禄氏送给几个孩子的礼物,无论男女一视同仁,太子便再重一筹,礼物也用心别致。 再看看她,若不是顾忌着佟家的脸面,他都想请太皇太后下旨申斥了,竟然还是不思悔改。 倒是舒穆禄氏,海金只说她妹妹乖巧可爱,贴心懂事,可没说他妹妹如此有趣。 说话倒是怪伶牙俐齿的,教育孩子挺有一套歪理的,还说什么大人不能参与小孩的战斗。 不过保成今天回来后倒是频频提到了保清和万黼,一直小嘴叭叭地和他说今天发生的事,和平日里的模样全然不同,活泼了许多,看来平日里可以让舒穆禄氏与保成多接触一二。 还有太皇太后那里他得去解释一番,以防她为难舒穆禄氏。 皇玛嬷想让太子亲近太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他万万不可能叫太子亲近蒙古的。 皇阿玛和他废了那么大的劲才让蒙古女人退出大清的后宫,太子决不能与太后亲近。 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见梁九功复述了大纳喇氏那句“便是…不来…”和在场众人的表情,康熙不由得出神。 赫舍里氏去世后他心里曾问过自己后不后悔没有回应她的一腔倾慕。 他想了许久,还是不后悔。 一是前些年实在分不出心力惦记这些儿女情长,他所能回报赫舍里的就是尊重她,给她掌管六宫的权力; 二是他坚信作为帝王,不应该有心爱的女子,这不利于后宫安定,也会影响他在前朝的判断,他皇玛法和皇阿玛就是前车之鉴。 他幼时见过皇阿玛对董鄂氏的偏爱,那是他们两个人的盛宴,一群人的哀歌。 宫里有很多心爱着皇阿玛的娘娘,在皇阿玛的忽视下就像一朵枯萎的花。 他额娘也是这样,记忆中常常有额娘“斜倚熏笼坐到明”,痴痴望着承乾宫的样子。 但是也有娘娘全然不在乎皇阿玛,尤其膝下有孩子的,就好像七弟的额娘钮祜禄老太妃。 她们过得很自在,不会像额娘那样辗转反侧、郁郁寡欢。 皇玛嬷说女子假如爱上一个人,就很容易被嫉妒蒙蔽眼睛,做出勾心斗角的错事。 如果他后宫的女子能够有个孩子牵心挂肚,无所谓他的恩宠倒也无所谓。 只要她们能养好孩子,不去破坏后宫的平静,这也很好。 许是接近颁金节,南边三藩打得又激烈,后面的日子的康熙只是三五不时的招些嫔妃乾清宫侍寝,很少往后宫去。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乌希哈的快乐。 自从景山之后,许是与几个庶妃建立了不错的交情,大家都是有子万事足的人,彼此之间没什么利益之争。 她的永寿宫常常会有庶妃们约着拜访一二,还带着小阿哥小格格们。 最常来的是旁边的启祥宫和长春宫,两宫离得近,大多是长春宫的三个人带着两个小格格到启祥宫逗上李庶妃三人带着万黼一起到永寿宫做客,马佳氏和大纳喇氏则因为距离太远缺席了他们的活动。 她们都是好热闹的人,除了董庶妃身子不好心里还记挂着夭折的小格格常常缺席外,几乎每天下午大家都会在永寿宫消磨时间。 康熙也会在上午保成学习完满语后把他送到永寿宫,等下午学汉语时再接回去。 因此,乌希哈每日上午享受完自己的个人时间后,中午就有小可爱陪她一起用餐,然后她跟保成玩点益智玩具。 再给他讲个睡前小故事,就可以搂着真人娃娃抱枕睡个香甜的午觉,现在十天过去了,她已经把《西游记》讲到收服白龙马的情节了。 等下午保成走后,就有庶妃们和她开始姐妹茶话会,还有和敏、和雅两个可爱的小萝莉童言童语,小不点万黼乖巧卖萌。 这个日子不要过得太爽哦,康熙都没有她快乐。 许是康熙也见不得她快乐,九月二十日那天,康熙突然在傍晚的时候带着保成来了永寿宫。 当天晚上就放了个重磅,要她辅佐昭妃筹办颁金节。 第23章 “昭妃办宫里的宴席都是办惯了的,只是她近日身子不太好,实在操劳不过来。因此,朕想着让你协助昭妃,替她分担一二。” 晚上二人被翻红浪后躺在床上,康熙搂着乌希哈低语。 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乌希哈动了动瞬间清醒,动了动脑袋,心中困惑。 “臣妾入宫时日尚短,实在担不得如此重任。倒是佟姐姐出生承恩公府上,又比臣妾早进宫。臣妾以为不如让佟姐姐担此大任。” 乌希哈才不愿意插手什么公务,昭妃如今且好好的呢。 即便是此次协助昭妃筹办颁金节,也只是出力当个跑腿的,又得不到什么实惠。 康熙噎了一下,他也想让表妹协助昭妃做事呀!这不是她实在不靠谱嘛? 经过重阳节那日他已经知道了,表妹在宫里确实不得人心。 只怕叫她协助昭妃,后宫众人不服气。 倒不如叫这个小丫头去办事,他瞧着她与后宫嫔妃仿佛都相处的很好。 只是到底是亲表妹,在其他宫妃面前他还是要顾及一下佟氏的颜面。 “佟氏她自幼体弱,近来天气转凉,她身上有些不好。这件事不必交给她,朕相信你必定能做好这件事。” “你阿兄可是和朕炫耀过的,说他妹妹执掌中馈学得最好。” 乌希哈埋进康熙怀里,表情狰狞,声音却是羞涩柔顺。 “大哥真是的,怎么这样的小事儿也跟皇上说,真是羞死人了。臣妾那等三脚猫功夫哪里敢说最好,只盼着能不负皇上信任。” 颁金节是满人最重大的节日,宫里要宴请群臣,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如今离颁金节已经只有二十来天了,要安排的事情还是十分繁重的。 因此第二天一早乌希哈就带人去了昭妃的翊坤宫。 “皇上体贴姐姐,担心您身子有恙。特意命臣妾给您打个下手,这不今儿就来领活儿了。” 昭妃的脸色比起重阳节那日确实憔悴了几分,翊坤宫的药味也比乌希哈刚进宫时前来拜访的那次重了几分。 钮祜禄氏捏着帕子,时不时低头咳嗽两声。 听了乌希哈的话,敛眉笑了一下。“皇上是看中妹妹,才叫你协理筹办颁金节,哪里是心疼我这个旧人呢?” 见乌希哈羞涩的一笑,好似又要继续寒暄的样子。 昭妃连忙岔开话题,“这宫里筹办颁金节一向是有定例可循的。只是如今三藩吃紧,皇上便下令说要削减开支,今年的颁金节不必大办。像名单安排、场上布置之类的本宫已经着手调度了。只有宴席上要用的膳食单子单实在着急,许多菜需得提前备上才好叫内务府赶紧采买。” “本宫这身子实在不济,就有劳妹妹这两日抓紧拟个单子,然后再督促内务府采买一应食材,不知妹妹能否操持?” 乌希哈面露为难,她从前也不曾进宫用过宫宴。如今进宫每日里用膳都是自己特意点的菜单子,宫里的招牌膳食她都不了解,实在不知道这颁金节宴席该上些什么样的菜? “非是臣妾推脱不愿意为姐姐分忧。只是这膳食单子,臣妾也是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去拟,还请姐姐见谅。” 钮祜禄氏看着乌希哈脸上为难的表情,突然一拍手,一副懊恼歉疚地说道,“瞧瞧本宫,如今身子不太好,记性也差了。这颁金节的菜单子宫里一项是有定例的,只是今年这单子还需得妹妹仔细斟酌删减一二。” “既要按皇上的意思俭省些,但万万不能失了皇家的体面。露秋你去将内务府送来的记录历年颁金节膳食单子的册子给舒妃妹妹呈上来。” 回过头又对着乌希哈叮嘱道,“妹妹将这册子带回去参详一二,过两日将你拟好的单子送来翊坤宫,抓紧定下来也好叫内务府着手采买。” 乌希哈转头示意鸢尾接过露秋手中的单子,“承蒙娘娘信任,只是妹妹年少不曾理过此等大事,这便失礼向娘娘告辞。臣妾也想早些回去,看看旧年的陈例,只盼着不负皇上的信任。” “也好,本宫这里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便不多留你了。妹妹若有难事儿只管差人来翊坤宫询问。” 乌希哈带着鸢尾几人捧着一叠膳食册子回了永寿宫。 微微透着旧书霉气的册子被打开铺在桌面上。 乌希哈大致翻了翻,都是些一个比一个文雅、一个比一个喜庆的名字,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什么味道,只觉得一头乱麻、无从下手。 听昭妃的话,这颁金节的膳食单子还要既节俭又不失皇家气派,这可让她怎么弄? 桂嬷嬷看着主子在屋里唉声叹气的样子,挥手让鸢尾几个跟她出来,仔细盘问。 “嬷嬷不知道,昭妃娘娘把拟膳食单子的活儿和采买的活儿都派给了咱们主子,这两天就急着要,还说既要节俭又要体面,这不主子正烦这事儿呢。” 鸢尾一摊手,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桂嬷嬷。 桂嬷嬷听完后一脸凝重,这宫里头办宴席拟膳食单子和采买一块算得上是最难的。 何况这又要节俭又要体面,这显然是昭妃娘娘故意为难人。 主子乍一接触宫务,就上手这弯弯绕绕多得很的活,这事难办啊。 倒是一旁的小夏子探头探脑的,“桂嬷嬷、鸢尾姐姐,小的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二人抬起头双双盯着他,小夏子咽了咽口水,“不如请黄德海公公和膳房的总管太监来宫里走一趟,让娘娘当面问问也好取取经。他们这些老油条在宫里混了几十年,最清楚这些事了。” 桂嬷嬷猛地拍了一下小夏子的肩膀,“好小子这脑袋瓜子怪灵光的,这事儿若能成嬷嬷必然向主子给你表宫。” 转身就进屋向乌希哈禀报,只留着小夏子在后面摸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这能成吗?黄德海本宫知道,他一心想要靠上本宫。只是那膳房主管从来也没和咱们宫里打过交道,也不知靠不靠谱。” 乌嘻哈的手里捏着册子,踌躇着下不了决定,最后一咬牙。 “罢了,你让小夏子去给黄德海传个话。叫他今儿晌后来永寿宫一趟,咱们先问问他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底细。看看他怎么说,倘若他觉得可行,咱们就想想法子跟膳房总管搭个话。” 午后哄着保成睡着后,乌希哈才来到正殿召见黄德海。 “黄公公,不知你可听说本宫如今接了拟膳食单子和采买的事,本宫初入宫实在对这些摸不着头脑。寻思着你在这宫里待的久,又是内务府的总管,想来了解这些事,这才特地请您过来取取经。” 黄德海在下面弯着腰,连声儿说“不敢不敢”。 “娘娘言重了,这当奴才的不就是为主子分忧,哪儿担得上您如此客气,万万不敢。娘娘若有要问的只管问,奴才必是知无不答。只是这事奴才还真没听说过,还得有劳您给说说。” 桂嬷嬷上前一步,扶起黄德海把他按在小墩子上,一五一十把原因给说了一遍。 黄德海越听越皱着眉,“娘娘不知,这事儿不好办呐,按理说历来打下手筹办宴席的再没有分这种重要的事儿的。拟菜单子倒是无妨,娘娘尽可寻膳房总管来盘问一二,只是这采买的事儿有点难。” 乌希哈好奇,她原以为拟单子才是最难的,采买这东西照着单子买就是了。 “这内务府也分不同府库,奴才管的这个就是分东西,采买一事咱们这个库都碰不着,都有专门的人管着。” “娘娘您也知道这皇家宴席不管俭不俭省,食材是必不能不上档次的,这开支可就大了,何况娘娘在采买那块又没有根基,恐怕镇不住那些人的手。这跟娘娘俭省的本意可就差远了。” 乌希哈若有所思,今天昭妃分了这任务给她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原以为难处在单子上没想到暗手在后面。 她原先也没细想,这黄德海一说倒是明了了。清朝内务府的贪污那是数一数二的,她一个才进宫的后妃哪里镇得住哪些老油子。 到时候你贪一点我拿一点,只怕食材再俭省开支也少不了,不就违背了康熙的旨意。 只是昭妃若想凭这个叫她吃瓜落,恐怕还差点火候。 作者有话说: 没有封号好不方便哦,只能先取个姓氏第一个字称呼乌希哈,好想快点给她封号,可惜还得等明年…… 第24章 乌希哈思索一番,决定先礼后兵,又或者说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既然是这样,那本宫便先叫了膳房总管过来,这两日将膳食单子先定下来。本宫知道黄公公你在内务府做事,也不好叫你为难。这样你先替本宫放个风,先警示他们一番,就说本宫这次铁了心要卡死这里面的油水。” 黄德海心中无奈,那帮孙子哪是娘娘说不准拿油水就能乖乖缩手的,但也只能弯腰应是。 乌希哈心知黄德海只觉得她在做无用功,但她本意也不是想凭自己的一句话就解决这件事情。 采买的人能被这风声吓到收手倒也罢了,那些有意与她为难的蛀虫自然是一个也跑不掉。 等黄德海走后,乌希哈才询问桂嬷嬷。 “本宫记得重阳节后咱们送给纯亲王的一瓷瓶枇杷膏按道理应该用的差不多了纯亲王妃前天是不是递了牌子说想要当面感谢本宫?” “主子记的不错,是重阳节第二天皇上派人来叫您私下里送些枇杷膏给纯亲王,因着您只带了一罐子进宫是以只匀了纯亲王一瓷瓶,如今过去一旬有余,差不多该用完了。明儿是二十,正好是亲王妃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 “虽然太皇太后慈爱不让我们常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但本宫也许久未去了。明天早些叫我起身,咱们去给太皇太后请个安,再邀请纯亲王妃来永寿宫做个客。” 见桂嬷嬷点头应了声好。 乌希哈又叮嘱小夏子,“你待会儿去膳房让他们呈一些这一两个时辰立时能上的御膳,得有能上颁金节宴席的资格,叫膳房主管未时正带着东西来拜见本宫,就说本宫想定下膳食单子,劳他来给本宫讲讲。” “鸢尾你现在去启祥宫、长春宫请各位庶妃下午提前到未时初来永寿宫,再带着本宫的轿撵去钟粹宫和延禧宫请二位庶妃一并过来。就说本宫有意请各位庶妃来永寿宫,请她们帮本宫定一定颁金节的膳食单子。” 说完后看了一眼壁龛上的铜镀金嵌珐琅祥禽报瑞钟,已经是午时三刻了,还有一刻钟就是康熙派人来接保成的时间了。 乌希哈转身走进里间,保成正团在她用抱枕围起来的被窝里睁着大眼睛自娱自乐,见乌希哈走进来一脸惊喜地把自己裹成蚕蛹一拱一拱地靠近乌希哈,表情惊奇又骄傲。 “灰娘娘保成刚刚梦到孙悟空在打猪八戒,保成和孙悟空一起打猪八戒,保成会飞哦!” “真的吗?那我们保成可真是太厉害了!那么这么厉害的保成,一定会马上起床回去继续学习的,对不对?只有好好学习的孩子,长大后才可以变成孙悟空一样的大英雄哦。” 保成哼唧着起身,“嘟一定会变成最厉害的大人,和阿玛一样厉害。” 等乌希哈给保成收拾好,乾清宫来接保成的小太监也已经到了门口。 送走了坚持要自己走,背影雄赳赳的保成,乌希哈刚歇了半个时辰就迎来了相继前来的庶妃们。 “原是不该如此冒昧耽误几位姐姐,只是昭妃娘娘今儿早上派了我一桩差事。妹妹实在为难,事又赶得紧,因此才急急想着向各位姐姐求助。 ” 乌希哈一脸歉意的解释缘由,担心自己的匆忙邀请会打扰人。 马佳氏离得最远又怀有身孕,因此第一个出言,“娘娘不必担心,臣妾原也只是清闲无事,娘娘思虑又周到,妾与纳喇姐姐都是坐着娘娘派的轿撵来的,也不费功夫。” 大纳喇氏笑着跟着点头。 “我已命人去膳房让他们先将膳房立时能上的御膳都呈上来。待会儿还请各位姐姐多多品尝,不吝赐教。” “估摸着等会儿膳房主管也该到了,咱们便先闲谈一会儿。” 乌希哈又扬声叫着门外的玉簪,“玉簪,你去小厨房瞧瞧,端些点心上来,再给马佳庶妃上一份银耳红枣羹。”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过几天要上夹子,得压一压字数(不是我偷懒),所以这两天的更新会有点少,等入V一定有大肥章看个够! 第25章 几个孩子被宫人引进了里间一起玩耍。 众人坐在正屋里捧着茶盏,只略用了点心,便谈起了宴席上的甜点一类。 张庶妃进宫最早,谈兴又足,最先精神勃勃地挨个儿数起这些年在颁金节宴上用过的点心。 “像豌豆黄、萨其马、枣泥糕、如意卷这些年已是吃腻了的,萨其马是咱们满人从前在关外就吃的饽饽留着倒也罢了,其他的那些也不妨换一换。” 马佳氏也跟着应道,“可不是,顿顿宴席都吃这个,有时候难得上点新花样,下一次就又没了。可巧这回能叫咱们自个儿做回主,往日里想吃的尽可点了。” 乌希哈在一旁蠢蠢欲动,“果真能换些新花样吗?我还以为这些东西都得从旧例里头定下来呢。” 大纳喇氏在一旁循循解释,“并不是这样的,一来看筹办的人愿不愿意花心思,二来也看膳房愿不愿意费心。妾记得有一年上了一道松仁酥饼,取的是长白山的松子,那股子松子香味儿比起寻常的松子奶皮酥胜过几筹。那道点心还是十二年的颁金节上过,后来仁孝皇后去世便再没上过了。” “说起新花样,妾倒想起小时候跟着阿玛去山西任职的时候用过一种牛舌酥,外酥里柔,微有些甜意,叫人难忘。” 说起各地的点心,乌希哈可就来劲儿了,甜的咸的、酥的粘的她哪种没吃过。 “说起点心,那花样可多了。听说黄山那边梅菜肉酥饼是咸味儿的,还有南边儿有一种萝卜丝油端子也好吃的紧,只是这些东西原是民间小吃,怕是上不得台面。” 乌希哈说着说着又犹豫了起来,毕竟这宫里的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精致体面。 提起这个,众人不便多言,只能宽慰道,“无妨,便是上不了宴,咱们自己也能用。” “也是,世间点心千千万,总有咱们喜欢的又能上宴席的。” 乌希哈打起精神,让鸢尾取来了她命人整理好的点心单子。 “这是我先前让人理的单子,宴上得有咱们满人的饽饽,便定个萨琪玛和豆面饽饽。等膳房总官来了问问可有长白山的松子儿,若是有便定一个松仁酥饼。 乌希哈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拍着册子,“至于剩下的一品点心我有个点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还请各位姐姐容我卖个关子。” 小纳喇氏上挑的眉眼微微低垂,语气失落,“人说好奇心害死猫,妾虽不属猫,但娘娘这般倒也叫妾心里痒痒的。” 看着漂亮姐姐低眉惆怅,声音勾人。 乌希哈手足无措,“这、那”地嗫嚅半天,就要脱口而出。 看着乌希哈窘迫的样子,与小纳喇氏同住一宫的李庶妃捏着帕子捂着嘴,噗的笑出声来,眉眼飞扬。 “娘娘可是被她骗到了,景妍妹妹她促狭的很,妾和董妹妹从前可没少叫她唬住。” 乌希哈一愣,机械地转头看向刚刚还低眉做样的小纳喇氏。 被李庶妃揭穿的小纳喇氏撇了撇嘴,傲娇地扬头,“华珊姐姐可真是的,妹妹眼看着就把娘娘的话套出来了。诶,以后也骗不到姐姐妹妹们了。” 乌希哈从没想到在她印象中端庄规矩的后宫妃嫔竟然也有鲜活的的模样,她近乎沉醉地看着她们。 索性外面宫人通报膳房总管朱公公求见,打断了她的注意力,避免了她的失态。 第26章 鸢尾掀起门帘,探身进来。 “启禀主子,膳房的朱公公求见,后面还跟了十多个小太监拎着提膳盒子。” 乌希哈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鸢尾你将朱公公领进来,带他们去西次间把膳食布好。” 转身看向接连跟着她起身的几位庶妃,弯腰伸手,作着迎客的样子,“还请各位姐姐移步吧。” 马佳氏和大纳喇氏走在前面,牵过乌希哈,语气笑嗔,“我们可不敢叫娘娘走在最后,您既是东道主,又哪有不领路的道理?” 乌希哈顺从如流地引着众人去了西次间。待众人坐定,鸢尾也领着朱公公进了屋,身后跟着一串的小太监。 朱福贵刚进屋就见面前坐了一屋子的主子,忙不迭地打千请安。“奴才给娘娘请安,给诸位小主请安。” 心中纳罕,这永寿宫娘娘才进宫不久,怎的眼瞅着仿佛除了储秀宫的赫舍里庶妃都来齐了。 乌希哈坐在上首叫了声起,语气亲切。 “公公主管膳房事务繁重,原本也不应该打扰您。只是本宫领了拟膳食单子的事,想来昭妃娘娘下的令公公也受到了。本宫头一次办这种差事,心中没底,想着您是膳房的老人了,不知操持了多少大宴想来有经验,这才叫人请了您来询问一二。” 朱福贵心里得意,但面上仍旧自持。 “娘娘抬举,都是主子们的恩典,才能叫奴才主管膳房这么些年。娘娘若有吩咐,奴才必尽心尽力。” 乌希哈见朱福贵说的一脸真心,也并不计较其中真假,只说了今日自己召见他的目的。 “本宫今日召见公公一是为了问问这些菜名到底对的是哪些菜,二也是本宫不通庖厨之艺,虽皇上下令要简朴,但咱们做事的却不能不顾皇室体面,也得问问公公哪些比较合适。本宫进宫晚见得少,是故本宫还请了几位庶妃们,她们都是进宫已久的,也能给本宫参详一二。” 李庶妃在旁边笑吟吟地应着,“可不是,娘娘今儿特地叫了咱们姐妹来打打牙祭,朱公公可拿出了看家的手艺?” 朱福贵持着拂柄,弯腰立在下面,“小主说笑了,咱们伺候主子的岂敢有不尽心的时候,这看家的活那是但凡主子有吩咐,那是立马就要掏出来的。” 又抬头试探着请示乌希哈,“娘娘您看,咱们这菜要不要现在上了,请您跟几位小主儿品鉴品鉴?” 见乌希哈点头,朱福贵挥了挥手,先进来了三个小太监,手中都拎着一个硕大的提膳盒子。 “娘娘要得急,膳房只来得及备了三十道给主子们尝尝,奴才给您各位介绍介绍。” 第一个小太监从盒子里取出了一道洪字鸡丝黄瓜、一道福字瓜烧里脊,一道陈皮牛肉。 “启禀娘娘,咱们这宴席按往年一应正菜得有四十九品,外加膳前膳后两盏茶。一开始得先上干果蜜饯、饽饽酱菜各四品,然后前菜七品,接着御膳饽饽交替着上。” “这三样都是前菜,前两样只讨个吉利的名头,用的的都是寻常食材,重的是摆盘这一道。不过这陈皮牛肉就要费些功夫。” 朱福贵将这菜的讲究一一道来。 “一是牛肉难得,这菜还得用牛肘一块的肉;二则要用上好的陈皮;三来得用三年的绍兴黄酒来激发香气。正是有陈皮这一味药材,这道牛肉还有止咳化痰、生津开胃的效用,在宴席上算得上是比较受欢迎的。” 乌希哈尝了一口,确实难得,再看围坐一旁的众人也都微微点头。 王佳庶妃漱了漱口,“这道牛肉倒是不错,宫里难得吃牛肉,便是御膳也很少有牛肉,难得宴席上尝尝鲜。” “本宫记得宫里用的牛,皇庄上都有专门养的,若宴上要上这牛肉,得杀几头牛?其余的地方又是怎么处理的?” 乌希哈心中思量着俭省的要求,有心了解食材的油水。 “这,若是颁金节要用,起码得杀五头牛。余下的牛肉有些正好菜里面便用了,还有的…奴才便不清楚了。” 朱福贵心里暗暗叫苦,他还从没被哪个主子问过这些,这些话哪是能随便说的。 这一应食材都是内务府的送进来的,有的是采买那边的,有的是管皇庄出息那边送来的,自然是他们报多少,他们膳房拿一点报酬就记上,好给他们平了账。 见朱福贵说的不清不楚,语气嗫嚅,乌希哈心知其中有蹊跷只是按下不表,示意他接着介绍其他的菜。 等一个时辰后,朱福贵扶着小太监的手故作镇定地跨出了永寿宫的大门,刚拐弯进了旁边的宫道就脚下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鼻尖都是汗。 “吓死爷爷了,这永寿宫娘娘是要干大事儿啊!公公我在这宫里三十年了,还从没见过这样盘问各类用度的,了不得了不得,这回咱们膳房可不敢跟内务府那帮孙子嘻嘻哈哈了。” 作者有话说: 下周入V,已经在攒存稿了! 第27章 看着朱福贵微微颤抖的肥胖身躯和后背浸湿的一块痕迹,屋里的众人猛地笑出声来。 小纳喇氏笑得乐不可□□个朱胖子真是笑死我了,还以为他掩饰的好,咱们姐妹都没发现呢。” 李庶妃也嗤笑,“可不是,真当他跟内务府的那起子勾当没人知道,不过是上头的人不知道,咱们这些位分不高的,膳房可没少慢待。” “我就见他我问一句,他抖一下,脸色越来越白,弄得好像我欺负人一样。有贼心没贼胆的蛀虫,他最好知趣儿点。” 乌希哈也很是无语,她本以为能做到膳房主管该是个厉害货色,都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了。谁成想那么不禁吓,可见这些做奴才的不过是仗着下不举上不究,才敢肆无忌惮地挖康熙的墙角。 见乌希哈惊讶朱福贵的不中用,大纳喇氏捏着帕子温声解释。 “娘娘有所不知,原本的膳房总管李公公是个真正的能人,手艺好,管的也好。只是他年纪大了,不想砸了名声,所以退位让贤,如今去了纯亲王府上给他看着大厨房养老去了。朱福贵是会钻营,又恰巧做的菜合了那会儿有孕在身的仁孝皇后的胃口,才提成了膳房总管。” 乌希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个走后门的。所以,这个朱福贵算得上是保成他额娘的人?只是看他那样恐怕也不剩几分忠心。 几人又取过册子,对着刚刚尝的菜式,勾勾画画了好一会儿定下了将近二十道菜。 乌希哈抻了抻手,喟叹一声,“好了,那这汤就定了罐煨山鸡丝燕窝。正适合咱们女孩子喝,尤其是马佳姐姐如今怀着身孕,最适合喝这些滋补又不油腻的汤水了。” 马佳氏闻言摸了摸肚子,笑得温婉动人。“他如今还小呢,倒是有劳娘娘惦记着。” 张氏在一旁摸着自己的脸打趣她们,“可见娘娘偏心文璧妹妹,一心惦记着妹妹有孕吃不得油腻的,咱们姐妹啊都是人老珠黄了。” 乌希哈也不怵,“我可不偏心呢,张姐姐你爱吃的烧鹧鸪,王佳姐姐觉着好的陈皮牛肉,李姐姐喜欢的挂炉烤鸭……,我可是都不偏不倚地定了。” “姐姐们青春好年华,哪里就算得上是年老珠黄了,我可不认。” 张氏的眼眉低垂,落寞的神色一闪而过,很快又扬起笑脸。 “娘娘宽慰妾的话,妾可是当真了。” 这宫里的女人无论是不是年轻,只要不得皇帝欢心了,那便是人老珠黄了。 她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她的媛儿是皇上的长女,如今除了她还有谁记得呢。 算起来她在宫里已经待了十多年了,皇上早已想不起她了。只有和敏,偶尔能得皇上两句垂询。 还好王佳庶妃和兆佳庶妃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她们母女的日子也还过得下去。 只是宫里的格格往后都是要嫁去蒙古的,她这个做额娘的帮不了什么,只能一点点为她筹谋着。 还好在进来一个对格格们敷衍的佟氏之后,有幸能碰上看起来很喜爱小孩子的永寿宫娘娘,又像是很得皇上喜爱的样子。只盼着能为和敏结一份善缘,往后能顾着这点子情分照拂和敏一二。 她知道,素来内敛羞怯的兆佳氏也是这个想法,和雅还不似和敏胆大,只怕更担心些,都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繁复的思绪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张氏很快打起精神,就听到乌希哈在说话。 “今天麻烦各位姐姐了,吃了那么些,等会儿的晚点只怕是用不了了,只是咱们都饱了,几个孩子还在东次间玩的起兴,恐怕这时候正该饿了,我已经让玉簪去小厨房传了膳,咱们去把她们叫出来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提到的御膳都是搜到的满汉全席,做法都是我编的(没错,都是编的!) 第28章 保清重阳节后便出宫了, 今天只有和婉姐妹三人带着长生和万黼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玩,一旁还有乳母看着。 因着保成重阳节后一直在这张罗汉床上午睡的缘故,乌希哈在上面摆了许多动物玩偶。 近些日子因为讲《西游记》的缘故, 还陆续画了Q版图叫针线房做了孙悟空师徒四人和白龙马的玩偶。 和婉姐妹并没有听过《西游记》, 只是拿着玩偶在玩过家家的游戏,正好一旁还有两个弟弟助兴。 乌希哈她们进屋的时候,床上的玩偶被从小到大铺了一床,长生和万黼被摆在中间做个买玩偶的摊贩。 几个姐姐欺负人家还不会说话, 嘴里问着你的玩偶多少钱, 一边自问自答,不要钱啊, 那我就拿走了噢。 长生稍大一点,还试图拽着玩偶不让姐姐们拿, 当然是被武力镇压了。 马佳氏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和婉仿佛女土匪一样的无本买卖, 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已经习惯小儿子生活在女儿的威严下了, 只是微微正声叫了和婉的名字。 “妃娘娘要邀请你和弟弟妹妹们用些晚点,快点收拾一下, 带着妹妹们去西次间吧。” 正聚精会神等着姐姐结束游戏自己好继续上的和敏跟和雅听见声音也连忙转头,果然看见自己的额娘也正笑吟吟地看着她们。 手拉着手在床上站起来便想扑进额娘怀里,吓得张庶妃和兆佳庶妃飞步上前才接住了两个小祖宗。 两人抱着女儿抚着胸口坐下, 示意奶娘给她们穿上鞋袜,强压着怒气, 只等着回宫再教训她们。 站在后面的马佳氏和小纳喇氏也吓得不轻,连声唤着乳母上前伺候小主子下床。 小孩子完全读不懂大人们的愤怒, 仍像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 前言不搭后语地讲着自己玩的游戏。 正在这时, 守门的小太监进来通报太子来了。 众人赶忙出了里间, 有孩子的还得牵着孩子。 刚出了正屋的门,就看见小小一只的小太子学着康熙的样子,努力把手背到身后,结果因为不平衡整个人走的摇摇晃晃的。 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一脸紧张地半蹲着身,两手张开护在他身后。 众人蹲下行礼,保成一边扑进乌希哈怀里,一边挥着小手,嘴里嚷嚷着“免礼免礼。” 乌希哈跟着一并起身,顺手将保成掐到怀里,先是扭头吩咐鸢尾,“你去小厨房叫林御厨多做一份晚点。” 然后招呼着众人进了西次间坐下。乌希哈先是摸了摸保成的小肚子然后才像连珠炮一样问着问题。 “保成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小肚肚饿不饿?课上完了吗?阿玛知不知道你过来了?”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保成发晕,只能一个个数着,“阿玛知道,课上完了”,又伸手摸了摸肚子,“肚肚饿了,想吃鱼蛋蛋。” 最后看着旁边坐了那么多人,不好意思地把手挪到眼睛上,凑到乌希哈的耳朵边小声说话。 “嘟下课找阿玛,探到阿玛翻了绿牌牌,说要来永寿宫,保成就跟阿玛说嘟也要来灰娘娘介里,就过来了。保成想听灰娘娘讲大圣的故事。” 乌希哈耐心的听着保成的童言童语,一旁坐着的庶妃看着乌希哈与保成亲密无间的样子却都各有心思。 旁的人还好,死过儿子的马佳氏和大纳喇氏是真的心绪复杂。 她们是帝后大婚前特意选进宫的,对赫舍里氏来说她们就是在她新婚期与她抢丈夫的人,特别是后来马佳氏生了长子承瑞,纳喇氏的三阿哥承庆又和嫡子承祜前后脚出生。 她们二人如今想想那段时间赫舍里氏看着她们的模样都觉得心绪难安。 尤其是马佳氏的连夭三子,纳喇氏的承庆养到一岁多眼看着要立住了,却因着一场风寒也去了。 纵是有皇上给赫舍里背书,她们又怎么能不怀疑。 不管赫舍里氏是不是真的没害过她们的孩子,但那些年她善妒狭隘如斯,她们都没少吃派头。 如今赫舍里虽死了,她儿子却做了太子,被皇上亲自抚养,还找了个出身高贵,真心待他的养母。 即便知道乌希哈并不知道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马佳氏和纳喇氏的心里依然有几分芥怀。 勉强维持着脸色,安静地坐在一旁。 最早伺候康熙的张庶妃和同是康熙四年与她二人一同进宫的董氏则又有不同。 因着她二人生的是女儿,本身又不甚得皇帝喜爱,赫舍里氏对她们的态度则是漠视,只有怀孕期间艰难些,不过有太皇太后看着后宫子嗣,赫舍里氏到也不敢放肆,只是对她们没个好脸色。 因此,她们虽然对赫舍里氏仍有芥蒂,对太子却没什么意见。 尤其董庶妃,二格格是生来体弱,才没熬过去。也是为着这个她看见脸色健康红润的孩子总是忍不住怜爱一二,也是移情的心理。 张氏和一旁的兆佳氏则思量着是不是有机会让女儿和太子经营手足之情,有太子重视的和亲格格可比不受重视的日子好过多了。 另外的三人心理就平静多了,一来她们进宫晚,康熙十年才进宫。二来她们三人出身不错,赫舍里也不好一上来就为难她们。 后来嫡子承祜去世,赫舍里先是沉浸在丧子之痛里,后来又怀了保成,也分不出心思为难她们。 因此,除了有儿子的小纳喇氏心里会惦记着自己儿子没有太子受皇上喜爱而时有愁思,李庶妃和王佳庶妃则是一种全然无所谓的态度。 等保成叽叽咕咕地说完自己想听大圣的心愿后,他终于注意到了坐在他对面的和婉姐妹三人和被抱着坐在桌边的长生。 显然他还记得之前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扭过头雀跃地向乌希哈数着自己记得的人。 “灰娘娘,是介介、妹妹还有弟弟。” 说到弟弟的时候,保成眉毛一皱,又转过头来仔细搜寻,当看到被裹在蓝色襁褓里还对着他傻呵呵笑着的万黼时,面露惊恐。 手脚并用地钻进乌希哈怀里扒拉着她,紧闭着眼尖叫着,“是胖弟弟,保成不要口水,灰娘娘救救保成,呜呜呜。” 乌希哈笑得无奈,歉意地看了一眼正尴尬微笑的小纳喇氏,低头拍了拍保成的背,把他从怀里拨出来。 “弟弟那么小,他是喜欢哥哥才会一直亲你呀,只是小孩子都会忍不住流口水的呀。” 坐在一边的和婉也像小大人一样地点头附和着,“就是就是,小孩子都是这样,长生小的时候也会亲我一脸口水。” 保成红着眼眶,鼻子也红红的,看了一眼坐在乳母怀里的长生,迟疑地问道,“长生小的时候也会吐口水吗?” 他记得上次玩的时候长生没有吐过口水。 乌希哈温声安抚,“对啊,每个人笑得时候都会控制不住流口水的。所以弟弟不是故意欺负保成哥哥的,妃娘娘抱你去看看弟弟好不好,弟弟白白胖胖很可爱的。” 一边说着,乌希哈就起身抱着保成走到了万黼的边上。 保成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乌希哈的脖子,脑袋靠在她的脖颈处,眼睛打量着万黼。 万黼见有人抱着小哥哥过来,兴奋地在乳母怀里上下蹦跶着,露出了上下的四粒小牙,晶莹的口水也不受控制地从嘴巴上流出来。 保成看见口水又忍不住往乌希哈怀里缩了缩,但是这个胖弟弟好像真的很喜欢嘟。 而且虽然没有保成可爱,可是胖胖小小的,好像灰娘娘给嘟说的小雪人哦。 见万黼被乳母控制在怀里碰不到他的样子,保成壮着胆子,直起身试图和胖弟弟交涉一下,“嘟…嘟知道你很喜欢嘟,但是你一定不可以把口水弄到嘟的脸蛋上,只有灰娘娘才可以亲嘟。” 说着说着又神气起来,“如果你听话嘟的话,哥哥就带你一起玩,还给你讲孙悟通的故似,灰娘娘只给保成一个小孩讲了这个故事,那边的床上还有嘟的孙悟通玩偶,超级好玩哦!” 这么复杂的条件显然万黼没听懂,只是看着哥哥吧嗒吧嗒地讲话,手一扬一扬地想要往保成身上扑去。 倒是在一旁坐着的小姐妹几个听懂了保成的话,面露渴望。 和婉与和敏胆子大些,牵着和雅就走到乌希哈腿边,示意她弯腰想要和保成说话,一旁的马佳氏拦都拦不及。 乌希哈抱着保成蹲下身,询问她们可是有什么事情。 几个人还有些不好意思,和婉捏了捏衣角才鼓起勇气看着保成。 “太子弟弟,我也想听孙悟空的故事,他是哪一个玩偶呀。” 和敏也跟着叽叽喳喳,“对啊对啊,我们今天看到好多玩偶,都有故事嘛?太子弟弟,我也想听故事。” 和雅在两个姐姐身后,也探出头来,露出两个羞涩的小梨涡,“太子哥哥,和雅也想听故事。” 保成从没有被那么多同龄人央求过讲故事,心里有些紧张,耳朵后面都在微微发红。 乌希哈就听到保成磕磕绊绊地回应着,“嘟…嘟都答应给胖弟弟讲故事了,你们就一起听嘛。” 然后几个人就开始小声嘀咕商量着什么时候是讲故事的时间。 就听见保成这边否定了上午的时间,那边就说下午要上课。 几张小脸皱巴着,苦恼找不出合适的时间。 最后,保成一咬牙,“嘟去找阿玛,都是阿玛给保成上那么多的课。” 乌希哈在一旁为康熙默哀,看他这个鸡娃第一选手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坐在窗边的马佳氏看着女儿围着太子,心中憋闷却也不能当众阻止,只能静静看着。 见太子与姐妹们一派友好的样子,也只是心里想着赫舍里生的儿子倒不像她。 几个孩子约好了下次见面讲故事时间,就被长辈们叫回了餐桌,抓紧用了晚点。 众人都心知肚明皇上一会儿就该来永寿宫了,她们都不是没脸没皮,会不择手段争宠的人,掐着时间点纷纷向乌希哈告别。 众人走后,乌希哈揽着保成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将曾经看过无数遍的齐天大圣降妖除魔的故事娓娓道来,手里还带着他摆弄着床上的玩偶。 当讲到唐僧又一次给孙悟空念了紧箍咒的时候,保成嘟着脸很不高兴。 “齐天大圣那么厉害,他可以打天上的那么多神仙,为什么一定要保护唐僧?保成不喜欢齐天大圣变成唐僧的徒弟,我想他在花果山做齐天大圣美猴王,本来猴子就是生活在山里的,他跟唐僧取经的时候一点都不开心。” 听着保成稚嫩愤怒的话语,乌希哈神情恍惚,这个问题她曾经也问过吧。 大圣离开了花果山学着做一个人,紧箍磨平了他的桀骜,驯服了他的野性。 她是不是也在被所谓规矩礼仪、所谓阶级尊卑死死压抑着,学着安静、学着谨慎、学着接受…… 来这里十多年了吧,她好像很久没有尖叫奔跑过,也很久没有坚定过自己的意愿。 在家里下意识地乖巧顺从做一个乖女儿,讨家人欢心。 亲情是真,规矩分明的大家长高于一切也是真。 接受命运进宫后面对不同的人也得仔细思量周全。她知道康熙和太皇太后是因为她阿玛兄长得用,又要制衡佟佳氏,才选她进宫。 佟佳氏心仪康熙嫉妒她,昭妃也忌惮她得康熙重视看顾保成,对她隐有敌意。 几个庶妃,有的无宠是想与她结一份善缘,有的有女是想求一份照拂。 毕竟想交时间那么短,只是倚仗着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利益之争,算不得交心,倒是也能一起吃茶闲聊。 她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一个后宫妃嫔,还不断地用自己只是知情识趣,只是想要躺平安稳,来粉饰不能肆意欢笑的生活。 曾经自由热烈的灵魂被她一点一点用这个时代的生存准则蒙上尘埃,游离于世界之外,看着她将做戏变成生活。 她喜欢保成是因为看到他的时候,她还能记起曾经和朋友为看小说争执太/子/党和四爷/党的青葱岁月,还能记起看到那个二废二立的太子的生平时的那个口中唏嘘、心绪复杂的自己。 见到康熙时,她只觉得被他的权势压得喘不过气。可是见到保成时,她突然有了一种我正在经历历史的荒谬错乱感。 九龙夺嫡的成员才出生了两个,一个还说不清楚话,一个虎头虎脑还不认字。 和敏和长生、万黼这三个注定早夭,在史书上只有轻飘飄一行生卒年记载的孩子如今也还在稚嫩而快乐地生活着。 而紫禁城之外,三藩正乱,台湾省孤悬于外,倭寇寻衅沿海,沙俄蠢蠢欲动,蒙古心存歹意。 亚洲之外,欧洲正在资本主义革命,这片土地正处在从领先到落后的拐角点。 乌希哈怔怔的抚着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凝出的泪珠,叩问自己。 “苏星,你真的甘心这样浑浑噩噩,将自己视作过客,带着端庄贤淑的面具走进坟墓?” 她读过许多年的书,也游玩过很多秀丽河山,了解过华夏历史的辉煌灿烂,也感受过祖国落后挨打的的悲愤耻辱。 你真的不想改变嘛?也许…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 保成抬头,疑惑地看着久久没有回答自己的乌希哈,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担忧的看着她。 “灰娘娘,你好难过呀,不要哭了好不好,保成给你亲亲。”说着抬手擦了擦乌希哈的眼睛,将脸凑到她的唇边。 乌希哈回过神狠狠地亲了保成一口,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嘴里喃喃念叨着,“那就从你开始好不好。” 保成不解,但是看着灰娘娘眼眶红红的样子默默咽下了疑惑,只乖巧地把脸蛋贴在乌希哈心口,手绕在乌希哈的背后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戌时初,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殿里燃起了蜡烛,院子里也挂起了灯笼。 康熙带着梁九功匆匆赶来,一手抱起保成便朝屋里走去,嘴里还解释着自己姗姗来迟的原因。 “南边战况胶着,今儿你哥哥和戴梓的信才送到,所以在前面耽误了一会儿。” 原本不必跟后宫解释自己的行踪,但康熙想着送信的也有眼前人的哥哥,而且听海金说漏嘴的话,他这个永寿宫妃也是正经读过四书五经的,并不是无知的后宅妇人。 乌希哈果然很感兴趣,“是三藩要打赢了吗?那南边的将士岂不是能早些回家了。早些平叛了,南边的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些,不必成日里饱受战乱之苦。” 康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打赢,只是有了转机。” 想起后宫不能干政,康熙也不多言,只是话头一转,“对了,你哥哥年底要和戴梓一块回京述职,到时候你们也能见一面。” 乌希哈惊喜地站起身给康熙行了礼,“多谢皇上恩典,臣妾铭感五内。” 自己的心意被接受感激的康熙内心还是十分高兴的,叫起的声音也带着笑意。 坐在康熙腿上被两人忽略的保成两手环胸,气鼓鼓地叫了一声“阿玛、灰娘娘”,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被打断,康熙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莫名感到心虚的保成故作镇定,结结巴巴地把今天答应给姐姐和弟弟妹妹讲故事但没有合适时间的事情复述给康熙。 乌希哈在一旁果然看到康熙的眉毛慢慢皱起,一脸反对的样子。 眼看着康熙就要开口,乌希哈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转述起保成见到万黼前后的反应和对万黼说的话。 见他的脸色慢慢变得犹豫,又提起了上次景山之后,保清和保成的关系突飞猛进。 康熙知道舒穆禄氏是为了提醒自己保成需要多和兄弟手足相处,但到底保成是太子,他对保成的要求和其他儿女不一样,学业岂能拉下这样落下。 乌希哈见康熙的表情又渐渐坚定,不得不下一剂猛药。 “臣妾见四格格和五格格与太子年纪仿佛,说话却已经十分清楚流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姐妹两人同居一宫,常常说话才如此。” 康熙一愣,他没养过孩子,所以其实对保成说话不够清楚流利是没有什么认知的,只觉得这孩子最近小半个月说话的句子长了不少,也流畅许多。 原来,保成说话是慢的嘛?他记得五格格是在赫舍里去世后生的,比保成还小几天。 康熙面色凝重,紧紧盯着乌希哈,“保成这么大的孩子说话应该更清楚吗?” 乌希哈也慎重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对。主要是保成聪明,他会说很多话,但可能是因为平时在乾清宫皇上比较忙,宫人也不敢和他聊天的原因,很多话他会说但是说不清楚,这个是需要多说话练一练的。” 看康熙还是担心的是不是低头看看保成,乌希哈笑了笑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不过皇上不用担心,保成如今说话比第一次刚来臣妾永寿宫的时候好许多了。皇上难道没觉得如今保成时常在您耳朵边一直叽叽喳喳的说话嘛?” 康熙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每天晚上睡觉前,保成能自己一个人在他耳朵边吧嗒吧嗒大半个时辰。 涉及到保成的身体,康熙犹豫了,“可是保成上午得学满语和蒙语,下午得学说汉文,这两个都不能拉下。” 乌希哈气沉丹田,表情严肃。 背了一段《三字经》。 竟然背这么简单的东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皇上觉得臣妾教一下太子殿下学说汉文如何,若是不放心也能每日检查太子的功课。” 康熙敏感的神经在听到舒穆禄氏自荐教导太子时高度紧绷,垂下的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凌厉。 她是想做什么?太子岂能长于妇人之手! 康熙努力保持冷静之后又仔细思量了一番。 舒穆禄家根基深厚,不比赫舍里家已经渐渐衰落。而且还不是正经的太子母族,日后也辖制不了太子,正好可为保成的臂膀。 再有海金曾说漏过嘴,他妹妹是与他两个弟弟一起学的正经科举的书,倒是也勉强能教教保成说说汉语。 帝王城府深似海,不过脑子里一转的功夫,便已做了决定,完全看不出前一秒脑子里还在狂风暴雨的样子。 乌希哈完全不知道自己自以为是的莽撞行为带着全家人在深渊的边上徘徊了一瞬,只觉得康熙答应的十分干脆。 “好,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太子往后下午便在你这里和几个格格阿哥玩耍,再由你教导他说汉话。” 对两个大人之间的拉扯毫不知情的保成则是十分激动,他听懂阿玛的意思了! 坐在康熙的腿上就开始蹦跶,尖叫着宣告喜讯,“灰娘娘,保成下午不要去学习了。我要和姐姐妹妹还有弟弟们讲齐天大圣的故事。” 康熙被他晃得整个人都坐不稳,无奈地按住保成的手臂,把他束在胸前。 “好了好了,朕的意思是叫你在永寿宫学习,不是叫你一味疯玩的,每天晚上回乾清宫阿玛是要检查的。” 被紧紧约束着的保成才不担心,“嘟这么聪明的小孩一定不会学不会的,哼。” 保成在康熙怀里扭股糖似的想要转向他,嘴巴里嘟嘟囔囔地讲着自己明天讲故事的伟大计划。 直到康熙翻来覆去地听了三遍,乌希哈看见他的神情越发越崩溃,终于受不了叫来乳母。 “你明天上午还是要跟着大学士学满语和蒙语的,再不回去睡觉,明天就会学习也学不好,故事也讲不好。快点跟着乳母回乾清宫睡觉吧。” 保成依依不舍地乖乖被乳母抱着离开永寿宫。总算送走了保成,康熙长吁了一口气,满脸都是烦人的臭小子终于走了,耳朵清净了。 乌希哈坐在一旁噗地笑出了声。康熙者才意识到自己被保成念的都忘了旁边还坐着自己的妃子。 故作镇定地重新端坐好,先发制人地开口,“有什么可笑的事情吗?”乌希哈憋笑摇了摇头,“臣妾是觉得皇上待太子真是十分耐心慈爱,很少见到有做父亲的对孩子那么有耐心。” 乌希哈并不是刻意奉承康熙,她是真的觉得他亲自带着太子,对小孩子车轱辘一样的话还有不错的忍耐度,即便嫌他闹腾也只是委婉地哄着他,算得上是个比较负责的慈父了。 毕竟有句话叫,地球上的雄性没有喜欢带孩子的。 康熙心里感到骄傲但面上不显,只是手握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进里间洗漱吧。” 第二日一早去慈宁宫前,乌希哈先是命人搬了原先摆在院子里的鱼缸,叫了造办处的人搭了个秋千,还沟通了一下木制滑梯的可行性。 造办处的太监心里忐忑,带着图纸就回去研究了。 乌希哈昨晚特意在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征求了康熙的同意,今天就开始在院子里布置一些小孩子喜欢玩的游乐设备。 当然她院子里的东西,作为主人玩一下也没有问题吧。 等收拾齐整了就往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出发,刚拐进慈宁宫旁的宫道,便迎面瞧见了刚进宫的纯亲王妃。 二人见了礼,便停下寒暄了几句。 “前儿接了王妃的牌子,原是应该立时派人出宫告知王妃的。只是这几日昭妃姐姐筹办颁金节派了差事给我,实在是手生忙得焦头烂额,一时竟忘了这回事,本宫得给王妃道个不是。昨儿想起来这茬,正巧本宫许久没来叨扰太皇太后,想着今儿来给她老人家请个安尽尽孝心。想着您今儿也该进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正好顺路请王妃到永寿宫一坐。” 乌希哈表情歉意,拉着纯亲王妃喜塔腊氏的手,言辞恳切。 “娘娘客气了,原本递牌子也是想给娘娘道谢,哪里有叫您迁就的道理。既然娘娘不弃,臣妇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相视一笑,知道对方都各有所求,默契的搀着手进了慈宁宫。 一进慈宁宫,便见太后已带着纯禧公主坐在了殿里。 二人给两宫太后行了礼,又受了纯禧公主的礼才坐下。 太皇太后好奇地看着她们,“你们二人怎的一并来了?哀家知道纯亲王妃今儿要来请安,舒妃你今儿怎么也来了,哀家不是说了不必常来请安,你们伺候好皇帝哀家便一切都好。” “太皇太后慈爱,臣妾心里不胜感激,只是也有一旬不曾来给您请安了,您也体谅体谅臣妾这一腔孝心只擎等着孝敬您呢。” 乌希哈有意说的俏皮,她还记得上次在景山太皇太后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你啊,哀家体贴你们小姑娘家,你竟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难怪皇帝也说你心底纯稚,和太子玩得到一起去,放心把保成交给你照拂。” 乌希哈闻言笑意真诚许多,康熙也太靠谱了,这么有效率就解决了太皇太后的潜在危险,也太让人有安全感了吧。 “许是臣妾讨孩子喜欢,未进宫时家里的小侄子也喜欢臣妾这个姑爸爸。” “可不是么,重阳那日孙媳瞧着太子殿下和纯禧待舒妃娘娘都十分亲近。纯禧,你告诉婶婶可是喜欢舒妃娘娘?” 喜塔腊氏有意帮乌希哈暖个场子,便逗着坐在一旁的纯禧说话,她知道两个老太太都很喜爱这个自小养在身边的小公主。 纯禧没料到小婶婶突然叫她说话,但想起那日在景山体贴叫她去见阿玛的舒妃娘娘,她微微羞涩了一下,对着太皇太后娇声应道,“孙女儿也觉得舒妃娘娘看着好亲近,送给孙女的玉牌每日里都戴在身上呢。” 很显然这个小孙女说的话比乌希哈和喜塔腊氏两个人都叫太皇太后高兴,就连坐在一旁的太后对着乌希哈的脸色都真心许多。 乌希哈没想到纯禧会替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说好话,看着纯禧看过来的羞涩眼神,莫名想起那日她转身去见恭亲王前的那个眼神。 只能在心里感叹这宫里的孩子果然早熟,纯禧恐怕是记着那日她叫她去见恭亲王的情。 毕竟她如今名义上的阿玛是康熙,总是不方便主动提出去见自己的生父,难免叫人说闲话。 等太皇太后微微眯眼向后靠在引枕上的时候,乌希哈和喜塔腊氏会意地告辞。 出了慈宁宫,喜塔腊氏歉意地一蹲身,“娘娘有请,臣妇自然该立时跟去的,但是难得进宫请安,臣妇还得去宁寿宫与老太妃请安。还请娘娘包涵一二,臣妇稍后再去永寿宫叨扰您。” 乌希哈连忙扶起喜塔腊氏,“王妃客气了,这事是本宫思虑不周,原本也该备礼去拜见老太妃,只是如今这两手空空实在不好上门,还请王妃替本宫描补一二,等王妃月底进宫的时候本宫才敢再厚颜跟着你这个亲儿媳去求见呢。” 巳时一刻,喜塔腊氏进了永寿宫的大门,二人坐在正屋客套地寒暄几句才步入正题。 到底是喜塔腊氏心系丈夫身体忍不住开了口,“说来还要多谢娘娘那日赠药,王爷一喝便爱上了,每日里都要喝上两壶,这些日子竟也不怎么咳嗽了,请了太医都询问王爷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乌希哈哪儿能说那是自己特意熬给自己和家里人喝的,材料倒是寻常,只是不惜成本放了三滴灵液,言辞上也只能推脱。 “哪里就是那瓶子枇杷膏的效用了,都是王爷自己争气,王妃照顾得当。若说那枇杷膏有什么特别之处,也只是加了些健脾益气、平实滋补的陈皮、党参、白芷之类的药材。这哪一味药起了效用本宫还真不知道,王妃若是不嫌弃便将这方子带回去给太医瞧瞧。” 喜塔腊氏一听舒妃列举的那些药材心便凉了半截,这些药材她也不是没在王爷的药方子上看过,从前都没起过效果。恐怕还是如王爷所说舒妃的枇杷膏别有隐秘,否则皇上也不会光赐枇杷膏。 只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本不该受娘娘的方子,只是臣妇实在担心王爷,便冒昧收下了。” 想了想又咬牙张口,“不知娘娘那枇杷膏可还有多的,臣妾厚颜想向您再求一点。” 乌希哈为难地皱皱眉,“实在不是本宫不愿,只是进宫时只带了一坛子,如今已用的差不多了。” 喜塔腊氏难掩失望。 “不过,本宫娘家倒是还留了几坛子。说起来便是不从皇上那儿论起来,本宫和纯亲王也算得上是拐着弯的表兄妹。” 峰回路转,喜塔腊氏心神一松,喃喃地跟着附和。 “可不是这么回事儿,方才额娘还跟臣妇说王爷与您的长嫂那是嫡嫡亲的姑表姊妹呢。” 乌希哈笑吟吟的应声,“可不是这个理儿,本宫下午便叫人出去递个信儿,叫家里把东西备好,明儿就能叫王爷去拿了,也正好跟大嫂他们姐弟两人也叙叙旧。” 喜塔腊氏心里便有了数,恐怕是有事情要托王爷,得让王爷亲自去舒穆禄府里谈一谈。 两方目的达成,喜塔腊氏便心领神会地告辞了。 喜塔腊氏走后,乌希哈便命人进了书房伺候,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信,郑重地交代桂嬷嬷找可靠的人今日便送出去。 下午刚到未时,几个孩子便陆续来了永寿宫。看得出来带着和婉和长生的马佳氏十分不情愿,但到底拗不过孩子,牵强地挂着笑最后一个到了永寿宫。 昨日结束后,桂嬷嬷便向她提了马佳氏的脸色,还普及了一番早些年她和仁孝皇后的恩怨。乌希哈心中有数,对马佳氏也多了几分防备。 刚进屋几个孩子就凑到一起拉着手转去了圈圈。 看保成想要把人带到东次间,乌希哈连忙阻止,笑着将他们拦住。 “昨日妃娘娘知道你们要坐在一起讲故事故事,特地命人收拾了西稍间,在地上铺了羊毛地衣,方便大家一块儿坐着,咱们去稍间吧。” 由于今天是几个孩子约好的聚会,因此只有马佳氏、小纳喇氏和长春宫的张庶妃和兆佳庶妃带着孩子来了。 刚一打开西稍间的,就看到地上铺着一大块去岁理藩院进贡的黄地雪山狮子马鞍毯,门口候着捧着足袜的宫女。 马佳氏记得去年理藩院一共就进了三条毯子,这一块的另两块都是鸾凤一类的纹样,一看就是进献给两宫太后,她不敢有想法。 但这一块纹样吉祥又没什么避讳,论大小也比不得那两块,皇上当时充进了内库,显然不是留着准备自用的。 她去年生下长生,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生育之功,除了昭妃娘娘也算得上是宫里拔尖的。因此也曾试探着向皇上讨过赏,结果被皇上拒绝了,原来是在这儿。 见几人都盯着地上的毯子,乌希哈一边换着罗袜一边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进宫的时候,宫里赐的添妆,想着如今天冷了,便铺在这里面,再在四角燃个碳盆,几个孩子在这里面玩在暖和不过来。” 几个孩子看见满满一地毯的玩偶尖叫着换了鞋袜便冲了进去。 马佳氏听到解释后只是在心里暗叹人与人的差别,她费劲心思想得到的,别人却能凭着家世轻松得到,都是命。 小纳喇氏心中感慨,永寿宫妃对太子看来也是真心,理藩院进宫的西藏地毯,说是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不知攒了多久才进贡了这几条,竟然为了叫太子玩得开心,就这么铺在地上。 几个孩子坐在厚实的地摊上,大人们倒是为着自己的形象坐在了一旁乌希哈特意叫人做的简易沙发上。 见众人都安坐好,保成开始了他的讲故事大业。 乌希哈就听着他把从她那里听来的西游记讲的七零八碎,她讲了十多天的内容被他一会儿就讲的七七八八。 不过几个孩子没见过世面,还没接触过这么奇妙的故事倒也听得如痴如醉。 乌希哈甚至看到几个庶妃也目光炯炯地听着保成词不达意、吐字不清的故事。 尤其是马佳氏,手里捧着的汤羹都已经好久没动过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入V了!好激动啊啊啊! 带一下预收《清穿之四福晋只想母慈子孝》 一朝苏醒前世记忆,身为当朝四福晋的苏灵是无奈的,毕竟她是一个历史文盲。 她对清朝的了解只有三点: 1、康雍乾是爷孙三代; 2、雍正,江湖人称四爷; 3、清朝只有一位嫡子继承皇位的皇帝; 那么问题来了,她怀里这个好大儿怎么回事呢? 第29章 直到保成感觉口渴, 跑到乌希哈身边捧起自己的幼虎形状的吸杯开始“吨吨吨”喝牛奶解渴。 马佳氏才反应过来,慌乱地看了看身边人,见没人注意到自己, 才掩饰般地舀起手中的甜汤送进嘴里。 乌希哈不着痕迹地撇开了视线, 端起茶盏挡住自己的笑意。 保成还带着一圈奶胡子,就忙不迭地捧着吸杯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自己的故事大会。 牛奶香甜温暖的气味吸引了还在喝奶的长生和万黼,他们两个原本也只是坐在旁边凑数。 有了更吸引他们注意力的东西出现, 小哥俩顿时就坐不住了。 保成聚精会神地盘腿坐着讲故事, 一双眼睛紧紧看着眼前的观众,突然觉得腿上一重。 低头一看, 就发现长生弟弟正在嘬着他的杯子,万黼趴在他的腿上, 盯着长生在流口水, 而且弟弟的口水马上就要滴到他的衣服上了。 保成嘴巴下意识地停住, 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崩溃地叫着乌希哈, “灰娘娘,救救保成,弟弟的口水。”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保成的腿边, 原来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保成身边,长生已经喝上了保成的牛奶, 万黼口水涟涟地盯着吸杯不放。 小纳喇氏哭笑不得地上前抱起自己的胖儿子,“实在对不住, 弟弟他可能是馋太子殿下的牛奶了, 庶妃母这就把弟弟抱走。” 看着庶妃母在弟弟的口水就要滴下来之前抱走了他, 保成小小的脸蛋流露了大大的成熟, “没关系,庶妃母把弟弟放在旁边好了,把他的口水擦掉。灰娘娘告诉嘟了,小孩子就是会流口水的,因为他们在长牙齿。” 保成这话一说,小纳喇氏和乌希哈都很惊讶,没想到之前那么抗拒万黼口水的保成竟然会那么体谅弟弟。 小纳喇氏给万黼围上了口水兜,乌希哈也在旁边补充,“保成看到弟弟要流口水就用兜兜擦擦弟弟的嘴巴就好了。” 保成认命地点点头,又不能让弟弟不流口水,只能擦擦了,难不成把会流口水的脏弟弟扔掉吗? 这边的万黼是搞定了,但是那边还在吨吨吨地抱着保成的牛奶不放的长生却是马佳氏跟和婉两个人也没能抢出来吸杯。 保成看看两个弟弟,叹了口气,“让长生弟弟喝吧,这个牛奶真的很好喝。” 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抬头见大人们都看着他,还不好意思地躲到了乌希哈的身后。 马佳氏尴尬地当场就想逃回钟粹宫,但是心里又蠢蠢欲动,想知道这牛奶到底有什么魅力,叫她这个从小就不肯喝奶的儿子,像个小馋鬼一样抱着不放手。 尽管心里尴尬,对太子还十分介怀,但出于一份爱子之心,马佳氏还是硬着头皮向乌希哈开口询问。 “不知舒妃娘娘给太子殿下准备的牛奶可是有什么不一样的?长生他打小就不爱喝奶,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回,换了多少乳母也不肯多喝点。” 乌希哈没想到长生都一岁多了还没断奶,虽然马佳氏对太子心有芥蒂但到底没做过什么,况且稚子无辜。 思量了一下便把自己知道的挑挑拣拣告诉马佳氏,“本宫也不曾养育过孩子,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给姐姐。” “这牛乳味甘,微寒无毒。润肠胃,解热毒,补虚劳。治反胃噎膈,补人各脏腑。所以其实很适合小孩子和老人饮用。” “太子喝的牛乳,本宫都是当日中午让人现挤了送进来,确保不会放坏了。然后再让人煮的时候放些杏仁粉,核桃粉去去腥增增香,再加一点点蜂蜜增些甜味。” “确实十分香甜,本宫时不时也会喝一盏。” 马佳氏若有所思,“那妾回头便让乳母把乳汁也这么煮一下再让长生喝。” 乌希哈噎了一下,“这牛乳比人乳补人,马佳姐姐不如让长生阿哥每日里喝些新鲜的牛乳,而且长生阿哥牙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可以跟着吃饭了。” “可是这宫里的孩子都喝到三岁,这人乳多补啊。” 马佳氏皱了皱眉,有些迟疑。 倒是小纳喇氏好奇,“娘娘您说的可是真的,那万黼什么时候能正常吃饭?您都不知道,如今每天两三个乳母都不够他喝的,愁死我了。” 乌希哈也不知该怎么说,毕竟此时人们的观念就是能多喝奶就多喝奶,有许多成人也会喝人乳。 只能把太子拉过来举例子,“保成原先没在我宫里用膳的时候也是大多数喝奶,但是现在已经不喝了,每日吃饭香的很。” 保成也在一旁大声应着,“嘟也觉得灰娘娘这里的饭饭比较好吃,奶娘吃不饱不好喝。” 马佳氏还在继续端详打量太子的脸色犹豫着,小纳喇氏已经开始打探乌希哈的食谱了。 “本宫丑话可说在前头,我只这么一说,姐姐还得问问太医能不能这么喂养。” “那是当然,妾一定仔细着,还请娘娘赐教一二。” 小纳喇氏心中已有定论,她可是记得小太子原先养在皇上身边听说也总不爱吃饭,偶尔宴会上瞧着也是蔫蔫的。哪有这小半个月来瞧着红润健康,即便是说话也活泼许多。 可见这舒妃娘娘虽然自己年岁小没生养过,但是养孩子还是有一套的。再说了,她这也就是取取经,总不可能自己什么都不查就听人家的养孩子。 见小纳喇氏看着靠谱,乌希哈只能把自己小时候的那点子经验讲给她听一听,毕竟作为一个成年人,真的很难喝的下去母乳。 “听我额娘说我小时候就不爱喝奶,勉强喝到第六个月,就开始死活不要乳母。最后我从六个月开始喝米汤、牛乳,还有蛋黄拌成糊糊,还有把大米打成粉也兑成糊糊,防止上火还会吃些果泥之类的。” 旁边的人听得一脸惊讶,一等公府上也不是贫寒人家,竟也让家里的嫡小姐就吃这些。 看身边的人表情讶异,乌希哈停下解释了一下。 “因为小孩子没长牙的时候最好是吃一些不用嚼的东西,品种要慢慢地加。像万黼其实就可以吃些蛋黄、米糊糊之类的。” “等慢慢长牙了,就可以尝试加一点点盐、糖、酱油之类,吃一点肉沫、鱼泥之类的,要开始使用他的小牙。” “也不知道是身体原因还是什么,总之我额娘说我讲话、走路之类都比我几个兄长要早一点。” 这倒不是假话,她十个多月的时候身体就已经能够支持她说出话和扶着走路了。 说的兴起,乌希哈和小纳喇氏便顺势坐到了毯子上,原本坐在一旁伸着耳朵听的张氏和兆佳氏也默默坐在了旁边。 马佳氏心里已经被隐隐说服,搂着长生也挤了进去。 那边小孩子们在讲着故事,这边唯一一个没生过孩子的给一群生过孩子的传授育儿经验。 等聚会结束,两方都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当晚,膳房就发现钟粹宫、启祥宫、长春宫几个宫殿都要了白水煮蛋,还都叫他们挑了鱼刺做肉泥还只加一点点盐和葱姜水去腥。 晚间保成回了乾清宫,睡觉前又开始今天的睡前演讲,康熙听他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只想尽快把他哄睡。 结果就在保成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康熙听到了保成嘟囔了一句,“保清哥哥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讲故事啊。” 说完这句,保成就彻底进入了梦乡。 留下康熙在欣慰自己的宝贝儿子如今和其他孩子之间的感情好像真的越来越好了,并且思量着什么时候接回保清。 乾清宫的父子二人沉沉睡去,宫外的纯亲王府和舒穆禄府可都不平静。 “舒妃娘娘果真这么说?”隆禧有些惊讶,他与舅舅家的表姐年岁差的大,其实并不熟悉,娘娘怎么会叫他去和表姐叙个旧。 “不错,妾身听娘娘的意思应该是东西都写了信,恐怕是有事情向拜托王爷,您看这到底去不去?” “自然要去,先不说那枇杷膏确实是咱们真心相求的。再来与舒妃娘娘结个善缘也无不可,若是小事爷就给她办了,若是大事,反正你家爷如今还没领差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隆禧心中自然也有想法,他如今十六岁了,早该入朝办差了。上半年皇兄还说想让他去内务府看看,把里头清一清,没成想身子不中用,耽误到今儿。 舒妃一看就得皇兄看中,就连太子也放心让她带出去,与她结交准没坏处。 思量了一番,又嘱咐喜塔腊氏,“明日既是咱们上门拜访,王妃可备了礼?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喜塔腊氏娇嗔一眼,“王爷便这般不信任妾身,这人情往来妾身何时出过错,自然是备了重礼才好上门求药。” 那厢舒穆禄府里也拿着封信在书房商讨。 “妹妹今儿下午递了信出来,提了好些事,孙儿做不了主,还得祖父您看看。”页博肯毕恭毕敬地把信件递给了爱星阿。 爱星阿瞪了他一眼,“那是宫里娘娘,还成天妹妹妹妹的,没一点规矩。” 低头捋着胡子一样一样地数着。 “这枇杷膏倒是小事儿,回头富善你叮嘱一下你媳妇。倒是央着纯亲王去查一查皇庄和内务府采买的账这事不好说,明儿稍提一提,若是不成咱们自个儿想法子看能不能办了。” 等看到下面,爱星阿手一抖,扯下了一根胡子。 “富善你来瞧瞧,我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了。” “明朝旧书有数处记载不同村庄全村爆发天花,只有零星几个放牛娃和几个老人无事,乌希哈觉得或许和牛痘有关。” 富善抬头看向老父,两人面面相觑。 页博肯初看到时也很震惊,但是他突然记起了一件事,此时看父祖一副这孩子是不是傻了的表情,心急帮妹妹解释。 “娘娘她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我和大哥还有阿克敦带她去庄子上玩的时候,也听有佃户说过这个事儿,还看了那个长了牛痘的牛和被牛传染的放牛娃,和天花确实很像。只是我们到时都没放在心上,娘娘今日传话想必是心里有几分计较才让咱们家去查查。” 一听儿子还带着小女儿去瞧过得了牛痘的人,富善顺手就卷起了旁边的书就要打他,“你们简直是胆大包天,什么都干敢带着你妹妹做。” “诶诶诶,儿子错了儿子错了。咱们不如继续讨论妹妹的信。” “哼,饶你一回。”富善横眉重重地掸了掸袖子。 爱星阿沉吟片刻,“这个事关重大,不管能不能成都得保密。页博肯你过几天亲自去庄子盯着,就说是去庄子上静养闭关读书,带着你齐叔一起去,他以前也得过天花。” 页博肯肃言,“是,孙儿必定小心行事。” “行了,那便都回去吧,富善你记得交代你媳妇,再叫她叮嘱一下海金媳妇儿。” 第二日,纯亲王夫妇便拜访了舒穆禄府,富善上朝不在家,是爱星阿和页博肯接待了隆禧,喜塔腊氏则被马佳氏带着儿媳引去了后院。 “本王今日冒昧拜访,实在是叨扰了。” “王爷客气,不过是自家亲戚走动,王爷能来,自当扫榻相迎。宫里娘娘也传了话,东西已经备好了。” 爱星阿辈分高,这些寒暄的话便由页博肯代劳。 “本王也听王妃说了,娘娘心善不忍王妃白跑一趟,特意送了信给贵府说明情况。” “正是如此,说起来王爷和我那大孙媳妇儿还是姑表亲,都是自家子侄,哪有一瓶枇杷膏也舍不得的。听说王爷如今身体好了许多,可想着什么时候上朝当差?” 隆禧心中明了,这是要说正事了。 “原先皇上有意让本王做个内务府总管,奈何身子不争气,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如今身体虽好转了,但还不知皇上可有什么吩咐。” 爱星阿心中暗喜,难怪孙女废那么大的劲儿要托纯亲王办这事,这不是过河的碰上了摆渡人——巧了! 第30章 “不知王爷可还有想为皇上分忧内务府诸事?听说内务府采买那帮人油水大得很, 如今三藩吃紧,国库空虚,就连皇上都命令后宫俭省, 颁金节一应筹办都削减了开支。就是这样, 内务府那帮人还敢伸手拿钱呢。” 隆禧明悟,原来是这事儿。 听说前儿昭妃才将采买食材的差事交给了永寿宫那位,这么快就已经想法子找他削内务府那帮人了吗? 不过,这位小嫂子的梯子给的好, 他也正需要找个机会从皇兄那里讨个差事。 “果真如此, 内务府那帮人简直放肆,竟敢如此欺上瞒下、贪赃枉法, 一群国之蛀虫,本王回头就去禀报皇上处置了他们。” 隆禧震怒, 猛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老大人, 本王便不多留了, 有此等蛀虫吸血敲髓,本王只想除之而后快, 还请转告王妃本王先行进宫了。” 隆禧坐进轿子就一改盛怒的姿态,从袖子里掏出方才页博肯塞在他袖子里的纸条,上面记录了一些从信上抄录的证据。 敲了敲轿子的门, “进宫去。” 乾清宫,隆禧拎着装着枇杷膏的坛子就走了进去。 “皇兄, 看弟弟给您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康熙抬头一看,有些熟悉, “你这是从富善家才出来就进宫了, 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寻朕。” “嘿嘿, 皇兄料事如神, 就知道瞒不过您。这不上次您赐的枇杷膏喝着好,弟弟的咳疾好了大半,寻思着再弄一点喝喝,正好您新娶得小嫂子有事求弟弟,这就得了一坛子。” “你是说舒穆禄氏有事求你?她有什么事不来找朕求你做什么。”康熙诧异的看了看隆禧,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想到舒穆禄氏能有什么需要求隆禧的。 隆禧靠上前去,嘿嘿一笑,“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后宫女人相争,哪能随便找您插手啊。” 康熙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就你,去年刚娶了福晋,院子里多的一只猫都没有的人,什么时候懂女人的心思了。” 直白鄙视的话噎得隆禧一顿,“那弟弟不懂不是有福晋在吗?喜塔腊氏都跟我说过了,这叫女人之间的战斗,这回昭妃娘娘想要为难永寿宫娘娘,特意下的套子,绕了一圈来求弟弟那是两方过招呢,自然不能把您扯进来,那多没意思。” 隆禧省略了送信那一茬,只说是托他王妃传的话,絮絮叨叨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 康熙越听眉毛皱得越紧,“你是说昭妃为难舒妃,舒妃又托你王妃传话给你想叫你查一查内务府采买的手干不干净?”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弟弟想着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就叫人大致出去探访了一下,结果您都不知道那帮人有多过分。” 隆禧的声音越说越大,康熙表情一凛,示意梁九功清场。 “内务府手伸得长这件事朕之前也有所耳闻,从八年前就换了海拉逊、噶禄和吐巴三个人,但这几年仿佛又不太安稳。朕才想着叫你去看看,但是内务府包衣盘根错节,这事不宜声张,舒穆禄氏这事儿找你倒也算找对了人。既然你如今身子有所好转,从明儿起就去内务府瞧瞧吧。” 隆禧心喜,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讨到了差事,这回的差事他定要好好办也叫皇兄看看他的能耐,知道他也是能干大事的! 梁九功就看见纯亲王出宫后,皇上已经坐着不动沉思了许久。 “你说昭妃如何?” “奴才惶恐,岂敢置喙昭妃娘娘。”梁九功诚惶诚恐地弓着腰。 康熙嗤笑一声,“也是,叫你能说什么,朕自己心中都有数。” 昭妃性烈,不会是因为嫉妒舒穆禄氏得宠才为难她,那么就只能是因为他让舒穆禄氏照看保成一事叫她警觉了。 毕竟他和太皇太后有意立她为继后的事情彼此都心照不宣,照料太子的事情按理应该交给她,只是因着他诸多顾忌最后又出现了舒穆禄氏,他才会将保成交到永寿宫。 倒是舒穆禄氏,她想法还挺奇怪的,竟然不是想着向他告状,反而自己找人帮忙想抓到蛀虫,还真是……出乎意料。 话说隆禧领着明日走马上任的旨意出宫,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自己的哈哈珠子按着纸条上写的几处去查探,比如皇庄的产出,沿海的一些海货收购,还有菜市场的菜价之类。 乌希哈特意强调了这些事情要避着太监和包衣这些人,防止他们上下串联。 宫外隆禧的查探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宫里乌希哈对内务府报上来的账册条子照批不误。 采办处的副总管暗里嘲笑朱福贵,这新进宫的永寿宫娘娘好糊弄得很,一点也不懂市场上的行情,他还特意试探过。 那个怂包,白给他送好处都不要,倒是他的副手王有寿识时务,他们的账不是也平了。 乌希哈看着账册上动辄翻了几倍几十倍的报价,再看着下面采办处副总管的暗喜的样子,心里冷笑,早晚有你连本带利吐出来的时候。 许是乌希哈的态度给了他们妄想,她特意拟定的较往年更显简朴的菜单最后支出的采买费竟比往年还高出一筹,昭妃支给她银钱完全不够 。她去寻昭妃时,也只得到了“心有余力不足,还请妹妹多想想办法”的回应。 乌希哈一狠心自掏腰包,只是在康熙来时还深明大义地说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康熙看着眼前人拙劣的表现一时无言,若不是纯亲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他说不定就相信了。 但是即便知道她是在撒谎,看着她心虚地耳朵都红了还故作大方的表情,康熙莫名生不起气来,只能忍着笑安抚道,“朕记得你的心意,待国库充裕了朕再补偿给你,明儿朕叫梁九功给你送副头面过来。” 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的脸色越发心虚,康熙笑得越发大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颁金节。 这次出宫去接保清的是康熙,他决定这次之后就把保清留在宫里。 纳喇氏欣喜若狂,在听说先是几个孩子讲故事时提到保清哥哥,然后又有太子跟皇上提了这件事后。她忙不迭地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礼,保成的那份送到了永寿宫。 颁金节一如往年热闹而累人,倒是膳食许多都是带着小炉子一起送上来的,不像往年吃着还是冷的,这叫众人赞不绝口。 颁金节第二日,皇上下朝后留下了纯亲王,正当众人疑惑时,内务府传出了大动静。 隆禧跪在御书房,特意挑了个偏一点的位置,他怕皇兄待会儿控制不住自己。 “启禀皇上,臣奉皇命监察内务府,寻访多处发现内务府采办处欺上瞒下,谎报价格,中饱私囊。以寻常菜场价格为例,百姓所售鸡蛋两文三枚,内务府自称所用鸡蛋是用参喂养的鸡所产,但臣询问过太医,此法不可行,几遍以参喂养也只能是无甚效用的碎参,陈本均摊下来也是在二到四文。” 康熙的面色随着隆禧的陈述越发阴沉,他记得内务府的鸡蛋是半两银子一个。 “继续说。” “是,又比如寻常菜蔬比照普通百姓都翻了三番到五番不止,如燕窝鲍鱼熊掌一类的山珍海宴其中利润就更大了。” “据臣估计,内务府贪污的银两约不下于数百万。” “放肆!” 滚烫的茶水随着杯盏四溅,康熙气得两手发抖。 “海拉逊三人是死人嘛?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让这些蛀虫中饱私囊!” 隆禧不敢动弹,旁边就是飞溅过来的瓷片。 “臣命人查访了一番,海拉逊总管倒是没有什么贪污之嫌,也一直紧抓手下人。但是噶禄总管自从五皇子入住之后行事就越发荒唐,他与吐巴二人在内务府只手遮天,是贪污的大头。” 说完便呈上了一应证据。 康熙翻看的动作越发快速。 “梁九功,传朕旨意命善扑营兵分两路一路围了噶禄和吐巴家里,给朕抄了他们,全部下进大狱。” “另一路将所有内务府办差的都给朕押到内务府,命慎刑司亲自审问,你去盯着。” 隆禧暗暗叫苦,下面还有别的事,这到底怎么说啊,他害怕了。 “这次查内务府,臣发现包衣旗里面也有猫腻,但是差不下去。是臣无能,恐怕要皇上再派人查看。” 康熙沉声,“查不出来?是有猫腻查不出还是没东西可查?” 隆禧咬牙,“臣确定是有猫腻查不出来。” 康熙怒极反笑,“好啊,好一个内务府,好一个包衣奴才。一个贪得比朕的国库还多,一个叫当朝亲王查不出猫腻。” “这件事你就跟到这里为止,下面事有点大了,你身子不好,别牵扯进来。等朕明年抽出手来亲自会会他们,你先退下吧。” 下朝不过半个时辰,众人就发现皇上亲领的善扑营出现在内城各处,而噶禄和吐巴府上都被紧紧围在了一起。 然后京城百姓就被开了眼,从两府抄出来的金银财宝足足排了三条街,这头刚进宫门,那头还没出府。 宫里打扫宫道的人就看到御前的太监抬了好几台箱子往永寿宫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在周四晚十一点。 第31章 午后闲暇, 乌希哈正在里间插花,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正要出门去看, 紫珠带着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就走了进来。 “娘娘, 乾清宫小魏公公带了好些个小太监抬了三万两白银过来,奴才们也不知其中内情,还得请您出去瞧瞧。” 乌希哈扶着紫珠的手走到前院,语气迟疑, “小魏公公, 这是…” “这是今儿皇上命人抄了内务府噶禄总管和吐巴总管的家送进宫的银子,皇上命人点账后特意命奴才给娘娘把东西送来。” 魏珠抬起头讨好地回话, 这回小李子跟着梁公公去了慎刑司,他好容易抢了来永寿宫的差事。 乌希哈惊诧, “皇上命人抄家了?” 她原本的希望也就是能查查采买的蛀虫, 把昭妃给她使得绊子还回去, 没想到结果竟然这么出乎意料、大快人心! 乌希哈笑容满面收下了自己先前支出去的嫁妆银子,这一出一进她净赚五千两。 永寿宫这边晴空万里, 延禧宫的纳喇氏听到消息后则是气怒不已。 “噶禄他怎敢如此,仗着保清养在他府上便如此肆意妄为,是想挟寄养之恩要挟我儿吗?竟还敢找人传话让我念着这些年抚养保清的情分为他家求情?” 纳喇氏柳眉竖挑, 狠狠地拍了桌子,对着下面跪着的宫女指着宫门便喝道, “他做梦!你告诉他,既然敢借着皇子的名头贪污敛财, 败坏我儿名声, 你就叫他擎等着。纵然我纳喇氏包衣出身, 他噶禄大人便是死了我也能叫他为此举付出代价。” 小宫女吓得噤声, 被人拉了出去。 纳喇氏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能消气,心里还有一丝后怕。 外人只知道噶禄肆意敛财,但是她娘家给她传了话进来,噶禄在狱中几番为自己争辩,以抚养保清为由,为自己开脱,说一应所贪皆是为了供养皇子。 这让她怎能不气怒?即便皇上不信,但是万一心存疑虑岂不是会影响保清。 这场朝堂瞩目的内务府整治持续了一个月,期间许多人拔出萝卜带出泥,后宫也收到了影响。 许多平日里踩高捧低、欺上瞒下的宫人都被拖进了慎刑司,膳房的副总管被处死。这回及时收手的朱福贵被杖责三十大板,撸了职位送进了辛者库。 大刀阔斧地整顿了内务府后,康熙看着一下子充盈许多的国库和私库神清气爽,难得在一个艳阳天的午后带着保成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颁金节后没几天,因着天气越发寒冷,几个孩子的故事会停了许久,康熙也不敢再让保成在两宫之间来回折腾,便也把他束在了乾清宫由大学士继续带他学习。 好久没能来永寿宫的保成径直扑进了正准备行礼的乌希哈怀里,康熙在后面看着笑着挥了挥手跟着进去。 保成熟门熟路地带着乌希哈和康熙往西稍间去,“我们去小房间,那里暖和,妃娘娘给我讲故事。” 乌希哈一边被保成拖着走,一边回头笑着看向康熙,“皇上可也要一起跟着来听故事?” 窗外阳光正好,一抹阳光照在乌希哈的脸上。 康熙被这个笑容晃花了眼,摇了摇头,随即大踏步上前托住乌希哈的手臂,朗声说道,“难得清闲,叫朕也听听太子念念不忘的好故事。” 保成被拘在乾清宫的日子里,西次间就是乌希哈每天消磨时间的小天地。 天气渐渐冷了,乌希哈在地毯上面加了一层被子,周围是数量越来越庞大的玩偶抱枕。 甚至还在这里面加了一张书案,闲来无事的时候,乌希哈就会一个人在里面看看书写写字,做做瑜伽活动身躯。 康熙从未见过这样格格不入的房间布置,跟着二人动作别扭地换了足袜走了进去。 见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往地上一坐,动作熟稔地拿过抱枕搂着,康熙僵硬地在两人对面正襟危坐。 保成得意地拍了拍自己身后的大靠枕,“阿玛,我和妃娘娘都有超级舒服的大靠枕哦,你那样坐很累的。” 康熙看着保成靠在自己妃子怀里那副惬意的样子磨了磨牙,坏笑一下。 伸手把保成从对面拎了过来,自己起身做到了乌希哈旁边,还把手搭在了乌希哈身后的靠枕上。 喟叹着伸了伸腰踢了踢腿,“果然很舒服,还是保成孝顺,把这么舒服的地方让给阿玛。” 乌希哈看着父子两过招,保成被康熙的故作姿态气得捏紧了小拳头,像头小牛一样撞在康熙的胸口。 两只小脚直扑腾,一边拼命顶着,嘴里还叫嚷着“坏阿玛,不要和保成抢妃娘娘。” 康熙被顶的胸口一闷,忍不住龇牙咧嘴,两只手想把保成扒拉开,奈何姿势不对不便发力。 置身事外的乌希哈暗戳戳地嘲笑斗牛的二人,直到两方双双力竭才收敛笑意转身打着圆场。 “诶呦,看我们保成怎么一头的汗呀,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快到妃娘娘这儿来。” 保成臭着一张小脸拉着乌希哈伸过去的手火速逃离过分的坏阿玛。 康熙看着儿子一脑门子的汗心里也有几分不自在,宫里小孩难养,最忌冬日里还出汗,容易受凉。 试图靠近儿子却被保成小嘴一撅躲了过去,只能投降,“好了好了,是阿玛的错,不该和保成抢地方,那你坐在阿玛和你妃娘娘中间好不好?” 保成这才回过头挤进两人中间,还要两个人一人一只手搂住他,“妃娘娘都是两个手搂我的,既然阿玛你要加入我们当然也要出一只手。” 在自己儿子面前与自己的妃子做出双手相交的亲密举动让康熙很是不适,看了看身侧的一脸坦然的乌希哈,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腿,低头看着毯子上的花纹。 康熙看了看一旁地毯露出的花纹,又抬头看了看正在温声安抚保成的乌希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温情。 他记得这块毯子被太皇太后塞到了舒穆禄氏的添妆里,十分名贵,没想到她会用在这里。 听到乌希哈已经开始绘声绘色地给保成讲起了故事,康熙也清了清思绪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孙悟空刚离开,唐僧就被白骨精发现了,白骨精十分惊喜幻化作一个美貌村姑……悟空睁开火眼金睛一看便举起金箍棒当头打下……” 保成听得紧张不已,是不是捏着小拳头挥舞两下,时不时被唐僧气得蹬着小脚丫,嘴里直嘟囔。 康熙看着两人一片和乐的样子,原本想要问罪乌希哈给太子讲闲书的心思也淡去。 他幼时被送到宫外避痘时,避痘所的老太监也给他讲过《西游记》,听说是那老太监小时候常听的说书。 那会儿他就靠着老太监嘴里翻来覆去几个章节的故事熬到了回宫。 后来大了些进了学才知道《西游记》是前朝吴承恩写的神魔小说,只是那会儿皇玛嬷管的严,他不受皇阿玛重视,也没处去看这本书。 直到他自己做了皇帝,才悄悄地叫人买了这本书来看。 被鳌拜死死压制的那段时间,他常想着孙悟空被压五百年仍不屈服,自己又怎能惧怕一个鳌拜… 不过,舒穆禄氏讲得可比那个老太监讲得好听多了,保成比他小时候幸福。 康熙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三人身上,伴着身边人温柔的声音沉沉睡去。 很快,在睡意的传染下,乌希哈也搂着保成很快进入午睡。 之后的日子过得十分平淡,上个月中旬进宫的博尔济吉特氏也因为当时宫里风声鹤唳的情景没有激起一丝水花,只常常去拜会两宫太后,乌希哈也只见过一两面。 倒是钟粹宫和长春宫都不太安稳。 虽然颁金节过了没几天就停了故事会,但十月底的时候,马佳氏千防万防还是让长生阿哥受了凉,可怜她大着肚子忙得焦头烂额。 长春宫的四格格也没能躲过每年冬日里都会发作一场的风寒,吓得张氏求神拜佛。 索性这次两个孩子虽然病了,但较以往的病情轻微许多,很快就好的七七八八。 连诊脉的太医都惊奇两个小主子的身体康健不少,这也让马佳氏和张氏喜不自胜。 很快进了十二月,年味儿越发浓厚了,宫人已经在紧锣密鼓地打扫各个宫殿,尤其是三大殿和乾清宫、坤宁宫、交泰殿、奉先殿几个重要的宫殿。 腊月初八一大早宫里膳房就把提前泡发好的各类豆子、米、干果之类倒进锅里,开始热火朝天的煮粥。 再由掌管宫务的昭妃按亲疏远近、品阶高低分给诸府。 除了膳房有腊八粥分出宫去,康熙专享的御膳房也会熬一批粥,由皇上亲自分发以示恩宠。 后宫里有小厨房的四妃和两宫太后也都命人熬了腊八粥或送给各宫以表亲近,或送给亲眷。 这一天下来,光是各处送来的腊八粥便能填饱肚子。 乌希哈也早早命人熬了粥跟着昭妃的人让鸢尾亲自送去了宫外,惦念着家里人还把熬粥的水换成了灵泉水。 腊八晚上,后宫众人前往慈宁宫参加家宴。 太皇太后坐在上首笑得合不拢嘴,底下几个孩子久未相见玩的不亦乐乎,配着年节的喜庆,看的围坐一旁的众人也不由得心生欢喜。 一顿晚宴用得宾主尽欢。 晚宴结束后,康熙率先带着保成独自回了乾清宫。 借着宫门两侧昏黄的灯笼,乌希哈看到昭妃看了康熙一眼才底头命人起轿,佟氏则痴痴看了许久,直到她的轿子动了起来,佟氏才如梦初醒匆匆命人离开。 进了腊月,乌希哈就一直期待着康熙先前允诺她等大哥觐见的时候,允许她见一见大哥。 谁料第二天南边紧急传信尚之信乞降,前朝振奋,后宫也有所风闻。 原本海金等人定好的回程为了跟进处理好方便向康熙汇报也不得已延后。 直到腊月二十六,康熙都封了笔才匆匆赶回。 二十六那日,乌希哈正跟鸢尾几个核对年节放赏的事情。 梁九功的徒弟李顺突然到访,“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鸢尾上前扶起李顺,笑着寒暄,“公公可是忙人,怎么这会子有空来我们永寿宫了,梁公公竟也舍得放人。” “姑娘这说的哪里话,正是这年节才要来娘娘这儿沾些喜气呢!” 又抬头对着乌希哈笑着,“不过奴才今儿来可也带了喜信儿。皇上命奴才来请您去乾清宫伴驾。” 乌希哈仿佛心有所感,当下便站起身来,语气欢欣。 “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是不是有哪位大人给皇上报了喜讯?”李顺呵呵一笑,“娘娘料事如神,今儿海金大人、戴梓大人还有李光地大人进宫向皇上回禀前儿反贼尚之信乞降的事。皇上龙颜大悦,特命娘娘前往乾清宫侍驾。” “本宫这就收拾出发,还请公公稍等片刻。”乌希哈转身便向里间走去,今天因为没有见客的打算,穿的简朴,她得换一身行头去见大哥。 鸢尾和紫珠跟着进了里间,由桂嬷嬷带着小夏子陪客。桂嬷嬷年老成精,心知这等御前太监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给小夏子使了眼色。 小夏子会意,拔腿就去外面找玉簪取了个一等的过年赏封。 “这是我们娘娘准备的过年红包,见者有份的,李公公一定得收下,这是喜气。” 李顺还要推辞,被桂嬷嬷倚老硬塞了过去,便也眉开眼笑地收进了袖子里。 一行人乌泱泱地走到乾清宫,正好迎面碰见拜见完康熙的李光地等人,双双行了礼乌希哈便被送人出来的梁九功引了进去。 “公公好,本宫的兄长可在里面?” 梁九功笑着恭喜,“皇上特意把海金大人留了下来等着娘娘过来见一面,如今正在里面和皇上叙旧呢。” 乌希哈加快了脚步,掀开里间的帘子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兄长。 强忍着激动先向康熙行礼,眼睛却还朝着那个黑瘦了的身影瞥去。 康熙看着兄妹二人激动不已的样子,体贴地回避,“好了,不必多礼,你们兄妹在此叙旧吧,朕去看看保成。” 说完便背着手出了门。 “大哥”,声音刚一出口,便隐隐带了哭腔。 海金大步上前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抱抱她,却又放下了微微抬起的手,只沉声安抚道,“好了,大哥一切都好,也都知道,你别怕有哥哥们在” 他知道的,妹妹一向天真懒散,从没想过进宫,心里还盼着能有个一心一意的夫君。 之前宫里突然下旨一定也惶恐得很,阿玛额娘不会想到这一茬去安抚他,页博肯虽然在家,但下旨后便不能见外男,恐怕也没有机会能见她。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决堤,乌希哈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泄露出一丝哭腔。 她的哥哥知道她的害怕委屈,还像小时候一样会安慰她给她撑腰。 伸手从眼角抚到鬓角,清了清嗓子,“妹妹在宫里一切都好,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慈爱,皇上顾念哥哥对妹妹恩宠有加,太子对妹妹也十分亲近,后宫嫔妃和睦友善。” 说着便扬起了笑,“只是惦记你和二哥在南边打仗危险,还时常想念家里人,旁的一切都好。大哥还是给我讲讲你和二哥在南边的事吧,有没有受伤,再给我讲讲你和二哥的骁勇事迹。” 海金便也顺势换了话题,掩去那些惊险的事情,只与她说了一些立功的荣耀之事。 到底这番兄妹见面是康熙开恩,二人也计量这时间,看着大致过了一刻钟便也相携着出去,两人靠在一起的时候,乌希哈低声说了句“信里的第三件事抓紧做”,便若无其事地带着笑意走了出去。 海金心里疑惑仍面无表情地跟着出去。 门口李顺正奉命候着两人,见人出来边带着笑脸迎了上去。 “皇上正在东侧殿哄太子殿下用膳,便不多留二位,命奴才送娘娘和海大人离开。” 乌希哈目送着海金拐进离宫的甬道才带着宫人折返到回永寿宫的宫道上。 海金骑着马控着缰绳缓缓前进着,脑子里还在思量乌希哈说的事情,按妹妹当时郑重的样子应该是件大事。 直到回到家听到父亲的陈述,海金才明白到底是件什么样的大事。 牛痘防止天花?这让他一下子想起曾经带妹妹去庄子上时,她对得了牛痘的人症状和天花相仿亳不惊讶,而他和阿克敦、页博肯还十分惊叹。 可见乌希哈当时便有这种推测,只是为什么如今提出让家里面去验证这件事可不可行? “这件事儿子已经知道了,家里按着娘娘的意思办就是了。明天我就去庄子上把页博肯接回来,大过年的还在庄子上,未免不妥。” 这一晚,海金就在书房里和玛法、阿玛相互交流信息,商讨各项事宜。 年节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 寅时左右,康熙便带着保成和保清到宫殿各处拈香行礼,点燃鞭炮以示对各处神佛的欢迎。 午刻,便在三大殿之一的保和殿举行赐外藩蒙古王公来朝的筵宴大礼,席间行燕礼、进茶、进爵乐舞、杂技、百戏、宴毕谢恩等等礼仪。 不过这些热闹都是前朝的,与乌希哈她们这些后宫女子无关。 此时她们正忙着收拾行头,搭配衣服,以期在今晚的慈宁宫家宴上能够出彩。 乌希哈也来来回回地换着针线房送来的三件衣服,越是临到要穿的时候越是纠结,还要配着不同的首饰,折腾了好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1、百度查到的: 已故的上海师大教授曾对中国古代被禁的书做过考证(下限至1911年),并出版了《中国古代禁毁小说大全》一书,另外出版家李梦生先生也有一部《中国禁毁小说百话》,这两部书都没有找到《西游记》的影子。 所以到底禁没禁不太清楚,这里取没禁的说法。 2、另外文中的《西游记》原文是对原书的不完全引用。 3、限于作者本人的知识水平,对当时的宫廷生活和政治活动可能缺乏一定的考据,本人会在写作中多加积累,争取有所进步。 最后,给各位比个心吧!感谢在2022-08-16 21:04:27~2022-08-17 16:4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与禾书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除夕夜宴在慈宁宫举办, 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康熙穿着一身明黄的常服坐在上首,两宫太后坐在两旁, 保成小小一个坐在了左手第一个的位置。 考虑到保成年岁尚小, 安排座位的时候特地将乌希哈排到了保成身边。 坐在保成对面的昭妃是一身耀眼的金黄色吉服,加之她神色淡淡,衬的整个人端庄威严。 一旁的佟妃没有穿同样规制的金黄色妃位吉服,而是挑了一件明艳妩媚的石榴红并蒂莲衬衣外面罩了件马褂。 弯弯细眉下的一双含情目盈盈地望着康熙, 别有一番风流韵致。 这段时间佟氏的反省效果良好, 先是颁金节的时候接着过节的名义给几个孩子都送了礼。 到底是母家表妹,康熙还是抽空去了几趟承乾宫。于是佟氏便又重整了旗鼓, 一颗心都放在了争宠上,全然没有先前的郁郁哀怨的样子。 坐在一起的乌希哈和保成, 倒是碰巧都穿了宝蓝色的常服。 入座后, 保成还兴奋的来回指了指二人身上的衣服, “妃娘娘保成和你的衣服颜色一样诶!我们是不是那个什么……心有犀牛对不对?” 乌希哈被逗笑了,“没错, 我们就是心有犀牛一点通!” 保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嘲笑说错了话,得意的翘着小脚四处看着,发现其他的兄弟姐妹们都没有和他们自己的额娘穿一样的衣服时更是高兴地在椅子上扭了起来。 先有康熙致辞, 给两宫太后拜年祝福。 然后便是太子带着兄弟姐妹们,给长辈们磕头。 一群小不点穿得圆咕隆咚的, 走路都走不稳长生刚跪下就来了个大马趴。 被哥哥姐姐们七手八脚的拉起来后,懵懵懂懂的跪在中间, 跟着念叨记得七零八乱的祝年贺词。 一群小娃娃的贺词, 说的参差不齐, 你漏一句, 他错一句。 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想一想,看得众人着急又好笑。 身为老祖宗的太皇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嘴里一个劲的叫着好。 等几个孩子终于拜完了年,苏麻喇姑赶紧呈上早已备好的新年荷包,一个明黄色显然是特意给保成准备的,宝蓝色的是要发给阿哥们的,红色的则是格格们的。 几个孩子像挨个排队的小猪仔,由保成打头一个接一个的走上去,让太皇太后摸一摸再拿个荷包到太后和康熙那里去。 孩子们拜了年便是后宫嫔妃们依次敬酒的时候了,敬完了酒再由三大巨头身边伺候的人挨个分赏。 中间看百戏的时候,就听太皇太后带着太后跟康熙拉家常。 众人的眼神都仿佛还盯着场中的表演,但心思早已飘到了二人的对话上。 “仁孝去了也快三年了,国母之位空悬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宫务都由昭妃打理着难免有时候不方便,皇帝你可有打算再立继后的事?”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看着场里的百戏,手里还打着拍子,然而嘴里的话却叫众人心神一震。 康熙明白皇玛嬷的意思,他们定好了明年大选后立昭妃作继后,并且大封六宫重定后妃品阶,如今先给众人透个消息。 “朕已经有所打算,预备明年大选之后重新拟定后宫品阶,在思量继后人选,皇玛嬷不必担心。” 若说方才太皇太后问话时,众人还只是心里一咯噔。那么此刻心里则是五味杂陈,都在宫里熬了这些年,有孩子没孩子,有宠没宠,大家都是一样的庶妃。 如今冷不丁要大封六宫重定品阶,原先面上一样的人都要分出个尊卑贵贱来,到是叫人心绪复杂。 众人心里期待又惶惑,一时间心思都聚到了明年大封六宫的事上。 看着众人心不在焉的样子,乌希哈心里毫无波澜,想来也该与历史上的结果相差无几。 只是不知道康熙会不会给她个封号,贵妃她是从来没有想过的,看康熙如今对佟妃的和颜悦色和跟佟家蜜里调油的样子就知道,佟氏的贵妃依然跑不了。 除了乌希哈,十月中旬进宫的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想来是从康熙这两个月的态度知道自己只是作为一个满蒙联姻的吉祥物。 太皇太后瞥见娜仁无动于衷一心看着百戏的样子,心中叹息,到底不忍心自己的侄孙女和太后一样在这宫里孤老一生。 “娜仁年纪小,如今冷不丁离家那么远,这大年节的说不定怎么想家。到底也算你的表妹,皇帝有空也去咸福宫坐坐。” 康熙仍然只笑着应好,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很快就将目光转向了场中的表演。 娜仁知道太皇太后的心意,只是她也知道皇上不喜欢她们蒙古女子,不过是依着满蒙联姻的旧俗,让她进宫当个摆件。 便是她不得宠,看在她出生科尔沁的份上,皇帝也不会薄待她。既然如此又何苦巴巴地舔着脸去求那一份宠爱。 见康熙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后兴致不高,娜仁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扬着笑用满语亲热地跟太皇太后撒娇。 “穆昆玛玛可是嫌我时常去拜访您太烦人了?娜仁虽想家但有您和太后娘娘在,便也觉得这里是家了。只盼您莫要嫌我烦,也叫娜仁和您多亲香亲香。” 太皇太后指着她跟太后笑嗔,“你看这孩子,尽一天到晚想跟我们这些老太婆在一起,也算是孝心可嘉了。”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用蒙语附和着。 康熙甩着手里的木串,淡笑着开口,“既然表妹一片孝心,皇玛嬷何不成全。朕瞧着你很好,太皇太后和太后久离科尔沁,难免想家,你便多去陪陪她们。” 娜仁站起来福身应是。 众人心里便都有数了,这位咸福宫妃在这宫里虽然没有皇宠,但是凭着科尔沁出身便能立得稳稳的,与她们并无什么大相干,只好生相处着便是。 宴后,苏麻喇姑悄悄地拦下了娜仁去和太皇太后叙话。 太皇太后坐在榻上,虚点着娜仁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你难道听不懂哀家的意思?哀家那是怕你想家吗?我那是皇上多去你的咸福宫坐坐。你也想跟你表姐一样在这宫里虚度青春 ,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熬着?” 说着说着又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就是不去争那皇宠,多伺候皇帝两回能有个孩子也是好的,这宫里的一个人的日子多难熬啊!” 娜仁俯身趴在太皇太后的膝头,面带微笑。 “娜仁知道您都是为我着想,只是皇上并不喜欢我,有意叫我们科尔沁的女子做个摆设,咱们又何苦乞怜讨好。总归这宫里的日子再难过也是衣食无忧,比在草原上许多族人们的日子好过多了。” “何况还有您和科尔沁给我撑腰,这日子又怎么会难过呢?您无需为我担心的。” 说完抬头对着太皇太后笑得甜蜜。 太皇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和孟古青还有琪琪格一样的倔。罢了,既然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没眼光,咱们科尔沁的女人也不求着他们。总归还有哀家和科尔沁在,你和琪琪格便就这样吧。” 第二日正旦,康熙早早就带领皇子、朝臣祭拜满族神灵,并且到奉先殿祭祀祖先。 等到辰时,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就正式举行贺岁大典。 前朝钟鼓齐鸣、礼乐肃穆、百官陈列。 后宫也正是人头攒动、秩序井然的命妇朝拜场景。 今日后宫众人和朝廷命妇都穿了朝服,先是在慈宁宫、宁寿宫给两宫太后拜年,然后再给四妃拜年。 一轮拜完后,后宫有亲戚、女儿的命妇再各自找去处。 乌希哈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额娘和长嫂,一到各自活动的时候,便叫鸢尾领着二人去永寿宫。 一出慈宁宫便急急地催着轿撵回永寿宫。 “臣妇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马佳氏微红着眼眶,郑重其事地给女儿行了礼,钮祜禄氏也跟着行礼。 不等马佳氏蹲下,乌希哈一把搀住二人的手臂,带了点鼻音,“额娘是要折煞女儿不成,许久未见女儿您也不看看女儿胖了瘦了。” “胖了胖了,额娘方才一进殿里就看过了。离了家进宫胖些才好,额娘可不想看见你瘦了。” 马佳氏牵着乌希哈的手,细细地打量着女儿,一双眼睛一点一点的看着。 看着母女二人执手相望,钮祜禄氏在一旁打起圆场。 “娘娘不知,自您进宫额娘三五不时便要去您的院子里坐上半天,几个孩子们也时常问起姑爸爸去哪儿了,家里都惦记着您呢。” 乌希哈收了收情绪,应话,“家里惦记我,我想你们,只是额娘嫂子们还能常见。阿玛兄长还有玛法恐怕难见了。大哥二哥不在家,嫂子们在家既要照顾侄儿侄女们,还要照料玛法和阿玛额娘,实在是劳苦功高,可千万受我一礼。” 说着便要福身,钮祜禄氏一把拉住她,佯作怒状“这可不敢,娘娘这是见外不成?玛法和阿玛额娘便只是您一个人的不成?我与你二嫂三嫂便不叫一声玛法和阿玛额娘了?” 乌希哈自知失言,拍了拍嘴又去搂钮祜禄氏的手臂,“是妹妹失言了,嫂嫂莫怪我,还原谅我这一遭。回头给丰盛额和塔石哈的新年礼我便包得厚一点,权当我这个姑爸爸给他们额娘赔礼了。” 钮祜禄氏故意逗她,“这还差不多,我这个做嫂嫂的便原谅你了,但你二嫂三嫂原不原谅你,我可不打包票啊。” 乌希哈不依,搂着马佳氏歪缠,“额娘,你看大嫂这哪是来进宫拜年来了,这是做土匪吃大户来了,看来女儿这是必要破个财,多散散喜气了。” 看着女儿和儿媳一唱一和作着彩衣娱亲的样子,马佳氏笑眯眯地看着,直到女儿过来撒娇才一挥手大气地说,“不怕,额娘给你出了,算是额娘给你的新年红包。” 闲聊了一会儿,钮祜禄氏便先告罪,“原本该陪着额娘和妹妹的,只是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去宁寿宫去给老太妃拜个年,这便先走一步,午间的时候再回慈宁宫赴宴。” 马佳氏十分理解,“你去吧,也替咱们家多谢谢老太妃,只是大过年的不好全上门叨扰,还请太妃多多见谅。” 钮祜禄氏转身离开后,母女二人坐得越发亲近,乌希哈挥手让人都退出去。 仍像小时候一样腻歪在马佳氏怀里,马佳氏也静静抚着她的背,“我听你大哥说,太子爷十分亲近你,这是怎么说?” 乌希哈埋在她怀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皇上心疼太子丧母,又见太子喜欢我,便有意让我看顾太子一二。我见着太子也是喜欢,那孩子长得好又可人疼,如今相处下来不能说亲如母子,但我待他与待丰盛额他们是一样的,他也十分依赖我。” “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说得僭越一点你这是做继母,我最怕你自己想不清楚。不论你以后自己有没有儿子,皇上让你照看太子,你就要付出一等一的真心,否则这宫里谁不是人精子,哪能看不出来,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如今你好好经营,自己好好教着,以后太子未必不记你一份情,这不比得罪了好?” “女儿知道,但我照看他也不是为了那份情,那都是我们的缘分。太子还要求我和皇上一样叫他的乳名呢,皇上也允了,这下您可放心了?” 乌希哈不想继续说这个话题,直起身子提起自己前些日子送出宫的信。 “阿玛他们可跟您说了我信里提的第三件事儿?可有什么要告诉我的。” 说到这个,马佳氏面色瞬间凝重起来,“自你送信给家里,你三哥便以养身体闭关读书的借口悄悄去了庄子上,直到你大哥回来才把他接回来。” “他让我告诉你确实查探出得了牛痘的人不会得天花,但是悬赏庄子上的人种牛痘发现也很凶险,只比人痘好一点。而且怕出意外,特意挑了强壮的青年庄户,还给他们补了半个月的身子,就这都险险有人熬不过来。恐怕还得再研究研究,才能拿出来用。” 乌希哈不解,怎会如此,她记得牛痘没有那么凶险啊,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三哥找的大夫是精通痘科的嘛?我看在查痘章京当值的太医都是专攻这一科的。” 母女二人面面相觑,马佳氏迟疑着开口,“难道岔子出在了这上头?你三哥带的就是你齐叔,为保密着想也没敢找别的大夫,想着你齐叔得过天花才带着他的。” 乌希哈乐笑了,“算了算了,叫三哥把这两月研究的东西整理整理,回头让阿玛上道折子,就说是偶然发现的,家里略试了试发现可行,特意上交给皇上。” 她想起来这种病毒免疫好像要通过什么减毒法,她也不太了解,但是康熙推广的痘苗法肯定也有通过差不多的工序,否则直接用人痘会死人的。 还是把这个交给康熙,一来家里也不用再这么提心吊胆,功劳也不至于太惹眼。二来让专业人士去研究,说不定进度还能快点,也能早点用来救人。 “成,本来也是你的主意,额娘回去就和你阿玛说,叫他和你大哥商量商量。” 马佳氏自然是一口应下,反正女儿的主意比她正,她只管听话就是。 这一天文武百官朝廷命妇拜完年后,还要在宫里用一顿午宴。 这次的宴会没有让乌希哈帮忙,佟氏改错态度良好,副手这个位置被康熙交给了她。 或许存着让未来的皇后、贵妃交交手的意思?乌希哈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样子,看戏看得可高兴了。 之后的几天,康熙常常不在宫里,去参加各位旗主和王公大臣们的家宴。 后宫嫔妃见不着皇帝,也琢磨着找上三两个人小聚一下。庶妃们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于是也就四个妃子宫里轮流请了两桌。 但许是前些日子庶妃们带着孩子在永寿宫玩的多了,乌希哈天天都有客来访,基本上每天到晚上几乎就能集齐了泰半庶妃。 昭妃和佟妃是不来的,但博尔济吉特氏会隔两天来一趟,来了也多半是坐在一旁,很少说话。 但是两趟下来,原先与她不熟悉的众人也都能与她搭上两句话了。 娜仁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想着能不能在听说很可怕的皇帝后宫里交一两个说话的朋友,没想到大家好像都不是很难相处。 她也松了一口气,虽然和太皇太后说衣食无忧的日子就很好,但她也不想像表姐那样,空享太后之尊,几个同是蒙古来的前辈也不亲近,连个说话的同龄人都没有,靠养孩子打发时间。 正月十五新年第一次大朝,富善就呈上了牛痘的折子。 “臣三子少时曾去庄子上游玩,意外发现染了牛痘的人与得了天花的人症状相似,后来又听说了好几处得了天花的地方都有人活了下来,便疑心二者有所关联。” “臣第三子年少胆大,已经在庄子上重金悬赏体健之人尝试一二,发现比人痘安全许多,特意将一应过程写在折上,还请皇上过目。” 满堂喧哗,只觉得富善是为了博人眼球,更有甚者直呼不可能。 康熙惊喜非常,他自信富善不是信口雌黄之人,这封奏折写的若能成真,于社稷有大功! “梁九功,将折子接上来。” 康熙很快冷静下来,预备回去仔细看看再着手此事。 伸手示意了一旁的唱和太监,太监会意,“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原本新年第一次大朝,许多人准备了些歌功颂德的事情准备说一说。但富善不讲道理,冷不丁放了这么大一个消息,许多人被震的懵到现在,最后匆匆结束了这次朝会。 作者有话说: 1、百度的资料,祖父的姊妹叫穆昆玛玛。 2、许多皇宫的过年流程有参照资料,但也有资料上语焉不详的地方,我就自己编了,大家不必考究哦! 最后,给大家浅浅表演个比心叭!感谢在2022-08-17 16:48:03~2022-08-18 17: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繁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石莉莉1994 30瓶;别拦我,我要学习 10瓶;A.loser、云之晚歌、せいせい 5瓶;呃 2瓶;这话小猫咪听不得、Foronethi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下朝后, 富善被梁九功匆匆叫住,去了御书房面见康熙。 康熙手里捏着呈上的奏折,目光迫人, 紧紧盯着站在下首的富善。 “你给朕仔细讲讲关于这牛痘与天花的前因后果。” 富善心中紧张, 回忆着前些日子与长子和三子商议好的对策,在脑海中打好草稿。 “回禀皇上,这牛痘其实是娘娘最先发现,因不便在朝堂上提及娘娘名讳, 臣才大胆隐去。” 抬眼瞥见皇上面色平静并无异样, 富善才敢接着说下去。 “海金他们兄弟几个行事鲁莽,少时带娘娘去庄子上游玩散心时竟胆大包天带着娘娘去看得了牛痘的人, 那会儿就心中觉得牛痘的症状倒是与天花仿佛。但也只是心中惊奇,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牛身上的东西和人又有什么相干的。” “但是娘娘性子执拗, 心里总有这么个念头, 便时常叫人讲一些关于得了天花幸存的事迹。但毕竟是闺中女子,见到的人也少, 自己吭哧吭哧探思量了好久,直到去年年中才有几分把握。后来娘娘进宫,便把这件事交给了臣的三子页博肯。” 康熙低着头, 富善看不清他的脸色。 只听见上面的君主声音沉沉。 “哦,听你的意思, 这牛痘防治天花的想法是朕的后妃提的?看来富善你不仅教子有方,教女也颇有心得。” “微臣不敢当, 都是娘娘自己观察入微, 有恒定之心。” 康熙放下折子, 亲自绕到下面扶起富善。“爱卿不必自谦, 既然这件事原先是你的第三子负责,那便还叫他跟着干。回头朕指两个痘科的太医去你府上,倘若事成朕赐页博肯一个一等轻车都尉的爵位,来朕身边做个二等御前侍卫。” 富善还欲再说话,但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又闭了嘴,只恭敬地告退。 康熙坐在一旁的榻上,手里捻着棋子,一粒一粒放到棋盘上去,这可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啊。 牛痘若成自然是造福社稷的盛举,只是永寿宫妃如此大功倘若不赏难免让人寒心,但若是赏她,一个贵妃的位份总是跑不了的。 但一个贵妃加上保成,难免叫昭妃后位不稳,容易让后宫生乱。 如今虽然耿精忠和尚之信降了,但还有吴三桂一直与朝廷僵持,还需得继续拉拢镶黄旗之前跟着鳌拜和遏必隆的那一拨。 昭妃的皇后之位就不能不给,也不能不稳。这样的话就只能将永寿宫妃的功劳赏给她兄弟,再在后宫稍作奖赏,以此来平衡。 康熙手下的三颗棋子,原本位于中间的那一颗挪到了与最后面一颗持平的地方。 “罢了,只能这般全了舒穆禄氏的面子。” 只是这么说着,康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乌希哈,垂着眼一颗一颗拾捡着棋子,将心里的莫名情绪慢慢压下。 再说富善回到家后,面对着齐齐看着他的几人摇了摇头。 “皇上的意思似乎要把这个事的功劳按在页博肯的头上,娘娘那边恐怕悬了。” 页博肯最先按捺不住,“这怎么能成,这样一来岂不成了儿子窃取了妹妹的功劳,阿玛您没有跟皇上说这是妹妹的想法嘛?” 富善也兴致不高,“我刚想为娘娘请功,皇上就制止了我,肯定是另有打算吧。” 马佳氏蹙着眉,“不应该啊,娘娘跟我说皇上待她十分亲善,太子殿下也很亲近她,皇上怎么会按下闺女的功劳呢?” 还是爱星阿人老成精不急不慢地点拨,“你们看年后跟着海金他们去南边的人,想想他们的主子是谁?” 富善细细想着,恍然大悟,“仿佛大多是咱们镶黄旗的人,与钮祜禄氏和瓜尔佳氏一向亲厚。” “正是这个道理了,这世上哪有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道理。皇上既然要用人家身后的势力,自然就得给人一颗定心丸,昭妃的后位正是这个理。” “同为镶黄旗,咱们家已经捞了个与太子亲厚的好处,再求高位只怕多的是人该坐不稳了,娘娘心里恐怕也有数这才没提今年大封六宫的事。” 爱星阿坐在上首一副老神在在地样子,看着儿孙们“您早不说”的谴责目光。心里嘀咕,老头子也是刚想明白,上哪告诉你们去。 看儿媳还在为了孙女抱不平的样子,想了想又开口,“不过皇上想来也要给咱们家交代,不能叫咱们家前朝立了大功,后宫娘娘看上去却沾不上光。估计会把承乾宫那位的晋位给摁下来,全了咱们家的脸面。” 看着儿孙们半信半疑的目光,爱星阿哼哼地扭过了头,他老人家这回必不可能猜错。 后宫也收到了前朝永寿宫妃娘家上折子声称牛痘可以防治天花的消息,与乌希哈亲近的人马不停蹄地就上门打探消息了,特别是有孩子的几个人。 自从先帝因天花驾崩,皇上登基后便一直有命令查痘章京的人按着前朝留下来典籍研究痘苗法,还曾有风声要叫皇子公主们率先种痘。 尤其是保清已经快五周岁了,纳喇氏除了惦记着六岁进学的事,就是在愁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种痘。 面对着这么多人的询问,乌希哈也只能含糊过去,只说“本宫也不知其中详情,向来皇上心中自有决断。不过我幼时在庄子上玩时不慎得过牛痘,比天花症状轻微许多。总归与种痘殊途同归,还是得有个健壮的身体才更好熬些。” 众人没得到确切的答复,但见乌希哈一副本宫只知道这么多的样子,也只能悻悻离去,膝下有孩子的则下定决心再给几个孩子好好补补。 康熙派的人手很快就投入了牛痘的研究,关于牛痘防治天花的言论也慢慢沉寂下来。 三月十八是康熙的万寿节,不过为了节约开支他早已下旨说不必办了。 但后宫众人则不消停,卯足了心思备些衣裳足袜荷包一类的贴身物件,一心盼着康熙能多看两眼,万一龙心大悦这位份说不定就能提一提。 乌希哈原本想从库房挑件礼物送了便罢,毕竟她的女红实在拿不出手。 但是身边的嬷嬷宫女都劝她自己亲自做个礼物,哪怕是打个络子,好歹也是一份心意。 索性比起绣东西,乌希哈在打络子上偶尔也有些巧思,也能出现叫人眼前一亮的成品。 万寿节前两日,康熙得了查痘章京的好消息,心中喜悦难耐,便往永寿宫去了。 他去永寿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初了,本以为乌希哈早已该入睡了,谁知他带着梁九功到的时候,永寿宫后殿的东次间还有灯火照明。 康熙挥手命人退下,自顾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听到乌希哈苦恼兮兮地向宫女求助,“这祥云同心结怎么这么难啊,这一块儿连在一起的心我总也编不好。后日便是皇上生日了,我礼物还没做好。” 鸢尾正要答话就看见门口站的的那道身影,一时间顿住了话头。 康熙轻咳了一声,让人退下,自己走上前去。 几个宫人如释重负地鱼贯而出,只留一个乌希哈傻眼地看着康熙上前从自己手里拿走了那条络子。 乌希哈一时羞的面红耳赤,她的络子还没打好呢,刚刚拆得七零八落的,怎么能现在就让收礼物的正主看到。 康熙有心使坏,特意将络子举起来,任乌希哈围着他蹦跶着想抢回东西。 气得乌希哈就想上手挠他,奈何有雄心没熊胆,气恼地往榻上一坐,背过身去不理人了。 看把人惹急了,康熙才垂下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坐到乌希哈身后温声示好。 “是朕不好,这就把络子还给你。朕瞧着这络子打得极好,配色叫朕眼前一亮,花样也吉祥。朕就等着爱妃后日送给朕来配衣服可好?” 乌希哈叫他夸得不好意思,这么个看不出原样的络子也难为他闭着眼夸。 回过身娇嗔着回了他一句,“也难为您这漏夜前来,就为了拿臣妾的一根络子打趣儿不成?” 康熙见人态度回转,才说起来意。 “先前你阿玛呈的折子,关于牛痘防治天花的事情,查痘章京方才派人传信给朕报喜说是牛痘可行,还需再试一试确保风险最小,过段时间便能开始种牛痘了。” “朕想着这件事虽然对外说是你三哥的功劳,但朕心里头知道你的功劳最大,所以特意来给你报个喜。还有一件事朕心头愧疚,但总得和你坦言。” 康熙犹豫了一下,但不知为何还是开了口。 “朕也不瞒你,原先大封六宫朕想着给你赐个封号,但是你既有如此功劳其实说起来皇后、贵妃之位也担得。只是朕私心有种种顾虑,还得压着你的晋位。有功不赏,这是朕的过失,总不好教你这个苦主不知内情,因此朕想着允你提个要求,算作朕的补偿。” 乌希哈从家里传信康熙要赏三哥爵位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她不会晋位的结果。 毕竟他是出了名的前朝后宫都爱制衡的皇帝,什么也没有他的江山安稳重要。 如今钮祜禄氏虽然余威尚在,但到底底气不足,佟氏这些年颇得康熙的宠爱,如今在朝堂上也说得上话。 她自己家里得用,还与太子亲近,想也知道不可能一气封两个贵妃,这就违背了康熙平衡后宫的初衷。 只有她们三个人势均力敌,才能达成完美的三角制衡。 只是她没想到康熙竟然会跟她坦言这些,还给了她一个承诺,这已经远远超出一个帝王与妃子的边界线了。 乌希哈心头划过某些想法又摁了下去,试探着开口,“那臣妾想求您一个恩典,臣妾的永寿宫不住旁的妃嫔可好?” 康熙哑然失笑,他还以为她会提出给家人加官进爵或是见见除了富善夫人的其他家人,没想到就提了这么个要求。 “这次大选朕原本也没有打算给永寿宫放人,但你既然求了这件事,朕就郑重地把永寿宫赐你一人独居可好?” 想了想又开口,“这样吧,下次朕出宫的时候,允许你伴驾可好,算是朕的一点心意。” 乌希哈对康熙宽容温和的态度惊疑不定,但看他自己仿佛一无所觉的样子也只以为是自己多心。只惊喜含羞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康熙见自己的心意被接受,心知这一茬已经过去了,便打横抱起乌希哈,“这络子也不必急着赶工,咱们还是先行就寝吧。” 昏昏沉沉之间,乌希哈仿佛还听见康熙说给她挑了一个什么封号,只是实在太累,也没有精神追问。 那根络子到底还是赶在三月十八的早上送去了乾清宫,康熙果然没有食言,带着那根只能说是十分普通的络子招摇过市了两天。 阳春三月,天气回暖,原先缩着不肯出门的人开始出现在宫里各处。 康熙又开始放保成往永寿宫来,还招来了其他孩子。 因为定了今年大封六宫的缘故,除了已有主位的四个宫都在翻新修缮。 几位庶妃们不放心让孩子们在宫里头玩耍,生怕磕着碰着,便也都每日里带着孩子到永寿宫坐一下午。 就连上个月刚生了阿哥,如今正在坐月子的马佳氏都把孩子托付给了纳喇氏。 每天和婉就带着长生和保清汇合然后由纳喇氏带去永寿宫。 冬日不宜动土,乌希哈的秋千、滑梯和吊床终于在进了三月份后做好了。 在宫里的孩子们心里,永寿宫就是最让他们喜欢的宫殿,永寿宫的妃娘娘不仅有好多故事,还有许多的玩偶和好玩的东西。 保清回宫后还没怎么在永寿宫玩几天就被拘在了延禧宫,直到进了三月份才被放行,如今加入了弟弟妹妹的故事会,每天玩的乐不思蜀。 过了个冬日,孩子们都长大许多,原本病恹恹的长生已经能跟在哥哥姐姐们身后跑来跑去了。先前还要人抱着的万黼也能自己颤颤巍巍地像个小鸭子一样溜达了。 每到下午,永寿宫就会传来久久不息的小孩子的玩闹声。 永寿宫里孩子嬉戏,大人们闲谈饮茶,端的是一副闲情逸致。 翊坤宫和承乾宫则忙得脚不沾地。 时隔多年大选,秀女人数攒了许多不说。不知康熙怎么想的,还是让佟妃给昭妃做了副手。 昭妃本身就没主持过大选,如今难得总理此事,自己还没上手呢,就有个佟妃在一旁指手画脚使绊子。 但到底在这宫里多浸淫了几年,很快昭妃就把安排秀女住所的活扔给了佟妃,成功绊住了他的手脚。 毕竟安排住所里面的文章多了去了,秀女和秀女之间又要考虑旗籍,又要思量家世,还得安排好能掌事的宫人。 否则,秀女在宫里一住那么些天,出了岔子谁也担不住。 四月中旬,当紫禁城的人把目光聚集在陆续进宫的秀女身上时。宫里延禧宫和永寿宫已经紧闭了宫门。 康熙早已想要解决天花一患,因此当查痘章京明确地告诉他牛痘确实可以防止天花,并且小孩子的效果远远好于成人后,他便已经决定挑个时间给保清和保成种牛痘。 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防止有人混水摸鱼,他还特意挑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选的时间。 两个孩子被安置在乾东五所,远离住人的宫殿。 三月底康熙决定给两个孩子种痘后,纳喇氏强烈要求自己先种然后再给保清种痘。 “妾是大人,如果尚不能挨过牛痘,保清又如何能受得住?还请皇上体谅妾一片爱子之心,倘若妾成功了,届时保清种痘的时候妾也能照顾一二,否则他该多害怕啊。” 康熙静默不语,过了很久才应允了她。延禧宫的纳喇庶妃抱病了一旬才重新出现在人前。 四月九日晚下午,第二天就是秀女进宫和两个孩子去种痘的日子。 鉴于保清和保成强烈要求在种痘前再去永寿宫玩耍,康熙在下午的时候抽空带着保清和保成去了永寿宫。 一进永寿宫,康熙就发现宫人们正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 他看着慢悠悠坐在秋千上晃动着的乌希哈,语气迟疑,“你这是做什么?” 乌希哈止住秋千,懒散地给他行礼。 “臣妾还一心等着皇上什么时候传旨叫臣妾收拾东西去乾东五所呢,谁知道纳喇庶妃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也没见您派人来传话。臣妾只能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 康熙一时哑声。 他从没想过让乌希哈去陪保成,并非是不信任她。 纳喇氏毕竟是保清生母,会愿意冒着风险是人之常情。但乌希哈只是奉他的命照看保成一二,实在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受这个累。 他早已经打算好了,这几天自己尽量多抽些时间去陪陪保成,弥补他没有母亲陪伴的时间。 “你不必如此,这牛痘虽说风险小,但也不是没有危险,你就在宫里等消息好了,朕会多去陪陪保成的。” 乌希哈才不理他,只低头逗着激动地保成,“明天妃娘娘陪你一起去种痘开不开心?” 保成抱着她的腿直蹦跶,小眼神还得意洋洋地看向了保清。 保清只觉得太子弟弟实在太过幼稚,拉着他就去玩一旁的滑梯。 乌希哈转身坐在秋千上,自己慢慢摇着,“臣妾不是和您说过自己出过牛痘嘛,怎么还不放心叫臣妾去照看太子。” 康熙背着手立在一旁,看着乌希哈的笑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和纳喇庶妃一样得过牛痘了,难道我不是太子的生母便不能担心他了吗?皇上未免太小看人了。” 乌希哈面上表情越发恼怒,脚下蹬秋千的力度也大了起来。 其实她原本觉得按照康熙给她照顾太子的定位,知道她得过牛痘后会让她去照看太子的,没想到久久等不到让她收拾东西去乾东五所的消息。 没办法,谁让她心软放心不下保成,又觉得保清有纳喇氏陪着未免显得保成太过可怜,自己便忍不住想要请旨了。 看着乌希哈一边使劲蹬着秋千,一边越来越绷不住气恼的表情。 康熙被控诉一顿也不生气,只默默地看着她笑,直到乌希哈被他看得不自在扭身下了秋千去寻两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18 17:42:33~2022-08-20 12:0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彩如海猪宝宝 200瓶;北藏 50瓶;好嗨呦 30瓶;魏魏 15瓶;要有钱 12瓶;啊酱、萌萌哒小白兔 10瓶;谁还不是个宝宝 6瓶;bb、青衣、粒粒粒黎 2瓶;等更文ing、花溪墨、迹部景吾我老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第二日天蒙蒙亮, 秀女们还没有进宫,乾东五所就已经陆续亮起了灯火。 为防忙中生乱,保清和保成分别安排在了二所和三所里, 头所则是布置了痘疹娘娘的神位作祈神拜佛之用。 种完牛痘后的头两天, 保成与保清都十分活泼,并无任何异状。 直到第二天深夜,保成开始哼哼唧唧地叫着难受,还好有太医在一旁随时待命。 康熙面色难看, “不是与朕说接种的小儿第三日才会出现症状吗?太子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反应。” 又命梁九功, “你立刻去三所看看保清有没有反应,让纳喇氏警醒些。” 立在下面的张太医冷汗涔涔, 强作镇定地回话,“许是太子殿下年幼, 身体还有几分虚弱。但微臣方才把脉并无大碍, 反而按照太子殿下的身体早些发出来更有益处。” 康熙这才缓了缓面色, 正好梁九功也疾步回来复命。 “纳喇庶妃亲自守着五阿哥,一听咱们这边有动静便看着呢。五阿哥一切都好, 睡得正香甜。” 下面以张太医为首的几个太医也松了口气。 谁想到平日里把脉看着也十分健壮的太子内里竟然还没补足元气,如今病中才显出颓势来。 还好用的是减了毒性的牛痘,若是人痘就危险了。 被手臂上的痒意折磨的保成梦中也发出抽抽搭搭的哭腔, 嘴里翻来覆去地喊着阿玛、妃娘娘,时不时还叫两声额娘。 康熙和乌希哈一人牵着一只手温声安抚着, “保成不怕,阿玛和妃娘娘都在, 额娘也在长生天保佑你呢, 乖啊。”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保成渐渐安稳下来。 到了下半夜还有了发热的迹象, 院子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乌希哈也不由得心生惶恐,生怕是自己提的牛痘出了岔子,毕竟如今的科技水平比发明牛痘的时间落后许多,有心支走康熙使用自己的金手指。 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很快就要到了康熙上朝的时间,乌希哈拍了拍还紧握着保成小手的康熙。 “皇上,马上就到时辰了,还是让梁公公伺候您梳洗吧。保成便交给臣妾照看一会儿吧。” 康熙熬了一宿,下巴是都是青色的胡茬,看了看陪了一夜面色憔悴的乌希哈,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保成如今已退了烧,你也忙了一夜去睡一会儿吧,让太医看着吧。” 乌希哈看了看小脸红红的保成,放心不下。 “皇上莫要担心臣妾了,等白日里的时候,臣妾找机会养养神就好了。” 康熙也不多言,伸手摸了摸保成的额头才转身出去。跨步走进隔壁的院子,见保清睡得安然才转身离去。 乌希哈估量着时间,让人卯时初的时候熬一锅细细的肉糜粥送过来。 或许是夜里又是发丘疹又是发热没睡好,保成一觉睡到了辰正才醒。 保成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被握在手里,悄悄地扭头就发现妃娘娘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他想起来自己昨天夜里很难受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妃娘娘的声音,咕蛹咕蛹地挪到了乌希哈身边。担心自己吵醒妃娘娘,又赶紧用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他好高兴哦,昨天晚上很难受的时候,他听到妃娘娘也在哄他,还给他哼了只有妃娘娘才会的小星星。 以前保成生病的时候,都只有阿玛会陪着他,也不会给他哼小星星。 之前赵嬷嬷还说妃娘娘不是他的额娘,不会喜欢他的。 果然她都是骗保成的,他知道额娘很爱他,只是已经去了长生天陪承祜哥哥了。 妃娘娘就像他额娘一样喜欢他,他知道自己只能叫妃娘娘,但是他有的时候也会自己在心里悄悄地叫“小额娘”,他好喜欢妃娘娘,就像喜欢额娘一样。 保成就这样趴在床头手捂着嘴巴叽叽咕咕地念叨一些听不懂的话,直到乌希哈从梦中惊醒发现他已经醒了。 乌希哈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保成乖巧地窝在床边,一只手乖乖地给她握着,一只小手捂着嘴巴可能是怕自己的小声嘀咕吵醒她,她就说怎么感觉耳朵边有小孩子的声音。 哭笑不得拉下保成掩耳盗铃的小手,一把将他抱起来捋起他的袖子仔细观察,昨夜还只是发红变硬的丘疹终于发出了一点水泡。 “保成什么时候醒的,现在还难不难受了?” 保成也只是奶声奶气地回应,“保成刚刚醒,想要妃娘娘多睡一会”,又指了指乌希哈的眼睛,“妃娘娘眼睛青掉了,要多睡觉。” 下意识想摸摸有些痒意的手臂又捏拳忍住,腆着小肚皮不好意思地想要捂住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噜的声音。 “保成手不痒痒了,但是肚肚饿了。” 乌希哈抬头看向宫人,身边伺候的小宫女知机地回话,“灶上正温着肉糜粥呢,奴婢这就去端进来。” 两个小阿哥种痘事关重大,因此这两所院子里除了乌希哈和纳喇氏和两个贴身宫女,便只有太医和康熙精挑细选的几个得过天花的奴才。 人手不足,许多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小宫女出去端了煮粥的砂锅,又去拿碗筷,乌希哈便给保成穿衣服。 等穿好了衣服,去端水给保成洗漱的人也就来了。 乌希哈把小宫女支去帮着保成洗漱,自己用勺子慢慢叫着砂锅里的粥,指间的一丝水光就这么混进了粥里。 先盛了一碗打算待会儿让人给保清送去,她被昨夜保成的反应吓着了,心里也害怕保清危险,才冒着风险将这粥匀给保清一碗。 两个宫人很快给保成收拾妥当了,乌希哈叫一直在屋里伺候的小宫女去换了跟她一起来的连翘。 “去把你连翘姐姐叫过来,你替她看一会儿药炉。” 连翘和丁香是她的陪嫁宫女,是她从难民堆里救出来的,一向忠心于她。之前一直在内务府学规矩,直到上个月才重新回到她身边。 她十岁的时候去庄子上玩,当时还没想起来牛痘这回事,疯玩的时候不慎感染了牛痘。连翘照顾她时也被传染上了,多亏了灵液两个人才能平安熬过来了。 也是因为连翘得过牛痘能确保安全性,而且多少知道她的一些不凡之处她才敢带着连翘。 连翘擦着脸上的汗就走了进来,“主子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 “你将这粥送到隔壁,就说是太医吩咐加了固本培元的药材熬的肉粥,皇上怕隔壁支应不过来便一并熬了,特意给保清阿哥送过去。” 这粥是连翘亲手熬的,自然知道只是普通的肉糜粥。 她心知这粥里恐怕有什么玄机,十岁那年牛痘她险些熬不下去,是主子来瞧了她给她喂了杯水才熬了过来。但既然主子不想让人知道,她便权当没发现过,只死死埋在心里就是。 乌希哈也不知道纳喇氏会不会防备她,不给保清用那碗粥。不过她尽力求一份心安,总归加的灵液也少,还不至于露馅。 正如乌希哈所想,纳喇氏其实并不十分放心她,但是她用了皇上的名头,也叫纳喇氏放下了大半的疑虑,自己尝了一口发现确实味道香醇没有异样才喂给保清。 索性,接下来两个孩子都没有出什么岔子,按部就班地经历着种痘后的流程。 等过了出疱疹不能见风那几天,两个孩子被闷得不行,也不顾手臂上的结痂就每天隔着一堵墙好像唱山歌一样地聊天。 坐牢一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五日傍晚,经过太医诊断安然无恙后,小哥俩等不及就结伴跑走了,留下乌希哈和纳喇氏面面相觑,无奈地礼貌告别后带着各自的宫人离开。 乌希哈被困在乾东五所的半个月,宫里的选秀已经接近了尾声。 回到宫里就听着紫珠叽叽喳喳地介绍这届秀女里的出挑人选,旁边的鸢尾时不时补充两句这家姑娘被哪家求去了,哪家又求着撂了牌子。 “所以说,这次大选满蒙汉八旗秀女皇上一个也没挑,里面身份高的大都被赐给了宗室,剩下的都让自行回家婚配去了。” 乌希哈听了半天总结出这个结论,难道是担心保成无心挑选美人? 鸢尾心思缜密,除了紫珠打探到的消息,她还整合了永寿宫各种消息来源。 “听说太皇太后不满皇上一个人也不留,吩咐昭妃娘娘从小选的包衣旗挑些好的让皇上再选。” “听说有位郭络罗家的姑娘,生的明艳动人,佟妃娘娘一心想把她撂了牌子,但昭妃娘娘赐了香囊,后日终选还特意请了皇上。” 乌希哈心思一动,想来这个郭络罗氏就是大名鼎鼎的宜妃了,只是昭妃怎么会突然抬举包衣旗的人? 不过她又不在乎,左不过是这宫里多几个美人,反正她的永寿宫是清净的。 “总归与咱们宫里不相干,管他进来几个美人,你们主子都已经是妃位了,又闹不到咱们头上。还是想想今晚给你们主子安排点好吃的吧,这半个月净吃的像只兔子了。” 几个宫女失笑,忙打着转去安排起来,点膳的点膳,烧热水的烧热水。 等乌希哈大快朵颐,心神松快地用了膳、泡了澡,懒散地躺在软榻上时,丁香才进来交差。 丁香寡言却会一些简单的医术,尤其嗅觉灵敏,善辨气味。 乌希哈临走时特意交代趁着她这几日离宫,仔细看看她的寝宫和库房的东西,她还是不放心库房里各种东西的安全性。 “主子库房的嫁妆没什么岔子,可见黄德海是有心办的差事。倒是其他登记上册的东西有一样储秀宫赫舍里庶妃颁金节送来的绣品上有使人虚弱的脏东西。还有主子的寝室床头挂的香囊里有一味香奴婢闻不出来。” “床头的香我知道,但赫舍里庶妃送的那个绣品你回头把它收起来,总得回敬一二。” 确保了自己的生活环境安全乌希哈才松了一口气。 丁香说的香囊是她特意在空间找的避子方,那一味闻不出来的香正是空间特有的一种神奇草药,能调节人的生理状况,花可避孕,果可助孕。 正好符合她的需求。 四月二十七日是微风徐徐、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御花园的花草都不及秀女鲜妍明艳。 俗话说的好“十八无丑妇”。 虽然秀女们衣着简朴,也只梳着大辫子。但即便是这样,瞧着也有一番清新脱俗,质朴无华的美。 上首里坐了康熙,昭妃和佟妃全程操办便离得也近。乌希哈和博尔济吉特氏则坐在最后,对每一个进来的秀女都仔细欣赏一番。 但是正主康熙好像没什么兴趣,进来了好几波也没留人。 直到郭络罗氏进来,昭妃面带笑意地向康熙介绍。 “这是郭络罗氏,她父亲是工部侍郎兼包衣佐领,人才相貌也是这批秀女里数的着的出挑。” 见昭妃难得热情地推荐,堂上众人也都打起精神看去。 康熙转着手里的珠串,神色有些不耐烦,见下面乌希哈兴致勃勃地和博尔济吉特氏眼神交流,莫名地心里一堵。 停下手里的动作,沉声说道,“将头抬起来给朕看看。” 郭络罗氏含羞带怯地抬头,眼神却极为大胆直视着康熙。 长得倒还不错,只是规矩太过一般,脸也不够圆润,眼睛太上挑了,嘴巴也不够小巧殷红。 康熙想着想着,突然脸一黑。 再看下面的乌希哈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郭络罗氏,康熙垂眸。 “既然昭妃你觉得好,那便留下做个庶妃吧。朕乾清宫还有事,便先行一步。” 在场的人也不知皇上怎么好端端地一下子心情不虞,方才还一副落落大方的郭络罗氏也变得手足无措。 坐在上首的昭妃抬眼瞥了一眼乌希哈,才叫人继续。 只是康熙不在,又有一个全程挑刺儿的佟妃,难免草草结束。 昭妃带着一身疲惫回到翊坤宫,躺在软榻上让贴身婢女给她捏捏腿。 露霜见主子心绪尚佳便一边揉捏着一边大着胆子询问。“主子怎么只抬举了郭络罗家的姑娘,不是还有好几家送了礼吗?” 昭妃闭着眼睛,心情颇好地给她解答,“虽然都是包衣,但郭络罗氏到底有几分家底,她阿玛如今做着侍郎兼着包衣佐领,人长得美艳又野心勃勃,本宫何不成全她。” 心里还有句话默默念着,总好过叫皇上慢慢地一心只有永寿宫那个,便是能分了他的心也是好的。 想着想着不免心中恹恹,今天选人的时候还时不时看看那个人,真是叫人不痛快! 一时又没了心情,“乌雅氏、章佳氏还有旁的那些个不是家里差了点,就是本人差了点,都不如郭络罗氏。再说了,何须本宫给她们操心,人家自有去处呢,不是走了乾清宫奉茶宫女的路子,也未必挣不出一条路来。” 却说康熙沉着脸一路疾行回了乾清宫,坐在棋盘前一点一点地缕着自己这些天的思绪。 先是下意识地放弃命令得过牛痘的乌希哈去照顾保成,然后是选秀的时候莫名想到她,最后竟然一场大选加小选下来只挑了个郭络罗氏。 还是一半为了给皇玛嬷交差,一半带着赌气的意味。 康熙想着想着,手里放置棋子的动作一点一点慢了下来,面上的神情带着一丝莫名的无措。 是了,他还曾为了全她的面子决定按着表妹的晋封。 他一只手蒙着眼仰头向后倒去,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是他也曾经见过阿玛与董鄂氏。 所以,他…是有一点动心了吗? 但是……为什么呢? 是为她容貌秀丽可爱,还是她待保成一片真心? 康熙一条一条地列着理由,试图说服自己。 宫里面比她好看的也大有人在,那就不是见色起意,康熙舒了一口气。 又接着往下想第二个理由。 没错!他对舒穆禄氏不同的地方就是因为她与保成好,是个心肠好的姑娘。 而且她又是海金的妹妹,他几乎是从海金嘴里听着她怎样长大的,所以对她有像对妹妹地怜爱。 康熙狠狠地一合掌,没错!就是这样,他只是觉得她像个可爱的妹妹,对保成又好,才会投桃报李对她有几分偏爱! 说服自己后,康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逃过了什么危险。 翻身起来叫人伺候洗了把脸,就又一门心思地埋进了政务里。 只是傍晚翻牌子的时候,下意识选了许久都没侍寝的昭妃,刚翻了牌子就好像烫手一样匆匆丢到盘子里挥手让人退下。 乌希哈对康熙内心“提出论点——列举证据——得出(错误)结论”的过程毫不知情。 正掰着手指头算着她知道的那些康熙的后妃还有多少没登场,算来算去发现这个后宫还没发展到最“繁荣昌盛”的时候。 索性把这些事情都抛到脑后,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思量着给自己找些乐子打发时间。 还是过来找她唠闲的小纳喇氏看不过眼她躺在那里无所事事,拉着她做了一下午的丹蔻。 乌希哈看着一下午才做出来的粉色指甲,莫名悲伤,她想念她还没用完的指甲油和刚冲了钱的美甲店会员卡。 但也只能咽下苦涩的心情扭头和一旁十分满意的小纳喇氏开始交流各种美容经。 再说昭妃接到康熙要来翊坤宫的消息,面色冷淡,见宫人们欣喜莫名,不由得冷嗤一声。 只是露秋和露霜拉着她要给她上妆打扮的时候也没制止。 虽然还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但是望向宫门口的频率相较以往也高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是不是有句话叫“当你看一个人处处可爱的时候你就完了”。 让他们在拉扯几回,现在康熙对乌希哈的感情还不够纯粹。 感谢在2022-08-20 12:05:04~2022-08-21 12:5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果萌糖 30瓶;柏木 6瓶;要有钱、饼干 5瓶;萧长歌、繁华似锦、一个没有感情的催更机、x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昭妃这一等就从日落黄昏等到了月上柳梢。 桌上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康熙才带着人匆匆赶来,看着一桌子丝毫未动的膳食心中微微有几分歉意。 “前朝有些差事,朕忙得忘了, 倒是累得你没用成晚膳, 朕陪你用一些吧。” 昭妃仍撑着笑意命人盛饭,看着康熙只廖廖吃了几口便停了箸,笑意越发勉强。 对着满桌子的菜越发提不起兴致,到底也没用上几口。 上一次康熙来翊坤宫还是来交代让昭妃全程操办大选的事宜, 说完正事后便相对无言, 二人同床却异梦。 这次昭妃对皇上这次突然的翻牌子虽然内心不解,却依旧抱了一丝隐秘的希冀。 她如今也才二十三岁, 与她一起进宫的人多多少少都生了孩子,只有她没传出过一丝喜讯。 何况她马上要做皇后了, 若膝下能有个孩子岂不是好事成双。 因此也多少盼着能与皇上共度良宵, 只是看他这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 只觉得今夜恐怕也是希望渺茫。 果然,昭妃洗漱出来后就看见康熙拿着本书坐在床头, 看见她出来后也只是放下书往里挪了挪示意她安寝睡觉。 这一夜,看康熙睡得安稳,昭妃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一夜未眠。 之后的日子,宫里仿佛也没有太大变化。 只是以往时常亲自带着太子去永寿宫的康熙仿佛放心了太子一个人在宫里行走, 在乾清宫和永寿宫之间的宫道上每日只能看见太子小小一只带着宫女太监的身影。 当然,不只是这一条宫道上看不见皇上的身影。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后宫众人都很少见到康熙。 只有才进宫不久的郭络罗氏隔个十天半个月地受到皇上召唤, 能够去乾清宫伴驾侍寝。 一时间, 郭络罗氏在后宫风头无两。 然而后宫众人以为此时志得意满的郭络罗氏却是面上光鲜, 一腔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吐。 皇上每次白日里叫她去伴驾,只是叫她在一旁侍奉笔墨,一点也没有她以往听说的红袖添香、郎情妾意。 而且每次穿着花盆底鞋站在那儿都要一两个时辰,时不时就得注意砚台里的墨是浓了淡了,还要察言观色想着端茶倒水的差事儿,真的很累人。 这倒也罢了,嬷嬷们跟她说皇上龙精虎猛,寻常都是叫二三遍水。 可是她侍寝的几次,皇上都是叫了一次水就匆匆结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郭络罗氏看着镜子里仍旧貌美如花的自己默默腹诽。 康熙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新纳的美人认为是“年老体虚”,他只是下意识地一看到郭络罗氏的脸就想起来那日乌希哈看着她欣赏的眼神就心里憋气。 但又莫名有一种不知道跟谁赌气的心里,自己不往后宫去却又偏要隔段时间就要叫一下郭络罗氏。 康熙这段时间在女色上的异样很快传到了太皇太后耳朵里。 经历过丈夫儿子的双重洗礼,她瞬间警觉了起来,立时就要叫了康熙过来询问。 但苏麻喇姑在一旁劝慰她,“听御前的司寝姑姑说皇上对郭络罗氏也不热衷,这两个月叫她伺候满打满算也就叫了三次水,是不是皇上这段时间政务太忙了?” “可是这段时间也没什么大事儿,南边不是只剩个吴三桂还在僵持,这是早晚的事啊。” 太皇太后凝眉思索了一阵,突然拍了下手。 “你说是不是得让御膳房多给皇上炖汤补补?以前哪有说两个月才叫了三次水的,肯定是后宫的老人他看不中了。” 思索出了答案,太皇太后立马就有了旨意。 “苏麻你现在就亲自去乾清宫吩咐御膳房尽心伺候着,问问太医多炖些补汤。再叫司寝的姑姑给皇帝多挑几个容貌秀丽、温婉和顺的,就说是哀家挑的。成天清心寡欲的像个什么样子,也不看看自己那小猫三两只的孩子。” 苏麻喇姑应声便往乾清宫去了。 到了乾清宫也并没有去求见康熙,只是先往御膳房走了一趟,然后便往后面的倒座房寻了司寝的芳姑姑。 小宫女刚进去禀报,芳姑姑便急忙掀了帘子出来迎接。 “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寻我,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进了屋便催着小宫女上茶再去端盘点心。 “你也算历练出来了,怎还猜不到我来寻你的缘故。” 说着苏麻喇姑指了指后宫的方向。 芳姑姑苦着脸,“姑姑,真不是奴婢们这些伺候的不用心。您都不知道敬事房的许公公一到傍晚就愁眉苦脸的,都不敢进去了,皇上只一个劲儿叫他退下。” 闻言苏麻喇姑也忍不住了,“那皇上平日里在乾清宫叫不叫侍寝宫女?” 这话一出,芳姑姑更是欲哭无泪,“也不叫,奴婢还换着那几个提了几次,皇上那脸色奴婢都不敢看。” “太皇太后疑心是皇上看腻了旧面孔,这样,你这两天再挑挑看,两个月前不是才进了批新人。等皇上这两天补补你就荐上去,便说是太皇太后挑的人。” 有太皇太后在后面出主意,那这事儿就成了一般了。皇上旁的不说,对太皇太后那确实是尊敬有加。芳姑姑顿时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喜气洋洋地接了差事。 “那成,奴婢这两天就仔细挑一挑,您可要跟我一块儿去茶水房看看?您也知道,这乾清宫有姿色、有心思的宫女都在茶水房里面。” 苏麻喇姑颔首应好,“那我便与你一块儿去瞧瞧,回头也好跟太皇太后好生讲讲。” 进了茶水间,里面的宫女眼见就比外面的清秀一筹。 “这几个丫头除了明毓和明心两个孩子是前年进来的。这四个都是今年才进来的,在内务府教了一年规矩才放出来给主子们挑选,如今头发也都长好了,您给瞧瞧都是好孩子。” 四个人站在一排由苏麻喇姑打量着。 苏麻细细看着,规矩倒都是极好的。 最左边这个瞧着英气了些,未免少了女子的柔顺。 中间这两个倒是容貌娇俏可人,许是可行。 最后这个容貌逊色了几分,只算是清秀,但方才刚进来时看着这丫头最是沉静。 房间里静谧无声,芳姑姑一看苏麻喇姑的眼神只是掠过了万琉哈氏就知道恐怕要在那三人里面选一个。 其实那孩子只亏在长相硬气了几分,旁的样样都好。不过也罢,她瞧着这性格通透,不在这宫里耽误未必不好。 见苏麻喇姑打量完了,芳姑姑连忙开口,“还不给苏麻姑姑说说你们都是哪家的,你们的造化可就看你们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前两天感冒了,今天有点严重,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今天更新就少了点。 我争取明天好一点(打倒病魔!)感谢在2022-08-21 12:51:02~2022-08-22 20:2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8905868、卿澜烟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嗨呦 20瓶;阿珈 10瓶;卿澜烟箩 2瓶;52721541、Ya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便从你开始吧”, 芳姑姑指了指最靠边的万琉哈氏。 万琉哈氏抬眼看了一眼芳姑姑确认,敛眉出列。 “奴婢万琉哈氏,是正黄旗包衣, 父五品郎中托尔弼, 顺治十八年生人。” 介绍完自己又盈盈下拜,退回原列。 第二个是章佳氏,她有点胆怯,声音也有一点发颤, 尤其是看到姑姑们越听越皱着眉头, 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回了列。 接着的戴佳氏看着旁边的小姐妹如此形状只死死埋着头一口气不停歇地照着模样说了自己的身家背景。 芳姑姑的脸色已经黑了,她最看好的就是这两个丫头, 结果没一个争气的,都是老鼠胆子。 不抱希望地看向最后的乌雅氏, 千万祈祷着这丫头可别掉了链子。 “奴婢乌雅氏, 正黄旗包衣, 护军参领魏武之女,玛法额森曾做过膳房总管, 是顺治十七年生人。” 苏麻喇姑眼睛一亮,这个小宫女容貌虽稍逊一筹,但这一把嗓子却是极妙, 如山间清泉叫人一听便觉得心神安逸。 芳姑姑在一旁觎着苏麻的脸色,见她如此便知道乌雅玛禄这个丫头许是有点造化。 “既然看完了咱们便回去吧, 我也该回去给太皇太后回话了。” 芳姑姑跟在后面亲热地送着,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狠狠地瞪了中间两人一眼。 等茶水房只剩下她们几个人的时候, 章佳氏几乎身子一软就要坐到地上。一旁的戴佳氏原本搀着她也顺势跟着坐到了地上。 万琉哈氏嗤笑她们没出息, 这就瘫了。 章佳氏小声反驳着, “谁还不知道谁啊, 咱们几个哪个家里不是抱着那什么的希望,如今现成的机会送到跟前错过了还不许人难过了?” 戴佳氏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一看苏麻姑姑那样子我腿都软了。” 万琉哈氏见二人胆子小的像只鹌鹑一样,心中无奈,也不知道这两家长辈怎么想的,倒是乌雅氏看着有七八成胜算。 罢了,与她何干,总归无论能不能成,她总能让自己过的好。 乌雅氏上前扶起二人,声音柔柔安慰,“二位妹妹不必丧气,姑姑们还没下定论呢,以二位妹妹的容貌未必没有希望。何况便是这次不成,总有机会在。” 戴佳氏低着头撇撇嘴,以为谁都跟她一样稀罕呐?她隔壁的竹马哥哥可比皇上年轻俊朗多了。最好选不上她,她早已和他说好了且等她两年,回头她就递话给家里让额娘给她定下小哥哥,正好过几年出宫嫁人去。 “多谢玛禄姐姐,只是还要恭喜姐姐想来好事将近了” 章佳氏自己胆小,但心思细腻,她知道她们这四个人只有乌雅氏是真的自己一门心思想做皇上的女人,如今她既然得偿所愿,最好家里得到消息后能尽快放弃让她进后宫的想法,她真的害怕。 乌雅氏仍自谦,大事未定岂能轻易张狂。 “姐姐容貌平平哪里比得过妹妹们,只盼着好好当差不叫家里操心就是。” 乌雅氏此时也有一种不费吹灰之力得胜的荒缪感。她原本觉得四人中属自己颜色最垫底,能略胜一筹的在于心性。 她知道章佳氏和戴佳氏二人心性稍差,但是真的没想到两个人能不济至此,如此大好前程在前面也也如此不中用。 看二位姑姑的眼神想来八九不离十了,不枉她从小到大下的那么多苦功夫。 再说苏麻喇姑回到慈宁宫。 “奴婢跟着芳儿去茶水房看了一遭,一共四个丫头,有两个容貌尚可但是胆子小的跟个鹌鹑似的。恐怕也是见着奴婢多少猜到了一些,未免不济,恐怕伺候不好皇上。” “还有两个容貌稍逊一筹,心性也都过关。只是一个容貌英气些,恐怕不够柔顺。” 见太皇太后面色有些不虞,又夸了夸乌雅氏。 “最后一个姓乌雅氏,她玛法你也知道的,正是前任膳房总管额森。容貌清秀婉约,声音清澈如山泉,规矩也极好,瞧着人也沉静,奴才瞧着倒是极好的。” 太皇太后听着眉头舒展开来,“伺候皇帝第一要的就是规矩好,不能勾着皇帝昏头。有一把好嗓子倒也能全了面上差的拿几分,这人选定的不错。” 再说康熙,这两天餐桌上总有一些汤汤水水,问了就说是太皇太后心疼他政务操劳,按这时令叫太医和御厨一起给他补补身子。 只是总觉得还没到盛夏就已经觉得时常燥热,直到这天晚上芳姑姑送了个宫女进来。 “太皇太后操心皇上,特意命苏麻姑姑和奴婢挑了个侍寝宫女还请皇上掌掌眼。” 康熙心里无奈,肯定是太皇太后听到风声,又操心他的身体和子嗣问题了,这两天的汤肯定也有问题,他说怎么一股子鹿鞭枸杞的味道。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芳姑姑应声退下,只留乌雅氏跪在殿前。 “抬起头来,你是哪家的?” 乌雅氏垂着眼抬头回话。 康熙看了看脸,很好,既不想郭络罗氏一样好看,长得也不像乌希哈,看着人也安分,倒是也能给太皇太后一个面子叫她做个侍寝宫女。 夜晚,皇上的寝殿叫了水后,乌雅氏也很快回了新搬的住处,这里是专门安置乾清宫的侍寝宫女的。 因为连她在内一共只有四个人,倒也每个人都分了一间屋子。 其他三个人不得见天颜久矣,对乌雅氏这个新人心里嫉妒却只敢阴阳怪气,搅得她烦不胜烦。 侍完寝躺在床上,想着方才并没有任何的避子的手段,手摸到自己的肚子上心里暗暗鼓气,早晚她要离开这个地方。 第37章 这宫里的目光永远都是聚焦在康熙的身上, 所以乾清宫多了一个侍寝宫女的消息很快就风传到了后宫。 众人反应不一,有子有女的人自然稳坐钓鱼台,余者自然更盼着康熙雨露均沾。 永寿宫。 “你说那个新的侍寝宫女姓乌雅氏?” 原本正低头写字的乌希哈诧异地抬起头, 算了算时间又觉得情理之中。 挥了挥手让鸢尾退下, 不等鸢尾应是,便又低下头继续练字,只是全然没有了先前惬意放松的姿态。 手下的字迹越发浮躁,再细看眼神里还有一丝气恼烦躁。 气咻咻地放下笔, 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 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这个宫女的出现仿佛并不意味着康熙就要开始宠幸后宫,那个宫女也很少再听到消息。 一直到进了八月份, 中秋节前两天康熙才移驾翊坤宫。 两人面对面坐在罗汉床上,中间摆着一张小茶几。 “朕预备过两日中秋节颁布封后的旨意, 按钦天监算的日子你的册封大典在八月二十二号。如今一应东西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中秋节过几日再发大封六宫的旨意, 然后八月二十八日给这次晋封的主位一起举办册封典礼吧。” 昭妃斟茶的手微微一颤, 眼神怔怔地看着茶水倒进杯盏中荡出的涟漪,曾经擦肩而过的皇后之位,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是,臣妾必不负皇上信任,好生统领六宫, 不给皇上添乱。” 眼见茶水就要溢出,康熙知道妃此时内心的激动, 伸手扶住茶壶。 “你一向做的很好,太皇太后与朕都很满意。” 第二日。 看着眼前的绿头牌, 康熙心中犹豫, 想了想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放到了乌希哈的绿头牌上。 罢了, 也有许久没见她了, 伸手翻过了绿头牌。 不过申时末,外面还天色明亮,梁九功紧紧地跟着大步流星的康熙。 夏日刚过,秋老虎还有几分余威,众人都不愿到处窜门,保成也被拘在了乾清宫学习。 永寿宫内外寂静,宫人们各司其职,行走之间少有响动。 康熙到时乌希哈正躲在西稍间看话本。 到了夏天地上的毯子早已换成了绣花毯,在上面铺了一层蒲子织五彩花凉席纳凉,原先摆放的玩偶也早已换成了大小不一的竹夫人和薄被瓷枕一类。 一旁的小几上还摆了一只冰鉴上面还盛了一些水果。 康熙制止了宫人的通传,脚下不停就转向了西稍间,还没推门就已经感受到了微微的凉意从缝隙间渗透出来。 推门进去,就看见两个多月没见过的小姑娘毫无形象、姿态懒散地抱着竹夫人坐在地上看书,面前还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摆了笔墨。 那个模样和每日早上他醒来时看到她的姿势一般无二。 清了清嗓子提醒看得入迷的人自己进来了。 乌希哈被咳嗽的声音惊得一激灵,不耐的抬起头就看见康熙,原本想要生气的表情迅速转变。 太久没见康熙了,她对他的声音都不敏感了。 飞快地把手里的话本子塞到枕头底下,神色尴尬地走到门口给康熙行礼,被扶起后就牵着康熙的手想要拉着他往门外走。 康熙立在原地不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到她自己撑不住红着脸松了手。 见人松了自己的手,康熙跨步走到桌后弯腰从竹夫人下拿出乌希哈刚刚塞进去的书,顺势支着腿坐在席子上。 乌希哈就看着康熙坐在窗下,阳光透过窗户一抹光影映在他的侧脸上,修长的手指翻着书。 假如手里的那本书不是她的话本子,她一定会仔细欣赏美色的。 可是……乌希哈欲哭无泪,挨挨蹭蹭地做到康熙旁边,试图阻止康熙往后翻到她的“大逆不道”之言,她记得她在中间二人定情那段痛骂了渣男。 抱住康熙的手臂试图阻止他继续翻页,“皇上,这都是臣妾平日里无聊打发时间的话本子,都是些落魄书生写的无稽之词,实在不必污了您的眼,不若咱们看看旁的。” 一边说还一边从旁边地上捡起先前看的诗集。 见人过来,康熙下意识地翻到了第一页,作出自己刚看了开头的样子。 被乌希哈抱住手臂也并不抽出,任她将自己的手臂揽在怀里,神情惬意地继续翻着话本子,并不理睬乌希哈那些试图转移他注意力的言辞。 “朕平日里正经书看多了,这些市井之言看看倒也觉得颇有意趣,尤其爱妃你的注释,给这书锦上添花呐。” 康熙撇着几乎要赖到他腿上的乌希哈,眼神戏谑。 乌希哈连忙坐起身不知所措地理了理头发,低着头丧气,“您…您看到了啊?都是臣妾玩笑之词,要不您别看了吧,这些东西被您看到了臣妾心里害羞。” 见人果真失落,康熙心中无奈,合起手里的书递到她的手里。 “好了好了,朕不看了,你们小女儿家就爱看这些子话本游记。下次也不需这般作了贼一样,朕许你大大方方的看。” 只是脑海里还在思量着方才刚一打开在中间看到的情节和批注。 “王生指天发誓:‘我此生只爱卿卿一人。’张小姐仍有几分醋意,‘我哪里比得过你那院子里的莺莺燕燕。’‘再是什么女子又岂有卿卿得我心意,叫我钦慕。他日卿卿进门只管教导她们便是,我绝不是宠妾灭妻之人。’王生又是一番情真意切,终于感动了张氏。” 他看到乌希哈在旁边写的批注是“狗屁渣男不要脸,有一堆小妾的脏男人也配说爱。” 渣男他不知何意,但想想渣滓一词也多少能明白其中深意。 虽然知道这句话并非是在说他,但显然是乌希哈的真心之言。 他一直知道她与其他人颇有不同之处,但没想到竟会有如此惊世骇俗之言,这不正是容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心里莫名有一股酸涩,将种种思绪压在心底,转身看向一脸庆幸的乌希哈。 乌希哈接过话本子连忙唤人将它收起来,暗自庆幸刚才她坐在旁边时看康熙才翻了没几页,还没有什么过激言辞。 刚缓了口气坐下来,就听到康熙用迟疑的口吻询问她,“你觉得淑字如何?” 话题猛地一转,乌希哈还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回到,“淑者,善也,清湛也。自然是极好的字。” “那…你觉得这个字做你的封号如何?” 乌希哈惊诧地抬手指了指自己,“作臣妾的封号?” “不错,虑善从宜,曰淑;温仁咸仰,曰淑;善行著闻,曰淑。朕私心以为淑字最为配你,你可喜欢?” 康熙抬眼看着乌希哈,一时之间乌希哈竟不知道是不是窗外昏黄的阳光映进康熙的眼睛,才让他的眼神如此温柔多情。 她一时之间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仓皇,低头作害羞状,嗫嚅着回话,“淑字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封号了,臣妾何其有幸竟能得皇上如此赞誉。” 康熙看着她低眉羞赧的样子想要揽过她,手伸到半空又转而拍了拍她的头。 “喜欢就好,朕既然给你挑了这个封号自然是你配得上它,不必自谦。” 说完封号的事,二人就着手里的诗集开始聊一些诗词歌赋,是不是还夹着一些家长里短。 结束一个话题后,出于自己的某些念想,乌希哈将话题扯到了外国人身上。 “臣妾未进宫时,时常见到大街上有金发碧眼或是红发棕眼的外国人,皇上您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吗?” 自己有几分心思的女人一脸好奇信任地看着自己,问的又是自己有所涉足的领域,康熙作着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开始给乌希哈讲解西方的事情。 “如今来大清的洋人大多是西班牙、葡萄牙、比利时、法兰西这些国家的人,如今在钦天监的南怀仁就是比利时人。他们大多在算法和天文历法方面比较精进,但都是什么耶稣天主教的教徒,总是一心想在大清传教。他们的国家都在大清的西边,得跨过大洋才能到咱们这里,一时也说不清楚。” 乌希哈做出一脸愤愤不平的表情,“竟然是这样吗?那他们的算术一道岂不是比咱们大清厉害?臣妾听说那些国家都是些蕞尔小国,竟然能胜过咱们,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康熙失笑,“算术一道不过小术,朕素日里也有学习他们的数学,其实也并不十分困难,哪里就值得你在意成这样了。” “皇上自然是最厉害的人,区区洋人的数学哪里就能难到您了,倒是臣妾也十分好奇,皇上下次有空可否赐教臣妾一二,臣妾也很喜欢算术一道。” 见康熙犹豫,乌希哈半起身靠近他耳边,摇着他的手臂小声地撒娇,“好不好嘛,先生。” “嘶!好了好了,你快坐下,朕答应你。下次南怀仁来给朕讲题的时候,朕让人叫你。还有你不是好奇他们国家在哪儿吗?朕那里有南怀仁画的《坤舆全图》,正好叫你开开眼。” 康熙拔着自己的手臂,急急答应乌希哈的请求。 他怕自己再不答应,这丫头还有别的招数。 许是相处的时间久了,他都快不记得她初进宫时被他一句话吓得好像要哭的胆小样子。 如今乌希哈在他面前越发肆意,偶尔不答应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撒娇手段,虽然他已经感受过多次了,但还是招架不住。 乌希哈笑嘻嘻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知道他受不了故意在他耳边用娇滴滴的语气感谢他。“多谢先生,学生定不负先生教诲。” 二人在屋里一阵嬉闹,直到宫人来请他们用晚膳。 第二天是中秋节,前朝照旧有朝会。 朝堂众臣多少都对将要册立继后的消息有所耳闻,因此今天早朝传旨太监宣读立后制文的时候大家心里只有终于尘埃落定的感觉。 这份制文的内容很快被人传到翊坤宫。 “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咨尔妃钮祜禄氏……钟祥世族……柔嘉表范、……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钦哉。” 短短数百字的制文,却是当年她万般求不得的凤位。 随着小太监的转述,钮祜禄氏的表情由一开始的端庄肃穆到微微发怔,最后已经是释然的笑意了。 她望着东面坤宁宫的方向,是踌躇满志,是满心欢喜。 当晚的中秋家宴上,钮祜禄氏一反往常喜着金黄色吉服的习惯,穿了一身绯红色的旗装,面上也不若以往总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样子,时不时还会接别人的话茬。 她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见她愿意参与话题,众人聊天时也愿意捧着她。 一时之间,宴席上倒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乌希哈也并不参与,只在一旁逗着倚靠在她身边的保成,两个人笑意融融,许久未见也仍旧亲热的紧。 也不知乌希哈说了什么,保成还故意做出可爱的表情逗她笑。 乌希哈与保成聊得正欢,对旁边她们的聊天充耳不闻。 只是忽地听见一道的声音提到了她和太子。 “娘娘等过些日子行了封后大典便是皇后娘娘了,照理说后宫诸皇子皇女都该叫您一声额娘,与您亲近才是正理。只是妾瞧着太子殿下好像还是与舒妃亲近些,这未免拂了您的面子,难免叫人心生揣测。” 乌希哈惊诧抬头,想知道是谁说的那么直白的挑拨之语。 说话的人乌希哈并不熟悉但早有渊源,是只在几次宴会上见过的赫舍里庶妃。 她内心疑虑,这个赫舍里庶妃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先是给她送下了药的礼,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拨她与昭妃、保成与昭妃,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便是赫舍里家瞧不惯她与保成亲近,也不该如此说话,难道不知昭妃会因此对保成有芥蒂吗? 乌希哈拍了拍保成的手,转身坐正,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位便是赫舍里庶妃吧,说来本宫也久仰庶妃大名了。照理说本宫奉皇上之名看顾太子,本该召庶妃这个为了照顾太子特意进宫的人来问一问太子殿下的喜好,只是本宫与太子殿下相处时久却未曾从太子殿下口中听到过庶妃的名讳,想来太子殿下恐怕也与庶妃不甚亲近。” “本宫觉得,庶妃既然与太子殿下既然没有照料之情,便不该对太子殿下亲近谁指手画脚。一来庶妃到底并非太子殿下亲姨母,二来呢,无论是太子殿下还是昭妃娘娘与本宫算起来于庶妃都是位高之人,庶妃如此搬弄口舌未免有僭越挑拨之嫌,又犯口舌之罪,还该多自省才是。” 乌希哈悠悠地说了一通,声音又不算小,一时之间竟然满座寂静。 赫舍里庶妃气得满脸通红又不知从何反驳。毕竟她确实是被赫舍里家以照顾太子的名义送进宫的,也确实位份底下与太子也不亲近。 佟佳氏在一旁给赫舍里氏助阵想要恶心乌希哈。 “舒妃妹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赫舍里妹妹不过是担心太子有意让太子亲近正经的皇额娘,只是嘴笨说得不周到罢了,妹妹如此不留情面岂不是伤了太子姨母的面子。” 乌希哈似笑非笑地看了佟佳氏一眼并不理睬她,只是对着昭妃继续说话。 “太子殿下并非是不懂礼数的孩子,亲近臣妾也只是臣妾先时奉皇上之名照看了殿下一阵,等昭妃姐姐行了封后大典,太子殿下自然会将姐姐当成皇额娘一样亲近,昭妃姐姐不必听信他人谗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3 23:50:43~2022-08-24 15:1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b 2瓶;花溪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被无视的佟佳氏心里一梗, 正要出言刺回去,殿外便传来了小太监通传皇上与两宫太后驾到的声音。 一时间众人偃旗息鼓,起身敛衣行礼, 全然没有先时的剑拔弩张。 宴会仍旧按着往年的流程, 只是今日多了一个已发了制文的未来皇后,众人敬酒时少不得多敬一杯。 等到宴后移步殿外赏月时,康熙与太后一左一右扶着笑眯眯的太皇太后,昭妃扶着太后落后半步。 众人跟在后面, 看着走在前面的四个身影心思各异。 佟佳氏面无表情地看着昭妃头上摇曳生姿的点翠凤凰步摇移不开眼。 走在同一排的乌希哈挽着博尔济吉特氏的手, 举着团扇指点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对前面的康熙和昭妃视若不见, 还时不时回头与走在身后的小纳喇氏笑言一二。 几个孩子在旁边追逐嬉闹,借着大人之间的间隙你追我打。 在满院红色灯笼的映照下远远看去, 倒也是一副欢喜和乐、其乐融融的盛景。 中秋节后, 八月十八日。 康熙传旨六宫, 上午由大学士勒德洪、李霨、杜立德三位大学士为妃位传旨。 佟妃为嘉妃、乌希哈为淑妃、博尔济吉特氏为宣妃。 嘉者,淑慎其身, 德容如玉;宣者,哲惠昭布,重光丽日。 下午便是庶妃们的册封。 “康熙十六年八月十八日, ……上遣尚书吴正治,侍郎额星格、杨正中、马喇、富鸿基, 学士项景襄、李天馥等持节册封李氏为安嫔、王佳氏为敬嫔、董氏为端嫔、马佳氏为荣嫔、乌拉纳喇氏为惠嫔、叶赫纳喇氏为通嫔。” 除此之外,还定了皇贵妃一人, 贵妃二人, 妃四嫔六, 贵人、常在、答应不定数的后宫品阶。 而在这些主位嫔妃之后, 还有御前太监传旨,晋育有女儿的张庶妃、兆佳庶妃为勤贵人和布贵人,赫舍里氏沾了姓氏的光,也晋了贵人。 很显然,康熙后宫的晋位标准就是两个,家世和子嗣。 接下来是两场册封典礼,不过与只是赐了封号的乌希哈关系不大,只是作为观礼者走个过场。 八月二十二日封后大典之后是众人参见皇后的环节。 坤宁宫。 乌希哈与佟佳氏领头,后宫众人排成两列正式向钮祜禄氏行礼,听她训话。 钮祜禄氏穿着明黄色的皇后吉服,胸前挂着朝珠,头上带着镶东珠的九尾凤冠,端坐在坤宁宫的正座上看着跪在脚下的满宫嫔妃,心中隐隐有一丝快意。 “本宫幸仰皇恩得继后位,忝为后宫之主,虽说以往也是本宫掌管宫务,但到底不同往日,今日厚颜便与诸位说道一二。” 众人跪在下首,恭谨应是,“得蒙皇后娘娘教诲,是臣妾之福。” “诸位既是天子御嫔,便当时时谨记身份,恪守为妃之德,端庄柔顺为先。恭敬侍上,劝诫皇上雨露均沾,多为皇上绵延子嗣。” 乌希哈跪在下首,垂着头作聆听状,看不见,听着钮祜禄氏冠冕堂皇的话暗自撇嘴。 皇后自己都做不到端庄柔顺,还来教导她们。也不知道还要训到什么时候,她跪的膝盖都疼了,果然“跪的容易”某些时候还是必须的。 钮祜禄氏训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看着进宫以来就颇得皇上宠信的淑妃和处处与她为难的嘉妃跪在她脚下,只觉得神清气爽,舒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妃嫔们听完教导,便是皇子皇女们给皇后请安。 太子和纯禧公主领头,保清很自觉地站到了保成的身后。 从六月份开始康熙就让保清每日去乾清宫和保成一道学习,也不许他每天疯玩,小兄弟俩在学习的重压下很快结成了难兄难弟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谊。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万福金安。” 几个孩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连小小一只的万黼都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抱着小拳头摇摇晃晃地行了礼。 比起对待妃嫔们的态度,昭妃对待康熙的儿女们的态度就温和亲切了许多,很有一番慈母的姿态。 叮嘱了一些好好学习、保重身体之类的话后,便给每个孩子都送了一份礼物。 对于已经进学的几个大孩子送了笔墨纸砚一类的用具,小一点的孩子则是各种小首饰之类的礼物,称得上贴心周到了。 结束时各个孩子跟在自己的母妃身后离开,皇后有意命人送保成和纯禧回宫。 只是保成眼巴巴地看着乌希哈,面对照顾孩子心情和有可能得罪钮祜禄氏的两个选择,乌希哈纠结了一瞬,想到康熙对她与保成关系亲密乐见其成的态度,决定不恭敬一下。 “皇后娘娘,臣妾正要回永寿宫,不若由臣妾将太子殿下和公主一并送回去吧。” 乌希哈笑得温婉,但这也掩饰不了在钮祜禄氏看来是想要当着她的面向太子和纯禧卖好。 但看着太子眼睛一亮蹦跶着朝着淑妃跑去,皇后想要拒绝的话憋在嘴里咽了回去,笑意勉强。 “本宫只是担心会给淑妃你添麻烦,既然你毛遂自荐为本宫分忧,那便有劳你亲自将太子和公主送回乾清宫和永寿宫。” 皇后着力加重了“为本宫分忧”与“亲自”几字,眼神定定的落在乌希哈脸上。 乌希哈暗笑她的小心思,但为了不更加过分地刺激她,低着头福身应是。 告辞时保成与纯禧站在她两侧,直到退出了坤宁宫,才一手牵一个慢悠悠地回永寿宫。 纯禧很会看眼色,她知道淑妃娘娘是为了太子才会出言截了皇后娘娘的话,只是怕她一个人没有长辈带领才会一并将她带回来,她感激淑妃娘娘和太子,所以并不想打扰她们。 走到永寿宫旁的宫道上时,原本默默听着乌希哈和保成聊天的纯禧摇了摇乌希哈牵着她的手。 “淑妃娘娘,纯禧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想早些回去陪皇玛嬷,便不劳您相送了。儿臣自带着宫人回去便罢,您与太子弟弟回永寿宫就好了。” 乌希哈诧异地低头看向纯禧,不知她怎么忽然说这个话。但是她既然舍不得叫保成一个人被奴才送回宫,自然也不忍心让纯禧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自己带着宫婢回去。 她示意纯禧稍等一下,转头询问保成。 “妃娘娘现在要将姐姐送回宁寿宫,保成你是先回永寿宫等我,还是和我一起送姐姐?” 保成今日不知为何兴致不高,听见乌希哈的询问也只是微微垂着眼睛嘟着小嘴巴,也不抬头只紧紧地攥着乌希哈的手。 “保成和妃娘娘一起送姐姐再回来。” 三个人牵着手走在宫道上,时不时还传来说话的声音,身后被夕阳拉出了好长的一段影子。 等送完纯禧回到永寿宫。 乌希哈有意询问保成不开心的原因,带着他坐在了西次间的地上,撵走了所有的宫人。 她将保成圈在身前,有意作出一种平等沟通的姿态。 “保成今天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愿意和妃娘娘说一说吗?” 随着乌希哈的询问,保成圆润的眼睛慢慢变红,蓄起了眼泪,原本抿着的小嘴巴也撇了起来。站在乌希哈面前就忍不住抽搭起来,攥着小拳头抹眼泪。 保成突然的哭泣让乌希哈措手不及,连忙把他搂进怀里,连声哄着,试图明白他哭泣的原因。 “我不想叫……皇额娘……嗝……我的额娘已经死掉了,我只想叫额娘皇额娘,呜呜呜呜……” 被乌希哈安抚地搂进怀里后,保成的哭声越发嚎啕,小脸埋在乌希哈的脖颈间,身子一抽一抽的,眼泪一粒一粒落在乌希哈的皮肤上。 乌希哈被保成哭得心头酸涩,人在任何年纪失去母亲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何况保成与他额娘只相处了三天。 她见保成平日里很少提及仁孝皇后,只以为是他年纪小还不懂生死,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保成不哭啊,妃娘娘都知道保成委屈想额娘了对不对?” 脖颈间的小脑袋微微点了点。 “叫皇后皇额娘也没关系的呀,保成的额娘一定知道保成是最爱她的。而且,保成也不会因为叫了别人皇额娘就忘记自己的额娘对不对?所以我们只要一直记住保成的额娘,一直爱她就没有关系了,她不会怪保成的。” 保成抬起头看着乌希哈求证,“真的吗?额娘真的不会怪保成吗?可是……刚刚去的坤宁宫明明是额娘住的地方,现在也不是了……呜呜呜呜……” 说起了伤心事,保成原本微微平复的情绪再度崩溃,站在那里又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也没有关系的呀,皇上不是把保成额娘的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吗?等保成长大一点有了自己的住处,皇上就会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保成,到时候保成可以自己的地方给额娘布置一个房间。相信妃娘娘,比起坤宁宫保成的额娘一定更喜欢保成给她布置的房间。” 乌希哈拿着帕子一点一点地给保成擦着脸上糊的汗和眼泪,轻声慢语地安抚他。 保成的情绪总算慢慢平静下来,不再纠结他额娘的事情,但仍旧气咻咻的。 “孤不要喜欢皇后了,不想去给她请安叫她皇额娘。” 乌希哈正了脸色,语气严肃,“保成不可以这样做……” 教育保成的话刚开了头,乌希哈就看见眼前的小不点眼睛又漫起了水雾,小嘴又撇了下去。 乌希哈哭笑不得,只能暂时中断教育,“妃娘娘不是在凶你,只是要跟你讲道理。保成已经学习了对不对,肯定知道讲道理的时候是要好好讲话的对不对。” 见乌希哈表情和缓,保成觑着她的脸色,点了点头,用小手抹了抹眼睛。 “对,这样才是乖宝宝,那我们就继续讲道理。” 保成点了点头。 “第一,皇后现在按照道理来讲就是保成的皇额娘,因为她现在是皇后了,所有宫里的小孩子都要叫她皇额娘的,对不对?第二,如果保成不去请安的话,就是一个没有规矩的小孩子,别人就会说保成是一个不懂礼貌,不孝顺的坏孩子。妃娘娘给保成讲故事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小朋友都要做一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乌希哈知道保成心里抗拒皇后,即便他真的不去,康熙大概率也会帮他周全。但是如今保成年纪小无碍,等日后长大了,没有给皇后请安这件事情就会成为别人攻讦他的把柄,她决不能给保成留下这样的隐患。 所幸保成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个自我任性的孩子,还是愿意听乌希哈的话,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好吧,保成知道了,会给她请安叫皇额娘的。” 乌希哈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预备着回头告诉康熙。 小孩子最亲近依赖的就是父母,虽然她与保成关系亲密,但无论如何也代替不了母亲的地位,这个时候就需要康熙这个做阿玛的及时出面,和他好好沟通,安抚他的情绪。 还没等乌希哈行动找机会面见康熙,第二天乾清宫就有小太监来请她前去伴驾。 再一询问,原来是康熙的数学老师南怀仁进宫给康熙讲课了。 乌希哈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和南怀仁站在《坤舆全图》前面,抬头巡视着这块世界地图。 乌希哈被梁九功请进去就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世界地图,与她曾经见过的世界地图已经十分相近了。 她做出一份震惊的模样走向康熙,语气迟疑,“皇上,这就是您与我说的《坤舆全图》吗?” 康熙哈哈大笑,牵着她的手大步走近了那张挂在墙上的地图,手里还拿着尺子在地图上指点着给她介绍,一旁的南怀仁还时不时附和着介绍一些地方的风俗。 乌希哈原本就另有目的,在询问问题的时候有意地想将话题引到西方的殖民扩张上去,但是又不能暴露自己的目的。 听着南怀仁言辞间对西方殖民扩张行为的美化和含糊其辞,她心里气得咬牙切齿面上也只能做出似懂非懂,十分好奇的姿态。 正当内心焦灼觉得无计可施之时,忽然听到了南怀仁炫耀西方地球仪的事情。 乌希哈眼前一亮,这些洋鬼子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肯说真话就罢了,她可以让康熙自己派人去看啊。 刚好,她有个绝佳的理由! “南大人说的地球仪是什么,可能给臣妾开开眼界。” 乌希哈抬起头,一脸期待地望着康熙。 康熙的神色略有些尴尬,南怀仁忙在一旁解释。 “微臣对绘制地球仪的工艺不太擅长,在欧洲也只有荷兰的阿姆斯特丹才有地球仪产出。因此臣并没有地球仪可以向皇上进献。” 乌希哈蹙着眉,语气震惊,“难道咱们大清竟然连一台地球仪都没有吗?” 康熙撇了南怀仁一眼,“放心,朕会让匠人研制的。前朝就已经制作出了地球仪,只是比起《坤舆全图》不够完整精确,而且破损也严重。” 乌希哈哪里是想要大清自己研究地球仪,她只是想要以此为借口鼓动康熙派人去欧洲购买地球仪,推动大清睁眼看世界的进程而已。 她记得俄罗斯有个布劳地球仪,就是差不多这个时期由彼得大帝游学欧洲带回俄罗斯的,直到二十一世纪仍保存在俄罗斯的国家博物馆里面。 “不如皇上把造办处的大匠叫来问一问多久能做好,臣妾还是不太听得懂南大人说的什么经纬线、转不转的东西。” 康熙同意了,示意梁九功出去传话。 也停止了地图教学,让南怀仁开始今天的数学授课。 今天这一节课,没有一个人心思完全沉浸在课堂里。好不容易煎熬着结束了这半个时辰的课,造办处的人已经在殿外等着宣见了。 造办处的总管心情忐忑地走进殿里,听见皇上询问可能仿制前朝的地球仪时就已经出了一身汗。 等旁边的淑妃娘娘指着墙上挂的那副巨大的地图时更是止不住的汗意。 “回皇上、娘娘的话,前朝并没有流传这地球仪的铸法,而且唯一保存下来的前明地球仪损毁严重,恐怕难以仿制。而且娘娘所言按照这《坤舆全图》制作地球仪难度又有增加,若是造办处想做出来,奴才估计恐怕需要三年时间。” 乌希哈心中一喜,面上却是失望又难过。 “这样啊……” 康熙岂能接受这个结果,坐在椅子上面色沉沉。 南怀仁哪里能看着大清的帝妃如此窘境,连忙献策。 “皇上可以向欧洲来的商人预订购买地球仪,他们总是在欧洲和大清之间奔波一定会给皇上满意的答复。” 这个回答康熙满不满意乌希哈不知道,但她很不满意! “本宫听说欧洲的商人来往贩卖商品赚的都是暴利,这什么劳什子地球仪听南大人的话在你们那边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但叫人送过来,岂不是运费比东西还贵?” 说完也不等南怀仁反驳,直接扭头对着康熙提议,“臣妾倒觉得不如咱们大清自己组支商队去那边采买采买,不是想要什么买什么,臣妾觉得欧洲贵族女人的衣服听南大人说的也很好看。” 康熙有意拒绝,但又不好在旁人面前折了乌希哈的脸面,挥了挥手让殿内的人都退下。 “这事未免太过奢侈,为了一个地球仪漂洋过海的去欧洲,你赶紧放弃这个想法。” 康熙皱着眉拒绝了乌希哈,但语气仍旧温和。 乌希哈废了那么大的劲儿岂能轻易放弃?她拉着康熙坐到了窗边的软榻上,自顾自地坐他腿上。 她时刻谨记一点,女人和自己的男人谈事情的时候什么距离最接近男人最好说话的时候(拉灯距离)就要在谈话时尽可能地接进那个状态。 果然,换了姿势之后康熙的眉毛也不皱了,看着她的时候带了无奈的笑意。 乌希哈盯着康熙的眼睛,手里捏着他的手指,准备列好理由说服他。 “皇上您听我说,臣妾也不是只为了一个地球仪就想如此兴师动众的。第一呢,听南大人的话,如今欧洲那边有些东西比咱们好,虽然他们地盘小但是也不妨碍咱们去观摩观摩,取长补短。” 见康熙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乌希哈咬牙放下他最逃不了的钩子。 “二来嘛,臣妾听说咱们的瓷器、茶叶、丝绸布料在那边买的都是天价,那利润何止百倍。而且他们从欧洲带过来的东西像钟表啊、玻璃啊,在咱们这边也是百倍千倍地赚。皇上想想这是多大的盈利?” 果然十分缺钱的康熙听到银子态度肉眼可见地松动了,“可是,行商这事未免不体面。而且大清也没有能像洋人那样漂洋过海的船。” 乌希哈低头翻了个白眼,但仍要找理由。 “咱们这对内对外都称不上是与民争利,顶多是促进欧洲与咱们的交流罢了,哪里不体面了?何况,这既是皇上主持的,那这盈利冲入国库和皇上的私库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至于船的事情,臣妾还听说过前朝三宝太监的事儿呢,咱们大清肯定也能成。这造一条大船的价格比起盈利那就是九牛一毛,有什么好在乎的?” 康熙狐疑地看向腿上的小姑娘,虽然他很心动,已经在想出洋的各种事宜了,但他怎么觉得淑妃在绞尽脑汁地怂恿她派人去欧洲? 想了想无果,只觉得是不是自己太过多疑,便又将想法压进了心底。 “朕会考虑这件事情的,到时候若定下了会问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乌希哈大松一口气,终于成了一半了,接下来还要时不时敲敲边鼓。 她知道自己的态度急切鲁莽了些,但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她愿意赌一把,即便康熙怀疑她也没有实际证据。 解决完惦记许久的民族命运大事,乌希哈终于想起了昨天想告诉康熙的事情。 康熙听完若有所思,“朕知道了,回头会找保成说说话的,也劳烦你照看照看他。” 犹豫了一下,又接了句,“不必顾忌皇后。” 乌希哈放了心,起身离开了康熙的腿。 “皇上待会可要处理奏章?需要臣妾侍墨吗?” 康熙摇了摇头,“不必了,这是伺候人的活自有人干。你先回去吧,朕今晚再去看你。” 乌希哈盈盈一拜,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8-24 15:17:33~2022-08-25 16:3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泉与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要有钱、粒粒粒黎、饼干 5瓶;bb 2瓶;花溪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有了皇后之后, 乌希哈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悠闲,每天早上得按时去给钮祜禄氏请安,众人需得在坤宁宫消磨上一段时间。 妃位和嫔位还要跟着皇后前往慈宁宫与宁寿宫去给两宫太后请安。如此一来, 每日上午大半时间都用在了请安一事上。 这不免叫乌希哈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前上班打卡的时候, 而且每天请安的时候还得聊天,这比在路上遇见熟人寒暄还要可怕。 康熙临幸后宫的频率较之以往仍低了许多,膝下有子嗣的后妃每月里还能得见天颜,康熙总会抽出时间去用个膳, 见见孩子。 这一次大封之后, 后宫肉眼可见地热闹许多,具体表现在晋了嫔位的几位陆续举办了小宴以作庆祝。 前三次是安嫔、敬嫔和端嫔, 她们三人无子无女,宠爱也是一般, 全凭着家世才得以晋位。因此这几场宴席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到了第四场的时候, 是荣嫔举办的宴会。她出生一般, 全凭着子嗣才能晋位。 论起子嗣缘来,后宫谁不羡慕她。 荣嫔办宴的时候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众人也都给她面子齐聚钟粹宫。 在她的场子,自然少不了让和婉、长生和小阿哥出来见见客人。 和婉年纪大了,牵着长生行了礼被众人稀罕了一阵就拉着弟弟退下去寻小姐妹们玩耍, 只有七个月大的小阿哥仍被奶娘抱着咿咿呀呀地站在荣嫔身后。 坐在上首的皇后瞧着眼热,她进宫十多年了, 膝下仍旧空虚。 她封了皇后之后,皇上宽宏, 允许阿玛建了家庙。族里有些人便又有了想头, 思量着要不要送人进来给她借腹生子。 她心里不愿意, 家中最适合的女孩就是她的妹妹, 她已经在这宫里蹉跎了半辈子,哪里舍得叫妹妹再进宫。 所以她想着抱养个孩子,如今这宫里看起来最合适的就是荣嫔。 荣嫔出身不高,膝下又有两个皇子,这个小的年岁也正合适,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允许她抱养。 皇后一边在脑子里思量着这些事情,一边招手示意乳母将小阿哥抱给她看看。 “说来本宫虽是小阿哥的皇额娘,却也很少见到这孩子。今日难得见着这孩子,也让本宫瞧瞧。” 荣嫔并未多想,只以为是皇后有意展现嫡母风范,开口让乳母将小阿哥抱过去。 “这孩子小,嫔妾也不敢将他带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待他大些了定让他常去给娘娘请安。” 皇后一把抱过小阿哥,带着精致护甲的手碰了碰小阿哥的脸逗弄他,荣妃看的心中不适却不敢多言。 倒是嘉妃看不惯皇后,笑吟吟地开口,意有所指,“皇后娘娘倒是一片慈母之心,但想来是不曾生育过,竟带着护甲摸小阿哥的脸,也不怕伤了小阿哥。” 皇后的手一顿,面色僵了一下又很快控制住,伸手让身后宫女卸了护甲。 “是本宫疏忽了,这些年身边也没养个孩子。今天见小阿哥白胖可爱,一时间得意忘形,险些伤了小阿哥倒是本宫的不是。” 荣嫔原先还有些高兴,毕竟自己的孩子被人夸了,只是聊了一会见皇后仍紧紧抱着小儿子迟迟不放手,心里顿觉异样。 试探着开口,“劳累皇后娘娘抱这个胖小子,别看他人小却压手地紧,不如让奶娘把他抱下去,也不妨碍娘娘您一会儿赏花。” 皇后抱着手里小小的一团不太愿意撒手,这孩子不认生被她抱了那么久也乖乖的,还有一股子奶香味,她是真的有点喜欢这个孩子了。 但荣嫔显然有些不乐意了,她也只好不舍地交到乳母手中。 看着皇后依依不舍的样子,乌希哈心里有点异样但又想不出所以然来,也只默默地和一旁的通嫔说话,两个人逗着小嘴叭叭叭的万黼。 嘉妃看着皇后依依不舍的样子,捂着嘴笑意嫣然地打趣。 “皇后娘娘那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倒也不必眼巴巴地看着荣嫔的小阿哥。” 乌希哈在心里给佟佳氏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你。 谁不知道皇后进宫十几年也没个信,听说前段时间遏必隆夫人进宫请安的时候还带了一尊送子观音,之后坤宁宫还熬了好一阵的药,只是皇上也不常去坤宁宫,后来又停掉了。 想到这里乌希哈猛地一顿,她从没听说过皇后亲近哪个孩子,今天这是…… 但愿是她想多了。 听到嘉妃的话,皇后面色不变,还十分关切地表示,“说起来嘉妃妹妹进宫也有一年了,皇上也时常去妹妹的承乾宫,怎的还不曾有喜讯传来,这宫里也许久没听到妹妹们的喜讯了。” 说着原本看着嘉妃一人的目光也转向了其他人。 佟佳氏手不自觉地覆在小腹上,表哥虽然来得不算勤,但算下来一个月也总有一两次,可是就是一直没有动静。 想到孩子,佟佳氏的神色带着期盼又有些烦躁。不止皇后一个人收到了催生,佟佳氏虽然才进宫一年有余,佟家也带着催促的意味问了两次,这难免让佟佳氏乱了心绪。 众人不语。 皇后成功扳回一局,心里却没那么高兴。 她如今是皇后,皇上临幸后宫的彤史册子都要经她手盖章。 自然对皇帝宠信谁了如指掌,如今宫里承宠最多的就是淑妃,一月里总有个三四回,余下就是嘉妃和郭络罗氏再加一个乾清宫的侍寝宫女,但三个人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一两次。 旁的人竟都成了昨日黄花。 这个情况旁人并不知晓,毕竟皇上也不是全然不留宿的,只是都以为只有自己没成功侍寝罢了,谁也不好意思和人去交流自己的侍寝情况。 乌希哈也没察觉出什么不一样,毕竟从她进宫开始,康熙在她宫里差不多就是这个频率。 皇后心里冷笑,谁知道他们皇上竟还是个情种了,只是淑妃的肚子倒没有她蛊惑男人的本事,受着最多的雨露也没见传出一星半点的消息。 总归荣嫔这场小宴除了嘉妃借着孩子刺了皇后几句也没什么波折,还算安稳地结束了。 这次宴会过后,皇后很快就投入了筹办颁金节的准备工作,这回倒是没有乌希哈和嘉妃跟在后面分她的风头,她得以大展拳脚。 颁金节前夕,康熙去了一趟坤宁宫,只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竟没在坤宁宫过夜。 听说皇上离开坤宁宫的时候脸色极难看,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宫,众人满心好奇也没打探出什么来。 只是第二天颁金节宴席上,帝后二人看起来毫无异样,一副帝后相谐的模样。 后宫众人都快以为只是谣传了,谁想第二天一早坤宁宫就派人各宫传话皇后有恙,取消了这些日子的请安,什么时候恢复有待传旨。 乌希哈在宫里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敏锐地意识到或许与昨日康熙愤而离去有关,但是昨天看皇后的脸色还好好的。 或许是为了躲羞吧,毕竟堂堂皇后被皇上愤而离宫,这确实有些丢脸。但毕竟与她关系不大,又不要她去侍疾,还能多睡一会儿,乌希哈很快就把这些猜测抛到了脑后。 也不止是乌希哈这么想,后宫妃嫔大都是这个想法,毕竟颁金宴上,皇后的气色很好。 皇后这一病就是一个月,直到开始筹办年节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十一月中旬,坤宁宫终于派人各宫传旨,说皇后邀请众人明日一叙。 乌希哈哀叹一声美好懒觉的逝去,第二天顶着寒风去了坤宁宫。 等后宫妃嫔们陆陆续续地到齐了,皇后才扶着露秋的手走了出来。 许是时隔好久的第一次请安,皇后今天的着装十分庄重,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面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眼神格外的明亮。 “本宫身子不争气,受了些凉病了这许久,如今总算好了些,今日叫各位妹妹来坤宁宫也是有事相商。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年节,宫里也要开始准备起来,各位妹妹宫里也尽快该置办的置办,该收拾的收拾,回头报个单子上来。” 众人纷纷应是。 随后又交代了一些琐事的事情,皇后开口要带她们去给两宫太后请安。 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先是关心了皇后的身子,然后就转而询问了膝下孩子的荣嫔、惠嫔和通嫔。 “小阿哥们近来可好?如今天寒地冻的,也不必叫他们外出,小心着些照看着。” 三人捡着小阿哥们的趣事儿给太皇太后讲了讲,逗得她眉开眼笑。 笑完了又转头和皇后说起子嗣之事,“哀家上回听见喜讯还是荣嫔的小阿哥,如今算来都快有两年没听见喜讯了,皇后你可得上点心,后宫嫔妃给皇帝开枝散叶那才是一等一的要紧事。” 皇后知道太皇太后虽然没说重话但确实是在对她表示不满,“皇上政务繁忙,进后宫也少,臣妾会多多规劝,多谢太皇太后教导。” “皇帝哪天政务不繁忙?从前也没见那么久不见喜讯的,哀家听说皇帝每个月也有一半的时间会去后宫,看来都是你们不争气了。”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重,众人连忙跪下。 皇后跪在最前面,心里气恼,太皇太后的意思分明就是她这个皇后失职了。 “回禀太皇太后,非是臣妾推诿,只是皇上虽有留宿,但彤史册子上却不是每次都要盖章的。” 吞吞吐吐地说完这句话,皇后就低下了头。 太皇太后也知道这个话不好当众追究,索性作罢让众人退下。 又让人传话让皇后留步派人秘密将彤史册子取来。 皇后心里一乐,她乐见其成,痛快地派人去取了按理只有皇后有资格看的彤史册子。 太皇太后翻着彤史册子,手下动作越来越快,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不悦。 “皇帝偏宠淑妃,你这个皇后竟然一点也不曾规劝皇上,训导淑妃,你的皇后宝印是摆设吗?”皇后干脆下跪认错,并不争辩。 太皇太后合起手里的册子摔在案几上,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心知她有小心思,只是她现在没空想这个事。 “行了,你才病愈不必跪了,给哀家看彤史册子的事也不必告诉皇帝,带着东西退下吧。” 她低着头站起身,接过苏麻喇姑递过来的册子塞进袖子里,恭敬退下。 这个房间里只剩下太皇太后主仆二人,苏麻喇姑就看见主子闭着眼睛,呼吸急促。 “苏麻你说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是不是哀家前世欠的债,临了临了还让哀家再受一次。那个淑妃,哀家原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狐媚子。可笑哀家还相信皇帝解释让她照看太子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分明就是他昏了头了。” 苏麻喇姑心中叹息一声,主子为着这种事情伤透了心,才这般敏感。 “主子何必这般生皇上的气,少年慕艾,说起来皇上才二十四岁,从前也没喜欢过谁。咱们以往在草原上多得是少年们敖包相会的,您从前还和奴婢说这都是人之常情呢。” “哀家知道你有意宽慰我,但玄烨他是皇帝,与寻常少年哪能一样?你忘了福临是怎么昏了头把董鄂氏的儿子称作第一子的?” 苏麻喇姑语塞,先帝是真的荒唐。 “皇上看着有分寸多了,主子您不如好生和皇上说说,也不必闹到那般地步,岂不是伤了您和皇上的祖孙情谊。”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劝劝,毕竟孙子和儿子还是不一样的,皇上比先帝也强多了。 太皇太后知道老伙计的意思,叹气,“罢了,总归也不是哀家的江山,我争个什么劲儿,你下午去把皇帝请来吧。” 对之后慈宁宫的风波一无所知的乌希哈正和同路的安嫔三人八卦刚才的事情,猜测太皇太后留下皇后在干什么。 说得不尽兴还顺道在启祥宫坐了一会儿才回宫。 再说那厢康熙收到太皇太后想见他的消息,心中诧异,但也快速处理了手上的折子赶在晚膳前去了慈宁宫。 进了屋康熙就觉得情况不对,思索半天也没有结论,看着只有苏麻姑姑在一旁伺候着,端正了脸色等着太皇太后开口。 “哀家想着后宫快两年没传出喜讯,今天想跟皇后要彤史册子没拿到,后来哀家倚老卖老让苏麻找了你的彤史女官。”太皇太后将皇后清白地撇了出去。 康熙听到这里就心里一沉,大概想到了太皇太后叫他来的目的。 见康熙不说话,太皇太后接着说道,“哀家看你对淑妃很是偏爱,算起来你皇阿玛当年对董鄂氏也不过如此了。” 康熙心里苦笑,他就是知道皇阿玛偏爱董鄂氏的结果,才没有表现出对淑妃的偏爱。 太皇太后若不是翻了彤史册子是决计发现不了的。 “孙儿对淑妃确实有几分偏爱,但绝没有为情乱智,对淑妃也没有任何出格之举。” “还不出格?保成都在她手里教养着,你还说没有为情乱智?” 这个康熙是真的冤枉,“孙儿怎么可能是因为偏爱淑妃就把太子给她教养,这个孙儿去年重阳节就和您解释过了。” “哼,教养皇子皇女那是皇后之责,你若不是偏了心,皇后教养太子那是名正言顺的事儿。” “皇后不愿意教养太子,朕也不放心给她照看。她前些日子还想把荣嫔的小阿哥记在名下,朕怎么敢让她照看太子。” 这件事太皇太后不知道,她皱了皱眉,“皇后想把马佳氏的小阿哥记在名下?这件事万万不可,别说记名便是让她抚养也万万不成,否则保成的太子之位不稳,难免有些心大的人总想搏一搏从龙之功,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这话说得直白,二人当初决定让钮祜禄氏当继后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膝下无子,年纪又上来了,有孩子会动摇储君之位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淑妃母家强盛,她对保成也是一片真心,刚巧弥补了赫舍里家如今只有索额图一人出息的短板。”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淑妃待保成真心了,她万一有了自己的孩子,难道就不会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了。” 康熙一愣,他从来没想过和乌希哈的孩子,但如今猛地听太皇太后提到这个话题,只是想一想心都要化了,他似乎能够理解皇阿玛当初宠爱四弟的心情。 “皇玛嬷并不知道她和保成有多亲近,何况保成也是孙儿一手带大的,谁也不能动摇朕对保成的重视。”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动了心的男人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已经是尝试过两回的人了,结局一次比一次惨烈。 “罢了,哀家也不多言了,只盼着淑妃是个好的,别仗着你喜爱她搅动风云。你也能记着你今天的话,记着你皇阿玛的教训。” 康熙有些尴尬,小声说道,“孙儿记得皇玛嬷说过帝王不可偏爱后妃,所以淑妃她并不知道孙儿喜爱她,对孙儿也只是寻常。所以皇玛嬷不必担心她恃宠而骄,作乱后宫,也不必担心孙儿昏了头。” 太皇太后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孙儿,这个时候才有了点明白苏麻说的少年慕艾和皇帝有分寸的话。 这个孙子和她儿子是真的不一样啊,自己的妃子也只藏着自己的情意。她儿子当年喜爱董鄂氏但凡有一般这样的分寸,没那么猪油蒙了心,她也不至于一心想要棒打鸳鸯。 只是又难免恨铁不成钢,堂堂大清皇帝,长得也是一等一的皮相,连自己的后妃都拿不下。她倒是有点好奇淑妃了,在宫里不动情的女人才是真正通透的人。 看皇帝尴尬地耳朵都红了,太皇太后终于露出了笑脸。比起皇帝有分寸,孙儿愿意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自己的想法更让她心里熨帖,尤其在叛逆儿子的对比下。 “好了,知道你有分寸哀家放心了,有心仪之人是什么样哀家也知道,就不管你了。只是子嗣方面你也要上心,虽然如今你的孩子也不算少,但多子多福总是好的。” 康熙惊讶地看着太皇太后,没想到她会松口。 看着孙子惊诧的模样,太皇太后哈哈大笑,“怎么?你皇玛嬷也是年轻过的,当年在科尔沁也是被许多人送过格桑花的。你阿玛那是昏了头我才坚决反对的。” 说这话的时候,太皇太后苍老的脸上竟然也有了几分年轻时候的风采。 康熙和苏麻喇姑在一旁也笑着附和。 出了慈宁宫的康熙脚步有些欢快,心中的激动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直以为皇玛嬷会坚决反对的,没想到竟然会有个这样的好结果。 接下来只要他用心一定可以得到乌希哈的心! 作者有话说: 1、虽然有点ooc,但是我觉得有长辈祝福的爱情比较美好! 2、四阿哥要出生嘛?可以让他现在已经揣他妈肚子里。(投票) 第40章 虽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默许, 但康熙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对乌希哈开始“三千宠爱在一身”。他的行动只体现在去永寿宫的次数更加频繁,以及去各宫看孩子的时间调整到了下午。 正在他准备用一段时间“恪守清白”来向乌希哈表明自己的决心时,宫里竟然陆续传出了两道喜讯。 一是乾清宫的侍寝宫女乌雅氏, 二是才入宫不久的郭络罗氏。 先是十二月初的时候乌雅氏跟嬷嬷汇报了自己两个月没来葵水, 一查已经有孕三个月了,给了跃跃欲试的康熙一记“惊喜”,无奈把她挪到了永和宫封了个庶妃。 而后没过几天,自皇后搬到坤宁宫后算得上独居翊坤宫的郭络罗庶妃也被发现有了月余的身孕。 连着两道后妃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不提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高兴和六宫的酸涩羡慕。 只说康熙知道后心里莫名的心虚无措。 他原本想效仿皇阿玛放静妃归家的做法, 这两年陆续把没有过孩子的后妃寻由头放出宫去。 虽然这些年汉学渐兴, 讲什么女子贞洁,但他们满人是不太在乎这些的, 二嫁之身也好嫁得紧。 先询问她们的想法把没有孩子的女子陆续放出去给她们安置妥当,再等几个孩子能出宫建府的时候, 允许她们把自己的额娘接出宫奉养, 也算是他的一点补偿, 不叫她们死守在宫里。 但是正在他盘算着过些日子计划有了进展再去和乌希哈表明心意,突然冒出来两个孕妇, 这真的是开局不利,想一想在宫里有两个庶妃怀孕的情况下向乌希哈表明心意,他都觉得前途渺茫。 但这份儿女情长的郁闷很快就不能继续占据康熙的心思了。 年节刚过, 坤宁宫就传出皇后病重的消息。 一开始只以为皇后在太医院的诊治下很快就能凤体安康,谁料还没出正月就传出皇后吐血昏迷的消息。 一时间震得满宫哗然, 康熙也顾不得开年的许多政务,急急赶到了坤宁宫。 康熙坐在上首沉着脸紧皱眉头, 六宫妃嫔安静地站在下首, 两宫太后也匆匆赶过来等着太医的诊治结果。 太医院的许院判一脸沉重地走出来, 抬头看了康熙一眼才低头回禀。 “皇后娘娘前些年郁结于心伤了身, 原本就体弱了些。这几年积劳成疾耗费心血,又不注重保养之道,颁金节后便已病了一场,还未好全又操持年节劳累过度,如今乍然受了凉,风邪入体伤及肺腑,故而病情严重,臣已施针暂时稳定住了病情。” 谁也没想到皇后竟然病得如此严重,乌希哈电光火石间想起了康熙的第二任皇后只做了半年。 她先前颁金节后皇后抱病的时候也曾想过这一茬,只是后来见到皇后的脸色都十分红润,眼神也很是明亮,不似重病之人,便也忘了这回事,谁料皇后重病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太皇太后扶着苏麻喇姑的手就要走向里间,被康熙拦住了。 “皇后是风寒难免叫您过了病气,还是朕进去吧,皇玛嬷您和皇额娘先行回宫,皇后的病情也暂时稳定住了。” 说完就自己大踏步走了进去。 太皇太后不愿回去,仍坐回椅子上,还拉着太医询问仔细盘问着皇后的病情,许院判已经跟着康熙进了里间。 露秋露霜两个大宫女正跪在皇后床前为她擦拭额头,见康熙过来低垂着眉眼跪到了一边。 康熙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皇后,心中有些沉闷。 钮祜禄氏陪了他十多年了,当年那两个小姑娘一个已经芳魂永逝,一个如今病重至此。 他抬手碰了碰皇后的额头,有些热。 “你实话告诉朕,皇后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能不能治好?” 许院判跪了下来,头磕在地上,“臣等无能,皇后娘娘已经是油尽灯枯了,最多……最多还能再撑上半个月。” 康熙身子微微一晃,拳头捏得发白。跪在一边的两个宫女发出了微微的啜泣声。 空旷的殿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声,是跪在旁边的露霜。 她也不抬头,只是语气平静地讲述着。 “姑娘她刚进宫时总盼着您多去看看她,您若是去了翊坤宫,姑娘两三天都带着笑模样。后来先皇后生了二阿哥,姑娘也盼着能有个孩子,一碗碗苦药汁子往肚子里灌。没想到您先是擒了鳌大人,逼着他死在狱中,又削了老爷的爵位,姑娘在宫里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姑娘越发不爱说话。” 露秋不妨露霜如此莽撞,竟然敢抱怨皇上,情急之下捂着露霜的嘴磕头求饶。 康熙沉默,哑声让露秋放手,“你继续说。” 露霜抬头直视着康熙,眼睛里满是愤恨怨怼。 “后来先皇后去了,姑娘代理宫务,每天点灯熬油似地埋头理着宫务,拼着一口气不想输给先皇后。前年淑妃和嘉妃进了宫,明明皇上对着我们姑娘防贼似的不让接近太子,却没几天把太子交给了淑妃,又让嘉妃来分担姑娘手里的宫务处处给她添堵。好容易当了皇后,想在膝下养个孩子您也毫不留情地回绝了姑娘,叫姑娘病了一场,结果没好全姑娘就一心惦念着不能让年节有失丢了皇家的脸,撑着病体安排得处处周到。” 说到这里,露霜的声音再也保持不了平静,哽咽着大哭。 姑娘明明都咳得那么厉害,结果还想着这是她做了皇后第一年筹备年节,万一丢了脸,皇上肯定会对她失望,都病成那样了还惦记着皇上。 康熙阖了阖眼,示意露秋把露霜带先去,“她担心皇后,难免御前失仪,你带她下去冷静一下再回来伺候皇后。” 挥手让许院判也一并退下。 他低头看向不知何时闭着眼睛流泪的皇后,声音涩然,“你醒了?” 皇后睁开眼睛,嘴角还勾起了一抹笑,“是啊,臣妾醒了,皇上不必担心臣妾。” 康熙被那抹笑意灼伤了眼,“是朕对不起你,好像对你太……凉薄了些。” “皇上对臣妾竟然也会愧疚吗?”钮祜禄氏落下笑意,讽刺回道。 “你是鳌拜的义女,朕一开始就不该让你进宫,没有一个皇帝可以容得下一个结党营私的辅政大臣,对你朕有愧疚,但对鳌拜一党朕问心无愧。” 钮祜禄氏眼神黯淡,她知道皇上与义父确实不能两全,可是她不甘心。 “义父的事情便罢了,我和赫舍里在你身上也算是打了平手,谁都没得到你的偏爱。只是我不懂,你凭什么如此不信任我,一个孩子也不愿意让我养着,又为什么……为什么是舒穆禄氏得了你的……” 康熙哑口无言,“不让你抚养太子一是你们彼此都不愿意,二是朕知道你不喜欢赫舍里。不让你养孩子是怕皇后养子威胁保成,即便你是真心只想养一个孩子,那你身后的钮祜禄氏呢?除了涉及保成朕都很信任你,让嘉妃协助你,也是觉得你身子弱,想叫她帮你分担一二。” “所以我是输给了赫舍里的儿子……” 不管康熙的解释是真是假,总归这些解释让她释然许多。 钮祜禄氏不愿意去追究,总算他还愿意在她快死的时候跟她解释,让她不至于带着一腔怨气去见赫舍里。 康熙到底还是不愿意见皇后一副心灰意冷了无生趣的模样,斟酌着承诺,“等乌雅氏的孩子生下来就抱给你养,你好好养身子别放弃。” 钮祜禄氏定定地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你这算不算在哄我?” 康熙想到初进宫时她骄傲的样子心中酸涩,“算,朕记得你进宫的时候说过嘎鲁玳是最骄傲的鸟,是要人哄的,是朕忘了。” 钮祜禄氏暗恨自己不争气,被他这么轻易哄一哄就不恨了。 罢了,爱慕了他一辈子,临死前还能被他哄一哄也不必带着怨气走了。只是还是好不甘心别人可以轻而易举得到她求得无望的东西。 下辈子她想寻一个对她心软一点的郎君,求不得的苦她真的收够了。 “好啊,难得皇上哄臣妾,臣妾一定会保重身子,您放心。” 皇后病重的消息传出宫后,钮祜禄府乱成一团。 遏必隆夫人叫来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也就是皇后的生母。 “皇后娘娘如今病重,宫里传来的消息是不好了。老爷去后,府里都靠皇后在宫里撑着,法喀还小,为今之计只有借着皇后的面子把三丫头送进宫去。” 舒舒觉罗氏心如刀绞,长女在宫里命不久矣,幼女又要送进宫里。 “法喀如今已经是世子,只等皇上同意就能袭爵,何必要把三丫头送进宫,我不同意。” 巴雅尔氏冷嗤一声,“你不同意?老公爷的孝期早就过去了,你看皇上有没有让你儿子袭爵的旨意,三丫头不趁着这时候送进宫去,等皇后去了,这府上就等着落魄吧。” 舒舒觉罗氏回去辗转反侧一夜,第二天去找了福晋递了折子。 康熙收到皇后生母递折子让皇后亲妹进宫侍疾的请求后眉头一皱,捏着折子就去了坤宁宫。 这些天康熙常常去坤宁宫陪皇后说说话,希望能激发皇后求生的意志。 “你额娘递了折子说想让你妹妹进宫给你侍疾,你的意思呢?” 皇后一愣,接过康熙手里的折子,很快明白了家里的意思。 她苦笑一声,“臣妾家里的意思想来皇上也明白了,臣妾还是希望三妹能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琴瑟和鸣。” 康熙沉吟片刻,“朕知道你的意思了,朕会下旨让你额娘一起进宫看看你,然后让你弟弟法喀袭爵,再让他跟着隆禧办差,也算是给他个前程,你觉得如何?” “……皇上安排得极好,只是我额娘耳根子软,法喀资质平平,只怕守不住皇上给的恩典。” 钮祜禄氏没想到皇上给她的补偿能到这个地步,只是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额娘柔弱不如福晋强势,法喀平庸不及阿灵阿聪敏,她们斗不过嫡福晋的。 总要仗着皇上如今对她还有一丝愧疚安排好家人,否则她走了之后,额娘她们守不住的。 “朕会给你一双弟妹指个好姻缘,侧福晋也会赏她一个诰命,便是……朕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看顾一二。” 钮祜禄氏放了心。 第二天舒舒觉罗氏带着小女儿进宫。 一见躺在床上的长女,舒舒觉罗氏就淌下泪来。 “你怎么……就到了这个份上,你是要剜额娘的心啊我的儿。” 皇后冷笑,“额娘既已经剜了一块心,怎还要把另一块心肝往宫里送,是我与三妹加起来也及不上法喀的前程吗?” 舒舒觉罗氏摇着头流泪,“不是的不是的,额娘没有不要你们姐妹,是福晋说皇上不想让法喀袭爵。” 站在舒舒觉罗氏身后的少女上前一步扶着她额娘坐到皇后床前。 “长姐别怪额娘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耳根子软,我不怕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额娘这样立不起来,法喀又小,等我走了我只怕你们被福晋生吞活剥了。” “你也不必想着进宫了,原本我也想着这事,只是皇上说了回头让法喀袭爵,再指一门有权势的妻家,给你也找个好人家,额娘也赐个诰命。如此倒也周全了。” 少女不解,皇上怎么费那么大周章,她早就知道进宫时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看着幼妹脸上的不解,皇后嗤笑一声,为了他的心上人呗。 皇后的娘家人来看了一遭后,她的身子竟然隐隐有了好转,正当众人以为她或许能撑过一个十天、两个十天的时候。 二月二十五日,皇后再度吐血昏迷,太医们紧急救治后,第二天卯时终于悠悠醒转。 被救醒后的皇后眼神出奇地明亮,众人心里有了预感,这是回光返照之像。 两宫太后和六宫嫔妃与她叙了话告别,便被央求着与康熙独处。 许多临别的话都在这些天说的差不多了,皇后眷恋的眼神中带着解脱的快意。 “皇上负了臣妾和赫舍里的情意,总有人也要叫皇上尝尝其中苦楚的,只可惜臣妾看不到了。” 说这话的时候,钮祜禄氏神情带着调笑,释然地用自己曾经的爱意开玩笑,自在地仿佛老友交谈。 康熙也不生气,顺着她的意苦笑一下,“朕当年没长这根弦,如今也要经受一遭,也叫你和赫舍里看看我的乐子。” 钮祜禄氏“噗”地笑了一下,“臣妾和赫舍里是看不到了,回头您来祭奠我们的时候也讲讲您吃瘪的乐子,我和她也在下面解解气,下辈子我们可不会那么傻了。” 两个人看着对方笑了起来,死亡的伤痛被压在心底。 钮祜禄氏语气温柔,“皇上好好保重身体,不必愧疚,臣妾先行一步了。”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巳时,孝昭仁皇后薨。 作者有话说: 有猜测后期历史没有记载的安嫔和敬嫔是被放归回家了。 第41章 皇后薨逝当日, 太皇太后仪驾至乾清门,想要为皇后哭灵,被康熙再三推辞方才作罢。 二月二十七日, 奉安大行皇后灵柩梓宫于坤宁宫中正殿, 举哀俱如先仁孝皇后。 三月二十一日,册谥为孝昭皇后。 直到三月二十五日,孝昭皇后梓宫被移至巩华城与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同安于殡殿。 继后册立短短半年,这紫禁城又守国丧, 绿意萌发的春天也少了几分喜悦。 从皇后重病到丧仪结束, 前后两三个月的时间康熙都没有踏足后宫。 直到四月中旬,康熙仿佛终于从第二任皇后的离世中走了出来, 他带着人走进了乌希哈的永寿宫。 夜凉如水,星辰漫天。 乌希哈坐在秋千上悠悠的摇晃着, 习习晚风拂过她披散的头发。 康熙刚跨进后院的门抬眼就看到了这样悠闲自在的场景, 一时间心头所有的沉闷、恼怒、焦躁都仿佛被随风拂过的发丝抚平了。 这几个月先是皇后病逝, 然后是反贼吴三桂在衡州称帝,还借着皇后病逝攻讦他克妻克子, 惹得民心动荡不安。 尤其是想起克妻一事,他又不免有些怀疑自己,这不免让他更焦灼几分。 正在康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动时, 乌希哈也正好抬头看向二门的方向。 昏黄的灯笼底下,康熙皱着眉头垂眼沉思, 月光铺洒下来印出他脸上消瘦出的棱角。 乌希哈急急下地上前行礼,羞赧地掖着自己的长发。 她只是觉得夜色刚好, 所以梳洗完后便把下人都撵出了院子, 想趁着晚风晾干头发。没想到康熙突然闯了进来, 这就算得上是御前失仪了。 康熙被乌希哈从思绪中惊醒, 见她一副形容不整的的样子连忙挥退了一看到乌希哈的样子便死死低着头地梁九功等人。 跨步上前扶住乌希哈,带着她重新坐在了秋千上,自己转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他这段时间忙于各种事情算来也有好久没单独和乌希哈独处了,一时之间竟然还感觉到了几分拘谨忐忑。 抬手端起面前石桌上宫人特意为乌希哈准备的茶水便喝了一口,然后才开口。 “朕近来事忙,许久没顾得上你,你这些日子可好?” 乌希哈仍旧坐在秋千上一双脚一点一点地晃着,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地上树的影子,听到康熙的话也不抬头。 “臣妾自然一切都好,倒是皇上莫要为了孝昭皇后哀毁过甚,瞧着消瘦了许多。” 提起孝昭皇后,原本静谧的小院更添一份寂静。 乌希哈暗自懊恼,好端端提孝昭皇后作甚,只是看康熙一听到孝昭皇后的名头就静默不语,心里莫名又升起一股莫生的情绪,堵得她心神烦躁。 康熙听到乌希哈提到孝昭不免一怔,孝昭下葬已经半个多月了,他其实也没有那么伤心,只是有些惋惜。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乌希哈的想法。 她觉得……他是为了孝昭消瘦成这样的? 康熙心里一紧,这可不兴误会的啊! 连忙放下茶盏仔细观察乌希哈看得清的上半张脸的表情,见她眉眼平平,急忙作出烦恼状。 “并不全是为了孝昭,一则吴三桂三月初一在南边称帝挑衅于朕,叫朕心里恼火。二则大江南北今年春种少雨,朕心忧今年百姓收成。” 乌希哈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又很快被他说的天气异常吸引。 仔细回忆了一下前几个月的降水量,乌希哈心里也罩上了一层阴霾。 她虽然不通农事,但也知道“春雨贵如油”。如今已是四月中,降水若还不正常难保不会大旱。 见小姑娘不再为他到底为什么消瘦,转而开始皱着眉头思索担忧起百姓生计,康熙不由失笑又难免心生动容。 他知道乌希哈胸襟不输男儿,忧心百姓也是难免的事情。 但人力有时尽,天灾这种东西,七分看天意,三分看人力,他所能做的只是尽力补救。 不过他今天来永寿宫可不是想和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忧国忧民的,许久未见她,他只想好好看看她一解相思。 康熙走上前绕到身后摸了摸她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晚间虽月色怡人,但到底夜深了难免寒凉,咱们进屋吧。” 乌希哈也把降水少的事情压在心底,仰着一张素净的小脸笑吟吟地伸出两只手示意康熙把她拉起来,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映着高悬的月亮和眼前的人。 康熙几乎要陷进这一双似水的眼眸中。 嘴角噙着笑意,眼神略过乌希哈伸出的双手。 一手从她的腋下绕到背后,一手横在她的腿弯,一把将人打横抱在怀里。 “哎呀……皇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乌希哈嗔怒一眼,两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康熙故作无辜地笑了笑,手里还颠了颠怀里的人,惹来乌希哈怒目而视。 二人四目相对又不约而同地绷不住笑出声来。 乌希哈的宫女和康熙的太监在院外相遇,听见主子的动静连忙探头,见二位主子要进屋紧跟上去点燃烛火,奉上茶水,然后便自觉地退到屋外随时待命。 “皇上怎么今晚忽然来了永寿宫,叫臣妾都没能梳妆齐整地接驾。” 相比外面院子的空旷和黑暗,这张熟悉的狭小的罗汉床在一旁的烛火下显得格外亲切,似乎帮两个人更好的找回了以往相处的状态。 康熙依靠在引枕上,面色有些疲惫,一双眼睛含笑地盯着乌希哈的眼睛,嘴里还漫不经心地说着甜言蜜语。 “快两个月没见到爱妃,朕思卿如狂,所以踏着月色前来私会。” 乌希哈被这轻佻的话语弄得不知如何回话,面无表情地静静回视着康熙,一副我听你胡说八道的样子。 康熙终于没稳住笑意,笑容在脸上渐渐褪去在脸上带了几分忧郁脆弱,一双沉静的眼睛盯着乌希哈,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乌希哈下意识移开眼睛,身体却乖乖地挪到康熙怀里,被他紧紧团在怀里。 康熙的头埋在乌希哈的脖子里,传出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今日朝上有人说吴三桂让人散播谣言说朕克妻,傍晚去给皇玛嬷请安时她老人家也提到了孝昭天妒红颜。朕心里一时有些烦闷,踏着月色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你这里。” 才不是,他是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想见乌希哈来的。 乌希哈明了,这是把她当成树洞和心理咨询师了,顾客找上门了,合计了一下撸袖子上吧! “臣妾僭越,敢问皇上是为克妻的名声烦恼,还是……为孝昭皇后难过?” 问到第二个选择的时候,乌希哈停顿了一下。 埋在乌希哈脖颈间的康熙心中暗喜,是时候表明自己心意了,得让乌希哈知道他心里没有过别人! “仁孝和孝昭进宫时才十一二岁,她们那会儿都十分鲜妍骄傲,如今她们都去了,难免有一种故人逝去的难过,朕那个时候还是个傀儡皇帝,一心想着前朝。她们走后,从此见过朕少时面对朝政无力如困兽之斗的人越来越少了。” 开始听康熙回忆和两任皇后过往的乌希哈默默翻白眼,就是骄傲白富美和隐忍龙傲天呗。 隐晦解释完自己这次挺难过的原因,康熙开始重申自己真的没爱过别人。 “那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朕那会儿不懂也没有精力去想。立她们做皇后看的是合适二字和她们身后的家族,其实我们三人的想法倒不重要。朕对她们有愧也只是觉得或许她们不进宫也许能有一段金玉良缘,或许还有担了一份丈夫的名头却没能护她们周全的愧疚,也许朕真的……克妻吧。” 最后这句话康熙说得犹豫,又有几分认命。 乌希哈仔细提炼着康熙的这段话,也就是说康熙他是个忙于事业的大直男还没开窍,没喜欢过别人,看起来对亡妻还有不涉及男女之情几分人情味儿。 回味过来这个事情过后的乌希哈眼睛微微弯起,心中憋闷了许久的一口气消散许多。 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乌希哈转过身握着康熙的手,坚定反驳。 “皇上怎么能这般想自己?您可是真龙天子,克妻之说纯属荒谬无稽之言。您得相信自己,这些神鬼之说何必当真!” 康熙看着乌希哈信誓旦旦的样子,莫名松了一口气。自己克死两个皇后的隐秘想法也被乌希哈坚定的话语打击地无所遁形。 乌希哈下意识逃避自己听到康熙没有喜欢过别人内心欢喜的心情,见自己成功开导康熙后内心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 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康熙表功,“皇上现在还烦闷吗?” 康熙好笑地看着乌希哈,心情舒畅,长腿一迈便下了榻。 “爱妃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看来朕应当常常与爱妃这朵解语花诉诉烦闷。” 乌希哈心里有些自得,刚想王婆卖瓜,便被康熙一把扛到肩上,二人睡在床上一夜安眠。 孝昭皇后还未过白日,康熙即便进了后宫,也只能睡个素觉。 这一晚进永寿宫仿佛打开了康熙进后宫的开关,后宫众人时不时便能见到皇上一面。 只是后宫妃嫔都记着孝昭皇后百日的事情,因此对皇上只有白天会去吃顿饭也毫无所觉,完全没意识到康熙每次去永寿宫都是傍晚然后留宿。 在各宫嫔妃都能得见天颜的情况下,有孕快七个月和五个月的两个庶妃自然也少不了康熙的看望。 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肚子里还有皇嗣。 许是沾了家世略胜一筹的光,一开始郭络罗氏面见康熙的次数总要多于乌雅氏。 但或许是乌雅氏在御前伺候过,康熙渐渐去看望乌雅氏的感觉总比郭络罗氏好上许多,殿内摆设也总是带给他一种安心熟悉的放松感。 无论他是高兴还是在前朝遇了事,乌雅氏总有不同的态度叫他不至于觉得烦躁,这让他偶尔也会称赞她两句体贴入微,柔顺细致。 直到六月份,南北大旱的消息传来。 康熙在前朝痛骂蛀虫,明明早有所感,也命令各地方调粮挖渠,结果还是死伤无数。山西官员还敢隐瞒旱情,直到流民逃窜朝廷才得到消息。 在朝会上将例行手段一一发下,又紧急任命了钦差大臣,康熙才松了口气退了朝。 下朝后,康熙仍觉得心口郁郁,有心想去永寿宫,又担心乌希哈知道后一起着急上火。 索性掉头往景仁宫去了。 景仁宫是孝康章皇后故居,康熙幼时长居于此,孝康章皇后健在时他也常常前去请安。 这些年一直保持着原样,少时憋闷的时候景仁宫就是康熙的树洞,只是这些年他年纪越大权势越盛就很少去了,这次也是心中气闷,想找个地方倾诉一二,才去了许久没去的景仁宫。 景仁宫时时有人打扫,康熙挥退下人只带着梁九功走了进去。 细算起来上一次进景仁宫还是去年中秋阖家团圆之夜。原本打算年后再过来的,没想到兵荒马乱的一场丧事也搅和了过去。 康熙每间屋子都走了一遍,回忆着和额娘两个人在这宫里的点滴,最后停留在母子二人最长待的东次间里。 他记得额娘常常在那座案几上的粉瓷长颈瓶里放四时花朵,正坐着的软榻上常年有个软枕。 窗边罗汉床角落的那个万年不变的针线篮子里总是皇阿玛与他的衣服荷包之类。 想着想着,康熙忽然觉得这间屋子的某一角有着不一样的熟悉。 心中冒出某种猜测。 他走进里间仔细端详了片刻,又转身去了正屋和西边两间房。 再出来时面色已经是风雨欲来的暗怒。 “去永和宫。” 梁九功心中忐忑,不知道皇上这次从景仁宫出来怎么是这个反应,永和宫乌雅庶妃干什么惹着皇上了。 乌雅氏听到皇上驾到的消息时其实并不高兴,她已经收到今早皇上在前朝大发雷霆的消息了。 挺着大肚子一边往门口前去迎接一边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泡一壶龙井过来,要刚好入口的温度。” 康熙看着一路走来已经面色如常,看见挺着肚子行礼的乌雅氏甚至让梁九功扶了一把。 也不等乌雅氏跟上便只顾走到了乌雅氏住的小房间。 乌雅氏是庶妃,只有一个房间可以住。 平时康熙前来看望的时候只觉得处处布置都合他心意,今日细细看来每一处都有景仁宫的影子。 同一位置同一形状和颜色的花瓶,各种东西的摆放都像是景仁宫拼凑而来。 康熙扫了一眼便在桌边坐下,还招呼跟着进来的乌雅氏一并坐下。 他面上不显,心里的怀疑已经拉到的七分。 当日隆禧告诉他包衣旗不太对劲,他特意派人前去查探,但也只发现各家或多或少都有贪污,尤其是互相联姻,彼此之间已经结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 即便是他想动也得腾出手来慢慢理清。 其余的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因此太皇太后让人给他挑了乌雅氏的时候,他想着乌雅家贪得钱相对还不算多,也就收下了。 但如今看来是他查的还不够深。 “这孩子朕记得已经九个月了,太医可来请过脉了?” 乌雅氏羞怯地一低头,声音温柔,“太医已请过脉了,就在这些日子,不定什么时候这孩子就该出来了。” “等这孩子出生便交给嘉妃抚养吧。先时宫里孩子少,所以都养在各自生母身边。如今规矩立起来了,只有嫔位以上才能自己养孩子,你与郭络罗氏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朕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直接交给嘉妃。” “奴才知道了。” 乌雅氏黯然落泪,又急急擦掉,“奴才不是故意御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实在是一想到孩子一出生便要离开奴才,奴才心里便……,原本以为还能与这孩子相处一个月。” 康熙耐心安抚着,“无碍,朕记得你玛法原本是膳房总管,朕幼时在额娘宫里也时常看见的。说起来家世也不算十分低微,待这孩子生下来便晋你为贵人。” 听闻皇上还记得自家玛法,乌雅氏仰着头含泪为自家玛法表忠心。 “玛法在家时还时常念叨先皇太后和皇上的恩德,常常说起数次前往景仁宫拜见先皇太后的经历,称赞皇上对先皇太后的孝心呢。” 康熙勾了勾唇,“哦,是吗?” 看了看手边刚送上来的龙井,端起来尝了尝。 不错,是刚适合入口的温度。也是当年他生气的时候额娘常让人上的茶。 满宫都知道他喜欢碧螺春,前几次他来的时候乌雅氏上的也是碧螺春,这一次就换的那么合他心意,真是难得! 康熙一路强忍着不露出愤怒,直到回了乾清宫才摔了一直茶盏。 “梁九功,朕命你彻查乌雅家,尤其查乌雅氏的玛法,朕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胆子敢让乌雅氏效仿皇太后!” 梁九功使劲儿地弓着身子,“奴才遵旨!” 作者有话说: 抱歉,前两天去我姨家里带小孩了,实在抽不出时间码字了,鞠躬! (带小孩好累啊,我说了我一个月的话!) 今天开始更新正常! 第42章 那天之后没过多久, 乌雅氏就发动了。 六月二十日,宫里的十一阿哥出生,但刚生下来就被抱到了嘉妃的承乾宫。 刚生产完的乌雅氏失落了一瞬, 但很快又燃起斗志。 没关系, 一个儿子换得了皇上的愧疚和一个贵人的位份,等她再生一个儿子嫔位也不是不能想。 何况这个孩子只是交给嘉妃抚养,玉蝶也不曾改,她还占着生母的名分。 承乾宫。 佟佳氏看着襁褓里的小阿哥神色淡淡。她一点也不想养别的女人的孩子, 但是她进宫两年仍旧无子, 家里已经等不及了,只得抱养一个堵住他们的嘴。 奶娘抱着小阿哥站在下首, 原本以为嘉妃娘娘会亲近亲近小阿哥,没想到娘娘脸色毫不见喜色。 心里叹息一声, 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孩子, 虽是天家子嗣, 可这生母不近养母不亲的,也是难事。 转眼就到了小阿哥洗三当日, 众人携礼早早就去了承乾宫。 乌希哈早已准备了礼物,是一套的长命锁并手镯。 她对这位“四爷”好奇已久,那日在永和宫外因着小阿哥刚出生不好多瞧瞧, 今天正好趁着洗三的机会“瞻仰瞻仰”雍正的婴儿时期。 到了承乾宫,佟佳氏今日打扮的庄重明艳, 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众人送礼时也只恭喜嘉妃喜得贵子,还躺在永和宫的生母乌雅氏倒是销声匿迹, 无人提起。 孩子还小因此在正式开始洗三流程之前都是大人们交谈的时间。 如今宫里只有三位妃位, 但宣妃一贯像个隐形人。 所以自孝昭皇后去后执掌宫权的乌希哈和佟佳氏无疑是人群的中心。 二人位份相当, 分掌宫权, 表面看来皇宠也称得上平分秋色,又都没有生育。佟佳氏难免将乌希哈视作心头大患。 乌希哈虽说奉康熙之命照看太子,但到底没有母子名分。何况随着太子年岁渐长,课业渐渐繁重,原本是全年无休要上学,还是乌希哈进言才有了一旬半日的假期。每个月也只能见几面,旁的也只能等康熙大发慈悲带他去永寿宫寻乌希哈。 如今佟佳氏有了养子,也算是弥补了子嗣上的缺憾,因此虽然她不喜欢包衣生下的小阿哥但也不妨碍她借着这个孩子来奚落乌希哈。 “说来本宫与淑妃妹妹前后脚进宫,子嗣缘又迟迟不来。妹妹得皇上青眼能照顾照顾太子殿下的吃穿,虽不能常见,也算心里有一份惦念。倒是本宫,一心盼着孩子,皇上不忍本宫失落,将小阿哥抱到本宫膝下。想想明年这个时候有个小阿哥叫本宫额娘,本宫这心里啊就止不住的欢喜。” 说到后面还用手抚着心口,看着乌希哈的眼神里是明晃晃的奚落。 看,表哥不过把你当做照看太子的仆妇,连个名分都没有,却给了我一个实打实的小阿哥。 乌希哈内心嗤笑,她没有孩子那是自己不乐意生,至于她和保成的情分还不需要旁人来置喙。 保成虽然一个月加起来只有一天半的假期,但却都耗在她的永寿宫,康熙还时不时带他来永寿宫用膳,每次一见面他就会小嘴叭叭叭地给她将许多事情,什么和保清闹别扭啦,什么两个人合伙捉弄大臣,好的不好的都会告诉她。虽说相处的时间少了,可两个人的情谊却越来越深厚。 “太子乃是储君,能有幸得皇上信任照看太子是本宫的福分。何况太子虽年幼却十分体贴,常常劳烦皇上带他前来永寿宫看望,本宫心里倒也十分欢欣。倒是嘉妃辛苦,小阿哥年幼难免耗费心神,少不得嘉妃多多操心。不过人都说生娘不及养娘亲,嘉妃你若废心思养大小阿哥,想来日后小阿哥少不得亲近你,说起来与亲生子倒也无异了。” 佟佳氏被乌希哈毫不留情提及小阿哥生母的话气得咬牙,本就不是真心想养,结果还有个生母好生生的在旁边虎视眈眈,谁敢保证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给旁人养儿子。 殿上众人看着淑妃三言两语就把嘉妃气得不轻都在心里暗笑。 也不是头一回辩不过淑妃了,偏嘉妃不长记性,回回都要撩拨淑妃再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何苦来哉。 佟佳氏也不想在自己的场子上丢脸,面上仍端着温婉的脸色,心里膈应认下了乌希哈的话。 “淑妃说的是,这孩子既是从小在本宫膝下养大的,自然知道明白事理、为人孝顺。再说皇上将小阿哥交给本宫抚养自然是信任本宫,也是本宫和小阿哥有母子缘分。” 到底是佟佳氏和小阿哥的大喜之日,乌希哈也不想破坏,也就闭口不言,由着她全了脸面。 安嫔敬嫔等人见乌希哈不说话,便也笑着打起圆场,称赞一些佟佳氏和小阿哥有缘的话。 又口口声声说着天色好,马上也要开始正式流程,提议佟佳氏把小阿哥抱出来。 佟佳氏点头应许,一旁的宫女自去传话。 大喜的日子,小阿哥的襁褓也换成了喜庆的红色。奶娘抱着小阿哥跟在宫女身后走进大殿,又福身给众人行礼。 佟佳氏招手让奶娘把小阿哥送到跟前,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黑亮的眼睛。 胤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重新又活一次,他明明记得自己正在批改奏折却突然眩晕过去还见证了自己的葬礼,结果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重新被生下来。 新生儿睡眠时间极长,视野又是一片模糊。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凭着偶尔醒来时听到信息得出自己又重新活了一次,而且已经被抱离生母乌雅氏身边的信息。 只是不知道下人们嘴里说的嘉妃娘娘是谁,他上辈子明明是被抱到了佟贵额娘身边,真是奇怪。 佟佳氏看小阿哥睁着眼睛,想着在众人面前逗逗他以示亲近,没想到胤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面一点反应都不给她不由得失了兴趣。 意兴阑珊地叫乳母把小阿哥抱给众人瞧瞧。 乌希哈位份最高,自然第一个给她看。 她心里又好奇,等乳母抱着小阿哥走到面前的时候没忍住把他抱到了自己怀里。 胤禛乍然换了怀抱被打断了思考,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后妃打扮的女子抱起了自己。 下人们嘴里说的乌雅庶妃让他心里觉得是回了上辈子,但陌生的嘉妃又让他怀疑自已是不是重新投了胎。 但是既然被抱了起来,他还是给抱着他的人回了一抹笑。毕竟自己当年也是比较喜欢会笑的小孩子,如今重新投胎少不得放下帝王的矜持笑一笑讨得长辈的欢心。 果然,看到胤禛无齿笑容的乌希哈十分激动,连连叫着身边的安嫔与她分享。 “安嫔妹妹你看小阿哥朝我笑了,我一抱他就笑了。” 安嫔探过身去看,果然看到小阿哥窝在淑妃怀里弯着眼睛笑得可爱。 “诶呦,小阿哥不认生,看这笑得小模样,这眼睛长得像皇上。” 小阿哥被淑妃抱着不撒手,听安嫔也在一旁附和众人心里不免好奇,也都挨个凑到旁边端详小阿哥。 胤禛就听到耳朵边不停传来不同女子的声音,又两道还隐隐有些熟悉,像是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的声音。 不过大家都在看着他也不好去分辨,仍然保持着笑容引来众人“小阿哥不怕生”、“是个好性子”等等的评价。 坐在上首的佟佳氏面色不变,手里的帕子却已经拧成麻花了。 果然是包衣贱婢生的孩子,不懂规矩的白眼狼!她这个养母逗弄他的时候毫无反应,淑妃那个贱人一抱他倒是笑的欢! 当然众人并不知佟佳氏心中所想,围着胤禛说了一通就到了快开宴的时候。 康熙也在膳前匆匆来迟,已经被乌希哈还给乳母的胤禛强撑着精神被抱到了康熙面前。 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说,“这孩子生的健壮,眉眼长得像朕。” 又叮嘱佟佳氏仔细养着,还敲打了乳母一番。 殊不知眼前的小儿子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旁人的声音他可能记得不是那么清了,毕竟小孩子大脑容量有限,精力也有限。 但是他皇阿玛的声音那真的是牢记于心,就算他现在困得不行也立马惊醒。胤禛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看皇阿玛,但奈何生理条件不允许。 努力睁开眼睛的举动落在康熙眼里,那就是小儿子听见他的声音好奇,在给他反应,难得柔声哄了哄儿子。 他将手伸到胤禛面前摆了摆,“朕是皇阿玛,你看见了吗?” 众人心思各异。 乌希哈单纯为胤禛高兴,她是知道的康熙对保成称得上是十分偏心了,其他孩子那真的是能多得一分是一分。 其他有孩子的则是为自己的孩子不平,毕竟康熙真的算不上是一个慈父,她们属实很少见到他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佟佳氏心中高兴表哥重视这个孩子,只要表哥重视这个孩子,何愁表哥不来承乾宫。她也未必……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当事人胤禛则是神情恍惚,他上辈子活了几十年,记忆力皇阿玛也没有对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尤其是后来太子二哥被废后,他们兄弟之间剑拔弩张,与皇阿玛也父不似父,子不像子。 开宴在即,康熙也只逗了小儿子一句便让人把他抱了下去开始用膳。 因是小宴,众人也不拘束,性子活泼些的安嫔敬嫔等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将方才胤禛被抱上来后的场景说给了康熙,夸他儿子可爱、性子好之类。 康熙眼神投向笑意盈盈的乌希哈,听安嫔说淑妃抱着小阿哥不撒手,看着乌希哈说到小十一就弯了眼睛的样子心中失笑。她一向喜欢孩子,如今永寿宫下午还有几个小格格和年纪小的小阿哥常去玩她捣鼓的那些玩意。 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 想到这里,康熙投向乌希哈腹部的眼神里不禁有些遗憾。 洗三流程是从午后开始,刚回去睡了一个时辰的胤禛又被乳母抱了起来。 院子里一应洗三事物都已安置妥当,收生姥姥从乳母怀里接过小阿哥,把他放到了案上的鱼龙变化盆里,里面是槐条、艾叶熬得汤。 从康熙开始往盆里舀一勺清水,再放一只玉扳指在盆里,如此挨个添盆。 收生姥姥便在一旁不停地念着贺词,添清水的时候就说“长流水,聪明灵俐”,添的是金银财宝一类就会说“荣华富贵”,若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连生贵子;桂元,桂元,连中三元。 最后由收生姥姥拿着棒槌在盆里一搅,然后开始给胤禛洗澡,念叨着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乌希哈不是第一次见这个仪式了,但还是觉得收生姥姥念叨的词很有趣,带着长辈们最朴实的愿望。 只是后面“洗蛋蛋,做知州”的这些词用给皇帝的儿子未免有些不搭,用帕子捂着嘴自己偷笑。 再说被收生姥姥摆弄着的胤禛已经是一种生无可恋的状态了,他这样的汉子也受不住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不着片缕的屈辱。 实在忍受不了心里的委屈、难堪,他选择放弃汉子的面子,跟着收生姥姥的动作仰头嚎啕大哭。 一场嚎哭之后的胤禛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什么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似乎都随着这一场洗三随风而去了。 他突然觉得经历完这一场“坦坦荡汤”的洗三之后,天也更蓝了,风也更凉爽了,上辈子的那些兄弟似乎也变可爱了。 不过,如今才出生三天的胤禛还不知道,这辈子即将享受九龙折大半的简易模式。 第43章 却说这厢洗三顺利进行, 众人喜气洋洋。 一墙之隔的永和宫却寂静无声。乌雅氏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阵阵笑闹声默默阖眼。 旁边伺候的宫女鸣翠大气不敢喘,忽的听见乌雅氏张口询问。 “家里送进来的那张房子上的药材凑得怎么样了?” 鸣翠是乌雅家特意送进来的宫女,自然知道主子说的方子是哪张。 “李太医受过老太爷的恩惠, 奴婢带着老太爷的信物去找他时很是配合。从半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开了不少方子。” “如今方子上需要的药材都已经备齐了。只是夫人千叮咛万嘱咐那药伤身子的紧, 小主您果真要用吗?” 鸣翠有些迟疑,在她看来小主如今的的处境算得上不错了,实在不必心急,那药实在伤人的很。 “这个孩子交给了嘉妃抚养, 虽说我还是他生母, 可嘉妃又岂能让我与他亲近。用他换个贵人的位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如今紧要的是有个自己的阿哥。” 乌雅氏心里自然还有别的考量, 如今宫里最高的就是妃位。而且嘉妃是皇上表妹,佟家如今在朝上也颇有势力, 淑妃更是出生大族, 看起来也深得皇上喜爱。 皇后去世四个月了, 皇上肯定会给她二人晋位。一旦皇上给她二人晋位,加上如今空的一个便有三个妃位空缺, 嫔位只要有人晋了妃位,就有她晋升的空间。 她家世低微,只有生育之功才能保她晋升, 所以即便伤身她也得喝这秘药。 不提乌雅氏孤注一掷准备靠喝药达成多子成就。 胤禛的洗三结束之后,后宫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毕竟康熙还在前朝担心着大旱的事情, 鲜少踏足后宫。 六月份天气本就炎热,何况今年大旱, 京城难免受到影响, 后宫的嫔妃们也不似以往时不时还出个门, 乌希哈的永寿宫也清净了很久。 所幸没几天就是保成难得的旬休日, 乌希哈一早就开始盼着他中午放学。 保成今年周岁四岁,虽然还是个幼崽,但与乌希哈刚进宫时走路跌跌撞撞、讲话也口齿不清的那个小崽崽已经判若两人了。 他与保清虽然差了两岁,但他开蒙早,如今竟也和保清上一个师傅的文化课。 兄弟两每旬放半天的假,巳时末下课两个人就会结伴到永寿宫一起用顿午膳然后在惦记一旬的永寿宫小游乐园玩上许久。 惠嫔心知自己儿子与太子如今十分要好,皇上也一心想看兄弟和睦,而且她与淑妃相处还算投契。因此也并不阻止,只每到放假的那天上午会她都会去永寿宫与乌希哈一起等候。 保清已经过了六周岁的生日,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康熙送进了乾东五所。 年初的时候,康熙给活下来的儿子们重排了序齿,还重新取了名字。 定名字的时候取了保成大名胤礽的胤字。 胤者,子孙相承序也。 这也是康熙夭折了那么多孩子后最真切的期望,希望每个孩子都能活下来。 保清也拥有了大名胤褆,成了宫里的大阿哥,保成则是二阿哥。 历史上此时早已夭折的长生也有了自己的名字胤祈,占了他弟弟的三阿哥的排序。 万黼如今也很是健壮,全然没有以前病恹恹的样子,康熙也给他取了胤祦的大名,是这辈子的四爷。当然我们的胤禛还不知道跟了他一辈子的四爷名号已经离他远去了。 荣妃去年生的小阿哥已经满了一岁,因此康熙也给他序了齿,去了胤祉的名字,上辈子的三爷变成了五爷。 刚出生的胤禛因为太小,没赶上哥哥们序齿的时候,如今宫里面仍只叫着小阿哥,也没有正经的名字。 胤褆搬去了乾东头所,惠嫔心疼他便不允他每日奔波去延禧宫给她请安,因此也只有每旬放假的时候才能多看看儿子。 小孩子贪玩,何况两个孩子每天在一起学习难免想要放假一起玩耍,惠嫔体贴儿子又实在想念,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来永寿宫等着。 还是乌希哈想到惠嫔为母的心思,第二次便派人去了延禧宫将惠嫔请了过来,让她安心过来做客。 还别说,这样一来倒给了乌希哈一种和自家孩子的同学家长联谊的感觉。 今天也是一样,惠嫔巳时初的时候乘着轿子到了永寿宫,两个学生家长开始商量着给辛苦上学的孩子好好补一补,挑拣着爽口又滋补的膳食。 乌希哈还掏出了夏日法宝——冰激凌,今年夏天属实难熬,逼得咸鱼乌希哈废了好大的劲试验出了冰激凌的做法。 原本这个做法并不难,只是她月例里牛乳的分量有限,加上这东西废人工又需要用到膳房的冰库,才会耗了那么长时间才做好。 乌希哈把它称作冰糕,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冰激凌这个名字。 命人将这冰糕呈上来给惠嫔品尝的时候,她也十分赞叹。 “淑妃娘娘蕙质兰心,竟然能用牛乳做成这个冰糕,入口沁凉又一抿即化,消暑又美味,比冰碗好吃些,娘娘好巧的心思。” 乌希哈汗颜,她也只知道一星半点的东西,还是宫里的大厨们有本事。她自己看到成品的时候也大吃一惊。 膳房出来的冰糕并不像她在现代看到的卷筒加冰激凌,膳房的人不知怎么做出的一种酥皮,还把酥皮做成了花边碗装,冰激凌在酥皮里画成了各种图案,间或还有水果点缀。 说实话,这玩意儿看起来比那些雪糕刺客还要刺客。 果然如惠嫔所言,两个孩子一进西次间就看到了满桌膳食里面冒着飕飕凉气,摆盘精致的酥皮冰糕。 两个孩子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淑母妃变出来的新花样。 宫女给两个人洗脸擦汗的时候,兄弟两就控制不住眼神一直瞟着桌子上一看就很凉快的冰糕。 好容易上了桌,都没等乌希哈主动介绍,保成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了。“淑母妃,这是什么东西,保成没有见过。” 保清也在一旁狠狠点头,就想伸手扒拉盛着冰糕的碟子,被惠嫔瞪了一眼。 乌希哈看得忍俊不禁,也不故意吊他们胃口,“这是夏天吃的小甜点,用牛乳和糖做出来的,叫做冰糕,原本也是要让你们吃的。” 刚刚被瞪了一眼的保清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母妃,支使一旁的小太监,“给爷把冰糕端到跟前来。” 气得惠嫔都不想看见这糟心儿子,不看见想得慌看见了烦得慌,如今年纪越大越没有小时候可爱,猫嫌狗厌的年纪,真是糟心。 保清见自己把额娘惹生气了,连忙收敛起嚣张的样子。亲自端着盘子舀了一勺就要送到惠嫔嘴里。 模样谄媚地和平日讨好他的宫人也没两样,“额娘别气,都是儿子不着调,来“尝尝儿子的孝敬消消火气。” 惠嫔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恶狠狠地夺过儿子手里的盘子狠狠舀了一半到自己的面前的冰糕上。 保清不可置信地看着额娘,他那么大的冰糕!没了!就剩一半了! 一句“额娘你自己不是也有吗?”在惠嫔警告的眼神里噎在了嘴边。 掉过头哼哼唧唧的念着“可怜的冰糕啊,也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味道你就不见了。” 观看这母子二人每旬保留节目的乌希哈和保成笑得前仰后合,每次保清(大哥)都要惹恼惠嫔(惠额娘)再屁颠颠地哄回来,结果自己损失惨重。 被自己额娘狠心制裁的保清把目光转向了他可爱的太子弟弟,那什么苟富贵勿相忘不是。 太子弟弟的冰糕那么大一块想来不介意分一点给他可怜的大哥。 保成在大哥的眼神转移到自己这边的时候就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不妙的事情,毕竟他大哥有时候靠谱是真的靠谱,狗也是真的狗。 不止一次仗着武力值比他高从他手里强些小东西,尤其是淑母妃给他们准备的零食,明明都是一样地份,大哥一吃完就来抢他的。 就在保成已经用手扶着碟子往乌希哈身边挪的时候,保清已经放下碟子,饿虎扑食一样从保成的碟子里挖了一大勺盖在了自己的冰糕上。 惠嫔深觉丢人想要制止,却被乌希哈拉住,“咱们吃咱们的,让他们小哥俩自己抢去,抢来的东西吃的香。” 果然被抢的保成虽然年纪小一点,武力值也多有不如。 但怎么说呢,这兄弟俩显然点了不同的技能点,如果说大阿哥像一只莽撞的小虎,那保成就很像稚嫩的小狐狸,他很快就痛击保清的弱点。 “大哥你的百家姓还没有背六十遍!师傅还让我们自己读千字文六十遍。” 没错,原本应该读背一百二十遍的可怕规矩在某人的小翅膀下折了半,虽然还是很多。 保清昂着头,嘴硬狡辩道,“爷已经会背百家姓了,千字文……哼哼……爷很快也会读完的。” 保成丝毫不慌,奶声奶气的声音再度给了他嘴硬的兄长一记暴击,“师傅还让我们先了解千字文大意,等开始上课之前是要抽查的。” …… 众所周知,大阿哥是个偏科的幼崽莽夫,虽然文化课算不上一塌糊涂,但是跟着上书房师傅的教授能够跟上进度真的是他最高水平了。 每次有关预习、深入思考之类的作业,他都要求助他已经初步展露学霸潜质的太子弟弟。 很显然,现在冰糕和功课他只能二选一。保清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冰糕,眼一闭送到了保成面前,“啊,爷的碟子里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冰糕,你快点拿走。” 成功获得胜利的保成还是很有兄弟爱的,他舀回了一半属于自己的冰糕,然后很大度地一挥手让保清拿回碟子。 “好了,现在孤和大哥就一样多了。” 保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保成,内心呜呜呜他就知道他的太子弟弟就是最可爱的弟弟! 乌希哈内心欣慰,好歹保成和大阿哥的关系现在很铁,好好引导以后肯定不会出现“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这种丧病言论。 两个可爱崽崽就是要做一辈子好兄弟,兄弟反目万万要不得! 惠嫔内心复杂,她虽然讨厌赫舍里氏,按理说应该恨屋及屋一并讨厌太子,但是凭良心说太子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模样可爱心地赤诚,尤其对保清是真的亲近。 罢了罢了,看在他真心待保清的份上,过往那些便跟着赫舍里一块儿埋进地里吧,她也不惦记了。 第44章 用完午膳, 十分珍惜地吃完最后一口冰糕。兄弟二人毫不在意屋外灼人的日光,目标明确地奔向了院子里的滑梯。 眼见二人自从奔波在学习的道路上之后越来越有从白团子像巧克力豆转变的趋势,乌希哈觉得需要给他们树立起防晒意识。 她命人取了一大块油布, 围着院中的游乐设施竖了几根竹子, 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遮阳棚。 这简陋的“防晒伞”给保成和保清提供了更加舒适的玩耍场所, 看他们玩的欢快,乌希哈也蠢蠢欲动,拉着不情愿的惠妃就坐到了棚子底下。 宫人在旁边的空地摆了冰盆和两把椅子, 乌希哈看中了一旁的秋千, 见惠嫔端着自己做额娘的面子,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随心玩乐。 于是吩咐宫人伺候好惠嫔便自己一个人荡起了秋千。 鸢尾等人想要帮她推秋千被她制止, 自顾自地用脚蹬着秋千,还时不时给一旁争夺滑梯的兄弟两拱火。 “保清快跑, 保成马上就要追到你了, 他刚刚才从旁边的话题上下来。” 保清吱哇叫着迈开腿就扑向保成, 可怜保成的一双小短腿躲也躲不过只能面带惊恐地被哥哥闷头搂住。 因为保清刚从旁边的沙坑里滚过,衣服被汗浸湿了, 沙子也都黏在了衣服上,被残忍制裁的保成蹭了一脸的汗和沙子。 气急败坏的保成猛地一发力将保清顶得仰躺在地上,自己跨坐在保清肚子上。弯腰用袖子从保清的衣服上狠狠蹭了沙子就往他脸上抹。 谁知保清并不介意, 甚至还觉得好玩,反手就给保成抹了三道胡须。 变成小脏娃的保成崩溃, 鼓着脸捏起小拳头就给了保清“邦邦”两下,然后就被超高武力值的保清残忍的抱(掐)到沙坑一起摔了下去。 破罐子破摔的保成也不再反抗, 认命地在沙坑和保清扔沙球互殴, 两个人成了快乐踩沙坑的“小猪乔治”。 成功“挑拨”兄弟二人“反目”的乌希哈笑得张狂, 坐在秋千上有一种恶作剧完成的兴奋感。 毕竟小孩子如果不是用来逗得话那将毫无乐趣, 如果能逗哭了那真的是双倍的快乐。 惠嫔看着脏兮兮的自家儿子和原本干干净净被自己儿子搞成小脏娃的保成心中窒息,这那里是天潢贵胄,分明就是两个泥猴子小乞丐。 再看看秋千上一句话点燃战争而后全身而退看戏的乌希哈,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皇上!你到底管不管你儿子和你的淑妃了!保清和保成加起来顶多五岁,淑妃加上去还要倒扣两岁。就没见过那个大人存心撩拨孩子打架,看人变成泥猴子还笑得那么高兴的。 乌希哈可不知道惠嫔内心的抓狂,没有踩过泥坑,玩过沙子的童年算什么童年,没有打过架的兄弟算什么好兄弟,这才是孩子们该有的童年呀! 康熙的虎爸教育已经很苦了,仅剩的休假时间她就想让孩子们玩得高兴。 否则卷着卷着她怕这些可爱崽崽都会像上辈子一样成为变态野心家,个个都得成为心理咨询师的尊贵会员。 小孩子们精力十足,但很显然大人们不会允许他们肆无忌惮的玩下去。 永寿宫到底是乌希哈的地盘,难得保清放假,惠嫔也想带着儿子会延禧宫亲近亲近,等他们玩了一个时辰便起身向乌希哈告辞。 “叨扰娘娘许久了,保清调皮带得太子殿下也是一身沙子,嫔妾想着带他回宫好生洗洗歇个晌,这一旬课业实在累人了些。” 乌希哈自然明白惠嫔相与儿子多多亲近说说贴心话的想法,很是体贴地与她告别。 “小孩子没有不喜欢玩的,这么热的天也确实不能叫他们疯玩,你也带着大阿哥回去。你们娘俩一旬没见定有许多话要讲,本宫也不多留你打扰你们母子天伦。” 又转头叫人给惠嫔的轿子上放一个冰盆,“这天实在热得慌,带个冰盆在轿子上也凉爽些,莫要推辞了。” 惠嫔就乌希哈态度坚定,便也顺势收下,大阿哥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他的快乐源泉,含泪跟着额娘离开。 大阿哥随惠嫔离开后,永寿宫很快安静下来。 原先玩得起劲的保成也失了性质,跑到乌希哈身边抱着她秋千的绳索。 乌希哈知道他是舍不得保清,故意问他,“现在大阿哥不在这里和你抢东西玩了,你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保成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大哥走了只有我一个人不好玩。” 乌希哈惊讶地问道,“你不生气刚刚大阿哥弄得你一身沙子了?你们不是刚刚还吵架了吗?” “……那我又没……真的生气”,保成扭着手指,眼睛也不看向乌希哈,支支吾吾的解释了自己没生气,说着说着又理直气壮起来,“而且大哥每天都是和我在一起的,我有的时候还会去他的院子睡觉,有的时候也会让他睡我的寝殿。” 最后很愤怒地批评了保清刚刚的表现,“还有大哥刚刚都没有舍不得我,他拍了拍屁股就走掉了,回头的时候还只看了话题还有沙坑!孤今天晚上不要给笨蛋大哥讲故事了!” 说到愤怒的事情,保成也不抱着绳索扭手指了,站到乌希哈跟前气鼓鼓地数落着保清,小脸蛋都气红了,还眼巴巴地鼓着嘴看着乌希哈求认同。 乌希哈失笑,保成是有些小傲娇的,他喜欢保清这个哥哥却绝不会嘴上跟他明说“哥哥我舍不得你走”,然后等人走后就会自己气鼓鼓地像只小河豚。 偏保清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根本体会不到他可爱的太子弟弟内心还有这么一番细腻小心思,在他看来他只是回延禧宫洗个澡陪额娘说说话再睡个午觉,等晚上的时候就又可以见到太子弟弟,他们晚上还可以在一起睡觉,然后太子弟弟就会给他讲从淑母妃那里听来的故事,实在是太美好了! 简单概括下这就是一只傲娇公主猫遇上了直男修狗勾。 乌希哈往秋千旁边挪了挪,然后弯腰把保成掐了上来。两个人一人抓一根绳索,由乌希哈慢慢地晃荡着,保成的两只小脚在空中也一翘一翘的点着。 “保成舍不得哥哥怎么不直接和哥哥说呢?你每次去和淑母妃告别的时候不是都会说舍不得我吗?” 保成微微红了脸,把头扭向另一边,“……大哥是个傻瓜,孤如果说舍不得他的话他一定会哈哈大笑的,而且他总是欺负我,孤才不要和他说呢。” 乌希哈会意,这是保成的好胜心在作祟,他绝不允许自己先向大阿哥低头,因为这兄弟俩平时走的是相爱相杀的路线。 但是她觉得大阿哥虽然调皮了一点,但每次和保成玩闹的时候都很有分寸,从不会真的把人惹哭,其实是个对人很真诚的孩子。 “那保成要不要听一听淑母妃的建议呢?” 保成思考了一下,歪了歪头同意了。他觉得淑母妃是个超级厉害的人,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每一个的关系都很好,一定知道怎么办。 “保成想一想大哥平时除了欺负你有没有照顾你呢?” 低头思索的保成回忆了一下,虽然大哥经常逗他着急还会抢他的东西吃担忧的时候好像真的对他还不错,保成抬起头抿了抿嘴。 “有的,我有的时候晚上想阿玛想淑母妃还有想额娘的时候大哥会哄我。还会抱着我拍背。还有之前皇阿玛查功课的时候我有的没答好后来哭了,大哥也哄我了。” 说到自己想家长想哭了还有功课没答好的时候,保成害羞地红了脸,但还是鼓着勇气说了出来。 乌希哈有些欣慰,这些事情她没有听保成提起过,想来是保成觉得有些丢人不好意思。但是大阿哥竟然还有小暖男潜质,还会哄人,这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了。 “所以哥哥也是喜欢保成的对不对?” 保成超自信眼睛亮晶晶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为什么要害怕跟哥哥说舍不得他的时候哥哥会嘲笑你呢,哥哥肯定会说我也舍不得你的对不对?” 保成还有些犹豫,直白热烈地表达自己的内心并不是他所接受的教育,身边会如此直白地表达感情的他只经历过乌希哈。 “可是如果大哥不说怎么办呢?”想到那个场景保成就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唔”,乌希哈作思考状然后恶狠狠的表示,“如果保清不说舍不得你的话,保成你就哭给他看,小孩子就是可以随便哭的。” 保成震惊,真的吗?他觉得淑母妃在骗他,明明皇阿玛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怎么可以为这个就哭呢? 乌希哈一脸坚定地看着保成,目光之坚定成功扭转了康熙的“铁血男儿”教育,令虽然早慧但确实还很好忽悠的保成半信半疑地信任了这个办法,并且开始思索今天晚上要怎么和大哥说这个事情。 此时努力传授保成跟哥哥直球撒娇办法的乌希哈也没想到,今天晚上这个办法会达成成全保成一个,伤害保清康熙还有她三个人的成就。 作者有话说: 没错,喜欢把小孩子逗哭了的变态姐姐就是我! 第45章 晚上, 保成和保清汇合在乾清宫给康熙请了安后便被打发出去睡觉了。 最近康熙忙于处理大旱的事情,又要祈雨又要挑拨银粮,还要考虑安置流民、安排明年的耕种, 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 连那些隐瞒灾情、盘剥百姓的贪官污吏都没来得及处置,只是一溜压进大牢,给他派的钦差大臣腾出空间施展身手。 小哥俩被皇阿玛撵出来后非常有默契地走向保成在乾清宫的寝殿。他如今四岁,康熙已经在想着给他辟出个地方作为太子住所, 只是一直没划出地方, 因此还住在乾清宫。 两个人由着宫人给他们洗漱,等两个人都爬上了床, 宫人在收拾外面的一片狼藉,两个守夜的小太监熄了外间的蜡烛, 只留了里间的两盏灯, 就要在脚踏上坐下。 保清已经迅速地躺倒俩手放在肚子上扭头催促还在床边的保成等着听他讲故事。保成犹豫地看了看守在屋子里的宫人, 想到自己等会儿要做的“大事”挥挥手就让她们都退下了。 看见保成这个动作的保清眼前一亮,上次太子弟弟把人都赶出去还是在淑母妃那里听了《西游记》的结局, 好长一段的故事,为了不叫奴才们打扰他们才把他们都赶出去的。 见奴才们都退下后,保成努力绷着肉肉脸, 小腿盘起来坐在保清旁边,还伸手把保清也戳了起来, 非常严肃地问他,“大哥你今天和惠嫔娘娘走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舍不得我?你还回头看了滑梯和沙坑都没有看我。” 被戳起来的保清学着保成盘腿坐在他对面, 听到保成的问话一头雾水地挠挠头, 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因为我要有十天都不能去淑母妃那里玩了呀, 为什么要舍不得你, 今天晚上不是又见到你了吗?”说着还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地和保成分享,“我下午回延禧宫,我额娘晚膳给我准备了好多我爱吃的,还给我上了一小碗冰糕,真的好好吃啊。” 听到保清说为什么要舍不得你的时候就已经眼睛红红,瘪着小嘴的保成终于绷不住了,他还想着冰糕!都没有给他带一份,呜呜呜…… “呜哇哇哇……” 屋子里骤然爆发出保成惊天动地的哭声,外面伺候的奴才也顾不得小主子的吩咐,连忙闯了进去。 保清见保成忽然大哭也慌了手脚,试图碰碰他却被保成扭着身子躲过。尤其一向乖巧可爱的太子弟弟还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嘟囔着,“坏哥哥,臭哥哥,嘟不要和你玩了。” 说实话久违听到太子弟弟说嘟的时候保清心里还觉得怪可爱的,这一两年保成长大了点开始在意面子了,平时绝不肯像小孩子一样说话奶里奶气吐字不清的,把孤说成嘟已经很久不见了。 但是弟弟哭成这样还那么抗拒他这让保清慌张无措,直到保成的奶娘把他抱起来,低声安抚着才慢慢安静下来。 保清见保成好像开始不哭了,才犹豫着开口询问他为什么哭。 一听这个话,原本埋在奶娘身上小声抽泣的保成再度嚎啕大哭。 正在处理朝政的康熙隐隐听到了空中传来的哭声,沉声询问梁九功是怎么回事。 方才就已经注意到的梁九功已经派了人去询问,正好派出去的小太监已经回来了,梁九功便领着他进来回话。 小太监匍匐在地上,“启禀皇上,是太子殿下和大阿哥不知为了什么突然哭了起来,如今奶娘正在哄着太子殿下。” 康熙听见是太子在哭,心里犹豫了下,看了看面前所剩无几的奏折,起身往侧殿去了,梁九功连忙跟上。 康熙到的时候保成正窝在奶娘怀里哭的伤心欲绝,奶娘抱着他站在床边,保清站在床上来回打转是不是探头看看保成,嘴里还不时念叨着“太子弟弟别哭了”,“你到底哭什么呀”。 站在床上的保清最先看到康熙进来,松了一口气,满脸都写着终于得救了的。 知道能主持大局的人来了,保清非常快速地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结尾还十分茫然地询问康熙,“皇阿玛你知道太子弟弟为什么哭嘛?” 康熙……康熙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保成一哭哄起来很费劲。 他走上前结果乳母怀中的保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保成这是怎么了,告诉阿玛为什么要哭。阿玛不是和你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保成两只手紧紧搂着康熙的脖子,也不理他。 直到康熙被他哭得心烦意乱,脑袋嗡嗡作响,声音变得严肃了保成才努力忍着哭腔,“可是淑母妃说小孩子就是可以哭的。” 此时被折磨已久的康熙和保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淑(母)妃要不你来哄吧。 康熙深吸一口气,“那保成为什么哭?” “哥哥不喜欢我”,保成哭哭噎噎地控诉着。 一旁对上康熙视线的保清冲着他疯狂摇头。 “孤……孤今天都舍不得他了,他都没有!不舍得我。淑母妃说了哥哥喜欢我的话也会舍不得我的。” 最后还磕磕绊绊地把今天下午乌希哈和他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强调了“淑母妃说哥哥如果没有不舍得我的话,就可以哭给他看!” 被哭声折磨了好久的爷俩眼前一黑,只想把保成扔到永寿宫让乌希哈亲自面对,但无奈还要给她收场。 康熙给保清使眼色,他很快会意,真诚发誓。 “爷喜欢你,就是下午分开的时间很短,我想着咱们每天都在一起的,今天下午我就想着去陪我额娘了。大哥知道错了,你放心以后大哥肯定舍不得你!” 听到保清这么说的保成从康熙的肩上抬起脑袋,小脸哭得通红,眼睛肿肿的,睫毛上还糊着眼泪。 “……哥哥没骗我。” 保清坚定点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没有骗你,你可是爷最喜欢的弟弟,小三四五六他们几个加起来也比不过你。” 这是真的!只有太子弟弟每天和他一起上课一起睡觉还给他讲故事,尤其太子弟弟那么聪明,先生教什么他都会。那几个小崽子看起来就笨的慌,到时候别跟他抢太子弟弟补课业就不错了。 康熙也在一旁打圆场,“阿玛给你们两个人作证,要是哥哥骗你阿玛就罚他背千字文120遍。” 惨遭背刺的保清震惊地看着老父亲,为什么会有人可以说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暗暗地给康熙翻了个白眼,保清伸手拍了拍示意康熙放下保成。 “阿玛你去批奏折吧,我来哄弟弟。” 他怕他皇阿玛再哄下去,他的课业就要压死他了。 保成也很配合,撅着小屁股就要下去。 过来一趟但好像又没发挥什么作用的康熙放下儿子后看着兄弟俩又亲亲热热地做到了一起,齐齐看向他的眼神中甚至还有一丝你怎么还不走的意味。 虽然并没有老但是感觉到孤独的父亲心里一梗,眼一闭转身就带着人出去了。 梁九功躬身跟着康熙走进了院子。 康熙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想起刚刚保成和他复述的淑妃说的话气笑了,回忆了一下批阅得差不多的奏折,叹了口气。 “去永寿宫。” 康熙到永寿宫的时候,乌希哈正在泡脚。 她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脚。虽然曾经的她敢于穿凉鞋上街,但十几年的清朝生活好像还是给她留下了印记。 洗脚的盆是木盆,颜色偏深,清澈的水里是白皙的玉足,不算骨感看着却小巧莹润。 康熙原本为政务烦躁、被保成哭得脑袋疼的郁火一瞬间熄灭,转而燃起了更盛的躁动。 他挥退了屋里的奴才,声音有些涩哑。 “你白日里教保成小孩子可以难过的时候就大哭?可以哭给哥哥看?” 乌希哈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今晚的康熙莫名有了一种压迫感,听见这话只以为是他来兴师问罪。 她坐在榻上仰着头讨好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康熙,脚盆里的两只脚不自觉地交叠在了一起。 “臣妾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和大阿哥感情啊,做弟弟的跟哥哥撒撒娇也没有什么,不会影响到太子殿下的形象。臣妾保证太子殿下在小阿哥们和格格们面前就十分坚强,非常有兄长风范,也很有一国储君的端庄。” 说完乌希哈还点了点头,冲着康熙甜笑。 屋里的烛光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挑了,烛火摇曳着散发出昏黄的灯光。 康熙眼里的乌希哈穿着单薄的寝衣,胸前没有系紧露出了精致的锁骨,有一种骨肉匀亭的美感。一双黑亮的眼睛印着点点烛光仿佛盛满了星星。 这让他不自觉的动了动背在身后的手指,试图垂下眼睛不去看这片美景却又看到了乌希哈因为羞涩在水盆中抓紧了的脚趾。 他明明对所谓的“金莲癖”不屑一顾,如今看着这双在水中不安地动弹的脚又觉得莫名想要伸手寸寸把玩。 康熙心神摇曳的时候,屋中一片静默,乌希哈心里越发紧张,试探着张口小声地叫了一声“皇上”,带了几许撒娇的意味。 话音还没落到地上,康熙猛地弯腰两手撑着软榻,鼻尖抵着乌希哈的鼻尖,看着她因为紧张睫毛不自觉地颤抖,他不由得低笑一声。 正在乌希哈为此心跳剧烈想要后仰一点拉开距离的时候 康熙一把扛起乌希哈,因为动作太快,乌希哈猝不及防之下踢动了水盆,水盆在原地晃了晃,溅起了一地水花。 乌希哈刚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被横着放到了床上,康熙探手拉了一下她胸前并不牢固的绳结,寝衣应声而落,露出里面花枝缠绕的深色胸衣。 她捂着胸口撑起上半身便往里面躲,沾着水珠的脚在紫色缎被上印出凌乱的深色水痕。 看她一副逃跑的样子,康熙也并不在意,只是站立在床前慢条斯理地解着盘扣,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昏暗的烛光,将乌希哈笼罩在身影之下。 很快就□□了上半身,乌希哈脸红红地看着精瘦的肌肉,隐隐有些期待。 健壮的身躯很快俯了下来,完全笼罩住了娇小的乌希哈。 烛火摇曳,帷帐轻语。 就听到交叠的身影中传来男人磁性的问话,“不是说可以哭给哥哥看嘛,朕比你年长许多,也算是看着你长大,难道担不起一声哥哥?” 女声带着喘息,隐隐露出哭腔,“谁要叫你哥哥,哼!” 水浪翻滚的起伏越发张扬,终于纱帐中传出了女子的低泣声,还有带着哭腔的“哥哥……” 第46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乌希哈还是脑袋空空, 浑身无力。 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的纱帐,思绪慢慢回转,想到昨晚被逼着叫的一声声“哥哥”, 羞愤欲死, 满脸通红。 哀叫一声拽起被子蒙上了脸,不愿意见人了。 听见动静的鸢尾探身进来询问乌希哈是否要起身,也只敢在纱帐外面不敢入内。 昨夜皇上将主子抱去清洗时她和丁香来更换床单被褥,床上一片凌乱, 主子和皇上的衣物裹在被子里, 光滑的深色断面印着点点深痕。主子被皇上抱回来后,垂下的手臂上也是遍布红痕。 乌希哈暗自庆幸鸢尾没有径直走进来, 她裹好被子声音有些沙哑,“你递一套里衣给我。” 鸢尾看主子裹得紧紧地只露出一个头也不由得红了脸, 眼睛也不敢到处看, 轻手轻脚地将衣服放到主子枕边便快速转身出去。 腰酸腿软的乌希哈艰难地穿好衣服靠在床边不想动弹, 挂在床头的香囊传出阵阵幽香,她歪了歪头看了一眼上面连枝缠绕的纹样。 拉了拉床边的铃铛, 鸢尾和连翘带着几个二等宫女鱼贯而入,伺候她洗漱更衣。 “让人把早膳提到东次间来,本宫今日不想动弹。” 伺候的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翘将手里的衣裳交给身后的宫女,急急去带人将早膳提到这边来。 乌希哈抱着枕头坐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 面前的小几也换成了更大一些的样式,上面是琳琅满目的吃食。 她有一搭没一塔地往嘴里塞, 注意力却都集中在难受的腰腿间, 整个人像被风雨摧残过得花朵。康熙他一定是什么采阴补阳的妖怪吧, 不然凭什么她现在半死不活的, 他却能一大早精神抖擞地去上朝! 看乌希哈一副神色恹恹的模样,经验老道的桂嬷嬷很快知道主子现在的难处,提议道,“不如主子泡个澡解解乏,老奴会一手按摩的功夫,等主子泡好了老奴用皇上前些日子赏的玫瑰精油给您好生揉揉。” 精油按摩啊,乌希哈成功地被吸引到了。 门窗紧闭,乌希哈趴在软塌上,头发湿漉漉地,身上只穿了肚兜,被桂嬷嬷摁地“哼哼”叫唤,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喟叹。 果然,敢主动提出给主子排忧解难地都有一手绝活,被桂嬷嬷使大力气搓揉过得乌希哈感觉每一处的皮肉都焕发了新生。 今日的天气很好,炙热的太阳被乌云挡住吸走了大部分的热量,有了一丝丝微风。 乌希哈命人把躺椅搬到檐下,头发披散开任它自由风干。 负责的宫务被她分给了连翘和丁香,她们从十岁开始伺候她,一并学了她学的东西,是宫里少有的认字的宫女,全靠她们处理宫务,她才能做甩手掌柜只需最后检查一遍大概就行了。 乌希哈如今清闲的后宫生活全靠她俩,这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许是看天气不热,下午的时候通嫔带着万黼来永寿宫串了个门。 两宫只隔了个宫道,如今万黼已经能自己走一段路了,便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 他穿着个杭绸的小马褂,脑袋光溜溜的中间留个“小马盖儿”,全靠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蛋和大眼睛撑着可爱。 跨过小院门槛的时候,两只手扒着木框,小脚一点一点地挪过来。纳喇氏跟在他后面也不许乳母上前帮忙,只带着人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防止他摔倒。 乌希哈听见小太监的通报声从屋里出来,正好看见万黼艰难跨过门槛,纳喇氏站在后面“袖手旁观”。她也不说话,害怕惊动到一看就很不稳的万黼。 好不容易跨进来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万黼还像模像样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夸自己“万黼真棒”,叫人啼笑皆非! 乌希哈也笑了一声,低头夸奖自己的万黼听见动静,“噌”地一下抬起头,跌跌撞撞往乌希哈跑去,嘴里还大叫,“淑母妃,想不想万黼?万黼来找你玩了。” 纳喇氏跟在后面笑吟吟地作着吃醋的样子,“淑妃姐姐您瞧瞧,万黼见了您连嫔妾这个做额娘的都不要了,您可得好好补偿嫔妾。” 乌希哈嗔怪地瞥她一眼,迎上前去,附身接住冲过来的万黼。 “若果真要我赔你,你这个胖儿子可就得压在永寿宫给我做儿子了。” 纳喇氏一脸如愿以偿地样子,“那感情好,这小子磨人得紧,娘娘愿意赶紧抱走,嫔妾叫他烦的皱纹都多了两根。只是这赔礼可得再重几分。” “瞧瞧咱们小万黼这可爱的小模样,一看就是乖孩子对不对。你额娘不识货,来给淑母妃做儿子好不好” 万黼听淑母妃夸他乖孩子,乐滋滋地点头,摇头晃脑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小鸭子,一听到后面顿了一下,急切地摇着头“不不不,小嘴巴说得打结,口水都从嘴角留出来了。 两个恶趣味的大人笑了起来,一边聊着就往里间走去。 纳喇氏坐下后喝了一口刚用凉水湃过的酸梅汤,喟叹一声,“还是这里屋小,聚凉气。用着冰盆喝着凉饮子最爽快。” 万黼见额娘喝了黑乎乎的水也想喝,在乌希哈的腿上咕涌咕涌地扭动着想要下去。 下去后颠颠地爬到他额娘身边伸手就想拿桌子上的杯盏,被纳喇氏拍了一下小手,挪开了杯盏。 万黼哼哼唧唧地歪缠着想要喝,纳喇氏无奈问一旁的奶娘,“可带了小阿哥的吸杯?” 奶娘点点头,递给了纳喇氏。 纳喇氏将茶盏中剩的的酸梅汤倒进吸杯,虽然是夏天,但是纳喇氏还是不敢给万黼吃太凉的东西。 将吸杯递给奶娘,又命人带着万黼去外面玩一会。 “正好外面天不热,你带着小阿哥到院子里玩一会,这酸梅汤正好放放。” 奶娘会意,哄着万黼就出去了,果真没叫他喝着冰凉的酸梅汤。 “可算把他哄出去了,如今年纪越大越发闹人了。” 乌希哈才不惯她,“你这是故意馋我呢,有个孩子烦你总比一天天闲的发霉的好吧。你也就这儿在我面前抱怨抱怨,在启祥宫你敢说这话。” 纳喇氏苦笑,“嫔妾可真不敢,如今安嫔姐姐和端嫔姐姐想要孩子想得都魔怔了。端嫔姐姐还好些,心里惦念着小格格,平日也只是对万黼热情些。安嫔姐姐和敬嫔姐姐是真心想要个孩子,但皇上总也不翻牌子,两个姐姐气死了。” 这些乌希哈倒是不知道,毕竟往日看见李氏和王佳氏,二人都是热情外向的人,生气康熙不翻牌子导致她们没能生孩子,这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看乌希哈惊诧地样子,纳喇氏示意乌希哈靠近些,凑在她耳边说,“我还听见李姐姐说早晓得进宫来要守活寡连个孩子都没有,她是死活都不会进来的。” 乌希哈心里莫名有一种感觉,毕竟康熙来她这里还是挺正常的。她一向不关注康熙召幸了那个嫔妃,对后宫谁得宠不得宠完全没有概念,所以也只以为康熙雨露均沾。 见乌希哈一副惊讶没缓过神的样子,纳喇氏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能理解李姐姐,她与我一同康熙十年进宫的,如今算起来也二十有二了,这宫里过了二十五就是昨日黄花了。如今还没有孩子可不是担心以后老了膝下凄凉。” “说来不怕您笑话,我也许久没伺候皇上了,若不是有万黼在,我只怕也得着急。所幸有个孩子,下半辈子也有了着落,这才能对皇上来不来安之若素。” 自己叹息了一阵,纳喇氏忽然对托着下巴听八卦的乌希哈开口。 “娘娘您平日里看着也十分喜爱孩子,趁着如今您年华正好,皇上恩宠也还在怎么不抓紧怀个孩子,有了孩子这漫漫长日也有个盼头。” 乌希哈摇了摇头,“这孩子又不是想要就能有的,随缘吧。何况我的日子也没那么无聊,还有你们能说说话。而且保成也亲近我,便是万黼,总归也是我看大的孩子,难道日后你连让他给我请个安都不允许?” 她还是很害怕生孩子,何况她承认对康熙是有点好感,但也没有多到愿意和他生孩子的地步。 但还是要谢谢纳喇氏,在这宫里愿意对她说这个话也算得上是真心待她了。 听完乌希哈的话,纳喇氏有点恨铁不会成钢,想说别人的孩子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孩子,但是碍于乌希哈比她位份高还是咽了下去。 转头说起了正事,“罢了,不说孩子的事了。嫔妾今日来是要给娘娘送帖子的,过些日子是嫔妾的生辰,不算整岁,只咱们开个小宴,带上孩子们热闹热闹。” 说着就从身边的宫女手里接过请帖递给乌希哈。 乌希哈接过帖子赞了一句,“妹妹的字写得越发好了。” 又说,“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给我递帖子呢,礼物都备的差不多了,你就等着收礼吧。” 纳喇氏笑了一下,“原本也没打算办的,到底孝昭皇后今年才去了,但这宫里实在无聊的紧,最近天气热姐妹们也不串门了,我就想着到时候订两桌菜,也不叫什么唱戏说书的了。把几个孩子往中间一放,叫她们给咱们表演个才艺,我已去问过马佳姐姐、张妹妹和兆佳妹妹了,几个小公主正学着乐器,正好彩衣娱亲一回。万黼虽然不会,叫他在地上打两个滚也算是给他额娘庆生了,咱们说说笑笑的喝点酒岂不快活。” 乌希哈叫她说的哭笑不得,哪有让自己儿子打滚庆生的,但心里又期待极了。 第47章 纳喇氏带着万黼回宫后, 乌希哈命人将给她备好的生辰礼取出来,是一双玳瑁镶金嵌珠宝镯,不仅用材极珍贵, 而且做工亦十分精致。 “鸢尾你去将我第二层首饰匣子里的那双镶红宝石的羊脂玉兰花耳坠取出来, 一并放到本宫送给通嫔准备的生辰礼里面。” 鸢尾方才伺候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主子们的谈话,心中明白是主子感念通嫔娘娘的一片心意。 乌希哈正支着下巴等着鸢尾出来,原本正在偏殿帮着乌希哈处理琐碎宫务的连翘就一脸喜色地走进来了。 “启禀主子,咱们太太递了牌子进来求见, 您看要安排在哪一日?” 乌希哈心中惊喜, 是了,如今又是月初, 宫外命妇可以递牌子求见了。康熙将宫务分给了她和佟佳氏,处理外命妇求见一事就交到了她手里。 “这个月有哪些后妃的家人求见的?” 连翘早有准备, “除了咱们太太, 还有佟佳氏府上也递了牌子, 敬嫔娘娘、通嫔娘娘娘家也都有人求见。哦,对了还有郭络罗庶妃的额娘也求了恩典。” 乌希哈点点头, 差不多在她的预料之内。 “今儿是七月一,便把额娘和佟佳夫人安排在后日,明天派人出去传个话。通嫔她七月八过生, 她家里人指定是想给她庆生,便让她家里那天进来吧, 正好白日里她家里人陪她过个生辰,晚上我们去参加小宴, 敬嫔的娘家便也一并安排在那日。” 顿了顿, 乌希哈才接着往下说。 “至于郭络罗氏, 本宫得去问问皇上是怎么个安排法, 按理说她如今七个多月了,看皇上开不开恩允许她额娘进宫来照顾。” 说罢,乌希哈看见旁边捧着耳坠的鸢尾便吩咐她将东西装好找个盒子一并装起来,然后就起身准备换身衣服去乾清宫。 乌希哈到乾清宫的时候还有一丝丝的不好意思,但是在门口等候通传的时候就听到了殿内隐隐传来的声音,是康熙在发火。 听见小太监通报的梁九功苦着脸出来,“娘娘吉祥。” 乌希哈叫了起,有些好奇是哪位大人把康熙气成了这个样子。 “回禀娘娘,今年夏天南北两地大旱,赤地千里,百姓没了活路,流民都到了直隶一带。皇上前些日子一直在忙赈灾事宜,有些地方官员胆大妄为,气到了万岁爷。” 按道理,梁九功本不应该将这些事情告诉后妃,在御前伺候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嘴要紧。奈何他知道淑妃娘娘在皇上心里地位非凡,往常皇上自己也时常和娘娘讲些朝政。 听见这个消息,乌希哈心里的一丝羞涩瞬间抛之脑后,也不愿意用后宫一些小事打扰康熙。 “既如此,本宫便先行回宫,不打扰皇上处理朝政了。梁公公不必送了,且回去伺候皇上吧。” 乌希哈转身就要回永寿宫,这时候从殿内快步走出来一名小太监凑在梁九功身边,“梁爷爷,皇上让淑妃娘娘在侧殿等候宣召。” 梁九功连忙追上引着乌希哈往侧殿去,“娘娘留步,皇上请您在侧殿等候一二。” 乌希哈等在侧殿,乾清宫的宫人给她上了茶点,但她骤然得知天下大旱的消息实在没有心情。 原本只以为今年夏天只是热了些,毕竟她在宫里一应正常,即便热了也有冰例。倒是如今她活得像个聋子,紫禁城外面的事情倘若康熙或者家里人不与她说,便真就全然不知。 她出生在科技发达的和平年代,对旱灾的理解也只限于史书,但是她来清朝这些年是见过流民的,是叫人看一眼便落泪的悲凉。。 康熙正在召见索额图、明珠、佟国维、富善几人还有户部、刑部、礼部的陈敬廷、徐乾学几位大臣。 乌希哈求见的时候已经临近尾声,她听到的发火声正是康熙痛斥河南、山西等大旱最严重两个省的地方官吏,命刑部即刻从狱中提审,一个不落全部都要严刑审讯。 富善不料竟能听到自己女儿的消息,听到皇上吩咐女儿在侧殿听召时还想着等出去的时候能不能碰巧遇见,自女儿进宫他已有一年多不曾见到了。 场上与富善同样心思的还有索额图、明珠、佟国维三人,毕竟同样在宫里有人,对淑妃的盛宠早有耳闻。索额图更添了一层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笼络了太子去,叫他们赫舍里家送进宫的贵人竟然近不得太子的身,竟像是他们赫舍里家的皇后给舒穆禄氏生了个太子! 明珠则是好奇他堂妹几番与他夫人提起的淑妃是什么样竟让她赞不绝口,还一个劲儿地说多亏淑妃才能保下万黼。 万黼小的时候就是一副看着就体弱的样子,三五不时便要病一场,纳喇氏没有一天不悬着心,后来渐渐大了才好了一点。 等乌希哈进宫送了玉牌后,万黼特别喜欢总是戴在身上,纳喇氏又向乌希哈取了养儿经。因此万黼身子健壮后,纳喇氏总觉得是淑妃的功劳,而且一心觉得那块玉牌养人,从不许人摘下。 佟国维的心思就很好理解了,元后去了他皇帝外甥立了钮祜禄家的女儿做了继后,如今继后也去了,他们佟佳氏未必不能肖想一下一国之母的宝座,重走他妹妹的老路。 只是舒穆禄氏说起来根基比他们家还要扎实一点,所以淑妃是他女儿后位的有力竞争者,自然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 康熙并不知道下首臣子们的想法,吩咐完命令后便让他们退下,已有守在门口的小太监机灵去给守在侧殿的梁九功传话,让乌希哈前去面圣。 因此当众人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从侧殿迎面走来的乌希哈。 因是想和康熙说后宫事宜,乌希哈穿的比较端庄,是一身蜀绣的宝蓝色旗袍,头上戴的是康熙赏赐的金累丝五凤钿口,发髻上别的是太皇太后送的点翠珠钗,耳朵上的耳坠是镶了东珠的,看着就是一副富贵已极的装扮。 梁九功给她躬身引路,御前的小太监跟在她身后。已经不必旁人来告诉他们淑妃有多得宠了,梁九功这个御前第一人也不是谁都能叫他弯腰给她搭手还带着一脸笑的。 乌希哈原本并不知道她阿玛也在里面,是梁九功引她去了偏殿后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特意告诉她的。 因此一听到小太监来报信都没等梁九功请她便急急出了门,一出门便远远望见了一群身穿石青色官服的大臣正要出去。 无需仔细辨认,乌希哈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熟悉的面庞,是她许久未曾见到的父亲。 两方相遇,外臣当避让行礼。 乌希哈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上前两步扶起富善,紧紧盯着富善眼里泪水在打转。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 富善眼睛打量着女儿,瞧着气色一切都好,比在家时长开了些。 心里终于放下心来,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松手,随着众人拱手告辞。 “多谢娘娘,微臣告辞。” 乌希哈目送他们离开,手里的帕子拂过了眼睛。 等不见了身影才转身对梁九功歉意地笑了笑,“本宫久不见阿玛有些失态,叫公公见笑了。” “娘娘说笑了,这是人之常情,不必介怀。” 乌希哈进去时康熙正在批奏折,见她进去放下了笔迎上前去,阻止了乌希哈的行礼带着她进了里间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 “可是见着你阿玛了?瞧着你的眼睛有点红。” 乌希哈无措地抬手用帕子掖了掖,在宫里淌眼泪是忌讳。 “是吗?臣妾方才看见了阿玛,许久不见一时有些失态了,是臣妾失礼了,还请皇上恕罪。” 康熙并不在意,只是思索了一下,“朕记得去年允诺你带你出宫一次的,原本早该兑现的,只是一直没有时间。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朕挑个日子带你出去玩玩,再从一等公府上走一趟,让你见见家里人” “果真”,乌希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都以为康熙忘了这回事,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回家看看。 连忙蹲下身给康熙行礼,“多谢皇上恩典。” 康熙笑着把她扶起来,很高兴自己能哄得她开心。 乌希哈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把外命妇求见和自己的处理快速说了一遍,康熙听着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等乌希哈问到郭络罗氏有孕七月余,这次郭络罗夫人求见是否要留她在宫里伺候时。康熙先是蹙了蹙眉,然后才说道。 “荣嫔生胤祉提前了两个月让盖山夫人进来伺候那是看在她多有生育之功且是正黄旗人的份上,加上怀胤祉的时候她怀相不好。 顿了顿又说,“郭络罗氏既然与乌雅氏同是包衣,按理说应该和乌雅氏生小六时一样不许娘家人进宫照看。但她阿玛好歹是三品侍郎,倒也不妨给她这个恩典,便允她额娘提前半个月进宫吧。” 得了康熙的话,乌希哈今天来乾清宫的事情就解决完了,便有心想要询问旱灾的事情。 “先前四月份的时候皇上和臣妾说有旱灾的预兆,今年旱情可严重?” 康熙不料乌希哈突然询问地方有旱灾的事情,索性已经处理地七七八八了也不怕她挂心。 “河南、山东大旱,京城附近也旱得严重,不过重灾地的粮仓已经开了,有些地方旱情比较轻,又听令挖渠存粮,所以百姓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可恨山东河南两省的地方官吏,阳奉阴违、盘剥百姓,朕已命人将涉事之人全部下狱,方才已经命人严刑审讯。” 乌希哈沉思,“但如今南边还在打,旱情影响如此之大,军饷跟的上吗?再有如今开仓放粮,明年的春种又该从哪里挪出种子来呢?” 康熙冷笑一声,“自然是杀富济贫,这回大旱早有预兆,即便朝廷早已下旨不允许大量购进粮食、哄抬米价,许多大商人也早早就屯了粮。如今百姓没了粮食他们就敢卖出天价,朕早已让人写了名单,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朕吐出来。” 见乌希哈皱着眉一脸忧愁,康熙出言宽慰她,“不必担心,如今灾民已经安置地差不多了,这一季田里没收成,朝廷已经按灾情严重程度免了一到三年的赋税。而且在流民聚集的地方朝廷已经发救济粥,虽然不多但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朝廷有这么多粮吗?只算山东、河南两省,朝廷也得供应到明年开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如今朝廷还能撑着,便是最后没粮了也能开口朝粮商买粮,好歹朝廷出面她们不敢把价开的太狠”,康熙又故作轻松,“何况托你的福,先前抄了内务府,如今国库也没有那么捉襟见肘了。” 提到国库的钱,乌希哈又想起自己怂恿康熙派船出海的事情,“之前您和臣妾说要造船出海如今还没有消息吗?” 康熙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主要是不太相信出海能带来的利润。 “船上个月就造好了,只是先前在试水,而且除了隆禧没人提出敢去,朕哪里敢让隆禧出海。这个月忙于处理旱情,朕也许久没关注了。” 乌希哈有些失望,她若是没有记错,这几年天灾不断,没有时间让康熙慢慢积累国库,出海真的是她能想到的最快的盈利方法了,那些什么肥皂、玻璃对她一个文科生来说真的太难了,她完全不记得配方。 但是在用人这方面她也不敢多嘴,这个时代出海无疑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即便是康熙也不会不顾人家心意强行派人出海的。 只能话里话外重复强调出海外贸的利润巨大,希望能激起康熙的兴致。 乌希哈离开后,康熙坐在罗汉床上凝眉思索。 如今朝廷的情况当然不像他与乌希哈说的那样好,只是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是皇帝难免想要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做出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 所以他现在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赌一把,出海的利润大不大他不知道,但是很危险他是知道的。如今国库确实不太富裕,若是果真如乌希哈所言是一门暴利的生意,他就要开始动真格了。 想到乌希哈表现出来的不同常人之处,康熙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第二□□会,在众人上奏完后,康熙突然开口。 “朕往日了解外国数学、天文、科学等知识,有感我□□虽大却仍有不及人之处。因此朕有意派出朝廷海船,与欧罗巴进行文化往来,交易两方特产,以期了解他国文化,扬我大清之威。可有哪位爱卿愿意担此重任?” 话音落地,太和殿广场上一片鸦雀无声,百官一时之间做不出反应。站在前排的索额图、明珠、佟国维等人绞尽脑汁不知皇上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而且显然不是与朝臣商议而是通知。 隆禧站在下首,心中艰难抉择,他原先在内务府还需平衡监管各方,但自从皇兄整顿之后,他就在内务府当了个门面菩萨,他有心做一番自己的成绩,这个出海显然是一个好机会,只是风险又极大,故而犹豫不决。 康熙给了他们反映的时间,又问道,“哪位爱卿愿意毛遂自荐?” 隆禧狠了狠心,上前一步,“启禀皇上,臣仰沐皇恩而无所作为,愿以此身为国邦交出一份力。” 站在前排的宗室王爷心里疯狂思量,纯亲王一向得皇帝看中,他这个时候站出来一定是有利可图。 很显然,这个道理有点眼力的人都明白。很快陆陆续续不断有人站了出来,“臣也愿以为此事出一份力。” 索额图、明珠、佟国维、富善赫然在列。 康熙笑了,“既然诸卿都有此心,朕将此事交由纯亲王主理,后续一应安排皆由纯亲王与诸卿交接。” 下朝后,康熙留下了纯禧。 “这件事情你原先就知道了,这一个月想来你也仔细思量过了,既然你下定了决心朕也不阻拦你,但准备工作须得做好了,你可有章程了?” 隆禧组织了一下语言,“臣弟先前已经接触过几名外国来的商人,这一个月来仔细观察过了,最后选定了一个来自英吉利的商人。他有自己的商船,品行也不错,已经多次往返两国,更安全些,听说他还是那边的一个小贵族,臣弟许以重利,但还需要皇兄松松手。” 康熙抬眸,“你许了多大利?” 隆禧嘿嘿一笑,伸手比了个八又比了个三,“臣弟说可以免他八成进关税,再给他添三成出关货量。” 外国商人能从清朝带出去的丝绸、茶叶之类的货物是有限的,隆禧这减税加货可谓是一下子拿捏住了那个英吉利商人的命脉。 康熙一点也没有因为隆禧擅自做主生气,反而欣慰他有想法。 “很好,对待商人就要从利去拿捏他,你这个甜枣给的好,朕允了。” 康熙甩着手里的珠串,沉吟了一下,“但还少个大棒,朕给你补上。他的商船暂扣,若是带着你们平安回来,这一趟税全面,允许他装满他的船。” 隆禧心中雀跃,将皇兄的话牢记在心,继续说着自己的安排。 “臣弟原本想着只有造好的那一艘船,但皇兄早朝那一出,臣弟觉得可以从各家手里再掏些钱出来多造两艘船,算他们出的份子,到时候若有利润再分给他们。如此一来若是小事赚了咱们赚的更多,若是赔了也有各家兜底。” 康熙没想到这个身子一向有些弱的弟弟竟然还有这份心,不禁愣了一下很快又大笑出声。 “不错不错,朕允了,你自去安排。朕给你配三千精兵,你去安排吧。” 隆禧喜滋滋地领了命就去张罗了。 第48章 下朝后的官员们无论有没有请命, 回家后都迅速找来幕僚和家中同样在朝为官的子弟商量此事。 其实这件事早有预兆,皇上去年底突然命工部研究前朝出洋大船,还要求一定要达到洋人的制船水平, 但他们当时关注了一阵见皇上没有动静也就没有继续盯着了, 没想到是皇上起了派人出海贸易的想法。 能在朝为官的人家大多都有几分家底,洋人的东西也是买过的,堪称价比黄金了。知道更深些的人甚至知道这是一桩暴利的生意,只是先前朝廷禁止私人出海经商, 又没有船只才没有人打这个主意。 富善回家后也在与爱星阿商量, 海金和阿克敦还绊在南方,如今熬了几年海金已经是四品武将, 阿克敦资历比他浅些,也是个五品的军官了。 页博肯自从得了轻骑都尉的爵位后, 深觉自己是沾了妹妹的光。因此在参加了康熙十六年的科举中了个二等进士后自请下放去了江淮一带当了个县令, 如今也做得有声有色的。 京城偌大的舒穆禄府, 当得起家的男人就只剩下富善和如今已经六十四岁的爱星阿,旁的孙辈如今最大的也不过大腿高。 爱星阿叼着烟枪, 听着富善大致将今日早朝上的事复述了一通。 “这个出海利润大是无疑的,你忘了娘娘小的时候咱们一家子去前门大街上玩你媳妇想给她买个洋人的镜子。结果娘娘不知为何说那个东西不值钱,那洋人老板心虚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富善点点头, “儿子也正是记得这个,今儿早上才站了出来。也不知道乌希哈怎么知道那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爱星阿敲了敲烟杆, 撇了他一眼,“你这种莽夫怎么懂我孙女的心思, 总归人家读书比你多, 你就好好吃你闺女儿子的孝敬就是了。” “儿子哪有您说的那么不堪, 好歹也是堂堂内阁大臣”, 富善喊冤,“你总这么说儿子为人父的颜面往哪儿搁?不过就是不懂为啥玻璃后面镀了一层水银就是镜子,那玩意可比行伍难多了,您老人家不也没听懂吗?” 老爷子噎了一下,恼羞成怒就要拿手里的烟枪敲他的头。 富善连连投降 ,转而说起正事,“儿想着也不知道皇上是个什么章程,但既然纯亲王领了差事,还允许咱们跟着王爷办事,想来不单单是要我们在朝上配合纯亲王安排,许是还要各家出钱出力。” 说到正事,老而弥辣的爱星阿拎得很清,“甭管他要什么,咱们家反正是铁了心要跟皇上一条路走到黑的,别说还有利可图就是皇上想听个水响也得跟着上。到时候纯亲王要什么咱们家就给他什么,别像索额图那个傻子,死活跟皇上犟着来,你看他坚决反对平三藩后皇上是不是有些不待见他。” “阿玛英明”,富善拍了拍老父的马屁,“儿子想着咱们家和纯亲王有几分交情,回头给王爷下个帖子仔细问问这个事儿。若是果真要咱们出钱出人,好歹探探佟佳氏、赫舍里氏几家的底。” “是这个道理,正好明儿你媳妇儿进宫看娘娘,也叫她问问娘娘的意思”,说到这里,爱星阿有些气哼哼的。 自从小孙女儿进宫,家里的女眷时不时还能见上一面,海金托了皇上的看中也陆续见了他妹妹一两面。原本他儿子陪着他一起想孙女的,结果昨天这个混账一回来就炫耀他见着闺女了,真是糟心气人。 索额图正在府里和他大哥噶布喇商量此事。 噶布喇是仁孝皇后生父,因身子一贯不太好故而没有入朝。元后薨逝时赫舍里家势弱,康熙恩及家人封了噶布喇世袭罔替的一等公。 “弟弟原本想着出海这事有些荒唐不靠谱,本来不想掺一脚的。但是明珠那个狐狸掺和了上去,富善也信誓旦旦出了头,弟弟想着还是要和大哥商量一二。” 噶布喇有些无奈,他这个三弟说聪明能力也有,说他蠢吧有时候真能跟主子对着干,若不是他身子骨实在不争气…… “我问你咱们家阿玛和你侄女都去了,族里又没什么出息的子弟你一个人如今能稳当当地立在朝上靠的是什么?” 索额图不假思索,“当然是靠太子殿下。” 噶布喇吸了一口气,“靠太子?太子如今不过四岁,莫说他年纪还小,便是长大了也是要靠着皇上的。你若再拎不清楚谁是你的主子,你就等着皇上重新换个人给太子撑场面吧。” 他女儿去得早,自己身子也不争气,皇上提拔索额图明显是看在当初他陪着一起擒鳌拜和太子的面子上,若非如此仅凭上回索额图一心反对平三藩就该坐冷板凳了。 皇上让太子和淑妃亲近未必没有让舒穆禄氏给他撑腰的意思。他们赫舍里氏如今势弱,为今之计只有与舒穆禄氏示好,才不至于被撇到一边去。 “这话我只跟你说一遍,现在的形势今非昔比,太子亲近淑妃,你若还是一味与上次平三藩时一样与皇上逆着来,就做好皇上舍弃你的准备,你传信给宫里的贵人莫要与淑妃为难了,咱们家要试着交好舒穆禄氏。” 索额图讷讷无言,他明白长兄的意思了,但是自己都是太子的叔祖父了,竟然还要讨好别人。 “弟弟知道了”,说着说着想起太子不亲近他们家又很生气,“旁支的那个丫头不知好歹,我好心给她前程,进宫不比嫁给穷武夫来的好?我前段时间联系了宫里的暗钉才知道那个死丫头竟然从来没有去亲近太子,我说太子怎么会亲近淑妃,等过两年三丫头长大点求个恩典把三丫头送进宫去,指定能笼络住太子。” “这件事你不必想了。” 索额图不解,“为什么?家里不是早就说好的嘛?” “孝昭皇后的妹妹进宫了吗?咱们家已经有一个进宫了,不能再得寸进尺。何况既然有意与淑妃一系交好,就该拿出诚意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还要我来教你吗?” 索额图想反驳但又不敢挑战大哥的威严,他是庶出并不受阿玛重视,幼时读书都是大哥拿着戒尺教的他,实在不敢不听大哥的话。 “弟弟记住了,纯亲王安排出海事宜的时候弟弟一定全力配合。” 这厢赫舍里家兄弟二人毫无悬念地解决完事情,纳喇府上气氛却一片凝滞。 一向叫明珠得意地长子跪在他跟前,满脸倔强,“儿子要向皇上请旨随纯亲王一同出海。” 明珠素日多淡定的一只老狐狸此时也叫容若气的手不停地颤抖,训先再骂的流程都走了一遭也不管用,如今苦口婆心地劝着。 “出海多危险的事情啊,还是头一回干这个事,你知不知道这和送命没什么两样?你这是要我和你额娘的命啊。你如今御前侍卫做得好好的,还有个进士出身皇上又看中,你好好儿地当差谁不高看你一眼?” 容若十分坚定,“正是因为如此儿子才要自请出海,不止是儿子,曹寅也是一样的想法。大好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儿子虽文弱却也是自幼苦练不辍长大的,自认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能之人,在皇上身边做御前侍卫固然光鲜体面却没有儿子伸展的地方,愿以此身换得胸中壮志。” 看这儿子仿佛燃着火的目光,明珠恨恨地点了点他,“我不管你了,你去问你额娘去。” 容若知道这是阿玛松了口,感激地磕了头,转身去后院寻纳喇夫人。 他走后,明珠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手掌捂着眼睛叹气。雏鹰要自己去飞了,他做阿玛的不能硬生生折了他的翅膀啊。 明珠府上这一遭折腾了好几天,最后以明珠大人被划花了脸请了一旬的假换来了容若的顺利脱身。 第二天上午,乌希哈早早便盛装打扮等着马佳氏到来。 马佳氏先是去了两宫太后门外问了安才往永寿宫走来。 乌希哈十分亲昵地腻了上去,虽然如今外命妇进宫这事捏在她手里,但是几位兄长都不在家,三哥页博肯上任还带了福晋把孩子留在家了,如今家里一窝孩子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靠马佳氏和两个嫂子,她额娘也不是每个月都能抽出时间进宫。 马佳氏也十分思念女儿,前儿老爷回来还和她炫耀看见闺女了,她之前家里忙又有旱情家里的庄子什么都要人时时看顾着,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着女儿了。 久不相见,母女俩自然是好生亲香了一会儿,然后细细说着自己还有家里的近况,都听得十分认真。 听闻家人一切都好,乌希哈放心不少,但还是叮嘱,“我叫人送出去的东西你们别舍不得吃用,还有那个伤药也都及时送个大哥和二哥,他们一直在打仗我心里头总是记挂着。” 马佳氏连连应是,她女儿摆弄这些东西有灵性,总比旁人弄得效果好,自家人知道也舍不得浪费。 忽的想起昨儿晚上富善交代她的事又开口问道,“你在宫里可听皇上透过要出海的口风?昨儿早朝突然说要出海,纯亲王领了这个差事。各家府里都知道有利可图如今打破头想要掺一股子,听说明珠家的容若还要亲自跟队出海,连着明珠都被他夫人挠花了脸。” 乌希哈心里激动惊讶极了,但面上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件事情不同于牛痘,已经属于朝政的范畴了,她自然要死死守着这个秘密否则万一被人知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前朝的官员们可不会看其中的利益就松手,他们只会觉得她是个妖妃轻松就怂恿了康熙,所以只能拐着弯给家里一些提示。 “仿佛是有听说过,但是具体的不太知道,但皇上肯定是动真格的了,咱们家紧跟着皇上的意思准不会错。” 马佳氏赞同地点点头,“是了,你玛法和你阿玛也是这个意思,打算回头问问纯亲王是个什么章程。” “自然该问他,我这几年的枇杷膏可没少给他的,算他还了几分人情”,乌希哈非常赞同父祖的充分利用人脉资源,她与纯亲王这些年也算是心照不宣的盟友了。 办完了丈夫交代的正事,马佳氏的心思又转到了女儿的人生大事上来。 “你这进宫都快两年了,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乌希哈愣了一下,看到马佳氏瞥着她的肚子才反应过来,有点哭笑不得,她才十七岁竟然就要面对催生了吗?但想到额娘她并不能理解这些,乌希哈只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有没有孩子那都是讲究缘分,那里是说有就有的呢?何况你闺女我才十七岁,年轻着呢不必着急。” 马佳氏哪儿能不急,这宫里没孩子的女人哪里站得稳,没看旁边承乾宫急的都抱养了一个。但到底心疼女儿,怕自己着急影响她也只能把焦急压在心里。 “说的也是,这孩子是要看缘分,你好好养着身子,孩子总会有的,有个孩子你日后也有个靠。” 乌希哈仍撒着娇哄着马佳氏过了这一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等马佳氏离开后,她心里总惦记着出海的事儿,但康熙也没来永寿宫她前儿才去过也不好再去一趟乾清宫,最后带着一肚子的好奇心入了寝。 作者有话说: 索额图人设:有点聪明但不多(有点像恶毒的笨蛋)(他还配不上笨蛋美人) 第49章 康熙将出海的事情全权交给隆禧后便没有再过问, 心里想着等出了些成果再与乌希哈细说。 又过了五日,正是通嫔的生日。 通嫔的母亲和敬嫔的母亲早早便进了宫,先给两宫太后请了安, 又从永寿宫走了一趟。 原本是无需与妃位请安的, 只是乌希哈如今到底主管外命妇进宫一事,因此进宫的外命妇多少会来永寿宫请个安以示尊重。 乌希哈心知两个人急着见女儿也不多留,只打了个照面闲聊两句便放两位夫人去了启祥宫和长春宫。 纳喇氏早已殷殷盼着了,说起来这还是她封嫔后的第一个生辰, 自康熙十年进宫她已经有六年不曾与家人一起庆生了。 这次家里递牌子的事情先时与她说过了, 原也只盼着能在生辰前见一见家里人,不成想淑妃娘娘如此体贴将她额娘安排在生辰这日进宫。 通嫔拉着额娘进了殿, 原本纳喇夫人见着女儿就激动得要淌下泪来,结果站在跟在额娘身后被通嫔教导了许多次的万黼突然冲上去抱住了纳喇夫人, 仰着头甜甜地叫了声“郭罗妈妈”。 喜得纳喇夫人什么见到女儿的激动、感慨都抛到了脑后, 将手里的包裹放到桌案上就弯腰抱起外孙一个劲儿地叫着“心肝、乖乖”, 可把通嫔看得眼热。 “也不知您是来给我这个女儿庆生的,还是来看你外孙的。” 纳喇夫人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这要不是你生的孩子,你看我抱不抱。” 通嫔捂嘴笑了笑,一下子就被哄好了, 也不嫉妒被自己额娘抱在怀里的抱儿子了,乐滋滋地开始拆刚刚被纳喇夫人放到桌案上的包裹。 里面都是家人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通嫔怔怔的看着熟悉的礼物, 鼻子有些发酸。 纳喇夫人见状心里也不好受,叹了口气, “之前你是庶妃, 虽然生了万黼但家里也不敢大咧咧地递牌子。前几年你的生辰家里都没能送上礼物, 但每年额娘和你阿玛都会给你备一份, 你几个哥哥嫂嫂也是每年都不落下的。我这回进宫不好带多,只带了今年备的,你阿牟其和窝克知道我今儿进宫也特意叫我给你带一份,容若那孩子也惦记着你。” 那一身的寝衣是额娘的手艺,印章是阿玛每年都会给她刻的。 一套珠钗是两个哥哥一起买的,从小他们手里还只有月例的时候就会攒着钱一起给她买套珠钗…… 通嫔有些想哭,她真的有点想家了…… 纳喇夫人放下万黼,伸手摸着女儿的脸,“好孩子不怕,往后额娘常来看看你。如今你晋了嫔位,也算熬出头了,以后你过生辰额娘就进宫来陪你。” 通嫔带着眼泪笑,“哪有您说的轻巧,这回是淑妃手下留情,才能叫您赶巧在今儿个进宫来,哪能回回都那么顺呢。” “额娘回头就带着你窝克一起去给舒穆禄府上送礼,保管只要淑妃还管这档子事儿,额娘就能来给你过生辰,不哭啊。” 通嫔收了收情绪,今儿是这么些年最高兴的生辰,她可不能扫了兴。 想着半年没见额娘了,她有心询问家里人的近况。嫔位不同于妃位每个月都有一次家人看望的机会,嫔位三个月才能见一回家人。三个月前孝昭皇后走了没多久,谁也不敢大着胆子在那档口进宫。 “家里一切可都好吗?我在这宫里过得什么也不知道,总是担心你们身子骨好不好。” 纳喇夫人一手揽着万黼,一手拉着女儿的手宽慰。 “你阿牟其实权在握,虽你阿玛不争气但你两个哥哥有你阿牟其照看着家里一切都好”,说着纳喇夫人皱着眉又想起了这些天隔壁府里的闹腾劲。 “只月初皇上说要派人出海,容若那孩子不知怎的死活要跟着纯亲王一并出海,你阿牟其也奇怪竟然答应了还帮着容若一起游说你窝克,气得你窝克在他脸上挠了好几条印子,如今还告假在家呢。” 通嫔并没有被她窝克的举动吓住,毕竟她窝克一向彪悍与她阿牟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倒是十分担心容若,“容若堂哥如今不是在皇上跟前做御前侍卫?怎么忽然想起来出海了,皇上竟也允许吗?” “谁说不是呢,你窝克都找我哭过两回了,这孩子一贯心肠软的,这回却铁了心一样的。他和曹寅两个跪了两个时辰皇上才允了,如今都已经卸了职。” “既然容若堂哥一心要出海,可见其中有可为之处,咱们家可有什么章程没有?” 纳喇夫人有些高兴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哥哥他们虽比你阿玛强上一些,却没有容若那孩子的志气。原本还跃跃欲试地想和容若一道,听说出海风险大后,自个儿就缩回来了,你阿牟其叫你阿玛到时候出些钱就好” 通嫔自然是知道额娘心里憋闷,柔声宽慰道,“额娘您不必比着容若堂哥,阿玛和哥哥们虽仕途一般但都是规矩的人没太大野心,这样的富贵才长久。您便好好地做个老太太,享享儿孙的福岂不快活。” “是是是,额娘不多想他们。倒是你,原先说等大封六宫便给你们挪宫怎么如今也没个动静?” 说到这个,通嫔也皱了皱眉,“原先说修缮宫殿,后来入了冬也不能冻土,等今年能动的时候孝昭皇后又去了便搁置了下来。如今内务府不知怎么的也没个动静,好像有风声说前边用钱紧张,后宫这边就停了一些开支,恐怕还要等一阵子。” 这边启祥宫在聊挪宫的话题,那厢长春宫敬嫔母女也说起了这件事。 王佳夫人四顾打量着敬嫔住的偏殿,“你宫里如今也只有两个贵人住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叫你搬到后殿去,这侧殿到底还是局促了些。” 敬嫔心里也惦记着此事,“不出意外女儿应该是这长春宫的主位,但从去年冬天各宫修缮就都停了,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想起这事,我总不好自己一个人搬。” 说着又笑了笑,“哪里就到女儿着急了,前边启祥宫住了三个主位呢,如今也都挤在一处。” 王佳夫人心里数了数,“是安嫔、端嫔和通嫔住在启祥宫是吧,想来是通嫔住启祥宫她膝下阿哥年纪还小,不好轻易挪宫的。” 敬嫔听着额娘的分析心中郁郁,想到了和她处境相仿的安嫔,只是没个孩子,安嫔和端嫔连宫殿都得让给后面的通嫔。 见女儿神色黯淡,王佳夫人知道自己不小心说中了女儿的伤心事。 “你也别多想,总归你还能生,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呢?便是不行,你好歹是个主位娘娘了,日后也能抱养一个。” 敬嫔心里难堪又气恼,便是她还能生也要有男人配合,皇上都一年多没有上她的床了谁能生的出来,而且她才不想养别人的孩子。 但是这些想法又不好与额娘直言,只能把生孩子这回事含凝过去。 申时初就到了外命妇该出宫的时候了,王佳氏与纳喇氏送走各自的额娘后都是满心不舍,但也没有太多时间去伤感。 纳喇氏转头就开始检查晚上小宴的筹备情况。 酉时初,后宫众人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到齐了。 除了佟佳氏和小赫舍里氏称病,乌雅氏坐月子,郭络罗氏有孕,旁的人俱都到齐了。 说来佟佳氏生病和胤禛还有几分关系,虽然这个婴儿的身体里是个成人的灵魂,但到底受到躯体的影响。 上辈子是雍正帝的胤禛换了个壳也不可避免地出现生理心理双重退步的现象。 小婴儿有多闹人大家都是知道的,总之,虽然胤禛闹人的威力比起普通婴儿已经小了很多,但也足够搅得睡眠浅的佟佳氏半个月睡不好觉。 尤其她为了表现自己的慈爱没把胤禛放到侧殿,这不身体纤弱的佟佳氏很快就倒下了。 当然这场小宴并没有因为少了这四个人而有了些许缺憾,反而因为少了称病的那两个喜欢挑事的和两个“新人”,整场小宴的气氛都十分和谐友好。 简而言之就是有儿女的夸儿女,没儿女的夸美貌,叫人迷失的夸奖配着春日里酿的桃花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众人都是一副醺醺然的样子。又有几个孩子在一旁玩闹,今晚的启祥宫称得上是久违的热闹。 就连几位小格格联手演奏的乐器,虽然不成调也叫众人夸成了天籁之音。 聊到尽兴处,乌希哈跟众人取笑纳喇氏那日说的话,“你们都不知道通嫔那日说了什么话,说起来可叫她这个寿星没面子。” 通嫔红着脸讨饶,众人不依,催着乌希哈别吊胃口。 “她说几个小格格奏乐给她贺生,便让她儿子在地上滚两圈来给她彩衣娱亲尽尽孝。” 安嫔坐在旁边作势就要拧她,“好啊,竟然还有这样的额娘,叫咱们启祥宫的宝贝在地上打滚,亏你这促狭鬼想得起来。” 通嫔抱着安嫔的胳膊,眉眼低垂,“好姐姐,您可饶了我,我那是开玩笑呢。” 碰巧的是当额娘的在这说是开玩笑,在一旁玩的万黼却听进了乌希哈说的话。 他又不懂大人们是在开玩笑,听了他一贯喜欢的淑妃娘娘说的话便信以为真,当真跑到旁边的空地上,大喊了一声“额娘看我”,就利落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打滚。 更逗的是旁边的长生看万黼在地上打滚还以为是什么新的游戏,也乐颠颠地跑到旁边和万黼并排在那儿打滚。 因为太小被哥哥们扔给几个小姐姐细心照顾的胤祉突然看到两个哥哥在地上打滚,尖叫着就蹦跶着要去,被和婉死死抱住。 她已经有一个不能要的脏弟弟了,小弟弟绝对不能一起变成小脏娃! 无奈逃不出姐姐手臂的胤祉,最后使出了一招“千斤坠”,终于小屁股接触到了地面,成功从下面逃离姐姐的禁锢,开始和哥哥们相隔两地快乐“滚滚滚。” 通嫔看着眼前这猝不及防的“生辰礼”,惊得说话都结巴了,“荣嫔姐姐,这可真不是妹妹故意的,您可千万原谅妹妹!” 自己儿子在地上滚滚就算了,还带上了荣嫔的儿子,还不是一个,是两个! 荣嫔也已经喝得两颊晕红,她抬起头眯着眼看看这边和万黼滚成一团的大儿子,再看看那边一脸崩溃的女儿和笑的傻兮兮的小儿子,抚了抚额,“不管他们了,回头都扔进浴桶搓搓就行了。来,咱们继续喝酒!” 众人这才发现荣嫔已经喝得半醉了,东道主的通嫔连忙示意旁边伺候的宫女给荣嫔换一壶解酒的酸梅汤。 惠嫔嘲笑荣嫔,“方才还让她少喝点,一个劲说自己千杯不醉,结果好嘛是个一杯倒。” 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说,“就是就是,等明儿她酒醒了非得好好笑笑她。” 醉了的荣嫔还嘴硬地反驳,“谁说我醉了,咱们继续。” 也不要宫人倒酒,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闷了,惹得众人笑得更大声,“还说没醉,这是不是酒都喝不出来了。” 还能喝的人撇开荣嫔继续畅饮,兴到浓时,一向内敛的惠嫔还哼了段戏曲,武将世家出身的安嫔也不甘示弱舞了一套剑舞,飒气英武,叫众人拍案叫绝。 清澈如水的月光下,小小的启祥宫在四周静谧的宫殿群中是如此的欢欣热闹,喝醉了酒的宫妃们全然没有平日的端庄稳重,像野外肆意生长的花各有姿态。 作者有话说: 1、荣嫔:人菜瘾大的一杯倒 2、酸梅汤可以解酒哦。 3、前文介绍纳喇氏的时候写她是明珠的堂妹,这是个bug,已经修改了。(今天写文的时候才发现写差辈了,捂脸) 第50章 这场小宴之后, 后宫妃嫔们的相处更和谐亲密了几分。作为后宫视线聚焦中心的康熙忙于前朝政事,心里又多少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因此也很少后宫去。 闲来无事的众人今儿赏花, 明儿游园, 还时不时带着孩子一起到永寿宫相聚。 因此等七月底保成和保清休假的时候,就看到了在永寿宫排排坐等着他们的四个姊妹和三个弟弟。 通嫔还跟荣嫔商量,“妹妹觉得淑妃娘娘和惠嫔姐姐这个弄得好,大阿哥和太子殿下日日处在一块如今瞧着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等过两年万黼上学了, 我也每逢休假就坐永寿宫一起等着, 荣嫔姐姐你觉得如何?” 荣嫔心里也有些痒痒,她的钟粹宫也只住了她一个人, 东六宫如今一共住了她和惠嫔还有嘉妃和乌雅氏,平日里她也只愿意去和惠嫔说说话, 也无聊的紧。 如今看惠嫔每旬过来和淑妃一起等着大阿哥散学还怪热闹的, 她看着有点眼热, “咱们不等万黼和长生入学再来,往后每旬都来, 做弟弟的等哥哥休假一起玩也是应有之义。” 通嫔给了荣嫔一个佩服的眼神,以往瞧着荣嫔说话温温柔柔的,没成想自打醉酒那回之后就洒脱了不少, 若是以往她万万说不出这种话的。 乌希哈也不知道自己的永寿宫即将变成了“紫禁城家长交流室”。 她看着见到一排弟弟妹妹们十分惊喜的保清和保成十分有成就感,不枉她想着促进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特意想了个吃螃蟹的由头, 在今天邀请众人来永寿宫一聚。 今儿人多,桌席开到了旁边空置的侧殿。小孩子们被安置到了旁边单独的一桌, 年长的保清和纯禧被这些母妃们赋予了照看弟妹们的重任, 由第二大的和婉和保成辅助, 被托以重任的四人责任感满满。 众人依次落座后, 宫人们端上来两大盘的螃蟹挨个分了两个,小孩子子们只能分到一个。 等桌子上的膳食都上齐了,乌希哈才开口,“这是今年上的第一茬螃蟹,想着正好大阿哥和太子休假,加上上回通嫔生日宴后咱们也没在一块儿吃吃喝喝,所以我做主开个宴也给大家伙找点乐子。” 一贯爱热闹的安嫔第一个附和,“合该常常办个小宴大家一块儿乐呵乐呵。” 最喜欢说笑的张氏也开口,“可不是这个话,这宫里每天的日子过的都是一样的,原先格格们还小每天都在身边也不觉得日子无趣,如今每天都要去南三所学习,只有晚上才回来,这日子一下子就长了起来。” 这一下子就连还有个胤祉要操心的荣嫔都忍不住点了点头,一天到晚对着个话都说不利落的小崽子,时间倒是不难熬但未免也太无聊了些。 通嫔见众人都心有戚戚然的样子,两手合掌巧笑嫣然,“可不是巧了,妹妹方才还和荣嫔姐姐说往后轮到两位阿哥休假我们就来叨扰淑妃娘娘和惠嫔姐姐。” 乌希哈灵光一现,这不就是清朝版的闺蜜下午茶嘛。 她十分利落地应承下了通嫔的话,“本宫也觉得着宫里的玩乐太少了些,不如这样每旬两位阿哥放假诸位若是不弃就来永寿宫坐坐,算是咱们十天开个小宴了,也不强制要求大家。” 还不等后妃们应诺,旁边听懂了话的保清和保成快速举手,“还要把姐姐妹妹还有弟弟们带来!” 课业比保成和保清轻松许多,但也一样每旬放一天假的四个小姐妹也眼巴巴地看着诸人。纯禧身份尴尬些,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就紧紧盯着乌希哈。 在座众人只有乌希哈、宣妃、安嫔、敬嫔和端嫔五个人没有孩子,但乌希哈和宣妃不在意此事,另外三个人爱热闹也喜欢孩子,自然都同意了。 当额娘的几个也顶不住自家孩子撒娇,没有丝毫抵抗就加入了“每旬家长聚会小组。” 就在乌希哈要拍板定下此事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康熙是处理完了朝政,突然想起来问太子是不是去了永寿宫,得到梁九功的回复后,便提脚往永寿宫来了。 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里面坐了一圈他的妃嫔,旁边还坐了一桌他的儿女们。 见康熙进来,众人起身行礼后,乌希哈很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给康熙让出了主位。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品,好家伙,今年上的第一批螃蟹他想着讨她欢心让内务府分了点给两宫太后就都送到她这儿来了,看样子今天中午一顿就给分完了。 将这不可说的小心思压在心底,他开口询问方才在说什么? 乌希哈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旁的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交代给康熙了。 保成特别激动地和康熙分享他以后可以经常见到兄弟姐妹们的快乐。 他虽然以前会嫌弃万黼流口水,但是心里别别扭扭地其实很喜欢他,特别是现在万黼长大了说话也利索了不少,每次见到他都会甜滋滋地喊哥哥,这让在和保清相处中一直是弟弟的保成别有成就感。 而且自从和保清的兄弟情一日千里到现在的如胶似漆后,保成就越发期待有更多的兄弟姐妹陪他玩了。 除了弟弟们,几个姐姐妹妹上课开始学了女红后还会给他和大哥送点不太好看但满是心意的绣品,这让鲜少收到女性绣品的保成感动得眼泪汪汪,毕竟女红这东西乌希哈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的小太子是被宠爱包围的自信小太子,乌希哈对他的真心呵护和康熙始终如一的偏心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一点也不像以前还会担心阿玛被兄弟姐妹们抢走。 康熙听着儿女们七嘴八舌的话后,理清了大概的思绪。 也就是说后妃们因为太过无聊,所以打算趁着每次保成和保清休假来永寿宫的时候开个小宴消遣消遣。 他心里没什么想法,但是有些担心会吵到乌希哈,只是在心里盘算了一圈也没找出合适的宫室适合给她们每旬聚会使用。 “朕倒觉得不如你们轮着做东道主,每个人每回再出些新鲜点子,这样岂不是更快活些。” 众人心里当然不知康熙心里想的什么,但是想到总是打扰淑妃难免有些失礼。再者万一幸运点,皇上以后也像今天一样出现在宴席上岂不是…… 因此也都纷纷同意了。 倒是孩子们有些闷闷不乐,永寿宫的“小游乐园”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大人们显然都同意了,便也识趣儿地闭了嘴。 宴席过后,康熙难得没有政务缠身便没有回乾清宫。但是他又不想和一群妃子聊天,变主动揽下了带孩子们玩的差事,带着从高到矮排序的儿女们就去了院子里。 一群阿哥格格,除了一贯被偏心到胳肢窝的保成和不知事的胤祉,每一个人的心思都没有集中在玩乐上。对于他们来说,会陪着一起玩耍的皇阿玛真的是生平第一次见,心里激动不已又难免紧张。 康熙在一旁组织排队,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孩子他都会摸摸头,心思更纤细的几个小格格红着脸乖乖地让阿玛摸她们宝贝的不得了的头。 毕竟对于满了三岁能留头的小格格们来说,也只有十分濡慕的阿玛才能碰她们好不容易梳起来的发型。 而难得与自己儿女如此亲近的康熙内心也十分惊奇,他熟悉的孩子大概排序是保成>保清>两个小阿哥>纯禧>三个亲女儿。比起这一两年熟悉的保清,他的小太子已经是难得乖巧可爱的小孩子。 没想到今天亲近几个儿女的时候,突然发现女儿和儿子真的有点不太一样,看着就很柔软,纯禧会命人端来冰盆,三格格和四格格会担心他累到跑去屋里给他端凳子,最小的五格格还会怯生生地偷偷对着他笑。 重男轻女的康熙不明白这就是小棉袄的威力。 但很显然,这对于几位小格格来说是好事,毕竟对于宫里面的孩子来讲,皇父的关注无疑能让她们过得更尊贵体面。 不提院子里一派天伦之乐的场景,坐在屋子里的妃嫔们有些坐立不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上是想留在永寿宫,按理说她们应该有点眼色赶紧回去,但是男的皇上亲近孩子们,便是当额娘的自己愿意退一步,也舍不得叫自己孩子错过和皇上相处。 有孩子的几个人有些歉意地看向乌希哈。 乌希哈心里会意,摇了摇头以示不在意,毕竟这青天白日的康熙也不可能和她做什么。 何况她自信康熙不会跟谁一起离开,进宫以来康熙对她的优待她还是有所体会的,这样的笃定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恃宠而骄吧。 荣嫔几人为了孩子厚颜留下,安嫔等人顾虑自己离开衬的荣嫔几人失礼也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宣妃却没有这个顾忌,利落地起身向乌希哈告辞,“前儿太皇太后说有些想吃族里的奶豆腐,我正想去蹭一口,就不多留了。” 她出去向康熙告辞后,康熙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让梁九功进去传话。 “奴才给主子们请安,皇上说了若各位主子宫里有事也可先行离去,阿哥和格格们皇上过会儿会派奴才们送回去。” 听了此话的众人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莫名的失落,看来是彻底没有再见见皇上的希望了。 便也一一起身告辞,荣嫔还留下了胤祉的乳母,担心他年纪太小哭闹起来。 康熙的这场天伦之乐一直持续到下午申时初,到底万黼几个年纪小,精力差些,止不住开始哈欠连天,康熙便吩咐奴才将儿女们都送回了各自宫里,纯禧也被送回了太后宫里。 留下满头大汗还沾了尘土的保成和汗湿了衣襟的康熙。 乌希哈起身迎接带着保成进屋的康熙,接过宫人湿好的帕子就要给保成擦脸,却被康熙一把抓住了手腕。 康熙挑了挑眉,手上微微用力就把乌希哈拉到了自己跟前,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示意。 乌希哈有些羞涩,旁边还有伺候的宫人,保成也因为康熙突然的举动正抬头看着他们。她微微挣扎了一下,“皇上,你快松手。” 康熙注意到了她瞥向保成的视线,一只手罩在儿子的脑瓜上就给他移了个方向,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宫女,“把太子抱去洗洗澡,太脏了。” 被阿玛再次抢走淑母妃的保成气鼓鼓地抬头瞪了他一眼,又认命地伸手等着宫人把他抱走。他已经习惯阿玛总是跟他抢淑母妃了,可恨他还太小抢不过阿玛! 这厢没了电灯泡的两人氛围逐渐暧昧,一个眼神极具侵略性,一个红着脸故作镇定地游移,正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场景。 而另一边的承乾宫此刻却气氛压抑,小宫女汇报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说淑妃今儿中午的螃蟹宴皇上也去了?皇上还打发走了其他人带着阿哥格格们玩了一个多时辰,现在阿哥格格们也都被送回宫,皇上还留在永寿宫?” 佟佳氏的问话一句比一句用力,她冷笑一声,“舒穆禄氏惯是会笼络人心的,让阿哥格格们和皇上玩了那么久,谁不记她的情。” 说着眼神又投向对面房间,那里住着她的养子。 佟佳氏的眼神一亮,嘴里念叨着,“表哥一向看重孩子…” 静静地看了许久,她招过贴身宫女,小声吩咐…… 第51章 当夜, 乌希哈和康熙洗漱完穿着一身寝衣躺在床上闲话。 正要放下帷帐,耳鬓厮磨之际,殿外忽然传来宫女急切的声音。 “启禀皇上, 小阿哥高烧, 娘娘心焦不已,特命奴才来请皇上,还请皇上移步。” 屋内二人原本正是兴浓时,猛地听闻此事俱是一惊。 乌希哈两靥绯红, 一下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一边帮康熙扣着衣襟上的盘扣,一边扬声急急叫着守夜的鸢尾进来回话。 鸢尾眉眼间带着怒意, 但顾忌着皇上便低着头一五一十回了话。 “是嘉妃娘娘宫里的秋云敲了前院的门,言小阿哥高热不退。守门小太监原要进来通报, 但秋云许是心中焦急, 便自顾闯进后院, 惊扰了皇上和娘娘,还请主子们恕罪。” 乌希哈扣着盘口的手一顿, 有敛眉继续。康熙并未察觉,焦急地询问跟进来的梁九功。 “小阿哥如何突然高烧?太医怎么说?” 梁九功嘴里发苦,他一直伺候着皇上, 哪里知道小阿哥病情如何。 “回皇上,嘉妃娘娘娘娘已请了太医, 想来是心中焦灼担心小阿哥才深夜派人来请您。” 话音落时,乌希哈已经为康熙扣好了里衣。 虽然心知有异样, 但涉及皇嗣她心里自有计较, 便柔声宽慰康熙。 “想来是小阿哥出生以来头回生病, 嘉妃不曾生养过孩子一时慌了神。皇上莫急, 宫里太医俱是好手想来小阿哥定能病愈,您便赶紧去承乾宫瞧瞧主持大局。” 康熙带着歉意地看着乌希哈,“不知道小阿哥烧的严不严重,朕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你早些睡吧,解决完朕自行回乾清宫就寝。” 乌希哈帮康熙理了理衣领,听了康熙关心的话微微红了脸颊,看向他的眼睛里还带了几分焦灼。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小阿哥才一个多月正是着紧的时候,皇上快去瞧瞧吧。” 康熙心中担心儿子,也不拖沓便匆匆离去。 目送康熙离开后,原本带着笑意的乌希哈面色一沉,转身坐下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开始诘问众人。 永寿宫里有名有姓的奴才跪了一地。 “本宫一直以为着永寿宫就算说不上围得像铁桶一样,却也是井然有序的。结果呢?关了宫门了还能叫别的宫的宫人一个人闯进来把皇上请走,你们可真是本宫的好奴才!” 为首的大宫女和太监头子小夏子涨红了脸,他们虽不懂什么叫主辱臣死,却也知道主子的脸面就是奴才的脸面。这么多人没拦住一个承乾宫的小宫女,叫她闯到了主子跟前,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脸都丢到辛者库去了。 小夏子最先请罪,“主子恕罪,是奴才没□□好守门的小太监,遇上点事就慌了神竟然叫秋云窜了进来,还请主子降罪。” 鸢尾也咬着牙恨恨地说道,“都是奴才不够果决,就应该立时堵了她的嘴。一时间被小阿哥发烧惊得慌了神,有负主子素日教导。” 乌希哈沉着脸,自她进宫以来位份高又得宠,从没有人有这么明晃晃的争宠手段,加上宫里大部分妃嫔都是和善的人,她宫里的人顺风顺水惯了,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 她倒不在意康熙留宿永寿宫又匆匆离去,她在意的是承乾宫的人能如入无人之境一样在她的永寿宫冲到她和康熙面前。 再有保不齐在外人看来就是她的宫人有意阻拦承乾宫报信,为了皇帝宠爱不顾皇嗣安慰。万一康熙也有这个想法岂不是将自己处于被动。 “本宫一向信任你们的能力,故而也肯放权给你们,但今天这一出不仅打了本宫的脸,各位恐怕也在各宫奴才里面抬不起头来。” 跪着的众人头越发低了。 “这是第一次,本宫也不多罚,但本宫绝不希望再看见有别的宫的宫人进永寿宫如入无人之境,便罚你们三个月月例紧紧皮,好生反省反省。” 小夏子指天发誓,“主子放心,再有这样的事您只管把奴才打发到辛者库去。” 其他人也自是一番表忠心不提。 承乾宫。 康熙匆匆赶到承乾宫,额上出了一头的汗,一进殿就迎出来哭得梨花带雨的佟佳氏。 她穿的单薄素净,眉毛是弯弯的柳叶眉,眼眶微红,头发披拢在身后,显得温婉多情。 一见到康熙边用帕子捂着嘴低泣,慌得六神无主的样子,紧紧地拽着康熙的衣袖,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声音哽咽,“表哥你终于来了,小阿哥晚间突然发了高热,太医说烧的风险,你若不来我可怎么办啊……” 康熙脚步不停,焦急地询问太医,“小阿哥病情如何?七月的时节怎么会发高热?” 那太医是今晚值夜的太医,并不精通小儿科,只能保守地回复,“小阿哥烧的极热,便是大人也是受不住的。至于七月份,这热伤风也是有的。奴才已开了退热的方子去熬了,若能退下烧便没有大碍了。” 说话间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小阿哥住的西稍间。 胤禛只觉得身体已经烧的冒火了,但他的心里却如坠冰窖。 原本他是不必受这场罪的。 傍晚奶娘给他洗了澡之后就一边念叨着“可怜”,一边把带着一身水珠的他放在窗下,他要哭就会被堵着嘴。 七月底虽还有些热意,但晚上的风却是凉的,带了一身的水被风一吹,果不其然他病了。 原先他还想着是不是奴才们胆大包天,直到入夜他听到养母佟佳氏站在他的床边问那个乳母,“小阿哥可发热了?” 那一瞬间胤禛只觉得眼前一片难堪痛苦,这一个多月他已经明白了这一回身边许多人都是一样的。如今的养母也正是上一辈子的孝懿皇后,他一心敬爱的额娘。 接受了事实的胤禛想了无数可能,最后悲哀地发现,仅仅是额娘想要从永寿宫截宠。 因此在太医来后他并没有因为身体难受嚎啕大哭,在听到太医诊断十分凶险后也并没有挣扎,莫大的悲伤笼罩着他。 生母偏心、阿玛看中二哥、兄弟反目成仇,一辈子太累了,如今连记忆中唯一关爱他的养母都视他为争宠的工具,被高热烧迷糊的胤禛被身体支配着钻进了牛角尖。 康熙走到床边看见的就是烧的小脸通红,闭着眼小声哼唧着的幼子,他上手摸了摸脉。 眉头越拧越紧,即便是他并不精通的半吊子医术也能察觉出这脉象十分凶险。 “梁九功,即刻派人出宫将齐太医和王御医请来。” 齐太医精通小儿科,王御医善伤寒而且专为康熙请脉。 看幼子难受得闭着眼睛都在流眼泪,康熙怒斥站在一旁的奶娘,“小阿哥如此难受,就不知道抱起来哄一哄吗?照看小阿哥不精心还不知弥补,罪大恶极,来人将她拖下去两罪并罚。” 奶娘惊恐地跪下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并非是奴才照看不仔细,实在是如往日一般伺候小阿哥不知为何突然会如此,没抱小阿哥也是因为小阿哥一抱就哭,奴才不敢抱啊。” 奶娘拼命地磕着头,见皇上怒意不减转头向佟佳氏求情,“娘娘明鉴,奴才们伺候小阿哥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照做的,丝毫不敢懈怠,还请娘娘绕奴才一命。” 佟佳氏心中一凛,面上却丝毫不露。 她擦着眼泪挪到康熙身边,面带悲戚,“表哥便暂时饶这奶娘一命让她将功补过吧。臣妾已经仔细盘问过了,小阿哥是突然烧起来的,这奴才素日里照看的用心,小阿哥也一向喜欢她。” 到底是佟佳氏手下的人,既然她如此说了,康熙也不好撅了她的面子,便扔了一句“随便你。” 转身坐在床边俯身轻拍着胤禛,嘴里还哄着他,“小阿哥不哭了,阿玛来了,咱们喝了药就好了,乖啊,不难受了。” 胤禛的思绪仿佛飘荡在云端,几乎要乘风而去,忽然听到了低沉温柔的男声,他费劲集中精神去听。 ……是阿玛的声音,是年轻的阿玛。 胤禛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是阿玛担忧的脸。 ……原来,阿玛也会心疼他吗? 不同于洗三宴时还模糊的视野,今晚康熙离得近,胤禛一眼就能看见阿玛眼睛里印出的自己。 来自父亲的温柔安抚一下子击溃了此时十分脆弱的胤禛,身体上的难受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张开嘴嚎啕大哭,还努力挥动着没有力气的手臂朝康熙招手。 康熙被突然变大的哭声吓了一跳,但很快看见了幼子睁着眼睛大哭还朝他伸着手的画面。 被需要的的满足感一下子就勾起了他磅礴的父爱。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胤禛,小小的一团缩在他的怀里。 胤禛哭得撕心裂肺,手紧紧地抓着康熙的衣服,依赖地贴在他怀里。 幸运的是康熙还记得保成小的时候他是怎么抱的,他轻轻的拍着胤禛的后背,突然想起了保成哼给他听得摇篮曲,便挥退了旁边的人,自己在里面悉心哄着。 胤禛在如梦一般的温柔里慢慢睡了过去。 被一起赶出房间的佟佳氏恨恨地拧着帕子,心中气恼。 她原本想着把皇上从舒穆禄氏那里截过来给她一个没脸,再给皇上看看她对小阿哥的慈母之心,然后让奴才和太医照看小阿哥,她求得皇上怜惜一并就寝。 没想到皇上是请来,但也只是真的请过来,就连看都没看她几眼,悉心装扮的衣裳妆容根本就没入他的眼。 如今还和奴才们一起被赶了出来! 这一夜承乾宫闹腾了一夜,胤禛烧的厉害,直到天色渐晓才堪堪脱离了凶险保持着低烧。 康熙一夜未睡,急急梳洗了就去上朝,一下朝又脚下不停往承乾宫赶去。 等康熙匆匆赶去的时候,满宫后妃得了消息也正在承乾宫探望。 乌希哈今日穿戴得十分恬静,眼下还有淡淡的青痕。 佟佳氏见到后虽然自己昨夜并没有达成,但还是心中快活。 “都是本宫太过紧张小阿哥,这才失礼命人去永寿宫请了皇上。淑妃你这眼下青黑,可是昨夜皇上离去后一夜未眠。” 听得嘉妃这样说,众人纷纷把眼神投向乌希哈,果然一向光彩照人的淑妃今日面色有些憔悴。看向她的目光里有关切也有轻嘲。 乌希哈抬手抚了抚特意没有遮掩的黑眼圈,“昨天那小宫女说的严重,本宫心里也担心小阿哥。因此,一夜没睡好,倒是辜负了皇上特意叮嘱。” 佟佳氏只以为乌希哈嘴硬,不屑的笑了笑。 赫舍里氏故作担忧地看着乌希哈,“淑妃娘娘还当保重身子,虽皇上来了承乾宫,您也不必如此心忧,这般憔悴若是让皇上看见了岂不心疼。” 这话说的得体,倘若赫舍里氏不是满眼笑意,乌希哈也要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了。 通嫔站在乌希哈身边,一并看见了赫舍里氏眼里的嘲笑,正要发作外面传来了“皇上驾到”的通报声。 第52章 康熙不料承乾宫竟然有这么多人, 但他还是一眼看出了殿内微微有些紧张的气氛,再看乌希哈身旁的通嫔对着赫舍里氏一副气恼地样子,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三个妃位领头给康熙心里, 他上前一手扶起乌希哈, 一手示意众人平身。 看向乌希哈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关切,“朕昨夜特意叮嘱你早些入寝,可是担心小阿哥没睡好?” 乌希哈微笑,“是臣妾有负皇上关心, 心中记挂着小阿哥。” 康熙拍了拍她的手, 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啊, 一贯心善。” 二人旁若无人的对答给了一旁的佟佳氏很大的刺激,众人暗自瞥向赫舍里氏的目光也都带着幸灾乐祸。区区一个贵人竟也敢对宠妃不敬, 皇上这一番可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乌希哈十分满意康熙的配合, 不枉她特意留了黑眼圈没遮。 昨夜承乾宫的小宫女闯进了永寿宫可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在这宫里最快速能找回场子的法子就是康熙的宠爱。果然,效果很好, 她的余光已经看见佟佳氏紧捏着的手指泛着白。 佟佳氏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脸上带着笑意走到康熙身边,“皇上可是来看小阿哥的, 太医说小阿哥如今只是低烧了,病情已经不太凶险了。” 康熙“嗯”了一声, 看着莺莺燕燕一屋子的人皱了皱眉毛。 “你们都是来看望小阿哥的?” 乌希哈的手还被他攥在手里,闻言挣了挣回话。 “臣妾昨夜听闻小阿哥高热心中忐忑, 今日一早便想着前来看望一二, 不成想与各位姐妹心有灵犀, 竟凑到了一块儿。” 康熙舒展了眉毛, “既然你们心意都到了,小阿哥仍病着也不好叫你们乌泱泱地去打扰他,除了淑妃和宣妃便都回去吧。” 几个嫔位和贵人面面相觑,还是安嫔出声打破了这个氛围带头离开,“嫔妾遵命。” 乌希哈没想到自己被留下,但她也确实挂心小阿哥的病情。即便她不通医理也知道一个不到两个月大的小婴儿高烧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佟佳氏没想到皇帝赶走了那么多人却还留下了两个,尤其还有一个她最讨厌的淑妃。她咬咬牙领着康熙往西稍间走去,还满面忧心地跟康熙交代小阿哥的病情。 四人进了房间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奶娘正在给胤禛喂药,即便胤禛壳子里是个成人的内瓤也挡不住婴儿身体的拖累。奶娘喂一勺也不过将将能咽下肚几滴,还被药味刺激着反胃呕吐。 康熙带着几人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小阿哥一口吐了药汁,难受地抽泣着。 奶娘连忙抱着胤禛哄着。幸亏伺候他的奶娘换了班,若还是昨晚的那个奶娘,胤禛早已大哭起来以期能赶走她。 佟佳氏面色焦急,快步上去看着奶娘怀里的胤禛,问责的话里完美体现了一个不忍孩子难受的慈母形象。 乌希哈还在想,虽然佟佳氏平日里挺讨人嫌的,但对小阿哥还是一片真心的。 宣妃就站在一旁权做个隐形人。 康熙招来王御医和齐太医。 先是问齐太医,“小阿哥如今病情如何了?他人小喝不下药,你可有什么法子?” 这是道送分题,齐太医心里头十分轻松,“回皇上,小阿哥如今病情已稳定,只要好好吃药很快着低烧就能退了。只是到底年纪小,这场病来的有凶有吉,难免伤了底子,还需得好生补一补,待到三岁便与常人无异了。至于喝不下药也可以让奶娘喝,虽见效慢了些,但不折腾人,臣这就重新开一张方子保证小阿哥最大程度吸收药效。” 康熙松了口气,但心里又有另一层担忧,好好的孩子尚且不知能不能养大,何况体弱的孩子。将这些心思按下,转头询问王御医关于小阿哥如何得了风寒一事。 王御医心里也正沉重,但又担心拿捏不好其中分寸,涉及后宫阴司,也只能隐晦地回复。 “小阿哥是因着着凉发的高热,小阿哥年幼许是大人觉得刚好的温度对小阿哥来说便有些凉了。” 事实当然不像御医说得这样轻飘飘,从脉象看,小阿哥可不是简单的受凉,必是长时间受了凉才会如此。 康熙果然没有起疑,只是十分愤怒让人将伺候胤禛的奴才通通杖责三十。 佟佳氏一副与他同仇敌忾,只是求情让奶娘暂时免罚,好叫她们伺候小阿哥。 康熙处理完才将心思放到乌希哈与宣妃看望小阿哥上。 他上前牵着乌希哈的手走到床边,此时胤禛已经被识趣的奶娘放到了床上。 “小六今日比昨日已经好了许多了,昨夜朕到的时候,他小脸通红烧得滚烫。” 乌希哈摘下护甲碰了碰眼睛睁得滚圆的胤禛,只觉得他的表情呆萌可爱,比起洗三时见得红猴子,长开了点之后的小阿哥确实奶呼呼的。 “小阿哥摸着不怎么烧了,想来是吉人自有天相又有皇上庇佑,自然转危为安。” 这话说的叫人听得舒心,康熙哈哈一笑,“淑妃你说的不错,小六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大。” 浑然不知此时胤禛内心的茫然无措,谁是小六?谁是淑妃? 自胤禛出世以来,因为没赶上上一波序齿,康熙也没个旨意,身边伺候的便也只小阿哥小阿哥地叫着,他知道这个传统便也没在意这个。 谁知道今天康熙忽然叫了他小六,他排过十一,做过大半辈子的老四,可从来没做过小六啊! 而且淑妃又是谁啊?胤禛恍惚了,感受到脸上的触感后,他使劲睁着眼想要看清楚淑妃的真容,奈何乌希哈坐得直,离他的眼睛远,胤禛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出来是个貌美和善的女子,仿佛还很受他阿玛的宠爱。 具体表现在他阿玛和淑妃坐的很近,而上辈子但凡在场便没有妃嫔能出头的他的养母则被撇在了一旁。 虽然有点不太好,但胤禛心里乐见其成,并且对上辈子从不曾听说过的淑妃抱了一丝感激之情。 乌希哈当然不知道自己轻易就得到了眼前这个小不点的好感,发现他的病情已经在可控范围之后,她就收起了想要借助灵液帮助他的心思。倒不是她圣母心发作,只是稚子无辜,虽然她不喜欢佟佳氏,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婴儿出事,即便他有可能是未来的雍正。她相信自己能够改变保成的未来。 探望完小阿哥后,乌希哈便回宫了。 在之后几天里,康熙每天都会去一趟承乾宫探望小儿子。还好太医十分给力,短短五天就医治好了胤禛。 后宫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有佟佳氏心中不满。 她弄一遭不仅仅是为了下淑妃的脸,更是盼着能借这个机会和皇上共情,最好能共度良宵,若是幸运些说不定还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谁能想到皇上来是来了,却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除了第一天是夜里留在了承乾宫,之后都是白天来的,而且只是看看小阿哥是否安好便离开了,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些浓情蜜意。 唯有一点,她确认了皇上对小阿哥的看中,这也代表着她可以借小阿哥邀宠…… 后面,承乾宫陆陆续续传来小阿哥吐奶、发热、啼哭不止的消息,大部分时候是康熙一人独宿乾清宫,也有两三次是康熙宿在永寿宫的时候。 便是前几次没反应过来,只以为是高烧的后遗症。但很快乌希哈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异样,真的很像宫斗剧里借子邀宠的手段。 虽然只有八成把握,乌希哈心里还是燃起一阵怒火,把孩子折腾病了来邀宠,何其龌龊的手段!却也明白无凭无据也不能随意定佟佳氏的罪。 因此在又一次承乾宫从她这里请康熙移步的时候,她状似无意地说了句,“也不知道这些奴才是怎么伺候的,几次三番让小阿哥病了,嘉妃还不赶紧换一批人。” 不知道康熙能不能听进去她的话,若果真是佟佳氏捣鬼,自然少不了她的惩罚。若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也认了。万一康熙没听进去,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 康熙闻言动作一顿,心中沉了沉,回忆起每一次他处罚小阿哥身边人时的反应。 嘉妃是他表妹,又一向是一副慈母做派,因此他对她虽没有男女之情却也对她信任有加,小阿哥屡屡生病也只以为是那次高热导致的身子虚弱。如今被淑妃无意的一言点醒,他心中顿时起了怀疑。 仍是照常安抚了乌希哈,命奴才伺候她早些睡觉,自己匆匆赶去了承乾宫。 佟佳氏心里有些着急,虽然这个办法屡试不爽总能叫来皇上,但是她也知道次数实在太多了,那个被她收买的奶娘吓破了胆已经不想干这个事了,只是被她威逼利诱着才勉强配合。她想着今晚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不成…… 佟佳氏看了看梳妆台的暗匣,里面是助兴的东西。 这一回康熙在下令处罚伺候胤禛的奴才时,着意观察了佟佳氏的表情,果然有一丝不自然,而且还在为奴才们求情。 康熙闭了闭眼,遂了她的意。等深夜从承乾宫离开后,他面色沉沉吩咐梁九功让暗卫盯紧了承乾宫。 佟佳氏进宫晚,又没有孩子,宫里那几年又比早年清净,他便没有在她和淑妃身边放人,只是在宫里放了个不起眼的洒扫宫女。 没想到就因为这个让小六受了那个毒妇那么大的罪。 康熙眼睛里寒光湛湛,都是他太纵容佟佳氏,竟然让她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佟佳氏心里还在盘算着小心思,完全不知大难临头。 乌希哈在宫里久久没听到承乾宫那边传来大动静,有些灰心,自以为是康熙没听懂她的暗示,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在不破坏自己形象的情况下揭穿佟佳氏解救小阿哥。 第53章 这一次佟佳氏是以小阿哥低烧吐奶的理由请来康熙的, 依然是故意把胤禛折腾病,然后掐着时间派人去了永寿宫。 自从七月底那场高热后,胤禛陆陆续续病了一个月, 虽然佟佳氏下手的时候注意了分寸, 有有太医在一旁诊治,但仍然阻止不了胤禛疯狂掉肉。 原先看着白嫩可爱的小婴儿,如今小脸蜡黄,身上不见二两肉。善小儿科的齐太医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已经在筹划怎么给妻儿老小多留点家底了。 原本心里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的胤禛苦笑, 他还以为这辈子能有个不一样的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性命垂危了, 这反倒激起了他的求生意志。 努力配合着齐太医的治疗,吐奶就继续喝, 即便是苦涩的汤药也努力忍着反胃的冲动往肚子里咽, 许是老天爷也没想收他的命, 这一次的低烧竟也慢慢过了。 康熙翻看着胤禛的脉案,眉心挤出了一个川字。着凉、受惊、长时间啼哭引起的发热…… 他命暗卫紧紧盯着小阿哥, 但有变故及时来报。 承乾宫安静了好些天,佟佳氏看着小阿哥虚弱的样子也害怕折腾出事来,便索性让奴才好生伺候着让他养养身子。 乌希哈也松了一口气, 她也命人盯着承乾宫那边的动静。虽然没有办法窥探佟佳氏,但她想着万一出什么意外她或许能早些赶到, 说不定金手指还能帮上什么忙。 转眼到了重阳节,这一回康熙没带着后宫嫔妃和两宫太后去登高, 而是在太和殿举办了宴会。 七月初交代给纯亲王得差事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这一场重阳宴也是践行宴。 隆禧志得意满地在宴上陈述着这段时间的成果, 当然只是表面的一些东西用来鼓舞人心的。真正要紧的账册、航线、物资一类他早已经交给了康熙。 “臣弟幸不辱命, 多亏各位大人配合,如今已备齐五艘大船,并配有八千护卫皆已熟识水性。船上是我大清独有的茶叶、丝绸、瓷器还有宣扬我大清教化的书册。只等五日后黄道吉日,便可整装出发。” 这回重阳宴参宴的不仅有宗室皇亲、朝廷重臣,还有那八千护卫中大大小小的将领百余人。 之所以允许他们参加宫中宴席,正是康熙想要借此机会鼓舞人心以确保此行的人和。 “此次随纯亲王远赴欧罗巴的诸位皆是我大清的好儿郎,朕于此先敬诸位一杯。” 后面的几张桌子群情激昂,是那些将领此起彼伏的忠心之言。 “此行危险,我朝从未有过先例,尔等此行是为国也是为家,一应嘉赏均以军功论。” 下面的人更是满心激动,以军功就意味着他们此行与打仗一样,不仅有纯亲王先是承诺的俸禄奖赏,还有官职奖赏。他们大都是普通旗人,还有的只是权贵的家奴。 军功是可以脱籍的! 这一场宴席君臣尽欢。 宴席结束后,康熙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永寿宫和乌希哈分享喜悦,奈何还要与隆禧等人细商出海事宜,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急切投入到谈话中。 康熙和隆禧还有占大头的几位亲王、几个大姓比如赫舍里、纳喇氏、舒穆禄氏、瓜尔佳氏等等细细商量了此行的每一步,反复推敲了可能遇到的意外还有到了欧罗巴后重点查探的方向。 这一商讨就到了酉时才结束,康熙刚歇了一口气准备往永寿宫去,梁九功就一脸为难地禀报了承乾宫的大宫女在外面求见,已经等了一炷香了。 康熙皱了皱眉,“你去将她打发了。” 想了想又让人传了晚膳来,总不好前脚拒了承乾宫,后脚就往永寿宫,佟佳氏肯定会记恨乌希哈。 大宫女心中忐忑地回了承乾宫,她知道主子的心思,这种节日里按规矩皇上都是宿在皇后宫里或是独寝。今天若能请来皇上于主子的威望大有助益,可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能见到,也不知主子会怎么罚她。 佟佳氏果然很不高兴,正是佳节若是能请来表哥她在这宫里就稳稳压了淑妃一头,而且她还准备了梨花白,燃了暗匣里的香,就想着玉成好事。 “那皇上如今在干什么?”她担心表哥去了永寿宫。 大宫女松了一口气,还好主子没有暴怒,“奴才回来的时候听见小太监传膳的声音,想来皇上正在用膳。” 佟佳氏的心情又好了些,表哥这时在乾清宫用膳,想来是不会去永寿宫了。 她命人撤了屋子里的香,带着几分惬意用起了晚膳,还给自己斟了两杯酒。 用完了晚膳,康熙叫来保清和保成两兄弟检查他们的课业,兄弟俩正在学《千字文》,康熙也不欲为难他们,抽背了一段后,只廖廖提问了几句释义。 保成十分游刃有余地应对着抽查,保清吊着一颗心等康熙落下问题,当听到有些熟悉的“盖此身发,四大五常问的是什么”的时候,大大松了一口气,瞥向保成的余光里是满满的叹服。 这是太子弟弟平日里会时不时提问他的题目,没想到皇阿玛果真问到了! 保清信心满满地回答完后仰着头等着康熙的夸奖,康熙笑骂一声,让他们一人挑了本字帖。保成眼睛一亮,保清却怏怏地跟在保成身后出去了。 看着两个儿子踏出了房门,康熙转头询问梁九功,“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梁九功笑着回话,“已经是戌时一刻了,皇上可要去哪儿?” 神色中带了几分了然于心。 康熙摸了摸鼻尖,踢了梁九功一脚,“就你这个人精知道。” 梁九功嬉笑着顺着力道踉跄一下,“奴才可不敢,不过是为主子分忧罢了。” 康熙大踏步往外走,“去找你淑妃主子。” 虽然康熙没有用龙撵,但他出了乾清宫往永寿宫去的动静还是很快传到了六宫。 如安嫔、通嫔之流不过微微惊讶失落一下便就放下了,承乾宫却传来了“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佟佳氏浑然不知这一切都被康熙派来的暗卫看在眼里。 乌希哈正附庸风雅让人菊花茶在膳后消磨时间,没想到却听见了外面传来的禁鞭声。 她赶紧理了理衣裳迎了出去。 康熙离着永寿宫越近,眼角眉梢带的喜意就越浓,脚下的步伐便越急促。 他扶起行礼的乌希哈脚下不停就牵着她的手往西稍间走去,那里也被乌希哈充作书房使用。 乌希哈跟不上他的步伐,心中猜测着他为什么忽的露出这般少年心性,叫她起身的声音轻快异常,脸上带的笑也很有几分阳光少年的意味,丝毫不见平日的稳重。 康熙握着乌希哈的双臂把她按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亲自给她铺纸研墨,“朕之前不是说许你写个单子交给出海的人让他们帮你带回来,写吧。” 乌希哈猛地一抬头,惊喜非常,“果真嘛?船队已经准备好了吗?” 这件事情从去年八月份她就在康熙耳边吹耳旁风,如今过去一年多了,终于成了吗?那岂不是有机会让历史从这里拐弯?乌希哈强忍着心里的激动。 康熙手下墨条不停,挑眉带着几分得意地看着乌希哈点了点头。 乌希哈捏了捏手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努力理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冷静地开口询问,“不知皇上给船队定下的主要货物是什么,臣妾也好想想还缺了什么。” 她得尽力让船队带回来的东西是于社会发展有益的。 康熙想了想,“不过就是些洋人有的玻璃、钟表、镜子、香水之类的,还有一些天文、算术之类的书。哦,对了还有你想要的地球仪和洋人的衣服,造办处那边都研究一年了也没研究出来。朕想着干脆让他们买了。” 乌希哈思索着此时欧洲的时间线,皱了皱眉,这些东西绝不是这个时代最宝贵的东西。 “臣妾想着番薯和玉米都是从西洋传进来的,想来欧罗巴说不定还有许多和咱们大清不一样的种子,臣妾想着不如多带些各类种子回来,哪怕给百姓们桌上添两道吃食也是好的。” 这个提议对了康熙的胃口,他一向关心民生的皇帝,自己还有一块地每年都会亲自耕种。 “爱妃有爱民之心,朕不如你,竟没想到这一茬。” 乌希哈抿唇露出笑意,“是臣妾的心思小,只能看得见这些小地方。” 康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在他看来乌希哈能力胸襟皆不输于男儿。 乌希哈又接着说,“除了这些种子,臣妾觉得书中自有黄金屋,不论是什么地方,最重要的知识一定是写在书里的,到不必盯着天文、算术一类,臣妾瞧着西洋人的画也与咱们的画有所不同,倒不如把欧罗巴这百来年的书都尽量带一些,便是一时无用,难道还没有无用之用吗?” 欧洲的文艺复兴刚过去,正是科学和生物领域开始发展的时候,这些知识才是最重要的。 康熙有些犹豫,船队派出去是为了赚钱,若是放了大量的书籍,洋人赚钱的玩意儿就少了。何况这次的船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出的银子,各家也都有份,他也不好断了人家的财路。 “这恐怕不行,那些书一时看不见利润又占地方,恐怕朝臣不会答应。” 乌希哈咬牙,飞速思索着,突然眼前一亮,“皇上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何不派人偷师或是威逼利诱请些会做这些东西的人来,把他们养在皇庄上,这岂不就成了您一个人的生意了。” 乌希哈知道这个主意有些卑劣,但是比起白白放过这次的机会,她宁愿自己折些底线。 康熙全然不觉这个主意涉嫌偷/渡人口,毕竟在他看来普天之下都是他的奴才。他在认真思索乌希哈的提议,发现可行性很高,便点头同意了,准备回头再与隆禧仔细商量这个事情。 压下心底罪恶感的乌希哈还在努力回忆着此时欧洲的情况,“皇上也可以派人注意欧罗巴有哪些学术上的命人,若是可能尽量将人带回大清,人才难得。想想汤大人和南大人,洋人那边也有人才,皇上您也压得住不是吗?” 这一茬是康熙没想到的,他根本对欧罗巴还抱着一种鄙夷的心态,根本没有把它视作与大清平等的存在。 听完乌希哈的提议后,也只觉得影响不大,便也无不可地同意了。 第54章 重阳节当晚康熙留宿永寿宫给六宫传达了他十分看重淑妃的讯息。 一时之间永寿宫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具体表现在这几日后宫的一些小管事多多少少都会借汇报宫务一事到永寿宫拜见,而原来这些人大都是承乾宫和永寿宫各半的。 就连去慈宁宫请安时的通报声也是淑妃在前,要知道原本由于佟佳氏先进宫的缘故, 二人中一向是以佟佳氏为先的。 这些明显的变化让佟佳氏怒火中烧, 她自知自己论宠爱逊于淑妃,但她是皇上表妹,于宫务上总是压了淑妃一头,这也是她自得的地方, 可如今的情形竟是她样样不如淑妃了! 佟佳氏记恨乌希哈的同时, 不由得对康熙心生怨气。她是他亲表妹又对他一腔真心,可他宁愿给淑妃做脸, 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如今这宫里谁不在看她的笑话。 她冷着脸看向之前没用上的助情香, 又叫来胤禛的奶娘, “如今天色转凉, 本宫觉得小阿哥身子不好,许是会着凉, 你觉得呢?” 那奶娘匍匐在地上,额角生出了冷汗,心中后悔不已, 但却不敢反抗,只能讷讷应是。 康熙派来的暗卫一个盯着佟佳氏一个看顾着胤禛, 见那奶娘被嘉妃召见后便神色不安,还张罗着给小阿哥洗澡。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 但是因为盯着佟佳氏的那个暗卫没能离的太近, 便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没想到等了一会却发现那个奶娘将小阿哥抱到了窗边, 窗户大敞, 他们甚至能够看到小阿哥身上没有擦干的水珠。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震惊非常,很快就商量好了对策。一个迅速去回禀皇上,一个立刻赶到太医院请太医。 康熙正在乾清宫处理朝政,今天上午才将出海的船队送走,现在正在抓紧批复耽搁的奏折。 梁九功急急走进来,“皇上,承乾宫那边的人有要事禀报。” 他是知道皇上派了人盯着承乾宫的,看那小子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只盼着嘉妃娘娘别做太出格的事,否则气到了皇上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可就遭罪了。 康熙很快想起自己安排了暗卫盯着承乾宫的动静,如今有人来禀报…… 他手里的笔不受控地用力一划,沉着脸召见了来人。 “奴才参见皇上。” “免礼,说吧。” 暗卫心里叫苦,但还是硬着头皮快速说出情况。 “半个时辰前嘉妃娘娘召了李奶娘说话,但因为奴才二人进不了殿因此不知说了什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李奶娘的出来了,但面色有异,她又张罗着给小阿哥洗澡。但是……洗完澡后也没有给小阿哥擦水穿衣,而是安置在敞开的窗户边上吹风。奴才二人不敢耽搁,立马前来回报,小十已经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康熙暴怒,手中的笔径直砸了下去。 “毒妇安敢!” 原本弓腰候在一旁的梁九功也吓得死死跪在地上,生怕康熙注意到他。 康熙大步往外走,梁九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到宫门口的时候还示意几个看重的小太监跟上。 此行承乾宫势必不能安生,得多带些人。 皇上带着人一副暴怒的样子去了承乾宫,尽管中间的路途很短,但这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各宫。 乌希哈在承乾宫旁安排的眼线也十分迅速地将这个消息传回了永寿宫。 在永寿宫听到这个消息的乌希哈心里有了一份猜测,不由地叫她心生怒意。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承乾宫看看,旁边得到消息的启祥宫和长春宫的几人都一并来了永寿宫询问她知不知道承乾宫发生了什么。 面对几人的好奇,乌希哈也只能摊摊手,“本宫也不知道嘉妃干什么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上已经进了承乾宫了。” 乌希哈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听说在皇上去承乾宫之前,有两个小太监出了承乾宫。” 众人心思一转,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对康熙的手段有了莫名的惧意,都打定了主意回宫后再把篱笆扎扎紧。 通嫔喜欢看热闹,征求地看了看几人,“咱们要不要去承乾宫看看?” 乌希哈也有些心动,正要开口附和,一向安静寡言的端嫔摇了摇头。 “皇上一向不喜后妃窥探帝踪,何况不知道嘉妃惹了什么事让皇上暴怒。万一我们去看嘉妃的热闹叫皇上迁怒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端嫔顿了顿补充道,“我上一次见皇上如此暴怒还是被鳌拜气的。” 众人噤声,心里猫抓一样地好奇,又隐约对佟佳氏产生了一丝敬佩。 乌希哈挠了挠头,唾弃自己一点也没有警惕之心,非常乖巧地点了点头赞同端妃的说法。 一行人就待在永寿宫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承乾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承乾宫。 康熙阴沉着脸带着人进了承乾宫,碰见的每一个奴才都被梁九功十分有眼色地命人按住。 因此偌大的承乾宫竟然没有一个人有机会给佟佳氏报信,西稍间的窗户仍旧大敞着。 康熙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了西稍间大敞着的窗户,不由得怒极反笑,“好,好,好一个慈母!” 声音里的寒意叫梁九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里院不比外院,伺候的奴才更多。有机灵的宫女在屋里打眼看见了康熙,心中欢喜地去向佟佳氏报喜,还在想着主子肯定高兴,也不知会不会给她赏赐。 佟佳氏听见皇上来了的消息果然十分高兴,但很快想到了西稍间的情形,连忙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赶紧去收拾残局。 她整了整衣衫,带着人便迎了出去,虽然心中还因着西稍间的事有几分慌乱但还是努力镇定了下来。 康熙已经进了屋坐在主位上,梁九功带着人直接去了西稍间想先把小阿哥安顿好。 佟佳氏带着人娉娉袅袅地走上前来,语气娇柔,脸上还带着康熙熟悉的温婉的笑意。 “臣妾给皇上请安,不知皇上怎么突然来了臣妾这儿?” 康熙任由佟佳氏半蹲着行礼,也不叫起,眸色沉沉地打量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心里却觉得十分陌生。 佟佳氏心中忐忑,皇上的目光仿佛要扒开她的皮,长时间半蹲着的姿势也让她两腿酸软,原本就心虚得佟佳氏额头冒出了冷汗。 “你试过在这个天洗完澡直接吹风吗?” 康熙语气平淡的问话仿佛一道惊雷炸得佟佳氏耳晕目眩。 她嗫嚅地强撑着狡辩,“臣妾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哪有人沐浴完直接吹风呢?会生病的。” 康熙暴怒,伸出的手转而捏成拳头,微微有些颤抖。 “那你是怎么忍心这么对一个孩子的?梁九功你告诉她。” 背过身去的康熙眼尾通红,对身后的佟佳氏是满心的厌恶。 梁九功心里也十分着恼,他方才带着人进西稍间的时候,两个奶娘并佟佳氏的宫女在一旁闲聊,小阿哥被光溜溜地放在窗边,身上冰凉,摸着已经有些起热了。 都说他们太监是没了命根子的烂人,可他瞧着这位嘉妃的恶毒也是少见。 “娘娘的两个宫女已经被压去了慎刑司,两个奶娘已经说了都是奉娘娘的旨意,故意让小阿哥着凉。” 佟佳氏尖叫一声,“不可能,她们是在诬陷臣妾。” 她派去的两个宫女是随她一起进宫的家生子,绝不可能背叛她。两个奶娘的家里人也都被她捏在手里,何况她们是亲手谋害小阿哥的人,怎么敢把事情都说出来! 康熙猛地回过身,佟佳氏的狡辩一下子引燃了他的怒火。 “你谋害小阿哥权当神不知鬼不觉吗?朕先时信任你只以为是小阿哥体弱,你是如何回报朕的?借小阿哥生病来邀宠,佟佳氏你何其恶毒。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慎刑司总能撬开那么些宫人的嘴。” 佟佳氏流着泪不停地摇头否认,“表哥是那个奶娘失职污蔑我,你相信我。” 康熙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别叫朕表哥。梁九功,去将那两个奶娘提进来让他们当面和这个杜甫对峙。” “是”,梁九功走到外面,两个奶娘被堵着嘴压跪在地上,他弯下腰捏着其中一个人的下巴,“别怪咱家不提醒你,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死罪,你们若乖乖坦白,说不得皇上看在你们的悔过之心上饶你们家里人一命。” 那个奶娘支吾着,眼神焦急地示意着。 旁边的小太监会意地抽出塞着嘴的布巾。 “梁爷爷,奴才也不想听娘娘的话,但是奴才们家里那口子和孩子们都被嘉妃娘娘派人带走了,奴才实在是不得已啊,求梁爷爷明鉴啊。” 说着就弯下腰拼命地磕头,脸上的血混着地上的尘土,涕泗横飞。 梁九功嫌弃地拍了拍手后退一步,“把她们带进去。” 两个奶娘早已吓破了胆,进去就跪下磕磕绊绊地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小阿哥七月三十那天夜里的高热就是娘娘吩咐的,特意命奴才们等宫里落了灯再禀报给娘娘,后来……,今儿也是娘娘吩咐奴才说是天冷了小阿哥身子弱应该着凉了。皇上饶命啊,奴才不敢不听娘娘的话啊。” 两人也不敢多求情,只拼命磕头。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佟佳氏猛地抬起头,刚一对上康熙冰冷厌弃的眼神便崩溃了,“是,都是臣妾这个毒妇。姑姑在世便说要让我给你做福晋,我盼了你那么多年。死了一个仁孝还有一个孝昭,都死光了还有淑妃那个贱人,这两年你但凡进后宫哪次不是去永寿宫。我呢?我是你的表妹,在这宫里活像个笑话,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偏塞了一个包衣贱人的孩子给我,拿他来给我搏搏宠爱,引着你多来几次也是他的用处了。” 康熙额角青筋暴跳,“这宫里谁敢笑话你,朕承认偏爱淑妃,但你手握大半的宫权膝下又养了个皇子,谁不给你三分薄面?便是朕偏爱淑妃也时常来承乾宫坐坐。若都像你说的这般做派,朕如今一个孩子都不该有了。自己持身不正,心思恶毒偏要怪罪旁人,是朕瞎了眼将小阿哥交给你抚养!” “梁九功,将小阿哥抱去永寿宫让淑妃暂时照看,让太医也立即去永寿宫。” 康熙懒得与佟佳氏多言,“慎刑司还没结束,你先幽禁承乾宫,待事情都交代清楚了朕再一并和你算账。” 第55章 当梁九功领着从乾清宫特地带着的御前宫女抱着胤禛来到永寿宫的时候, 乌希哈刚送走了方才一起讨论八卦的安嫔等人,正坐在正屋里等着承乾宫那边的消息。 因此当她突然听到梁九功说“皇上命他将小阿哥抱到永寿宫暂养一段时间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迷茫。 乌希哈指着自己不确定地向梁九功确认, “皇上说要把小阿哥暂时交给本宫抚养?” 梁九功肯定地又重复了一边, “嘉妃娘娘犯了大错,皇上震怒,命奴才先将小阿哥交给娘娘,有劳您暂时抚养小阿哥一段时间。皇上如今回了乾清宫处理嘉妃娘娘的事情, 等晚上会亲自来永寿宫与娘娘解释。” 见淑妃还在思索, 梁九功想着小阿哥的病情有些焦急,“还请娘娘再派人去看看太医到哪儿了, 小阿哥有些发热许是拖不得了。” 乌希哈正在心里想着康熙将小阿哥抱给她的用意,突然听梁九功说小阿哥发热一下子站了起来, 走到那个御前宫女身边摸了摸她怀里的胤禛, 触手滚烫的感觉让乌希哈神情一肃。 “本宫这里也没有收拾好的寝室, 还请这位姑娘把小阿哥抱到里间。” 又扭头对梁九功说道,“本宫身边的连翘也懂一些粗浅的医术, 如今太医没到就先让本宫的宫女先给小阿哥看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梁九功欣喜地跟着乌希哈往里间走去,示意抱着胤禛的宫女跟上。 连翘匆匆从侧殿赶过来, 沉了沉气摸上小阿哥的手腕,又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神色有些严峻。 “回主子,小阿哥是受了凉发的热, 原本身体就有些亏空, 这一遭都引了上来, 有些凶险。宫里如今也没有药还是得等太医过来, 咱们只能用湿帕子敷着小阿哥的额头。” 乌希哈不料小阿哥的病情如此严重,“鸢尾,你去找小夏子让他去催催太医,他脚程快。梁公公还请您请一下皇上,本宫实在担不起这个责,还请公公体谅。” 梁九功心里明白,只是皇上如今正在问罪国舅爷府上,许是抽不出空来。 “非是奴才有意为难娘娘,只是皇上如今恐怕正在问罪佟家两位国舅爷,许是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奴才只能帮娘娘递个话。” 乌希哈松了口气,能递话就行,只要康熙知道他儿子是进永寿宫之前就重病的,别迁怒她就行。 她感激地看向梁九功,“公公能帮本宫递个话就行了,有劳公公了。” 说话间,连翘已经带着御前的宫女备了热水和干净的帕子给小阿哥覆在额头上,因着是受凉发的热,她们也不敢解了襁褓擦拭旁的地方。 许是感受到了额头上的湿润,已经昏睡过去的胤禛费力地睁开了眼。 在那个奶娘张罗着给他洗澡时他就知道肯定是他那位高贵的养母又开始折腾了,因此被放在窗子下的他在感受到了熟悉的不适后,很快就睡了过去,结果慢慢地就陷入了昏睡。 他被人裹进襁褓抱起来的时候有几分感觉,但是在抗拒不过身体的难受便没有醒来,即便如此,他其实也在昏昏沉沉中听到了一点消息。 比如他被抱到了永寿宫暂时抚养一段时间,比如他这次病情……十分凶险。 这一两个月的“生病”经历磨平了胤禛从上辈子的种种情绪,对皇位的野望、与兄弟们的仇怨、壮志未酬的遗憾不甘……,到如今他只有一个渴望,就是健康的活着。 没想到好不容易逃出了承乾宫那个龙潭虎穴,结果也活不了多久了。 胤禛有痛苦但更多的是求生的渴望,他哼唧出了声吸引屋子里众人的注意力。 心焦的众人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 乌希哈走上前去,原本守在床边的连翘和御前宫女退到了一边。 她试探着伸手拍了拍胤禛的襁褓,温柔地诱哄着他,“小阿哥乖哦,咱们不哭啊,马上太医来了就不难受了。” 她贫瘠的医疗知识告诉她,小孩子发烧的时候如果长时间哭泣是不好的,她很怕醒过来的小阿哥会哭闹。 胤禛当然没有哭,尽管发烧的感觉非常难受,他只是想知道太医什么时候来以及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确定这个上辈子没有出现的淑妃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 乌希哈试了试他额头上的帕子重新给他换了一块,见他挣扎着伸出两只胳膊挥舞着,还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心。 这时候,小夏子也带着另一个小太监把倒霉的齐太医搀着一路托着跑了回来。 齐太医心里叫苦,但丝毫不敢懈怠,平了平气就上前给胤禛把脉。 一把脉原本就无望的内心更感绝望,不仅高烧还有这一个月多时不时生病带来的空虚,如今一并引了上来,这用药就更得温和,只是这药效不够烧就退不下来,进退两难啊! 他紧锁着眉写了药方,写写划划,“奴才才疏学浅拿不准其中用药,还请娘娘派人将这药方拿去太医院照着抓药,再请王御医一并来瞧瞧,请他将治伤寒的药多少都带些来。” 齐太医心想,王老兄可千万别怪罪老弟把你拖进来,实在是伤寒科不是他擅长的,尤其小阿哥病情凶险。 乌希哈连忙道自然,“鸢尾将本宫的腰牌拿给小夏子,本宫记得除了王御医善伤寒,还有位李御医也擅长此道,你一并请来。” “梁公公,还请您赶紧派人去皇上那里请旨,这边实在需要几位御医一并诊治。” 梁九功自然是连声应是,“小李子,你赶紧去跟皇上回禀,拿了旨意就立马去太医院。” 小夏子从齐太医手里接过药方便领命快速往太医院赶。 齐太医踱了两步,叹了一声,让药童打开药箱,“小阿哥病得实在有些严重,拖不得了,奴才先给小阿哥施针缓解一二,还请娘娘派人和奴才的小药童一并扶住小阿哥阻止他挣扎、。” 见齐太医开始了烧针,乌希哈心里慌乱但还是强自镇定着主持大局,“自然一切都听齐太医,还请您尽力施为”,转头带着几分忐忑地看向梁九功“不如梁公公帮一下齐太医,本宫身边的这些丫头都没经过什么事儿。” 梁九功知道淑妃娘娘这是不方便沾手的意思,毕竟皇上说了暂养一段时间,乍然面对这个事皇上又不在,淑妃娘娘不敢担这个责任。 “奴才到底比几位姑娘有几分力气,自然应该是奴才帮忙得。” 胤禛本不想哭,但是想着自己如今是个婴儿,加上确实比较痛还是哭出了声。 再说乾清宫,佟国纲和佟国维跪在地上,面前是一片碎瓷,佟国维的脸上还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们真是好本事啊,协助嘉妃扣押奶娘谋爱皇子,是想谋反不成?朕自认待佟佳氏不薄,竟让你们胆大妄为起来,可真是朕的好舅父啊!” 跪在下面的两个人冷汗直流、肝胆欲裂,欲要狡辩但奈何证据确凿,皇上已派人去了佟佳氏名下的庄子上查探,他们一点消息都没得到就匆匆进宫,恐怕很快就会背皇上人赃并获。 如今只能先行认罪平复皇上的怒意,再将府里摘出来,万万不能叫皇上厌了佟佳氏。 佟国维跪着爬行了两步,“砰砰”磕头,“奴才有罪,都怪奴才爱女心切,一时昏了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此时是奴才一人所为,并不敢告诉旁人,大哥和府里并不知晓,还请皇上降罪。” 康熙冷笑,他的两个舅父一从武一从文,只有大舅手上才有会功夫的好手,到底知不知情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善扑营已经派人去围了佟家府邸和所有人名下的庄子,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朕惦记着额娘,因此对佟佳氏多有照拂,便是嘉妃进宫也一向厚待。如今她胆大妄为、心思恶毒,朕是不想将她留在宫里了,看在大舅屡立战功她到底是朕的表妹的份上”,说到表妹的时候康熙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满心厌恶,“朕便给她一条活路,让她下半辈子去慈心庵为小阿哥祈福吧,佟家不得探望。” 佟国纲心中一凛,皇上的意思是用佟家的功劳换嘉妃一条生路。 佟国维也想明白了,只恨不得说别留那孽女活路,大哥的功劳那是佟家立足的根基啊!奈何理智尚存,心知此话决不能说出,只能颓然地认了,面上还是一副老泪盈眶感激不尽的样子谢恩。 “多谢皇上开恩饶娘娘一命,奴才感激不尽。娘娘一定会潜心为皇上和小阿哥祈福,为先太后娘娘祈福。” 康熙皱了皱眉,心知二舅是提醒他佟佳氏是额娘的娘家。但是那又如何,他给的恩典不好好地受着,非要自己作怪,他便是收回这份厚待又有谁能置喙。 康熙正要开口,门口进来了一个小太监,“启禀皇上,梁公公叫奴才来回话说小阿哥病情凶险,齐太医一人怕是有些斟酌不好。淑妃娘娘做主命人去请了王御医和李御医,特命奴才来请皇上的旨意。” 康熙心中一沉,小阿哥的病竟如此严重吗?他在承乾宫摸的时候分明只是微微有些发热他才敢让梁九功把他送到永寿宫的。 他连忙扯下腰间的玉佩,“你拿着朕的玉佩立马赶到太医院,命所有御医都去永寿宫,朕马上就去。” “是”,小太监接过玉佩脚下不停就赶往太医院。 还没走的佟家兄弟二人心中惴惴,只盼望着小阿哥没什么好歹,否则他佟佳氏悔之晚矣。 说来可笑,嘉妃寻求娘家帮助的时候,他们全然没讲一个包衣奴才生的小阿哥看在眼里,至于是死是活更是混不在意,只想着若能给自家娘娘的皇宠铺路就再好不过了。 没想到一朝事情败露,他们都得求着满天神佛保佑小阿哥平安。 心中焦急的康熙急着赶去永寿宫,也不欲和他们多言,“两位舅父一个管家无方,一个教女无方,又有私通后宫,包庇纵容谋害皇嗣的罪责,便先摘了顶戴花翎闭府反省吧。” 二人心中苦涩,却只能咬牙应下告退。 等二人退下后,康熙又招来暗卫,是小阿哥出生前康熙派去查乌雅家的暗卫,他匆匆赶回乾清宫就是有人说这个暗卫求见。 “说吧,查到了什么?” “奴才先时也没查到什么,只不过是乌雅庶妃的玛法在职时有贪污之行,但这些都是先时查到的,数额不是很大,因此皇上上次查抄并没有波及到乌雅家。但是奴才后来混进乌雅家做了奴仆与府里下人混成一团后发现一件怪事,乌雅庶妃在家时的一应用度远超乌雅家所能负担的财力,甚至还有教导琴棋书画的嬷嬷,发现是整个乌雅氏不论主支旁支都有出银子培养庶妃进宫做娘娘。奴才昨天打探到还有一位春嬷嬷贴身教导乌雅庶妃不许有人在旁边伺候,只是庶妃进宫前就已经离府了,奴才辗转打听到了这位嬷嬷叫春萱,如今小六已经去找这位春嬷嬷了,想是还要写时候,因此奴才先行向皇上回禀。” 康熙转着手里的扳指冷笑,好一个春嬷嬷,“小小包衣奴才倒是有飞上枝头的梦,他们若敢自己真刀真枪拼出来朕还高看两眼。” “那个春嬷嬷朕若没猜错是昔日在皇太后身边伺候的,太后仙逝后便放出了宫,你去内务府查查名册,看看是不是回乡了。” “是。” 等康熙到永寿宫的时候,小夏子和乾清宫的小李子正好讲御医们请到了永寿宫。 他们看到齐太医正在收针的时候赞了句好,“多亏齐太医行了针,否则小阿哥长时间起热,热气和寒气淤积体内,容易使人痴傻,小阿哥如今强行降了热,倒是免了这一重风险。” 几位御医轮流摸了脉,和齐太医凑在一起交流斟酌,最后反复商量得了一个药方,康熙挥手让人去熬了。 齐太医擦了擦汗,“还好小阿哥性格好,能,虽然会哭但是喂得进药,否则还要更难些。” 康熙看了看床上已经睡过去的小阿哥,有一些心疼,转而升起的是对佟佳氏更深的愤怒。 留下了一个齐太医贴身看护后便挥退了旁的御医。 带着乌希哈走到外间,将佟佳氏所为一应告诉了乌希哈,带了几分无奈,“朕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小阿哥放在你这里养一段时间,若是你不愿意待他养好了身子朕再把他挪到乾东五所去。” 乌希哈有些迟疑,“皇上何不把小阿哥交给乌雅庶妃或是安嫔几个,她们一个是生母旁的也都是一宫主位倒也养得。” 康熙抿了抿唇,眉眼间带出几分怒意,“乌雅氏不可,朕还要治她的罪只是人证物证还不齐全。” 乌希哈好奇,直勾勾地看着康熙,眼睛里是吃瓜人的渴望。 康熙却有几分不乐意,说到底他是被算计成功了,但见乌希哈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是大致说了一些。 便是这些也足够乌希哈在心里大呼精彩。 见她满足好奇心之后眼睛亮晶晶的,便又开口说道,“安嫔几人朕有旁的安排,不适合养小阿哥。” 这一回任乌希哈怎么好奇,康熙想着自己的那些想法也只做看不见,好奇心得不到满足的乌希哈恹恹地撒开了抱着康熙胳膊的手,只说要去看看小阿哥。 康熙看着她气哼哼的背影失笑,心里觉得这样耍小性子的乌希哈也很可爱。 第56章 乌希哈去里间看了看胤禛, 齐太医施了针之后他就继续陷入沉沉的昏睡中去,脸色虽然不像方才一样通红,但看着也十分憔悴。 齐太医带着药童守在旁边, 见她进来后行了一礼。 “太医不必多礼, 本宫来是想询问小阿哥的病情是不是退了热就好了?” 齐太医的面色有些犹疑为难,乌希哈一看就提起了心。 “不瞒娘娘,小阿哥从七月底到如今不过一个多月高热发了两次,低热也有几次。这样的病情便是放在大人身上也是要人半条命的, 何况小阿哥如此年幼。这一回倘若能安然病愈, 性命便暂时无忧,只是万万不能再病了, 否则照小阿哥身子骨亏空的样子恐怕神仙也难救了。” 乌希哈心中一跳,佟佳氏是造的什么孽啊, 出生时小阿哥还哭声震天呢, 如今就成了“林妹妹”。这也就算了, 这烫手的山芋如今撂到她手里了,罢了罢了, 如今也只能先悉心照看好“林妹妹”。 “这,还有劳齐太医看看能不能写一份需要注意的事项给本宫,您也知道本宫也没生养过, 实在担心照顾不好。” 齐太医连声应是,他知道淑妃娘娘好说话些, 这才敢全部交代出来。他是看明白了自己指不定就得绑在这小阿哥身上,只盼着淑妃娘娘能好生养着小阿哥, 他自然是竭尽所学给淑妃娘娘写单子。 “那便有劳太医了, 鸢尾你来伺候太医笔墨”, 乌希哈歉意地笑了笑, “本宫还要去西稍间看看小阿哥寝室安排的如何,便先失陪了。” “娘娘多礼了。” 乌希哈出来后也不看康熙一眼,自顾自走向西稍间,先是梁九功将人送来时,她就已经遣了人去收拾西稍间,如今东西都挪的差不多了。 康熙看乌希哈出来看也不看他便朝外头走去,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跟了上去,“你这是要作甚去?” 乌希哈停下叹了一声,将方才太医的话重述了一边,带着几分忧愁苦恼,“小阿哥如此年幼身子又弱,臣妾也不敢将他一个人放到东侧殿去,便先将西稍间挪出来先给他作寝室。” 康熙心中感怀,他是知道她一向喜欢待在那个西稍间的,思索了片刻,“把原先西稍间的东西都搬东侧殿去吧,赶明儿找个吉日,在你这主殿和东侧殿中间建个连廊,倘若刮风下雨或是太阳灼人也有个遮挡。” 说起这个乌希哈就来精神了,“那臣妾要在上面搭些紫藤,待到夏日次第盛开,似云锦可裁,岂不美哉!” “绕廊紫藤架,夹砌红药栏”,康熙悠悠吟诗,“爱妃好雅兴,只这院中还少些牡丹芍药,回头叫花鸟房送些来给你挑挑。” 乌希哈摇了摇头,她对伺候这些花草倒没什么兴趣,“不若皇上允许臣妾移一棵桂花树过来,臣妾独爱桂花馥郁。昔日在家中小院也有一株桂花,待到秋日还时常兴起用桂花做些吃食。” 康熙心思一动,想到闺中的乌希哈带着丫鬟打桂花入食,必然十分欢乐,“那待你宫中桂花开时,朕可要尝一尝你的手艺。” “那是自然,吃水不忘挖井人,岂能忘了皇上赠树之情”,乌希哈仰头笑眯眯地看着康熙,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小心思,浑然不见方才使性子的样子,“既然皇上今日如此大方,便再慷慨一回如何?” 康熙低头看着身前人抱着他胳膊的两手,眼中带着温柔笑意,“朕自然无有不应。” 乌希哈眼睛亮晶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抬手指着院子里比划,嘴里还念念有词,“臣妾想在秋千架和滑梯上搭个葡萄架,夏日炎热有葡萄架乘凉就不会很晒了。而且保成他们总是白日来玩,上面毫无遮挡的太阳实在晒人。” 葡萄绿荫下,孩子们尽情嬉闹,他与乌希哈在一角的紫藤花下静静看着,或许乌希哈还会自己一起上去玩。想一想着岁月静好的一幕,康熙就觉得欢喜之情由心而生。 “好,待明年葡萄花架搭好朕为你推秋千可好?” 乌希哈莫名脸红,眼神漂移,还强自嘴硬,“只盼着皇上记得才好。” 又看了看西稍间的动静,迅速转移话题,“臣妾要去给小阿哥布置寝室,皇上要一起去吗?” 康熙失笑,但看着乌希哈带着红晕的脸颊顺从如流地接了她的话,“自然都听你的。” 乌希哈气鼓鼓地瞪了康熙一眼,心里唾弃自己轻易就被撩到,抬脚就往西稍间走。 康熙自然快步跟上。 二人进西稍间的时候,连翘正在指挥着造办处来的小太监安放床榻,跟着一起来的管事太监站在一旁见主子们进来了赶紧谄媚地迎上去,“奴才给皇上、娘娘请安,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康熙抬抬头,“起来吧,问问你淑妃主子可有哪里不满意的。” 管事太监心中明了这位主儿是正经的宠妃,态度越发恭谨,引着乌希哈开始介绍,“娘娘您看,这整张床都是上好的黄梨木做的,前些年上了漆之后就晾了好一段时间收在库房里。” 乌希哈心里点点头,虽然清朝的漆没那些化工产品,但总归晾好了比较让她安心。 那太监又指着床上的雕刻纹样,“因想着是给小阿哥用的,特意挑了这张床,上面刻的都是些麒麟踏祥云、鹿鹤衔灵芝一类的好意头,庇佑小阿哥健康平安。” 他们造办处虽没有内务府消息精通,但也曾听到过小阿哥体弱多病的消息,他笃信这张床淑妃娘娘肯定满意。 乌希哈确实十分满意,种花人虽然不信鬼神,但确实喜欢各种好意头,她也不例外。 “总管有心了,这张床确实一应都好,但本宫还想再加个东西,不知造办处可能做到?” 总管太监心里一顿,面上却十分殷勤,心里暗暗盼着淑妃娘娘可别出难题折磨人,去年那个地球仪如今那几人还在死死研究呢。 “娘娘尽管说,造办处的匠人做这些家具是一等一的好手。” 乌希哈回头对着一样十分好奇的康熙解释,“臣妾听说小孩子三翻六坐九爬爬,小阿哥也快三个月了想来翻身也快了,因此臣妾想着在这床边上安个栅栏,就是这样。” 她弯腰比划着,总管太监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 “奴才明白娘娘的意思了,在床旁边装个活门,差不多和床一样高,用的时候合上去,不用了就能放下来。娘娘可是这个意思?” 乌希哈连声应是,“不错,就是这个意思。如何,造办处可能做得?要不要把床搬回造办处去?” “不用不用,这个和柜子门差不多的做法,奴才回去和匠人说一下,一旬就可得了,届时奴才再带人来装上。” 乌希哈有几分惊喜,“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康熙在后面见她如此用心,心头划过一丝念头,开口调侃一句,“你对小六如此用心,小心保成知道了吃醋。” 乌希哈飞了他一眼,“您自己去和保成解释吧,臣妾不过是奉您的命照顾小阿哥,做到了本分二字罢了。” 康熙牵着她往外走,这屋里乱糟糟的,他们站在里面奴才们也不敢动。 他叹息一声,拍了拍乌希哈的手,“这本分二字在宫里何其难得,何况你的本分已胜过许多人的用心了。” “皇上谬赞。” 她真的只是做到了本分啊,小孩养在她身边,便有一份责任,之所以这样周全不过是她在后世见的更多。虽然她没生过孩子,但不妨碍她了解育儿知识。 永寿宫的宫人不少,待到晚上给胤禛准备的西稍间就已经收拾得妥妥当当了。 乌希哈将她的玩偶抱枕还放了些在床里面,算是她的少女心。 胤禛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又换了个住所,头边还放了个奇奇怪怪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马的模样。 是乌希哈想起胤禛的生肖,特意摆在他头边的白龙马。 乌希哈正在和康熙用晚膳,听见丁香禀报小阿哥醒了,连忙让人领了奶娘进去,是特意从刚生了七阿哥的郭络罗氏那里借来的奶娘。 “小阿哥既然醒了便先喂他喝些水然后喝点奶,等过上两炷香再给他喂药。” 待二人用完膳,胤禛也刚刚吃完奶,他被抱在奶娘怀里,看着他阿玛神色温柔地牵着淑妃娘娘走进来,是他上辈子不曾见过的神情。 他看着淑妃碰了碰他的额头安心地松了口气,看着她因为抱他的时候没有哭闹而如释重负的神情。 她会是他这辈子的养母吗? 两辈子都没遇上个好额娘给胤禛带来了巨大的阴影,面对乌希哈他的心里带着警惕怀疑的态度,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 乌希哈在奶娘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抱过了小阿哥,她从没抱过那么小的孩子,他那么小那么软,一下子就勾起了她想要狂吸幼崽的心,但是康熙就站在旁边,屋里还有好几个宫人,她只能收起自己的想法,保持端庄。 呜呜呜,她是个怪阿姨,她可以把这个幼崽吸秃噜皮! 胤禛觉得淑妃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虽然没感觉到什么恶意,但他的脸蛋都要被她看着火了,胤禛不自在地动了动。 康熙了然地看着乌希哈,保成跟他说过淑妃是个亲亲怪,最喜欢亲他的小脸蛋,还喜欢把他搂在怀里吸。据说,这是淑妃最喜欢的“吸幼崽放松法。” 乌希哈抱着胤禛跟他交流,一会指指这个告诉他是桌子,一会抱着他凑到康熙跟前说“这是阿玛,小六喜欢阿玛对不对”,一会又拿起床上的玩偶告诉他每个玩偶叫什么名字。 屋子里旁的人只觉得淑妃待小阿哥真是尽心尽力,实在是个心善的人,康熙也沉浸在乌希哈的温柔里,越发期待乌希哈和他能有一个孩子。 只有主人公胤禛内心超复杂,他还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子会这样和婴儿说话的,淑母妃好活泼,在皇阿玛面前也好大胆啊!心里却又莫名有一股异样的情绪,这种来自女性长辈的温柔,是他不曾体会过的。 前世的佟母妃待他和善却体面而疏离,母妃偏心老十四,到最后竟到了母子反目的地步,如淑母妃这般的温柔亲切是他年幼时无限渴求却不得的东西。 胤禛暗暗垂眸。 第二天是旬休日,保成难得在课上走神。 今天早上皇阿玛跟他说因为嘉妃待六弟不好,导致六弟身体很弱,所以要被惩罚。只能先把六弟放到淑母妃那里养着,以后他们去永寿宫就能看见一个小不点儿了。 他其实有点点害怕,他知道淑母妃特别喜欢小孩子,万一淑母妃喜欢那个小不点超过他怎么办? 保成小小的脑袋里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会儿想到淑母妃“移情别恋”,一会儿想着不知道那个小不点好不好玩,总之这是他读书以来最不认真的一节课了。 保清当然不知道他可爱的太子弟弟在想些什么,只是师傅下课后,他发现太子弟弟特别着急的样子,甚至都不顾太子的形象跑起来了。 保成异样的表现给保清带来了淡淡的困惑,但很快他就沉浸在和太子弟弟比谁跑得快的游戏里。太子弟弟的小短腿根本跑不过他,这给学业上一直输给弟弟的保清带来了极大的作为哥哥的成就感。 大大咧咧的保清倒也带的原本思绪乱飞的保成抛开心思全心沉浸在你追我赶的游戏里。 等他们一路玩到永寿宫的时候,乌希哈和惠嫔正在西稍间研究小阿哥。宫里的女人打发时间的办法无非就是那几样,这两个人算起来也许久没仔细逗弄过这么一点大的小娃娃,一时间连看小阿哥睡觉都觉得可爱有趣。 保清和保成熟门熟路地冲进西稍间,还没进门就大喊着“淑母妃(额娘),我回来了。” 正在熟睡中的胤禛只觉得惊天雷响,一下子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见两张似曾相识的脸悬在他的上空,吓得他心跳都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最近作息有些颠倒,昨晚码字码睡着了所以没更新(忏悔)。 痛定思痛决定以后尽量早点更新,开始阳间作息! 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好好睡觉哦,啵唧! 第57章 保成和保清二人见小不点醒了, 惊奇地伸手碰了碰他。胤禛才不想让他们碰他的脸蛋,使劲摇了摇头想要躲过去,奈何还是落入魔爪, 胤禛愤愤地呜咽了一声, 想要引起淑母妃的注意。 乌希哈被保成二人挡在了后面,听见小阿哥的声音,就知道小阿哥肯定是被这两个小哥哥给吵醒了。 她拍了拍保成的屁股,语气带着笑意, “弟弟是不是被你们弄醒了?” 保成和保清才不承认, 他们可没有捣蛋,“是弟弟自己醒的, 他可能是饿了吧,才会要哭一样的。” 说着保清还故意学了胤禛方才呜呜咽咽要哭不哭的声音。 一下子逗笑了乌希哈和惠嫔, 保成也捂着嘴嗤嗤得笑。只有躺在床上的胤禛气黑了脸, 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你们俩啊”, 乌希哈笑嗔着用手指点点保成和保清,“调皮。” 越过他们二人想去看看小阿哥, 见他一副气鼓鼓地样子,小嘴瘪着,眼睛里还泪光盈盈的, 实在可怜又可爱,不自觉笑了一下。 胤禛也不知道他自以为凶狠气恼地表情在旁人眼里是这幅委屈巴巴的模样。 “醒的可真是时候, 刚好差不多到你喝奶喝药的时候了。” 说着就唤来奶娘命她给小阿哥喂奶,“等喝完奶再给小阿哥喝些水, 如今正病着, 多喝些热水总是好的, 然后再给他喂药。” 那水自然也不是普通的水, 虽不及灵液立竿见影能救人性命,却也是乌希哈空间带了几分灵气的水,长久喝着也能有强身健体的作用。乌希哈不敢一下子治好小阿哥,只能这般迂回着给他补补身子,毕竟按太医所说小阿哥的身子实在虚弱。 惠嫔有些诧异地看着走进来的乳母,眼神困惑地看向乌希哈,“这不是翊坤宫小阿哥的乳母吗?郭络罗庶妃竟然舍得借给你?” 郭络罗氏自然不愿意,不说这是她儿子的乳母,就这么送去永寿宫她岂能安心,万一带什么脏东西回来呢?再有她对乌希哈一直有莫名的嫉妒,她自忖自己好歹生了个小阿哥,在淑妃面前也不必如何唯命是从。 可奈何淑妃派人来借乳母的时候,身边还带了梁九功,她哪敢不借呢,万一触怒了皇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乌希哈当然不知道郭络罗氏心中想法,但是她当时和康熙说了小阿哥没有奶娘之后,他就派了梁九功去了翊坤宫。她想着贸然借了翊坤宫的奶娘,她这个临时监护人总得表示一二,就让鸢尾一并去了。 只是时间赶得紧不好叫梁九功等,便没有备谢礼,但听鸢尾说郭络罗氏并没有不乐意,对她很是热情客气。 “我听鸢尾说郭络罗氏很是热情客气,许也是个热心肠的。只是那日皇上命了梁九功去,我也不好叫梁公公等着,便叫人空手去的,回头还要补一份厚礼送去。” 惠嫔心中了然,淑妃是妃位,郭络罗氏在她面前不敢造次,所以不清楚郭络罗氏的秉性。她们却是知道郭络罗氏打从进宫看人都是用鼻孔的,尤其是她们几个包衣出身当时还没晋位的时候,可没少受郭络罗氏的气。 说到奶娘一事,惠嫔又好奇,她憋了一上午没好意思问。 “嘉妃到底干什么了把皇上气成这样,连把小阿哥抱给你都只孤零零的一个,奶娘都没有?” 乌希哈叹了口气,“嘉妃犯了大错,借小阿哥争宠,小阿哥有两个奶娘是帮凶,剩下两个有失职之罪。内务府已经在寻摸新的奶娘了,还要再教几天规矩,这些日子只能先用着这个乳母,幸而小阿哥不是胃口特别大的孩子,倒也还能支应。” 惠嫔震惊地吸口气,“竟然真是这样?我和荣嫔还猜呢。她可真是大胆,身在福中不知福,全仗着皇上表妹的身份作死。” 转而惠嫔的语气一变,脸上带了几分欣慰,“不过这样也好,你和她一起进宫也有两年了,膝下一直没个孩子,如今小阿哥的养母换成你也是他的福气。说不准回头小阿哥还能给你招个孩子来,不是一直有老话说小孩招子吗?” 乌希哈尴尬地笑笑,怎么老有人催生啊。她额娘就算了,惠嫔你和通嫔还记得咱们应该是情敌关系吗?除了个别人,这个后宫和睦的让她幻视相亲相爱一家人。 她刚想敷衍过去,解释康熙只是把小阿哥暂时寄存在她这里,就看见惠嫔已经招手叫了正围在奶娘身边看小阿哥喝奶的保成。 保成见惠嫔叫他,颠颠地跑过来,乌希哈就看见惠嫔脸上的表情和她以往看见的大人逗小孩时说“要不要你妈妈再给你生个弟弟”一模一样。 托她早早婚姻破裂的爹妈的福,她是没有体会过,不过她很能理解大人们的恶趣味。 惠嫔的表情就像心怀不轨的狼外婆,“太子殿下喜不喜欢小阿哥?” 保成想了想刚刚摸到小不点的手感,还有刚刚看他吃奶好像还挺可爱的,点了点头,非常肯定。 “孤喜欢他。” 不提后面同样听到对话的胤禛心中有多么复杂难明,只说惠嫔听到这个回话后笑意都更盛了,还回头给了乌希哈一个眼神,意思是“看,我连太子都帮你搞定了。” “那你想不想让小阿哥养在永寿宫,以后你来永寿宫就有个小弟弟可以玩了。” 乌希哈连忙就想解释,却听保成犹疑地询问道,“那淑母妃会喜欢弟弟超过喜欢我吗?” 可以看得出来保成真的十分在意此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就迅速有泪水浮现,眼眶里的泪珠就在打转。 乌希哈听见这话心神一震,也顾不得解释小阿哥只是暂住在永寿宫,连忙蹲下身想要安抚保成。她一直觉得在一段关系中不被偏爱是最难过的一件事,她绝不希望保成会有他是不被偏心的那一个。 她将保成揽进怀里,慢慢地抚着他的背,“当然不会啊,保成是不是忘记了淑母妃跟你讲过故事,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保成和弟弟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两个人是不可以拿来比较的。如果一定有淑母妃更喜欢的那一定就是保成,因为我们很早就认识了对不对,比弟弟要早两年呀。从第一天认识保成淑母妃就很喜欢很喜欢你,然后每一天这份喜欢都会变多,现在已经是很大很大的一份爱了,所以保成不用担心对不对。每个人的爱是数不清的,并不是给了弟弟就要拿走属于保成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喜欢弟弟,然后变得越来越好是不是?” 从乌希哈说更喜欢他的时候,保成就已经哼哼唧唧地表白“保成比弟弟更喜欢淑母妃,和喜欢阿玛一样多”。等到乌希哈说“爱”的时候,保成已经红着脸把头埋在乌希哈的颈间,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非常大胆不知羞的奶包子保成了,他已经是进了上书房的人了,知道“爱”是个羞羞的词。 尽管如此,保成还是搂着乌希哈的脖子红着小脸蛋凑在她耳边软软地说,“保成也爱淑母妃。” 惠嫔在旁边看了全程,心中暗赞,难怪皇上放心让淑妃来照顾太子,只这份用心她敢说宫里没几个人做到,便是她待自己的亲儿也没有这么体贴周全、面面俱到的。至少她就不会为了一句话解释这么一大通还这么温柔体贴,淑妃说的话叫她都有点想哭。 正在感动的惠嫔刚想拿起帕子擦擦眼角的湿意,就看见面前冒出了一个大脑袋幽怨期待地看着他,是她看不见想看见了怒的儿子。 保清盯着惠嫔,幽幽地冒了句,“额娘您怎么没说过您爱儿子?” 虽然方才他没跟着太子弟弟过来,但也听到了淑母妃跟太子说的话,叫人很是羡慕。他还知道淑母妃并不是太子弟弟的亲额娘,她都这么爱太子弟弟。结果呢!他的亲额娘都没有说过爱他,连喜欢他都没有说过! 保清心里酸酸的,如果额娘再不说的话他就要哭就要闹了。 惠嫔脸一红,她承认她听淑妃说的时候觉得很感动、很温柔,但是她长那么大从没有人这么和她说过,她也没有跟别人说过。 这个臭小子,近会给他额娘出难题。 惠嫔支吾了半天,实在迈不过心里的羞耻感,话黏在嗓子眼死活吐不出来。 保清迟迟等不到额娘的话,也顾不上自己小巴图鲁的面子了,眼泪都在打转。 乌希哈揽着保成在旁边看着这对母子俩的别扭劲儿失笑,将保清拉到跟前,擦了擦他的眼泪。 “大阿哥怎么还要哭鼻子了,别误会你额娘。她啊,那叫爱在心头口难开。”说着乌希哈恨铁不成钢地扭头看了惠嫔一眼。 “大阿哥想想,你是不是有很多衣服、鞋子都是你额娘一针一针亲手绣出来?” 保清用手背狠狠地擦了下眼睛,掰着手指头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们如今还没有学到背诗,淑母妃教你一首汉人的诗叫《游子吟》,里面有一句叫‘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你如今或许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待明儿上课你可以问问师傅。你额娘对你的爱都在这些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衣服里,淑母妃不会做这些所以会告诉保成,会想着每旬给保成准备他爱吃的。每个人爱的方式不一样,并不是都要说出来的,你明白了吗?” 保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只听明白淑母妃说额娘是爱他的,他求证地看向惠嫔。 惠嫔眼神温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保清眼睛一亮,追着乌希哈问,“那额娘还有什么爱是我不知道的?” 乌希哈回忆,她从前与惠嫔相处的其实并不多,是大阿哥进了上书房后来往才密切起来。只记得刚进宫那年的重阳节,大阿哥还养在宫外难得进宫,那次过节被接进了宫,惠嫔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保清。等节后被送出宫,再看见惠嫔只觉得她的精气神被保清一并带出了宫。 于是乌希哈便将这事细细讲给了保清,保成和保清都听得聚精会神,就连后面正在喝奶的胤禛也竖起了耳朵。 惠嫔也陷入了回忆,那会儿的日子是真的苦,她眼泪都要流干了也没办法把保清留在身边。每天都很想他,但怎么也看不见人,只能凭着想象一针一线给他做衣裳,等他进宫的时候让他带出宫去,每天就凭着眼睛描摹出来的样子在心里一遍一遍画着他的样子。 “再多的淑母妃也不知道了,你得回去问问你额娘。” 惠嫔被这句话惊醒,感激地看了看乌希哈,她也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自然知道这是绝佳的促进母子感情的机会,许是保清从小没在她身边长大的缘故,虽然亲近她却不十分依赖她,这一度让她感到失落,这能趁着他年纪小尽力弥补。 保清窝进了惠嫔的怀里,脸色红红地开始道歉,“对不起额娘,我刚刚误会你了。” 惠嫔刚要感动的擦擦眼泪原谅他,就听到保清放大了声音骄傲地像只小公鸡。 “不过爷是不会像你这么胆小的,爷就是要说,额娘我也爱你哦。” 听到前半句的惠嫔习惯性地柳眉一竖就要抬手打他的屁股,没想到后面骤然听到了儿子的表白,心里一下子又酸又软,只能恨恨地拍了拍保清的屁股,又紧紧把他搂在怀里,眼眶有点微红。 这边是母慈子孝,风和日丽。 几步开外的胤禛心里却是凄风苦雨,酸红了眼眶。 上辈子兄弟几个除了二哥没有额娘和他这个有也没有的一样之外,别的兄弟都有额娘操心。如今这辈子还要听到惠嫔娘娘和大哥的母子交心便也罢了,就连太子二哥也有了一个疼他如亲生的淑母妃。 只有他还是生母不亲,养母不疼,自怨自艾没多久,胤禛忽然想到一件事。 如今他的养母也是淑母妃啊!他心里开始盘算,太子二哥要去上学,未来六年每天陪在淑母妃身边的人是他呀!看淑母妃好像还挺喜欢他的样子,只要他用心,淑母妃一定会喜欢他的,对吧?她不是说,喜欢是每一天都会变多的嘛? 胤禛心里又几分忐忑,但很快坚定了想法。 太子二哥对不住了,弟弟要跟你宣战争宠抢母妃了! 被婴儿身体拖累了智商和心性,变成偶尔悲伤的幼稚鬼的胤禛一点也没有觉得这种行为是他上辈子所不屑的。 而且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是被暂时寄养在永寿宫的,这可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第58章 汲取了此前的教训, 保清在上次保成控诉他没有舍不得他之后,每次兄弟俩分别的时候都会依依不舍地纠缠好久,最后来一个极具仪式感的分别拥抱, 这一次也不例外。 小哥俩依依分别之后, 保成歪在乌希哈的怀里眼睛忽闪忽闪的,说出的话却十分窝心。 “淑母妃,弟弟以后养在永寿宫的话,他就可以在我去上书房的时候陪你玩了。而且保成大了不可以总是亲亲, 但是弟弟很小, 淑额娘就可以亲弟弟。” 乌希哈摸了摸他的脸开始解释,“你阿玛并没有让我抚养弟弟的意思, 只是小阿哥身体太弱了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到乾东五所,才想着在永寿宫养一段时间待他病好了再送去。” 保成皱着脸看着床上喝了药正在熟睡的胤禛, 突然觉得弟弟有点可怜。皇阿玛都告诉他了, 弟弟的亲额娘和养母嘉妃娘娘都不喜欢他, 就是嘉妃娘娘把弟弟弄生病的。 他本来还以为弟弟要和他抢淑额娘呢,结果皇阿玛也没有让淑额娘做弟弟的养母, 那淑额娘在他上学的时候不是还是会很无聊吗? “那淑额娘想不想养弟弟呀?我听惠嫔娘娘说养弟弟的话淑额娘就有事情做了,不会很无聊了。” 乌希哈支着头沉吟,“唔, 我也不知道诶。保成你知道吗养孩子是一件责任特别重大的事情,并不能简简单单把小孩子看作用来打发时间的。要关心他身体健不健康, 心理健不健康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操心。就像淑额娘会想着给你准备什么膳食你会多吃一点,会劝你阿玛不要给你们太多的功课, 要给你讲很多的故事教你一些道理。” 说着说着, 乌希哈懊恼地回过神来, “看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又听不懂。而且你阿玛也没说让我来养,想这么多做什么。” 保成的确迷糊了,所以淑额娘到底想不想养小弟弟呀?想不通的保成握了握拳头,鼓了鼓嘴巴,决定今天晚上他就问皇阿玛去! 那厢的惠嫔母子正趁着天高气爽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保清被惠嫔牵着正蹦跶着,“额娘,淑额娘说我小时候养在宫外的时候你也特别想我,你是不是特别爱我啊?” 语气里带着骄傲、嘚瑟,还有一丝丝隐藏着的期待。 惠嫔自然听懂了保清的潜台词,想着临走时淑妃说的话,“拥有阿玛和额娘的爱是一个小孩子最骄傲地事情,你不要害羞的不与他说,要坚定地告诉他你对他的爱。” 虽然她觉得淑妃老是说什么爱不爱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但听起来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这样想着,惠嫔挥了挥手示意身边跟着的奴才离得远些,然后开始慢慢地讲着她那些无处安放的沉默的爱。 “你出生那会宫里好些孩子都没养活,你曾有个亲哥哥,也是额娘生的,也没能活下来”,说起承庆惠嫔顿了顿,心中还是抽痛。 “你皇阿玛怕你也养不活最后千挑万选定了噶禄家把你送出了宫去,额娘虽然舍不得但还是抱着把你送出宫就能养活的希望,每天都在想你,想你的时候就给你做衣服做鞋子,许多还没来得及给你穿就已经小了,都被额娘收在了箱子里。有的时候担心你,就抄了成卷成卷的佛经供奉在佛前。你小一点的时候不能进宫,额娘就会等噶禄夫人进宫的时候想着法子询问她,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额娘都知道。” 保清抿了抿嘴,耳朵微微发红,少见地带了点羞涩,眼睛里是如星星一样明亮的笑意。 待回了延禧宫,他一下子撒开惠嫔的手,冲进去叫着翠云,他知道那是他额娘身边的老人。 “翠云姑姑,额娘给我做的衣服都在哪儿?快把箱子找给我看看!” 保清拽着翠云的衣角扯着她,翠云被他晃得发蒙,“主子给您做的衣裳不都在您的柜子里,还有的不是都带去乾东头所了吗?” “哎呀,不是的翠云姑姑,是我小的时候额娘做的那些,我没穿的。” 保清急的跺脚,无奈翠云是个慢性子的人,惠嫔也一向看中她的稳重。 她扶着保清的手臂,拧着眉头思索,“小主子您别晃,让奴才想想,这都是好几年前的箱子了,你的衣裳可多得很,奴才得去拿库房的钥匙帮您找找。” 惠嫔跨进门槛就见翠云被她儿子催的够呛,见两个人一个都要急出汗来一个还不紧不慢地不由得失笑,“保清,放开你翠云姑姑。” 又对着翠云说道,“就是那只黄花梨的大箱子,里面装的都是我做好了还没来得及送出宫给他穿就小了的衣裳鞋袜。” 翠云了然地笑了笑,那只箱子她记得,还是她和主子一起收拾得,“奴才知道了,这就带人搬过来。” 等翠云带着箱子来交差的时候,保清已经伸着脖子望了好久。 见人进来眼前一亮,招招手带着人就把箱子抬进了东次间,里面的东西都被他扔到了罗汉床上。然后窜上了床一蹬脚踢了鞋子就在上面打滚,惠嫔被他拉到床边,一件一件的给他讲哪件衣裳是什么时候做的。 待到晚上,兄弟俩又齐聚了乾清宫由康熙检查课业,在一如往常保成优秀通过,保清马马虎虎通过之后,康熙照例夸奖了保成,然后先批评后勉励保清“多多向师傅请教”。 听见这话的保清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下午乌希哈说的诗,也顾不得被阿玛批评学业的失落,连忙开口,“皇阿玛,《游子吟》是什么意思,您能讲给儿子听听吗?” 保成也在一旁赞同地点点头。 康熙一愣,不知他们两个从哪儿听来的《游子吟》,便也发问了,“你们不是正在学千字文吗?怎么问起了《游子吟》?” 两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说相声似的地复述起下午的事情,有些话他们不明白什么意思,复述地也驴唇不对马嘴,全凭康熙对自己儿子和心上人的了解大致还原了当时的场景。 康熙为惠嫔的一番慈母之心感到动容,最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乌希哈的话,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保成见阿玛眼神飘忽,听完他们的话也不吱声,和保清对视一眼露出了恶作剧的笑容。 兄弟俩蹑手蹑脚地走到康熙旁边,一左一右猛地一拍康熙的大腿,嘴里还大叫着“嘿!” 惊得康熙心间剧跳,恨恨给了两人屁股一巴掌。 不用多问,这也是从乌希哈那儿学来的,作为富有少女心的正宗十七岁美少女,乌希哈在保成面前从来不顾忌所谓长辈的端庄体面,经常会和保成玩一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美其名曰“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把保成逗哭再哄好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谓近墨者黑,保成自然也学会了乌希哈的好玩之心,时不时就会调皮一下,和原本就活泼好动的保清更是一拍即合,康熙也深受其害。 两人捂着屁股,觍着脸讨好地冲着康熙笑着,嘴里喊着阿玛。 “你们啊,无法无天了!” 康熙无奈,又不能狠罚两个加起来十岁的小孩,只能叫人拿来两个脚垫让他们看见桌子,铺了纸给他们讲诗。 难得给两个儿子讲课的康熙一时兴起,少不得旁征博引,从《游子吟》讲到别的慈母诗词,又由此讲到父慈子孝、孝悌之道、为人之本,别说素来不好文的保清听得头昏脑胀,就连一向敏而好学的保成都觉得心神俱疲。 趁着康熙讲完一个节点,他连忙岔开话题,“今天我还问了淑额娘是不是要把小弟弟养在永寿宫,结果淑额娘说阿玛你只是把小弟弟暂存在永寿宫。” 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康熙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笑着调侃保成,“那你是不是不担心淑妃喜欢小六超过喜欢你了?” 保成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阿玛你也太小看我了,淑额娘都说了最喜欢我,我才不会吃呢。只是听惠嫔娘娘说淑额娘如果养了六弟的话就不会太无聊了,所以我就问了淑额娘想不想养六弟。” “那你淑额娘怎么说?”康熙这句话问的有些急促,只是两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并没有注意到。 保成皱了皱眉毛,撅着小嘴把乌希哈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这次没有保清在旁边捣乱打断他的思路,他把乌希哈的话复述的特别完整。 “淑额娘说的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太懂”,说着还叹了口气,满是苦恼。 康熙紧紧地听着,心里想让乌希哈抚养胤禛的想法越发强烈,听保成的转述,乌希哈好像没有十分排斥,他不由得动了心思。 想起乌希哈说让他自己和保成好好解释的话,他理了理思绪,“如果皇阿玛让淑妃做小六的额娘,保成会不会不高兴?” 保成非常大度地挥挥手,“才不会呢,淑额娘最爱的就是保成啦,而且如果小六变成了淑额娘的小孩,那就又会多一个弟弟喜欢我了。” 乌希哈今天的话给了保成巨大的安全感,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淑额娘会被小弟弟抢走了。 康熙不由得一笑,这就是他想要让乌希哈抚养小六的原因,她喜欢孩子而且能把他们教的很好,不仅是保成受到了她的影响,几乎他所有的儿女都很喜欢她。 只是保成同意了,还要去问问乌希哈,她一向喜欢闲适,也不知道会不会觉得小婴儿养起来太过麻烦。 第二天,乌希哈听到康熙的问话一度觉得像在做梦,她一直觉得自己既然照看了太子,那么即便是为了前朝后宫的平衡,康熙也绝不会让她抚养小阿哥,怎么会突然来问她要不要把小阿哥记在名下? 见乌希哈一副没缓过神来的样子,康熙笑了笑,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朕问你要不要把小六记在名下,不必担心保成不高兴,他自己和朕提过,朕也仔细与他说了。你若是不愿意也无妨,朕只是询问你的想法并不是下旨,你尽可以大胆地说自己的想法。” 乌希哈有些犹豫,要养吗?她确实喜欢小孩子自己也没打算生,养起来又宫人帮忙好像也没有太累,而且康熙说的是上玉碟,乌雅氏又犯了错,也不会出现历史上生母养母两难的场景,她好像也不亏啊? 她抬头看着康熙,“那……臣妾养养看?” 康熙失笑,但还是点了点头附和她,“好,那就养养看,要是太闹腾就把他放到乾东五所去,让他两个哥哥看着。” 乌希哈被逗笑了,忐忑的心一下子被安抚了,也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臣妾觉得可行,皇上英明。” 两个人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对方笑意盈盈,外面阳光正好。 第59章 经此一遭, 胤禛彻底成了永寿宫的小阿哥,乌希哈也突然有了一种负担起一条生命的责任感。和照看保成还有一丝丝不同,但毕竟保存被养在乾清宫, 而且她照看保成的时候他已经不是襁褓中的婴儿。 胤禛却不同, 他在乌嘻哈眼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婴儿,猛地负担起一个生命,乌嘻哈有一点点紧张无措。原本只想着暂时养一段时间,因此一应养孩子的东西都只是简单地备了一点。 如今康熙把小阿哥记在了她的名下, 意味着从法理上来讲乌希哈就是小阿哥真正的额娘。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乌希哈的心情有些焦虑。 她回忆着上辈子曾经看到的育儿知识,叫来小阿哥的乳母向她询问养孩子要注意的地方。 那个奶娘也是个认真和善的性子, 她已经生养过三个孩子,十分了解小孩子在每个阶段需要些什么, 见平时看着端庄稳重的淑妃娘娘一副手足无措地样子向她询问养孩子的法子, 不由得包容地笑了笑。 “娘娘不必担心, 一应都有奴才们帮衬着您。小阿哥如今年纪小身体又弱,因此比寻常孩子长得要慢些。奴婢注意过了小阿哥如今三个来月还没有要翻身的动静, 咱们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把小阿哥的身子养好。待到七八个月的时候就能搀着用些软和的吃食长骨头。” 说道这个的时候,奶娘的面上有几分骄傲,“你别听她们说的小孩子喝奶水最补, 奴才自己生了三个孩子,奴才的额娘和婆母也都是擅生养的好手, 慢慢给孩子添些旁的吃食长身子可是奴才家传的法子。” 乌希哈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一点她知道, 以前还和通嫔她们说过。 “那可还有旁的要注意的地方, 要喂辅食这一点本宫是知道的。” 奶娘听了笑着点点头, “娘娘这辅食二字用的好, 除了吃这一点,还要时不时带小阿哥晒晒太阳,奴婢虽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小孩子晒晒太阳身体好这一点是差不了。还有等小阿哥学走路的时候,娘娘就要费心多安排些伺候的,不然弯腰扶着小阿哥实在是个累人的活计。” 乌希哈眼前一亮,她知道这个要怎么解决,不就是学步车吗,她回头就抽时间画出来,等小阿哥学走路也要半年差不多,造办处应该能做出来。 “这一点本宫也记下了,衣食住行已解决两项了,奶娘可还有旁的什么能教本宫的?” 奶娘感叹淑妃的用心,“还有一件事是小阿哥的尿戒子和衣裳,奴才知道宫里名贵的料子多,但小阿哥刚出生皮子嫩,最好是不用带绣样的,能用搓软的细棉布。” 乌希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记得上辈子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就会有村子里生了孩子的人家向有孩子的人家讨旧衣服或是用旧衣裳给小孩子做尿布。 但这是在宫里肯定不好去找荣嫔通嫔她们找旧物件,但用棉料子她还是用得起的。 “本宫记得库房里应该有松江棉,用这个给小阿哥做衣裳尿戒子可得用?”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奴才也曾有幸碰过松江棉的了解,极为柔软,最是适合给小孩子做里衣一类了。” 见乌希哈当即就命人去开库房,那奶娘也主动请缨,“娘娘若不弃,奴才这就趁着小阿哥睡觉赶出两片尿戒子,做里衣的活计奴才许是还差两分,但这尿戒子却是做熟了的。” 乌希哈自是无有不可,又拨出身边活计最好的丁香并两个二等宫女给胤禛赶衣裳。康熙那天急匆匆地把人送来,一件衣服什么的都没带,这两天全靠紧急赶出来的衣服和尿戒子换洗,索性胤禛还知道有生理需求之前先哼唧两声,这才没尿戒子告急。 只是永寿宫从主子到奴才都没养过孩子,唯一有点岁数的桂嬷嬷也没伺候过小主子,是真不知道得用棉布。因此,之前用的布料不能说不名贵,但它确实喇人,只是胤禛自诩真汉子才没哭出来。 待换了一身绵软的松江棉,胤禛睡梦中微微皱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 再说康熙回了乾清宫后,就下了道旨意,大致的意思是,朕的六阿哥出生不凡,奈何与生母还有养母嘉妃母子缘浅,那两人德不配位犯了大错。如今朕为子嗣着想,想着朕的淑妃人美心善又与朕的孩子相处地十分和谐,所以决定让淑妃做六阿哥的额娘,并择日记上玉碟。 先不必说众人知道皇上有意把六阿哥记到淑妃名下还要上玉碟是如何震惊,只说嘉妃犯错众人皆知,但那乌雅氏自从生了小阿哥便一直缩在永和宫,又是怎么犯了大错? 后宫众人将目光投向永和宫,前朝只关心淑妃一系又添助力,细细算来太子亲近淑妃。其余几个阿哥,大阿哥他们常见到与太子形影不离,三阿哥与五阿哥一母同胞说起来颇有助益,只是母家家世略低了些,倒是四阿哥身后有个明珠,往后未必没有想法。 前朝的老狐狸盘算着过个十几二十年能不能有个从龙之功搏一搏,哪里在意区区包衣犯了什么错,他们只恨不是自家得了乌雅氏生的孩子。 乌希哈一听到这道旨意就知道一定是康熙先前与她说的事情有了着落,事实也正是如此。 康熙派出去的暗卫成功找到了那个春嬷嬷,她被乌雅家的人安排在了京城北面的一处小镇上,之所以没送的远远的,是乌雅家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用到这位春嬷嬷,因此半是奉养办事软禁地将她圈在那个小镇上。 春嬷嬷被暗卫找到时就心有预感,半点没敢挣扎,不一会儿就审问出了前因后果。 康熙面色沉沉地听完暗卫的汇报后,声音仿佛还是十分沉稳,但熟知皇上脾性的梁九功已经死命地缩着身子。 “所以是乌雅家早有预谋想要麻雀飞上天,用重金贿赂了春嬷嬷,又举族之力给朕培养了一个后妃人选?” 满室寂静,没有人敢接话。 室内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康熙的声音犹如发怒的暴龙,骇得乾清宫落针可闻,“区区包衣奴才胆敢谋划皇室血脉,妄图迷惑帝王平女子与皇嗣晋身,借职务之便安插人手贿赂太后旧人,探听朕的喜好,其心可诛,简直胆大包天。” “传朕旨意,乌雅氏全族流放宁古塔,主谋者一律处死,乌雅庶妃贬为庶人与佟佳氏一并押至慈心庵赎罪。” 梁九功领命匆匆出去了,擦着脑袋上的冷汗心中庆幸逃出生天。 “你继续带人细查还有多少在宫里当差的包衣生出此等心思,借手中职务行利己之事,动摇我皇室根基。” 等点众人都走了以后,康熙才转着手上的扳指沉思。 包衣世家在宫里根深蒂固,彼此之间的网交横错杂,恐怕生出这等心思的不止一个两个。皇家一应衣食住行都掌控在包衣手里,如今他们还只想着送女儿做皇妃,若是生了儿子岂不是会想着更高的位子? 他自问能弹压得住包衣,而且一心想将皇位传给保成,但若是以后的皇帝心情软弱些,被包衣谋到了皇位,包衣未必不会威胁到皇权,最坏的结果就是如前朝阉党之患,包衣操纵皇室更迭,包衣是个巨大的隐患。 康熙眼神一暗,定下了这个结论,但要瓦解经营两三朝的包衣不是一日之功,他要细细谋划,万一狗急跳墙,紫禁城上上下下包衣能下手的地方太多了。 康熙的这一番思量外人自然不知,他将包衣隐患记在心里后便慢慢施为,包衣家族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再说乌希哈遣人借了翊坤宫的奶娘,这日内务府派人来说新寻摸的奶娘已经□□好了,看乌希哈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挑一挑。 这些奶娘被选进内务府后,舒穆禄府思量着到底是给自家捡来的外孙子用的,关乎自家闺女的安危便也派人将他们查了个底儿朝天。 乌希哈娘家领了个佐领,其中有一个乌苏氏一家子正好是舒穆禄府手下的旗人家,是扎扎实实的自己人,乌希哈自然十分放心地选了她。 又挑着眉目清正,各处干净细致的奶娘选了两个,最后一个乌希哈犹豫着决定不下来。 领人来的总管太监心里一咯噔,这差一个了,淑妃怎么还没选那齐甲氏,他可还受了收了银子的,想了想枕头底下白花花的银子,那太监咬了咬牙,腆着一张笑脸,“娘娘看着齐甲氏如何,她生过两个孩子都养的不错,身子骨也健壮。” 乌希哈瞥了一眼那太监和齐甲氏,心里嗤笑,佟佳氏在康熙一朝得意太久了,一时间就觉得自家天大地大了,还以为旁人家看不出他的那些手段。 她舒穆禄府可是正经八百凭军功起家的,论侦查盯人,佟佳氏想瞒过她们家还差了几分。这奶娘的娘家弟媳是佟家手底下的旗人,自家男人又不争气,一贯是讨好娘家人过活的,想也知道和佟佳氏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乌希哈轻飘飘地看了那太监一眼,带了几分意味不明,“这倒无需公公费心,本宫挑人看眼缘也看忠心,不干不净的人看着就晦气。” 不提那齐甲氏是如何心如雷动,心虚腿软,只说那太监只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一般,对着乌希哈的话只能讷讷应是,冷汗滴到了眼皮上也不敢伸手擦去。 见这二人如此不济的样子,乌希哈心中轻嘲,一个心有害人之意一个贪污受贿,如此撑不住场面也难为他们还敢做坏事。 乌希哈兴致寥寥,挑了个身家清白,中等身材的奶娘便让那太监领着剩下的人退下。 连翘伺候在旁边,见主子抬手放过了那两人心中不解,家里传来的口信是她亲自禀给主子的,自然知道那齐甲氏是佟佳氏派来的暗棋,那太监给她行了方便。 乌希哈看着连翘气恼不已的样子,笑斥她还像个小孩一样喜怒形于色。 “他们不过是小喽啰,那太监并不知道齐甲氏包藏祸心,本宫方才那句话待他回过神来肯定能明白什么意思,届时自有他去收拾那奶娘。那奶娘又有佟佳氏做背景,那太监自然保不住那几两银子,有他们狗咬狗的机会。” “倒是佟佳氏”,乌希哈冷笑一声,“嘉妃的祸事还没给够他们教训,禁闭在家也能伸出那么长的手来算计本宫。” 她伸手招来连翘,附在耳边细细吩咐。 很快,给永寿宫送奶娘的太监总管找了一个齐甲氏的妇人麻烦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内务府大臣海拉逊耳朵里。 在内务府做事,海拉逊虽然忠心于皇上却也懂得审时度势,如今宫里淑妃一家独大,皇上还十分偏爱,和永寿宫扯上关系再小的事也得慎重处理。 海拉逊一出手,很快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也查到了那齐甲氏和佟佳氏中间拐弯抹角的关系。他心思一转,将事情原模原样写了条子递了上去,只是省略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这张条子很快就被递到了康熙面前,他不曾动怒,也没有派人去佟佳氏府里对峙,只是派人去齐甲氏娘家审了她弟媳。待暗卫回来后,又写了一道折子将佟家二房的男丁都削成了白板。 不提佟佳氏府里如何恼恨吐血,只说乌希哈知道后心中快慰不已。 虽然是是升是降不过是康熙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嚣张的佟家二房被削成白班也够他们丢好大一个人的,何况这意味着康熙不再对自己的母家万般包庇,这也就给前朝的那些老狐狸放出了讯息,他们很快就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从佟佳氏手里撕下肉来。 至此,佟佳氏和乌雅氏两家的闹剧也差不多谢幕,宫里众人也都从各处了解了其中种种详情,自然也少不了凑到一处交流情报,一并言语讨伐那二人。 谈及二人,众人言语间少不得带了几分嘲讽。 “废妃佟佳氏仗着自己是皇上表妹可没少给我们难堪,原本也只以为她性格骄纵善妒,哪想到她能如此癫狂,故意把小阿哥折腾病来截宠皇上”,说到这里,原本义愤填膺的通嫔不由得顿了顿,眼神瞟向乌希哈,淑妃得宠,废妃当时截的可都是她的宠。 乌希哈自然察觉到了众人瞥向她的目光,有几分哭笑不得,“我并不在意此事,一来她并未成功。” 看着她们不相信的目光,乌希哈无奈解释道,“皇上又不是好色之徒,小阿哥是真的病了他哪来的心思再去和佟佳氏翻云覆雨。” 说到后面,乌希哈声音越来越小,做出一副脸红羞涩的样子,那几人听到这话也是一副好奇又不自在地样子。 “二来嘛,小阿哥是真的生病了,我心里也确实担心,虽气恼佟佳氏手段龌龊但并不在意皇上去看顾小阿哥,稚子无辜。” 荣嫔叹了口气,“这倒也是,孩子生病的时候,若是皇上不在咱们连个御医都不能叫。废妃若是有半分淑妃的善心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乌希哈可不敢认,连忙说道,“哪里是什么善心,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若是争宠都用孩子作伐子,这宫里哪还有安宁日子。” 说到这个,在座的几人无不眉目间流露出厌恶,她们大都自己有孩子,有几位还失去过孩子,最不能接受对孩子下手。 尤以失去过孩子的端嫔、荣嫔、惠嫔和张氏最为厌恶,“也不知她如何想的,皇宠再重要总没有子嗣重要,哪有借子争宠的道理。” 荣嫔冷嗤一声,“就她如此心性,幸好没有孩子投胎到她肚子里。我虽不通汉学却也知道有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她今日能如此对待养在她膝下的小阿哥,安知来之不会借自己的孩子争宠,又有谁能保证她不会伤害旁的孩子。” 说到这里,众人不禁又松了口气,“幸好皇上没有袒护于她,否则我睡觉都得睁一只眼。” “如今可不必担心了,那日我亲眼看见一队的御前侍卫压着她和乌雅氏出去了。” 荣嫔的钟粹宫就在承乾宫后头,那日的情形她是亲眼看见的。 说起这个大家果然好奇,通嫔性子活泼最先发问,“她便没有挣扎,乖乖地就叫人带出去了?” 这回是惠嫔回话,“哪能呢,侍卫压着她和乌雅氏从我延禧宫旁边走的,我在宫里头没出来都听见她们两个骂的天翻地覆,佟佳氏骂乌雅氏低贱狐媚,生的儿子活该给她铺路,乌雅氏骂佟佳氏毒妇活该生不出孩子。” 众人瞠目结舌,“她们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骂,竟也没人管吗?” 惠嫔无奈,“倒底是宫妃,虽然被贬出宫去了那些侍卫也不敢动手阻止皇上的女人。骂的那些话我还是未进宫时在胡同里听过。” 惠嫔包衣出身,家境也一般,住的胡同也只是寻常人住的,想来那地方的骂战也是不堪入耳,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乌希哈挥挥手,“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这个话了,她们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总归这辈子也看不见了。” 刚要岔开话题,奶娘就从西稍间将胤禛抱了过来。他自从定下跟他太子二哥争宠的目标后,每天睡醒后都会哼唧着找乌希哈,力图醒着的时时刻刻都黏着乌希哈。 奶娘抱着的时候他还是照常闭着眼睛哼唧,直到乌希哈无奈地把他接到手里,他才停了嘴,睁开眼睛朝她“咯咯”的笑。 几人都坐在东次间取暖,罗汉床上坐了几个人,旁边的椅子上也坐了几个。 通嫔正坐在乌希哈旁边,一眼瞧见了胤禛的变脸,不由得惊呼,“哎呦,小阿哥还认人呢,一到淑妃怀里就笑了。” 离得近的几个一下子来了兴致,也都探头去看,“果真如此,可见他和淑妃有缘,是天生的母子。” 惠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仔细打量,不由得赞叹出声,“还是淑妃会养孩子,我记得初十两个孩子旬休的时候我来看见这孩子还是小脸蜡黄,身无二两肉的。这才过去五天吧,如今虽然还有病态,脸上看着却有肉了,精神头也比先前好上许多了。” 乌希哈摆摆手,“这可不是我的功劳,你们都不知道这孩子每天吃多少奶,如今五个奶娘围着他一个人转,再养不好可就没法交代了。” 荣嫔不由得惊讶出声,“怎么有五个奶娘,我记得宫里孩子都是四个奶娘的,你可别犯糊涂。” “哎,我哪是那么心里没数的人,惠嫔也知道我之前跟郭络罗氏借了个奶娘,前儿内务府送了奶娘过来,我寻思着让那个奶娘带两天新奶娘习惯习惯,就派人去跟郭络罗氏说了一声,结果她说不必还了,她已经找了新的奶娘补上了。我一时没法子总不好人家做的好端端的因为我的缘故叫人家丢了差事,就禀了皇上先留一段时间,已经托我娘家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差事给她寻个活计。” 惠嫔笑出了声,“我早晓得你那奶娘还不回去,还是备了厚礼送过去吧。” 乌希哈尴尬地捏了捏怀里胤禛的小手,“那我也没想到这一茬嘛,我就想着我又没坏心,不过已经叫人加了三分礼送过去了。” 许是难得见一向游刃有余的淑妃出糗,众人如今关系和谐不少又知道她是个和善的性子,竟是一个不落齐齐嘲笑她。 见她难得的羞窘,这才想起来淑妃比她们都小的多还是个小姑娘呢! 荣嫔是个厚道人,见她羞的都要把小阿哥的襁褓捏出花来了,开口给她解围,“也不怪你想不周全,如今也才十七岁呢,进宫以来咱们姐妹又都是不爱生事的,你一时想不到那些后宅伎俩也是正常。” 惠嫔也开口安慰她,“你是早知道咱们后宫安稳的,那郭络罗氏进宫晚,还有大半年缩在翊坤宫养胎不知道后宫形势。我看她虽性子骄纵不好相处倒也不是有坏心的人,待她知道宫里的做派就晓得这回对你如此警惕不必要了。” 乌希哈也叹了口气,“我那会儿刚进宫也以为是龙潭虎穴呢,后来发现大家的心思要么在孩子们身上,要么争宠也是光明正大的。所幸各位姐姐性子好,咱们常常相处的还能三五不时聊聊天,否则这宫里的日子活得哪有半分趣味。” 资历最老的张氏也不由得感叹出声,“淑妃进宫的时机好,大伙都是处了好几年的,也不是什么闹腾人,早些年才难过呢。索性如今安稳了,只盼着过两年的大选别进来爱惹事的。” 安嫔灰心地叹了口气,“管她们闹不闹了,反正我年纪大了,还有你们一处聊聊,闹不到我们这些老人头上。” 通嫔也跟着打趣,“如今这儿坐着的也就淑妃年纪小些,回头咱们就看着淑妃去争吧。” 乌希哈不依,振振有词地反驳,“哪能叫你们看我的戏,我如今可是有儿子的人了,咱们可是一处养老的搭档。” 她开始叽里咕噜地出主意,关于到时候养老她们要怎么打发时间,什么去畅音阁听曲儿,早晚到御花园集合散步,轮流办宴会看新人嫔妃掐架…… 胤禛听得两眼无神,他额娘才十七岁已经开始想着养老的事情了,而且主意还那么不靠谱,而他上辈子五十六岁案牍劳形,累死在龙椅上,谁羡慕他不说…… 还有上辈子那些温柔端庄的妃母们年轻时候都是这样的嘛?他英明神武的皇阿玛知道他的妃子们消极怠工,一心养老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争气了!六千更,补上昨天的(鞠躬) 第60章 后宫少了佟佳氏和乌雅氏, 一时间气氛大好。 只是原先宫务由乌希哈和佟佳氏两分,如今佟佳氏被贬,康熙又还没有颁下明旨, 只是默许各处将一应宫务都拿到永寿宫处理, 乌希哈一时间忙得头昏脑涨。 尤其是下半年节庆多,她身边还养了个小不点,虽还能勉力支撑但实在是没有片刻偷闲的时间,一时间竟让她梦回社畜生活。 就连保成和保清旬休的时候, 她都还要忙着布置颁金节, 保成本就少见她,一旬没见突然发现她瘦了许多。 “淑额娘你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保成看你都变瘦了”, 保成握着乌希哈的手,绷着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乌希哈也并不瞒他, 抱着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是啊, 淑额娘现在比你们在上书房读书还辛苦呢,每天要管好多好多事, 累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不过呢等过了这段时间习惯习惯就好了,你别担心我。” 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保成也不追问, 只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乖乖地窝在乌希哈怀里由着她抱着自己,他知道淑额娘喜欢抱着他“充能量”。 晚上保成少见地没有留在永寿宫用膳, 自己带着人“蹬蹬蹬”跑回了乾清宫。 康熙正准备用膳就看见他儿子一头是汗地跑了回来,心里诧异。保成一贯喜欢淑妃, 每次旬休都会待到晚膳后才回来, 怎的今天突然跑了回来? “你今儿怎么跑回乾清宫用晚膳了?”康熙心里不停地冒出种种猜测, 难道是乌希哈生病了?心中不免浮出几分焦虑。 保成皱巴着一张小脸, “淑额娘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饭都没有时间好好吃。我如果在淑额娘那里吃饭的话,又要耽误她的时间,太累了。” 康熙心思一顿,眼中浮现几分担心和自责,最近各地忙着秋收,南边三藩之战还在胶着,这些天忙得也没有抽出空去看她。 他只想着往后这宫里也不会再进比她位份高的人,虽然担心自己克妻的名头会妨碍到她,一时间不敢下定决心立她为后,但是该给的宫权他都想给她,倒是忘了她如今身边养了小六,又是贸然上手,身边的宫人也没有皇后的份额多,难免支应不过来。 他想了想,起身牵起保成,“走,咱们去陪你淑额娘用膳去。” 康熙父子俩到的时候,乌希哈的晚膳刚摆上桌。 见这一大一小牵着手进来,不由得脸上就带上了笑,“保成方才急匆匆地跑回去,说许久没陪皇阿玛用膳了,您怎的又将他牵了回来。” “他许久没陪朕用膳,朕也许久没陪你用膳了,若不是保成告诉朕你最近消瘦了许多,朕还不知道呢。” 康熙好些天没见她,如今一见被政务压在心底的思念一下子溢满心间,尤其打眼一看果真消瘦了许多,眼下也有几分青黑,不免又添了几分心疼,有许多话想要与她说,看看坐在一旁乐滋滋翘着小脚的保成又咽了回去。 待匆匆用了晚膳,保成还没来得及和乌希哈撒撒娇就被康熙撵了回去,最后只能气鼓鼓地由着人把他抱了回去,在永寿宫和乾清宫之间来回跑了一趟还是很累人的。 保成被送了回去,胤禛在西稍间被奶娘抱着哄睡。 康熙牵着乌希哈坐在东次间,“朕最近忙着秋收的事情,没能抽出时间来看看你。若不是今日保成告诉朕你最近消瘦许多,朕还不知道。” 乌希哈知道康熙对她有几分情意,见他一副心疼的样子,虽不至于动心却也有几分触动,“臣妾只是贸贸然接手全部的宫务一时间还不太上手,这才支应不过来忙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倒是叫皇上见笑了。皇上前朝事务比臣妾繁忙多了,是臣妾该好好像皇上学习才是。” 听乌希哈夸赞他,康熙勾起嘴角笑了笑,“只是一直叫你忙成这样难免伤身,朕想着问问你的意思,是你自己适应一段时间,还是把宫务分些给旁人,你只总管着。朕并没有想夺你权的意思,只是心疼你劳累。” 乌希哈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宫权不宫权的反正没有人敢苛待她,管宫务这活实在太累人了,难怪钮祜禄氏那么厉害都遭不住。 “皇上能把这宫务分给旁人真是再好不过了,不怕皇上笑话,臣妾最是惫懒不过了,实在是不擅长打理宫务。” 乌希哈被康熙揽在怀里,正在捏着她的手指玩,听到她说自己不擅长宫务,康熙用力地捏了捏反驳道,“胡说,朕看你这些天打理的很好,不过是一时没上手才如此劳累。” 乌希哈也不反驳,只笑眯眯地反客为主将康熙骨节分明的手握在手里,也学着他的样子这里捏捏那里摸摸,“那皇上就当心疼心疼臣妾这些天都没睡个好觉,把这宫务分些出去吧,臣妾也想当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人。” 康熙也不挣扎由着她玩着自己的手指,在脑海里思量着宫务该怎么分割,这个念头不过是今晚才起的,他也要好生斟酌。 “最近的颁金节你就交给荣嫔和惠嫔去办,一应事务她们两个办好了向你总汇就好,等忙过了颁金节你就把宫里器物管理修缮一事交给荣嫔,管理宫人一块交给惠嫔,但是各宫份例和宫人调遣一事还归你管。采买一事就交给通嫔,朕记得你与她亲近,你就总管看看账册批银子给她就是了。” 乌希哈听完没忍住笑出声,康熙真的是,心头有些发软。 荣嫔的那些差事油水是有但是权力不大事情琐碎,就是看库房的活计。惠嫔那个就是管着宫人别闹事给他们发任务的角色,有些像监工头子,没有油水但是有几分权力。 这两人管理的宫务最重要的原本就是康熙特意提的分发份例和宫人调遣,结果康熙都攥在了她的手上,算上通嫔的差事,也就是说康熙把财政和人事大权都留给了她,下面劳心劳力繁琐的事情都分给了荣嫔她们。 “皇上您可真好”,乌希哈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康熙。 康熙含笑看着乌希哈高兴的样子,点了点她的头,“那你要怎么谢我,总不能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打发了朕。” 康熙的眼神带着某种热度,原本温馨谈事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粘稠暧昧,乌希哈只觉得康熙的眼睛仿佛要把她的心神吸走,两颊不自觉地泛起红晕。 乌希哈上辈子没有吃过爱情的苦,还曾自诩是个不入爱河的智者,但到底她是个心智成熟见多识广的成年人。即便从来没有想过和康熙来一场跨越时空的爱恋,但是也感觉到了康熙对她的情意,他在她面前从没有发过怒,即便偶尔她犯了错他也只会故作生气,好哄得紧。 原先孝昭皇后在时,彤史册子在她手上。后来孝昭皇后去后,分宫务的时候,康熙把册子分到了她手上。 从去年九月开始那本册子上只有一个名字,永寿宫淑妃,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但是康熙不曾说过什么,她便也权当不知道。 但女孩子在这一方面天生细腻敏锐,她清楚地察觉到康熙对她有几分心意,只是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六宫嫔妃,更是权力与地位的天差地别。 因此她只敢仗着康熙对她的几分偏爱小心翼翼地试探,无论是敢开口插手保成的教育还是敢拐着弯出言指出佟佳氏,都是心中仗着康熙对她的偏爱才敢如此大胆,但也仅限于此了。 倘若是在现代,有康熙这样合她心意的男人向她表露出这份情意她早就冲上去了,都不必他明里暗里地偏爱,有个信号她就敢无所畏惧地追求爱情。 但这是大清,她不敢。 她不是傻子,知道康熙此时对她的心意是真,毕竟她也没有什么能让堂堂大清皇帝图谋讨好的。 但是一来这份真心有几分又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二来康熙可以挥挥衣袖轻松退去,她却没有丝毫退路,权力地位的巨大落差让她头脑清醒,三来还有后宫许多人,虽然她不是小三,也没有做错什么,但也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名义上她与她们都是康熙名正言顺的女人。 重重思虑让她给自己的心划了一个圈,就像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圈一样,圆圈以内代表安全。 她只敢在这个圈内放出自己对康熙的好感,努力收缩着自己的心不敢放肆。 思绪万千也只是一瞬,乌希哈搂着康熙的脖子,仿佛被蛊惑了一般贴上了他的唇,大胆放肆。 起码,他现在干干净净只属于她一个人。 画地为牢的圈被填满。 空气中是不可言说的暧昧与热潮。 “臣妾身无长物,唯有以身相许,皇上可喜欢这份谢礼。” 康熙自然是欢喜的,不是乌希哈的热情似火,是耳鬓厮磨间两心相近的酸软。 他贴着乌希哈的颈间,鼻尖是熟悉的融融暖香,“香在衣裳妆在臂,水连芳草月连云。” 他狠狠吸了一口,打横抱起乌希哈走向里间的床榻,声音中带了几分畅快,“几时归去不销魂呐。” 作者有话说: 母单配写好感情线吗(大哭!) 第61章 既然说定了让荣嫔几人分理宫务, 第二天一早就有乾清宫的太监去往各宫传话,命她们协理淑妃。 荣嫔几人只觉得喜从天降,忙不迭就赶到了永寿宫。 几个伺候的大宫女也正在叽叽喳喳询问乌希哈此事, “娘娘掌管宫务管得好好的, 皇上怎的突然想起来叫旁人分担公务,这叫人怎么看娘娘?” 乌希哈闻言眉头一皱,因着她在这宫里有权有宠,她身边伺候的难免有一种恃宠而骄高人一等的感觉, 如今看来还得仔细敲打一二。 她面色淡淡, 语气带了几分严肃,“这宫权自来是皇上愿意给谁就是给谁, 本宫尚且不曾多言,你们却敢置喙皇上。” 说出这话是一向活泼跳脱的紫珠, 她一见乌希哈的反应很快冒出了一身冷汗, 认错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意, “娘娘恕罪,是奴婢一时得意忘形, 言辞犯上,还请娘娘责罚。” 她性格跳脱,平素里也最爱和小宫女说些八卦, 只是一向还有几分分寸,不敢随意议论主子, 乌希哈便也没有多言。如今看来却是她平日里少了拘束,连皇上也敢带几分埋怨。 几个大宫女一向处的好, 知道紫珠性格大大咧咧, 有口无心, 这次是为娘娘抱不平才这般言辞不当。何况方才也是她们几个私下里带了几句才叫紫珠想起这个话头, 一时间也都静默不敢说话。 但是见娘娘仿佛动了怒又担心紫珠,鸢尾咬咬牙站了出来,“还请娘娘责罚,是奴婢思虑不周,一时激愤与紫珠说了几句,您知道她平日里说话过嘴不过心,奴婢愿与紫珠同罚。” 鸢尾站出来的时候,连翘丁香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也一并跟着站了出来为紫珠求情。 乌希哈看几人共同进退的样子虽欣慰身边的人团结一致,并没有出现勾心斗角的样子,但也不免更觉得几人需得吃个教训。 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何况听她们的意思竟是一个也没有行事谨慎的,紫珠这一遭失言几人都有功劳。 她看着她们,神情依旧严肃,“既然这样,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桂嬷嬷,记她们四个人一人三个月月钱,再劳您好好教导教导规矩。” 听到前面的惩罚,几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这回要吃些皮肉之苦呢。三个月月钱罢了,对她们这些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大宫女三个月的月钱还不如平日里主子随手赏的东西之前。 只是主子还让桂嬷嬷教导她们规矩,这才是真正的惩罚,别看桂嬷嬷平日里和善,教规矩是真的严厉,紫珠犯到过桂嬷嬷手上一次,从此看见桂嬷嬷就吓成了兔子胆。 桂嬷嬷笑眯眯地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几人,“主子放心,奴婢保管叫着几个丫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想也不该想。” 见几人臊眉耷眼的样子,桂嬷嬷心里哼了一声,懒得管她们,还记挂着分出去的宫权。 “虽紫珠说话不妥,但皇上贸贸然分了你的权,娘娘可有章程?” 乌希哈无奈地看了看桂嬷嬷,“嬷嬷您也记挂着这事,皇上昨儿与本宫提起这事,分出去也是本宫的意思。这宫务太累人了,而且如今本宫是唯二的妃位,膝下还养了个小皇子,太子也亲近本宫,风头太盛了。这宫务于本宫不过是锦上添花,便是不掌宫务也没人敢小觑永寿宫,何必给自己揽一身的事。” 桂嬷嬷心里不赞同,只是主子已是定了心思,皇上也下了命令,她也只能接受。 “奴婢听说皇上今儿早上只给通嫔娘娘、通嫔娘娘和惠嫔娘娘传了旨,安嫔娘娘几人可都没得消息。娘娘您可不能说分宫务是您的意思,恐生嫌隙。” 乌希哈心里也十分不解,但也明白桂嬷嬷的意思,自然是点头应是。 “原本也不是本宫荐的人,说来本宫也不知道皇上怎么越过了安嫔三人。” 她摩挲这下巴,心头困惑,她昨晚也问康熙了,但他也没告诉她,上回她问怎么不把小六交给安嫔几个的时候他好像也是那个反应。 主仆几人刚停下没多久,就有人通传启祥宫通嫔到。 乌希哈只惊讶了一瞬,就笑着说,“你们去催催玉簪上茶,再叫人去小厨房端些点心来,今儿可有人要登门呢。” 犯了错的几人松了口气,脸上带上笑立马领命各自去准备了。 通嫔穿的简单,整个人却亢奋得红光满面,肯定是方才一早听了消息,衣裳也没换就来了。 鸢尾领着人落座,乌希哈也不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她。 通嫔被她看的有几分不好意思,也明白是自己太沉不住气,但那是宫权啊,她敢保证荣嫔和惠嫔肯定也马上就到,比她也好不了几分。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地心情,张口询问,“娘娘,您可知道皇上今儿早上派人来传令叫嫔妾协理您处理宫务,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其中原委,嫔妾这心现在还砰砰乱跳,恍惚在做梦一样。” 乌希哈看着她点点头,“本宫知道,昨儿皇上就和本宫说过了。” 又解释道,“本宫如今养着小阿哥,小孩子年幼费精神,本宫一时支应不过来。皇上就说把宫务分出去,免得本宫太过耗神。” 乌希哈心里叹气,总不能说是自己确实不想被宫务绊着腿,叫人知道难免觉得她不识好歹,容易叫人心生嫉妒。 只是这样一说肯定会让人觉得是皇上不让她掌宫权,对她有所不满。不过她好歹还管着财政和人事,位份又高,顶多叫人心里嘀咕两句,总不会有人敢冒犯苛待她。 通嫔确实这样想的,她虽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却也知道这后宫讲平衡。如今淑妃一家独大,皇上肯定是想要限制淑妃,虽然内心觉得皇上太过无情,淑妃好像也没那么受宠有些可怜。 但是实打实的宫权到手,她也顾不得手里的宫权是从淑妃手里分出来的,心里的一丝怜悯愧疚也压到心底只剩下跃跃欲试的冲动。 “那是皇上心疼娘娘,如今皇上把琐碎的差事分给嫔妾和荣嫔、惠嫔两位姐姐,娘娘只管掌着大权分出心神好生抚养小阿哥。” 乌希哈自然明白通嫔的小心思,却也能理解。世上之人无论男女谁人不爱权势,这后宫的女人一拼皇宠二拼权势三拼子嗣,这几者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通嫔几人早已没有什么皇宠,全凭位份和子嗣撑着体面。皇上虽然会看在皇嗣的份上常有赏赐,但宫里哪个不是人精子?这母凭子贵、子凭母贵都是相辅相成的,宫里的子嗣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做额娘的不受宠,阿哥格格也只能有基本的体面,多的是一分也没有的。 如今康熙将宫权分给了三个有儿子的嫔妃,万黼几个的重量就要再涨一涨,通嫔这个当额娘的哪儿能不关心儿子的前程?何况有了宫权在手不说差遣宫人都容易了几分,就是不论从哪儿刮点油水下来都能给自家孩子攒点家底。 乌希哈心里明白却也要叹一声,权势动人心,便是如今大家相处还算融洽,但如今手里有了权力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为了这些闹翻脸? 所幸康熙对她许是还有一份偏爱,正经八百的大权都在她手里,不至于担心她们养大了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历史上的九龙夺嫡未必没有惠宜德荣四妃手掌宫权出的一份力。 她定了定神,将这些思绪压在心底,伴着通嫔的话微微红了脸,“皇上哪里是心疼本宫,是心疼他儿子没有人照看,也是给几个孩子长脸面。” 通嫔也觉得应该是像淑妃所说,否则这宫权怎么恰恰好分给了她和荣嫔、惠嫔三个有儿子的人?与她同居一宫的安嫔和端嫔两个家世也不逊于她,论位份尊卑尚在她们三人之前呢。 至于为了小阿哥分了淑妃的权应该也有几分可能,在皇上心里阿哥肯定是比后妃重要的。 她并没有觉得皇上是因为担心淑妃劳心耗神的缘故,谁会这样觉得呢?皇上倘若有那么体贴,孝昭皇后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因为郁结于心、操劳过度去了。 通嫔犹豫了一下,想要询问自己具体分什么宫务,毕竟皇上派来的只是说管采买,具体的章程她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想着这宫权到底是从淑妃手里分出来的,将心比心要是有人从她手里夺权她能气死,一时间到底不敢太过急切,嘴巴动了两下又停了下来。 乌希哈无需多问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安抚地笑了笑,“通嫔妹妹不必着急,待荣嫔和惠嫔过来本宫一并给你们说清楚了,届时你们还要拿些册子对牌一类的东西。你先吃些茶用些点心,咱们略等等她们应该也快到了。” 果然没要她们多等多久,通嫔一盏茶还没吃完,荣嫔和惠嫔两个就携手进来了。 她们到底离的远些,资历又老些,总之没像通嫔那样喜形于色,只是言辞间也是十分热切。 乌希哈自然明白他们的热切,只是昨晚从和康熙商量定后,她就决定今天面对通嫔三人要换一副态度。 她没忘记这是后宫,天下权势最鼎盛之处。诚然她平日里与后宫众人算得上相处和睦,也自信她们与她相交多少带了三五分真心,但是生意场上尚且无父子,权势面前难道就有真姐妹?何况还是归根究底有利益纠葛的后宫姐妹。 从前她们能姐姐妹妹地亲热相处,那是她们没有与她相争的能力,也没有直接的利益之争。如今却不同,她得一力压下她们,防止她们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荣嫔妹妹和惠嫔妹妹也来了?鸢尾快请两位妹妹坐下。” 三人心中一紧,一下子察觉到了乌希哈今日的不同。淑妃平日里一贯和善不爱生事,对于她们这些老资历的嫔妃也十分尊敬,鲜少用姐姐妹妹的称呼。在宫里姐姐妹妹有的时候可不是什么亲热的叫法,那代表的是地位尊卑。 荣嫔心思玲珑,一下子就猜到了淑妃有意压制她们的想法,心中有几分不愉。奈何形势比人强,淑妃不仅位份高于她们,皇上也十分眷顾她,几近独宠。 只能拿将要到手的宫权安慰自己,淑妃就是被分权了太过气恼迁怒她们罢了,她正经八百要得手宫权了,就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 乌希哈见她们坐定了,也不绕圈子,“想来两位妹妹也是得了皇上的传令急急赶来永寿宫的,本宫也不与几位妹妹绕圈子,便直言了。” 几人正了正身子,仔细听着。 “皇上心疼本宫管理宫务和照顾小阿哥两头忙,本宫确实支应不上便与皇上商量将宫务分些出去,叫三位妹妹领差也是皇上的意思,领哪些差事也是皇上的意思,本宫也只负责与几位妹妹交接而已。” 乌希哈说的实话,但听在三嫔耳中就是她在强行挽面子,这宫里的女人还有乐意把到手的宫务交出去的?皇上除了昨儿晚上都有十天半个月没进后宫了,还能知道你两头顾不上?皇上要有这份细腻心思,也不至于立继后半年就背上克妻的名头。 三人心中对乌希哈的话不以为意,只是想着自己的差事才满面笑容地恭维她受皇上重视。 乌希哈自然看出了几人的敷衍,心里好笑又郁闷,她其实是想把康熙抬出来压着她们的,叫她们知道康熙是站在她这头的,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毕竟凭她粗浅的宫斗技能也确实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能够压下她们的手段。 见她们不在意,乌希哈也不能拽着她们的耳朵说自己的话是真的,只能先放下这回事。 再把昨儿康熙定下的章程一一告诉她们,完了还负责任地叫丁香把各项差事具体的流程告诉她们,她之前处理宫务大都是丁香在旁边帮衬着,若是存心想为难人便直接叫她们自个儿去摸索,但她也不想费那份心思,也只是想弹压住她们并没有没想和她们撕破脸。 说完也不管几人知道差事的命脉都捏在她手里是什么反应,总之乌希哈笑吟吟地端茶送了客,也没忘了叫丁香领着几人身边的大宫女去各处认认人,领些往年的账册名单一类。 作者有话说: 补一千,还差五千明后天补吧。 这两天家里有点事,我更新有问题,自我反省中! 给大家抽个红包补偿一下叭!评论抽奖哦! 第62章 三人一早听了好消息便急忙忙赶到了永寿宫, 如今听乌希哈详细说了其中境况一时间高兴又失落。 原本还以为乌希哈说皇上心疼她的话是为了给自己挽面子,可如今再细细思量自己三人划到的宫务仿佛也有几分可信之处。 几人不由得心绪复杂起来,若说她们纯粹盼着淑妃失宠倒也不至于。只是大家都没有宠爱, 见着她年轻貌美、圣宠优容, 竟是处处没有不得意的地方,难免生出几分嫉妒,这也是人之常情。 所幸她们与淑妃也算得上交好,这回的宫权看样子许是真的是她自己分出来的, 如此也不算她们得罪了淑妃。看淑妃今日有意敲打但也并没有为难她们, 想来只要日后安心当差,不与她别苗头, 应该也没什么妨碍。 想通了这一茬的几人也抛开了心里的别扭,往日心里对淑妃的亲近如今也带了一份对顶头上司的尊敬。 再说乌希哈今日痛快地将宫务甩出去后, 一时间身心轻快。 等荣嫔三人走后, 就忙不迭地叫人搬出她的躺椅安置在先前康熙答应她建的回廊下, 虽然没有成片的紫藤花可看,但晚秋午后的太阳尚有几分暖意抚在脸上。 她闭着眼躺在摇椅上微微轻晃, 右手边是摆着茶果点心的小几,伸手就能摸到。左手边是她特意叫造办处打的一张婴儿床,胤禛正醒着, 乌希哈的一只手从栅栏中间伸了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地碰碰胤禛的脸、捏捏他的手。 胤禛时不时哼唧两声, 乌希哈就轻飘飘地应上两句,一大一小相处得分外和谐, 不一会儿就都进入了沉沉地梦乡。 永寿宫寂静下来, 宫人走动间也都默契地不发出任何响动, 鸢尾和奶娘进屋取了毯子盖在了各自的主子身上, 就待在一旁守着。 这四人各取所需,一方得了想要的清闲,一方得了宫权体面,自然是处处都好。 但安嫔几人却是气恼羞愤,一口气梗在心口下不去。 论家世论资历她们也都不输于人的,便是排资论辈,她们虽共处嫔位,却也分个先后,荣嫔三人乃是六嫔之末。皇上万万没有越过她们叫荣嫔三人掌权的道理,真是好大的一个巴掌打在她们的的脸上,就连各自身后的家族也都落了面子。 安嫔、敬嫔自个儿家世好、底气足,端嫔虽差了一筹,但她亲伯父家十分争气,她自己也曾生了位格格。如今一朝被皇上落了体面,几人如何能忍?待打听清楚前因后果之后,凭着心头窝着的的一股子郁气就去求见了太皇太后。 “嫔妾并非心生妒忌才来求见太皇太后,说起来嫔妾也有爱新觉罗家的血脉,一朝得伴君侧只想着精心侍奉皇上,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也给家里挣一分光荣体面。皇上不喜嫔妾是嫔妾自己不争气也怨不得旁人,原本也是认命在宫里孤独终老的。只是皇上处事不公,生生落了嫔妾等人的体面。这进宫一遭没能尽了为妾妃孕育皇嗣的本分,给家族争光便也罢了,如今还叫家里被嫔妾连累地抬不起头来,叫嫔妾如何自处啊?还请太皇太后为嫔妾等人做主。” 这一番倒也不只是气恼宫权一事,实在是失宠已久、子嗣无望积攒许久的怨气。 安嫔说了前因后果,又是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太皇太后同为后宫女子自然能理解其中心情。 何况安嫔到底与皇家沾亲带故,这几家武将出身康熙又正得用,太皇太后也只能安抚为主。 “此事是皇帝做的失当,你们身为后宫嫔妃原本也有劝导皇帝的责任。这件事哀家已经知道了,会与皇帝商量,你们便先回去,哀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太皇太后发了话,三人也只能收收脸上的悲戚之态相携回了宫。 留下一脑门官司的太皇太后揉着脑袋恨恨地跟苏麻发牢骚。 “玄烨是昏了头了,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的事情他十岁就知道了,今天竟然还敢这样打安嫔几个的脸,他是忘了人家娘家人还在南边拼命呢?家里女眷在宫里如此没有体面,谁还敢给他做事?淑妃也是,这种事情皇帝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平衡之道吗?哪里有越过高位嫔妃叫后面人掌权的这事情要叫李家、王佳氏、董家人知道了,奏折能摞起半人高骂死他们。” 苏麻知道自己主子这是迁怒淑妃,皇上这快一年的独宠都被自家主子看在眼里。今儿安嫔几个来哭诉的这件事虽然安嫔自己撇开了淑妃的关系,但在主子眼里都是因为皇上被淑妃迷昏了头。 苏麻还记得先帝的教训,自然不能叫主子记恨上淑妃,再与皇帝离了心,仗着自己伺候多年的情分笑着打趣太皇太后。 “主子这就是偏心了不是,安嫔都说了这是皇上吩咐的淑妃,和人家本也没有关系。您舍不得气恼皇上,就气淑妃没能及时劝导,这不是为难人家?” 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笑骂一句,“你个老货,拿了皇帝什么好处,在我面前说淑妃的好话,哀家不过说上一句你倒有那么些话来堵我。” 苏麻心里一紧,连忙撇清干系,“老奴能拿皇上什么好处,不过是受了两句姑姑,又得了皇上吩咐叫好生伺候您,别让您受气。” “行了,你也别给他说好话了,不就是怕我这个老婆子为难他的心肝”,虽是这么说,太皇太后的眼睛里还是多了几分笑意,“哼,他自己做错的事可别指望哀家给他插屁股,午后你亲自去请他过来,让他自个儿想法子解决去。” 苏麻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茬是过了,笑吟吟地应下了这件差事。 安嫔三人去了慈宁宫的事情当然瞒不过其他人,乌希哈睡醒后也得了这个消息,不消多想也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只是她也问过康熙了,但是他死活不说,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安嫔三人,便也只当没听过这回事,想着先逃避一会儿。 通嫔更是没敢出自己的门,这些年相处虽然也偶有不和,但大体上还是十分和睦的,何况安嫔和端嫔待万黼真的是十分慈爱,虽自己没做错事,通嫔一时也不敢去见安嫔二人。 再说苏麻去了乾清宫,一通传便被梁九功请了进去。 康熙还不知后宫诸事,只以为是太皇太后有事寻他。 “苏麻姑姑怎的亲自来了?可是皇玛嬷有事吩咐,只叫人传个话朕便过去了,哪里要劳烦您老人家亲自来。” 因幼时缘故,康熙待她一向亲近,苏麻虽还恪守主仆之别,但对上康熙也难免带几分亲昵,见他一无所觉,也不免嗔他做事疏忽。 “皇上您冷不丁分出了淑妃娘娘的宫权,还越过了安嫔娘娘几人,今儿半晌午几位娘娘便来寻主子做主了,主子正不高兴呢这才叫奴婢来请你去慈宁宫商量商量。” 康熙皱了皱眉,不高兴安嫔几个去打扰太皇太后。 “安嫔几个太放肆了些,岂能轻易搅了皇玛嬷的清净。” 苏麻心里叹了口气,这就是皇上不上心的后果,若是淑妃去求见太皇太后,皇上他恐怕只有心疼的份。 “主子并没有不高兴几位娘娘求见,您也莫要生气了,现下可抽得出空去给主子请安?” 太皇太后要见他,康熙自然是有时间的,当下便收了笔起身随苏麻往慈宁宫去了。 康熙一进内室就看见太皇太后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多言便先认错,“是孙儿处事不周,叫后宫嫔妃扰了皇玛嬷的清净,皇玛嬷还饶了孙儿这一回可好?” 见皇帝态度恭敬,太皇太后先消了三分气,“你啊,当皇帝也当了十七年了,这后宫女子都是带了一家子的荣耀脸面进宫的,你越过安嫔三人给了宫权,叫李氏、王佳氏还有董氏三家如何作想?自家闺女在后宫过得不好,谁还愿意在前朝给你效力?她们三人原就没有子嗣,先比旁人弱了三分气,你今天这一下子叫她们还怎么在宫里立足,这是把人家的脸面扯下来往地上踩,哪里有你这样当皇帝当丈夫的?” 康熙其实并没有想这么多,他虽然也懂几分后宫心思,但一来他不在意那三人,二来这些东西没在他考虑范围内,他心里想着这三人他迟早要放出宫去的,这是怕那三家以为自己厌弃了他们惹得前线动荡,这才暂时按了下来。 他已经派人去布置把她们送出宫去的后续了,正准备这段时间挑个时间通知她们这件事,至于她们愿不愿意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朕打算把她们三人放出宫去。” 这句话一下子惊住了太皇太后,也顾不得自己还在生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万分震惊,“哀家仿佛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方才好像听见你说要把安嫔几个送出宫去?” 想着太皇太后早晚要知道这事,康熙也不打算继续瞒着,索性说了下去,“对,她们三个早已无宠,膝下又没有孩子,朕又不甚喜爱,与其叫她们老死宫里,还不如放出去。朕已经问过太医了,她们三个虽然在宫里是年纪大了过一两年就不能再上牌子,但还能生孩子,不如将她们放出去二嫁好了。” 太皇太后气得手都在抖,“哀家看你是混了头了,放妃归家,皇室的脸面往哪儿搁?而且安嫔几人既没犯宫规除了无子又没犯七出,便是无子这宫里多的是女人没孩子,你凭什么好端端的将人家撵出宫去?你这是要逼死她们啊?叫朝臣知道,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说着说着,太皇太后眉毛一竖,神色凌厉,“好啊,是不是淑妃那个狐媚子撺掇的你,哀家就知道你迟早要像你阿玛一样被这些贱人迷昏了头。” 康熙神色也冷了下来,虽然他确实是为了乌希哈才起的这个念头,但她从来没提过这个话也全然不知道他的打算,皇玛嬷如此迁怒她未免过分了些。 “这件事情是朕一力主张的,淑妃并不知情。而且朕也并不觉得丢人,皇阿玛的静妃不是也回了科尔沁重新嫁了人,咱们满人又不像汉人讲什么从一而终,二嫁再正常不过了。何况安嫔几人也未必愿意在这宫里空耗青春,此事只需朕与安嫔三人还有他们三家人同意就行,何须朝臣多言。” 他虽对安嫔三人没有男女之情,但也不是无情之人,安嫔和敬嫔二人不止一次在家人探望的时候说早知道才不进宫,年纪轻轻守着活寡之类的话。端嫔虽没有说这话,但也常常与宫女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对他也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如此将她们放出去有何不可,她们三人恐怕再乐意不过了。他自会给那三家补偿,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冤孽啊”,听着他如此解释,太皇太后哪里不知道他恐怕已经布置好了,“哀家是要入土的人了,如今也管不了你什么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只一点,宫权和保成都不许淑妃再沾手,你如今昏了头,你自己后宫的女人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是哀家决不许她再碰宫权和保成。” 康熙自然不同意,他承认他对乌希哈过于偏爱,许多事情做的不合规矩,但他自问不曾因为乌希哈妨碍朝政,即便是放安嫔几人出宫也不曾伤害她们。 乌希哈对此事全然不知,处理宫务也是尽职尽责,保成和小六两个孩子她也养的极好,他碍于自己克妻的怀疑不敢给她后位已经心存愧疚,若是连宫权和保成都不能给她,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他抿了抿唇,神色坚定,“朕不同意,淑妃宫务打理得极好,保成也教的很好,皇玛嬷你只是对淑妃有偏见。” 话音刚落,就见太皇太后捂着心口说不出话,神色虚弱。 苏麻在旁边伺候着,见主子如此一下子慌了神,“皇上您说的什么话,看主子都气成什么样了,还不快叫太医。” 苏麻一边抚着太皇太后的心口,一边大叫着催人去传太医。 康熙也慌了神,懊恼自己说话太过直白,气到了太皇太后。想要上前但苏麻挡在跟前,见太皇太后气色越发灰败,只能咬牙违心同意了太皇太后的要求。 “您静静气,朕错了,这就叫人传旨夺了淑妃的宫权,保成也会拘在乾清宫不叫他亲近永寿宫。你快消消气,别激动,太医马上就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太皇太后的脸色,见她听了自己的话眉头松了松不由得舒了口气。 却又见太皇太后颤巍巍伸着手指着宫外,只能懊恼地叫来梁九功给他使了个眼色,“你去永寿宫传旨让淑妃将宫务都教出来,先递到宁寿宫去。” 梁九功一惊,再看看皇上的眼色,心中明白,弯腰退去传话。 作者有话说: 补更一千,明天继续补。 第63章 “你说什么?皇上命本宫将宫务移交宁寿宫?” 乌希哈一脸惊诧, 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苦着脸的梁九功。 “淑妃娘娘,皇上这也是有苦衷啊,奴才刚从慈宁宫出来。” 梁九功想着皇上方才使给他的眼色, 可不敢叫淑妃娘娘不高兴, 连忙指了指慈宁宫的方向,神色间意有所指。 乌希哈转着心思,明白其中大概有太皇太后的缘故,只是她不知什么时候惹恼了太皇太后。她自认对太皇太后一向恭谨, 不应该有触及她的忌讳, 除了…… 她看了看两侧的宫人,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恳切地盯着梁九功。 “本宫与梁公公也算是熟人,还请公公教我, 可是太皇太后恼了本宫?” 梁九功心里为难, 这当奴才的哪能随便泄露主子的事。 乌希哈见他口中嗫嚅, 知他心存顾忌,连忙承诺, “公公放心,今日之事出您之口,入我之耳, 绝不叫您难做。” 梁九功跺跺脚,“诶, 哪能叫娘娘如此,奴才也只能说是太皇太后发了大火, 多的奴才也不知道了。” 他自然知道其中原委, 只是太皇太后生气这事原也不重要, 他说便说了, 即便皇上知道也不会重罚他。但皇上心系淑妃娘娘的事,皇上自己还暗戳戳地准备呢,他可没有熊心豹子胆敢透露给淑妃娘娘。 乌希哈咬咬牙,“不知皇上可生了本宫的气?” 太皇太后对她心存嫌隙虽然对她有几分影响,但是真正能决定她生存境况的人是康熙,失了宫权虽然难免伤了她的脸面,叫她失去几分主动权,但是负面影响其实并不能伤及她的根基。 她关心的只有康熙的态度,他与太皇太后祖孙相依为命,她不知道她在他心里的几分情意能不能抵得过太皇太后的偏见。 “皇上自然是惦记娘娘的”,梁九功也说不准呐,虽然皇上为了淑妃娘娘和太皇太后据理力争,但太皇太后都被气病了,他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迁怒淑妃娘娘。 他心里嘀咕,这劳什子男欢女爱,他个没根的太监可不懂。 乌希哈勉强笑笑,从手上撸下了一只累丝金镯走上前去亲自塞到梁九功手里,“今日多谢公公照顾,这镯子就当本宫请公公吃茶,还请公公莫要推辞了。” 听闻这话,梁九功才停了推拒的动作,叹了口气将镯子收了下来,“奴才多谢娘娘赏赐。” 正好此时丁香几人已经急急忙忙收好了宫里的账册单子和各处宫牌,梁九功也不多留,带着几个小太监带上东西告辞离去了。 “娘娘,皇上这是?” 几个宫女脸上带着惶恐,她们主子从孝昭皇后去后就一直掌管宫权,深受皇上宠爱,怎么会突然被夺了宫权?也不止她们几个惶恐不安,永寿宫上下都人心惶惶,心思浮动。 乌希哈心里也是思绪纷杂,但她如今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如何破这个困境。只能先强行平复自己的心绪,安抚好宫人,防止永寿宫散了人心。 “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即便没有宫权也是四妃之一。何况皇上只是派梁九功来传话,一没有下明旨,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二来没有申斥本宫,有什么可惊慌的。” 见主子一副冷静沉着的样子,几个大宫女也很快定下心来。 是了,方才梁公公对她们的态度很是客气,对娘娘也像以前一样尊敬讨好,想来不是皇上厌弃了娘娘。 见几人眉间的急躁隐去,乌希哈松了一口气,不管发生什么她身边人总不能先行自乱阵脚。 “你们先去安抚宫人,别叫他们乱了规矩,宫里的各处给本宫看好了,别叫人钻了空子。” 几人纷纷应是离去,留下乌希哈一人松开了心神,皱着眉头思索。 再说梁九功带着人将一应东西送到宁寿宫,传达了旨意后,又匆匆赶去了慈宁宫。 留下茫然头痛的太后看着一堆宫务无从下手,只能赶紧派人去慈宁宫询问太皇太后的主意,却又被康熙的人拦在了宫门外,主仆几个对着账册面面相觑。 梁九功回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不过是上了年纪一时间气急攻心,所幸太皇太后素日里身子健朗,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被御医施了针已经好了大半。 康熙沉着脸守在一旁,梁九功在他面前小声回禀,“淑妃娘娘很配合,已经让奴才将一应东西送去了宁寿宫。” 说完就安静地站到了康熙的身后。 康熙心神一松,他就怕乌希哈生气,待过几日皇玛嬷身体好了他再去与她解释。随即心中又浮起烦躁,皇玛嬷如今对淑妃意见深重,但他是绝不会放手的,也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一团乱麻。 “回禀皇上,太皇太后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好生将养,切不可大喜大怒,再用三服药就可痊愈了。” 那御医心里惶惑,太皇太后那脉象一看就是气急攻心,也不知皇上和太皇太后有什么争执,这气晕太皇太后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他怎么就今儿当值呢! “今日之事莫要多言。” 又看了看梁九功,梁九功会意,上前带走那御医,好生叮嘱了一番。 苏麻在床边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用多想也知道梁九功带人出去说了些什么,一时心里气恼康熙气晕了主子,一时又心软明白此事决不能传出去,叫来个嬷嬷命她去敲打各个宫人。 康熙见苏麻那边有了动静,也走了过去,“御医说皇玛嬷过一会就醒了,如今正在煎药。” 苏麻不吱声起身行礼。 康熙知道苏麻姑姑气恼,但他到底是皇帝,对苏麻有几分尊敬却绝不可能低声下气,只说了一句,“朕并非有意顶撞太皇太后,不过是意见有别罢了。还请苏麻姑姑好生照看太皇太后,朕前朝还有奏章未批,今晚再来看望太皇太后。” 苏麻心中一凛,知道皇帝这是在表达他心中的不满,不由得心中苦笑。今日主子显然是又想起太宗和先帝的旧事,才仿佛魔怔了一样,对淑妃的态度就好像当年对董鄂氏一样,明明之前主子因为皇上的态度已经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等主子醒了她还要想法子劝劝,皇上已经是铁了心了,又不像先帝朝政大权还要仰仗主子,他的态度只会比先帝更坚定,到底是祖孙比母子还隔了一层,当年主子拗不过先帝,如今更不可能拗过皇上了。 再说康熙带着一肚子的郁气回了乾清宫,梁九功赶忙从袖子里取出了淑妃塞给他的镯子呈给康熙看。 “皇上您看淑妃主子赏给奴才的镯子……” 康熙抬头看了看从梁九功手里拿起了镯子,是她很喜欢的那一只,他时常见她戴在手上。 不由心疼几分,她肯定是被他突然派梁九功去传令夺了宫权吓着了,否则也不至于给梁九功如此重赏。 “淑妃问了什么?” 梁九功低着头一五一十地重复出来,连乌希哈语气中的惊慌忐忑都没漏掉。 康熙拧起眉头,眼底泛起了一抹柔情,又有几分心疼,思索片刻又开口吩咐。 “你去朕的私库里将今年供的蜀锦、软烟罗还有那些贵重又好看的贡品都挑了给淑妃送去,朕记得还有一匣子东珠也一并送去。再晓谕六宫,就说是朕不忍心淑妃体弱还要操劳宫务,这才将宫务交给太后,好让她安心将养。” 梁九功心中腹诽,先前安嫔娘娘三人可没见您这般考量,淑妃娘娘自个儿这会儿都没动静,您就先想着给淑妃娘娘做足了脸面。 等进了私库,梁九功也不替康熙心疼,除了他说的什么蜀锦、软烟罗,也不管是不是逾了妃位的规制,但凡看见适合女子用的都挑拣着加了进去,反正他主子连东珠都送了一匣子,还在乎这些东西? 于是后宫众人前脚才看见皇上夺了淑妃的宫权,还没来得及为淑妃失宠高兴,后脚就听梁九功传话什么皇上心疼淑妃云云,还有那二三十个小太监捧在盘子上的各色赏赐,那真是她们得了一件都能炫耀半年的好东西。 那一匣子饱满丰润、珠光盈盈的东珠一下子按下了她们还没升起的各种小心思,明白了淑妃还是淑妃,宠妃大旗屹立不倒,离投入她们昨日黄花队伍还远着呢。 乌希哈自梁九功走后就忐忑了半天,心里惊慌的时间久了四肢都发软。这一看到一队的珠光宝气,顿时心不慌了腿不软了,人也有底气了。 笑吟吟地收下了康熙送来的东西,一件一件从手里过了一遍,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 梁九功看她高兴也松了一口气,他算是明白了淑妃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是稳稳的,以后还要想法子再亲近些。 “皇上说了,怕您方才受惊,特意叫奴才给您送这些东西来赏玩。皇上眼上抽不出空来,娘娘您先拿这些东西打发时间,皇上过两日就亲自来看您。” 乌希哈定了心神,对梁九功的讨好也心知肚明,承了他的好意,示意鸢尾送上荷包。 “还要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便请公公和几位小公公吃些茶吧。” 梁九功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轻飘飘的一张纸,他可不敢收,连忙推了回去。 “娘娘客气了,这是奴才份内之事,可不敢受您一身谢,奴才这就告辞了。” 说完就带着人匆匆离去,生怕被人追上似的。 原本还有几分隐忧的鸢尾在看见皇上送来的那么多奇珍异宝的时候就已经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见梁九功急忙离开的姿态不由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讨好她们主子。 连忙转头向乌希哈贺喜,“恭喜主子,皇上送来那么多东西一定是看中主子。” 院子里的宫人也一下子反应过来,永寿宫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欢笑声一下子驱走了先前惶恐沉闷的气氛。 乌希哈也微微一笑,摸着手下的蜀锦心中畅快,“鸢尾,你将这匹月白的蜀锦送去针线房做一套夹袄,余下的你再看看做成什么,等做出来差不多天也冷了,刚好能穿。” 晚间,康熙带着人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正歪在床上闭目养神,也是等着康熙,心里想着苏麻下午劝解她的话。 “您何苦去棒打鸳鸯,奴婢看皇上和先帝是如出一辙的执拗劲,淑妃也不是兴风作浪的人,您不是早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奴才舍不得您像从前那么苦,咱们就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想着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放不下当年那些事,怎么就能让她一个人碰见三回呢? 又不由得恨恨地想,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就是克她,一个个昏了头成天就想着风花雪月哪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等康熙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太皇太后的脸色变化,他心中烦躁又有几分愧疚,虽非有意但确实气到了太皇太后,说起来也是他这个做孙儿的有过。 “孙儿给皇玛嬷请安。” 太皇太后听见了脚步声,待到皇帝请安时才睁开了眼睛,嘴角耷拉着。 “皇帝是安抚好了淑妃才终于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显然,下午康熙流水一般的上次和晓谕六宫的旨意早已传进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只是她也没出手罢了。 康熙面色不变,“旨意是朕从慈宁宫发出去的,总不能叫众人以为淑妃遭了皇玛嬷和朕的厌弃。无端端夺了淑妃的宫权,朕总要给个交代,否则不是落了她的脸面。” “哦,皇帝还知道怎么全了后妃的脸面,哀家看你对待旁人可没有这般周全心思。” 太皇太后的话有几分阴阳怪气,是想到了太宗对海兰珠,福临对董鄂氏的用心。 这回康熙倒是十分坦然,“朕心仪淑妃自然样样周全,人心之所向,朕也不能控制。至于对旁人疏忽,朕承认是偏爱淑妃的缘故。” 太皇太后心里一哽,没想到他就这么坦白心意,果真像苏麻说的,皇帝对淑妃的心意十分坚定。 “你皇玛法对海兰珠如此,福临对董鄂氏也是如此,没想到如今哀家临了临了还要再看一次。玄烨,你自幼便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哀家一直以为你不会陷入为情乱智的迷障,当初仁孝和孝昭一心爱慕于你,哀家曾经担心你少年慕艾。没想到如今你二十多岁却不如少时坚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不顾后宫安定,不管前朝武将忠心。哀家如今老了也没有心思折腾了,今日言尽于此,你若为了淑妃不要江山哀家也管不了你。” 太皇太后的话语透露着心酸和灰心,康熙静静地听着,确实有被触动到,但是这些话绝不会动摇他的心思。 “朕知道皇玛嬷殚心竭虑都是为了大清的江山,但朕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因为淑妃做出有损朝政的事情,淑妃也绝不是包藏祸心之辈。送安嫔等人出宫,朕承认有几分私心,但这些事朕反复思量过,不曾受到淑妃的怂恿。皇玛嬷请放心,只要朕一日是大清的皇帝,在朕的心里就没有人比江山万民更重要,哪怕是朕,哪怕是淑妃。” 太皇太后很想反驳他,你阿玛当年也是说过没有被董鄂氏迷昏头的,可是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想着他小小年纪为了朝政呕心沥血的模样,又闭了嘴。 “你别忘了你说的话,别忘了你的心就是。你与淑妃如何哀家不管,总归这大清江山是你的,哀家也说不动你。” 康熙松了一口气,皇玛嬷既然这么说,应该不会为难乌希哈了,但还想再争取一二。 “那宫务和保成呢?” 太皇太后心里又冒起了火,看着他小心试探的样子又压了下去,想起下午太后的哭诉宫务恼人,只能硬邦邦的说,“明年再给她,总要叫哀家出了这口气,保成随你,反正是你儿子。” 说完就背过身去,是不想再看康熙的意思。 康熙也不在意太皇太后背身对他,得了她的话心里一阵轻松,笑眯眯地谢了太皇太后慈爱,又叮嘱了宫人好生伺候之后就告退了。 作者有话说: 又补一千,再鸽我就是小狗! 第64章 失了宫权的乌希哈只是略担心了一下自己的处境, 很快就被康熙的大批赏赐稳定了心神。永寿宫也从往日人来人往的场景恢复了安静。 只是少了那些回报宫务的宫女管事,却还有很多献殷勤的会时不时造访,这些也反映了乌希哈在宫里地位之稳。 待两天后太皇太后病愈, 康熙也没了顾忌, 当晚就带人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带着一丝忐忑的心情解释了这一遭的前因后果,只是省略了他预备送安嫔等人出宫和太皇太后觉得他被她迷了心神才会如此大怒。 乌希哈若有所思,“所以太皇太后是觉得我没能及时规劝皇上,破坏了后宫安定, 才收了我三个月的宫权以示惩诫?” “对, 待年后太后就会把宫权交还给你,你莫要难过。” 乌希哈莫名其妙地看了康熙一眼, 语气中还有几分雀跃,“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怎么会难过, 您是不知道年节的宫务有多繁琐累人, 臣妾能躲躲懒再欢喜不过了。” 想了想这人送来的东西和今儿巴巴解释的样子, 又补充了一句,“何况臣妾有皇上宠爱, 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又没有人会慢待臣妾。这个呢,就叫做有宠有闲, 对臣妾来说就是神仙也不换的好日子。” 康熙失笑,大概也只有乌希哈会不在意宫权, 反倒觉得它们繁琐累人,不见荣嫔几人拿到宫权是何等兴奋。 乌希哈开始一项一项和康熙数着自己空闲的时候要做些什么。 “臣妾打算往后每天早晚抽出时间在永寿宫溜达溜达, 强健身体, 上午就带着小六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小六睡觉的时候臣妾就自己看看书, 先前您叫人送给臣妾的话本子还有许多攒在那儿没时间看。带到下午臣妾就练练字、修修花,时不时再染个指甲、逛逛御花园。等到天冷了就带着小六钻到东侧殿去,我们娘俩一起烤火,那会儿他应该能爬了,睡得时间应该也少,我除了看书习字旁的时间应该就可以逗他玩了。想想臣妾都觉得这日子惬意得紧,回头叫保成知道了,他肯定要羡慕我的。” 康熙安静地听着,脸上也微微露出笑意,哪里只有保成羡慕呢,即便是他听着也神往的紧,这大概就是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吧。可惜他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若是有一天他和保成也能一起陪她如此悠闲度日,最好那时再多一个他与乌希哈的孩子,那一定是神仙乡吧。 “回头等保成旬休了,你亲自说与他,好生馋馋他。” 乌希哈想着倒是保成急的跳脚的样子笑得得意。 “保成肯定会气得跺脚,然后嚷嚷着不要上学了,到时候臣妾就故意逗他,最后他肯定会可怜兮兮地撒娇也要待在永寿宫,到时候皇上您可就是拆散我们的坏人了。” 康熙也顺着乌希哈的话开始想象,已经开始提前头疼,保成这两年越发活泼,还跟乌希哈学的爱撒娇,哪怕他自恃严父也受不住那小子的缠人大法。 “朕可不给你收拾烂摊子,那小子要是闹腾就叫他来闹你吧,朕是止不住他那个闹腾劲。” 乌希哈捂嘴偷笑,她听保成说过很多次他们父子交手的经历,先时保成年幼胆子又小,对这个皇阿玛是依赖又尊重,绝不敢和他撒娇耍赖的,康熙脸一冷保成就会偃旗息鼓。 后来她就偷偷教他撒娇大法,后世哪个孩子不会歪缠爹妈,只要掌控好底线,虎爸故作严厉的面孔就会被打破,何况康熙对保成是真的万分疼爱。 加上保成那孩子心思灵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每次央求康熙的都是些可有可不有的事情,康熙自然偏疼他,严父的人设也就荡然无存了。如今保成和保清都知道他们阿玛有时候就是那面上威风的纸老虎,他们一撒娇就戳破了。 乌希哈见康熙一脸嫌弃的表情乐得不行,可见两个孩子将他折磨的不轻。 故意做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真的吗?皇上真的如此狠心不管臣妾,在保成心里臣妾可是最温柔的淑额娘,皇上怎么忍心叫臣妾为难保成呢?” 饶是知道乌希哈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来逗弄他的,康熙仍旧被那一双乌亮的眼睛看得心头发软。 他点了点乌希哈的额头,脸上的表情包容又无奈,“你啊,这天底下也只有你敢叫朕来背黑锅。” 还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那种。 乌希哈甜甜地笑着,对啊,她就是在恃宠而骄,你情我愿啊! 许是康熙一如既往独宠乌希哈让后宫众人明白永寿宫的地位不可动摇,加上正经重要的权力都在太后手里。后宫众人对乌希哈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尊重,即便是得了宫权的荣嫔三人也是一如往常亲近她。 只是安嫔三人因着自己丢了脸面,再加上自己三人去了一趟慈宁宫后淑妃便被夺了宫权,难免心思复杂,对后宫众人也不如往常亲近,乌希哈也甚少见到三人的身影。 待到年底,三藩战况稳定,吴三桂前脚称了帝,后头秋天就死了,如今三藩反贼的领头人是他的孙子吴世璠。 吴世璠到底年轻些,不比他祖父是个老狐狸,平三藩的阻力小了许多,如今朝廷的军队已经胜利在望,虽然还在僵持却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因此今年年节南边回京的将领较往年也多了些许,也有向康熙回禀前线军情的任务。 这一回回来的将领中正好有安嫔三人的娘家人,是康熙有意安排的。 京中倒不是没有这三家的人,只是说得上话的当家人都去了南边,康熙有意趁着先时闹得那一场的余韵还没过去,赶紧敲定此事,防止太皇太后看安嫔几人在宫里时间久了,再变了心思。 正月初六康熙召见了三人,这三人倒不是安嫔几人的生父,只是三家的当家人,算起来都是她们的伯父。 “如今大清江山不稳,朕先时寻了高僧还有喇嘛算了一卦,说要皇室积德行善来抵消满人入关时的杀孽。朕已经与太皇太后商量好了先将宫女放出宫的年纪改成二十二岁,减少太监进宫的人数,在各地建孤幼院还有旁的一些事就不和三位爱卿多言。” 说到这里康熙顿了顿,其实这些事情他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只是自己下了决定。这些都是平日里他与乌希哈聊天时她说的一些事情,乌希哈可能说完自己就忘记了,但他都记在了心里,每一项都深思熟虑过,像宫女太监这些就等着元宵后乌希哈接过宫务他好和她商量。 下面的三人听着康熙说起这些和他们要回禀的军情毫不相干的东西,不由得心里一跳。这些东西与他们虽不相干,但他们三人可都有侄女在宫里呢,皇上无缘无故说起后宫的事情肯定和后宫的嫔主子有关。 一时间不由得屏气静神,心中划过诸多念头。 “安嫔、敬嫔和端嫔进宫数年,孤零寂寥,朕有意将她们三人放归回家,再觅良人,不叫好好的姑娘在宫里头过着没盼头的日子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三人心中惊惧,虽他们满人不像南蛮子那样守着贞节牌坊,但也万万没有送进宫的姑娘被放还归家的道理。如此一来岂不叫人揣测家里的女孩时不时有什么毛病,而且怎的就送了他们家的姑娘回家,莫不是对他们有了偏见? “皇上万万不可啊,哪有宫妃归家再嫁的道理,倘若嫔主子有错您只管教训,奴才绝无二话,还请皇上三思啊!” 看几人就要磕头请罪,康熙连忙抬手阻止。 “朕知道你们心中诸多顾忌,先听朕说完。一来此事有先例,可记得皇考静妃?二来三藩打了六年了,我八旗儿郎不知死了几何,便是三藩百姓恐怕也是如此,民生凋敝,人丁便是一大难题,朝中正要鼓励民间寡妇二嫁。但汉人多受理学影响,少有行二嫁之事,便是咱们满人入关这几十年也受此风气影响。朕有意从皇室做出榜样,选了安嫔三人放归二嫁,好带动民间男女婚事。三来朕与太皇太后怜悯她们三人,不愿叫她们孤老宫中,人说二嫁从己,届时由宫中出一份厚嫁妆,再来为表彰她们,朕有意封赏爵位,不至于连累三位爱卿族中姑娘。三位爱卿意下如何?” 三人心中苦笑,他们还能如何,皇上您如此显见已是下定了决心。 “臣等已明白皇上心意,只是到底事关重大,还请皇上准许臣回去思量一二。” 康熙挑了挑眉,心中一定,知道此事已成了大半,只是他们还不死心。 “几位爱卿不妨叫夫人进宫问问安嫔几人的意思,到底这是她们的大事。” 三人抹着汗愁眉苦脸地除了乾清宫,心中沉沉,宫里有自家姑娘不提万一有了皇嗣是何等荣耀,就说后宫有自家嫔妃皇上也能常常想起自家,不至于被人吞了功劳,就连宫中消息都能比人快一步,如今这般还得回家细细思量。 再说今日一早安嫔几人便被传去了慈宁宫,只是也没能见到太皇太后的面,被苏麻姑姑引进了慈宁宫的偏殿,里面候着的还有梁九功和芳姑姑。他们一个是太监里的头一个,一个是宫女嬷嬷的头子,是康熙最重用的两人。 安嫔三人心思不定,心里飘过百般猜测。 “奴才见过安嫔娘娘、敬嫔娘娘、端嫔娘娘,娘娘万安。” 三人心里忐忑,但还是镇定地叫起。 “不知太皇太后传本宫几人前来有何要事,怎的是公公和两位姑姑在这儿。” 梁九功嘴巴发苦,皇上怎的把这差事交给了他,这可真是要老命了。 咬了咬牙,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回娘娘的话,今儿是皇上托了太皇太后,叫奴才和芳姑姑给娘娘们递个话。” 说完也不停歇,直接开口,“皇上有意送三位娘娘出宫再嫁,为世人表率。三藩之战打了许久朝中鼓励寡妇再嫁,奈何受汉人贞节一说影响,须得皇室出面以作表率,皇上选中了三位娘娘,届时欲以皇室贵女的身份送三位娘娘再嫁。” 从梁九功开口三人就已经是一副怒目而视饱受羞辱的模样,不过是碍着三人都是主子跟前的红人才隐而不发,待梁九功停了嘴,安嫔已经是一副柳眉倒竖,疾言厉色的模样。 “本宫仿佛是听错了,这天底下竟还有此等荒诞之事,公公若有意折辱本宫,倒也不必费此周章。本宫倒要去向太皇太后问个明白。” 梁九功苦着脸看向苏麻和芳姑姑,这可该您二位上了呀! 二人对视一眼,先安抚住了三人,不至于将事情闹大,然后跟她们细细分说。 “……此事皇上已经下定决心,太皇太后也准了。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宫里头没孩子没宠爱的日子是真的不好熬,三位娘娘想来自有计较。” 苏麻停了嘴,安嫔几人怒意暂歇,想起了平日里的寂寞,斜倚熏笼坐到明对她们来说真的是生活的常态。 方姑姑见三人有所动容,连忙趁热打铁,“也不瞒娘娘,往日里几位夫人进宫时,您二位说的那些话皇上俱是知晓的,这才给了两位娘娘这番机会。” 这话是对安嫔和敬嫔二人说的。 两人听了这话面色霎白,是想起了那些大不敬的话。 早晓得进宫来是守活寡,姑奶奶才不进宫呢,便是随便找个郎君嫁了如今也早已当了额娘…… 这话她们彼此是知道的,头两年还没死心,求子心切的时候是和家里人如此发过牢骚的。 芳姑姑见二人吓到的模样,心里点头,皇上命人将此事告诉她就是叫她恩威并施的意思。 “二位娘娘也不必如此惊慌,皇上早已知晓此事,既然不曾降罪就是不追究的意思。” 又苦口婆心地开劝,“二位娘娘对皇上又没有情意,在这宫里也无甚牵绊,孤老于宫中的滋味可不好受。奴婢虽自梳留在宫里当了姑姑,却也知道天下女子没有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的,既有机会重新嫁人,凭两位娘娘的人才还怕寻不到好郎君,从此生儿育女享那天伦之乐吗?” 安、敬二人想一想芳姑姑描述的景象其实已经心动了,只是她们到底是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姑娘,知道自己在宫里对家族的意义,仍是一副沉默的表情。 “几位娘娘不必担心旁的,皇上说了此事有愧于娘娘,对您几位的母家必有补偿,现在应该正在召见了娘娘母家商讨此事。也不必担心牵连家中姊妹名声,届时有爵位和嫁妆相赠,若是几位娘娘不愿意叫人知晓,等出宫后会安排几位娘娘低调二嫁,绝不叫人侧目。” 后宫女子对家族的政治意义,陪着太皇太后一路走来的苏麻再清楚不过。安嫔几人的心动和犹豫都在她眼里,不由得感叹太皇太后的一番苦心,对三人身后家族的补偿正是太皇太后提醒的康熙。 三人都不是蠢人,只是事情太突然她们一时斟酌不定其中利弊,何况这等大事她们也想和家里人商量一二。 安嫔和敬嫔还在犹豫,素来沉静少言的端嫔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实在太想念二格格了,可是在宫里她绝没有再拥有自己的孩子的机会,而且她对这紫禁城未必没有怨气,娇娇爱女幼年夭折,这里是她的伤心地。 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仗着大伯家的势进了宫,但她大伯视她如己出,几位堂兄也都对她十分爱护。她已经决定回头请大伯母进宫一趟,倘若家中同意,她想出宫去,她不想再守着对女儿的思念沉浸在过往中苦熬下去了。 “不知可否叫家中长辈进宫商量,姑姑体谅体谅本宫和两位姐姐的难处,实在不是我们能自行决定的。” 苏麻和芳姑姑对视一眼,心中惊诧,没想到会是端嫔说出这话,她们还想着不知怎么说服她呢。 “自当如此,因此事未定不好声张,太皇太后决定待元宵命妇进宫的时候叫娘娘们和几位夫人商量此事。” 端嫔定了定心,安嫔二人也松了口气,还有时间缓余就还好,也好叫她们回去好好商量,仔细想想。 “既然几位娘娘已经知晓此事,还望莫要声张,回去好好想想,奴婢们就先行告退,去和主子们复命了。” 一行人各自离去。 作者有话说: 补一千! 第65章 再说李氏、王佳氏和董氏的当家人带回这个消息后, 给几家带来了巨大的震惊。 “大哥,你怎么想的?虽说华珊是我女儿,但她既然进了宫代表的是咱们李氏一族, 这事还要大哥你来拿主意。” 说话的是李家三房的当家人刚阿泰, 正是安嫔的生父。 李延庚一手搭在桌案上沉思,“此事非是我们想如何便能如何的,皇上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儿叫爷和王佳刚启还有董得贵三个人谈话, 明显是恩威并施, 咱们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今儿回来是想问问你们夫妇二人的意思,还有回头元宵的时候叫你媳妇和你嫂子一块儿去宫里问问娘娘的意思。虽然此事势在必行, 但咱们家未必不能从中捞些好处。” “行,爷回头就叫喜塔腊氏好生问问, 但就我估计华珊那丫头应该也是听家里的意思。” 刚阿泰想起自家福晋每回抱怨的事情, 也知道自己姑娘在宫里日子不好过。 这样的对话倒不只是出现在李家, 王佳氏和董氏也正在讨论这个话题,无一例外都知晓了康熙的决心, 只是想着该如何跟宫里的娘娘商量,在确保家族利益的同时尽量搏得更大的好处。 乌希哈这几日也发现安嫔三人的异样。 年节后宫里的闹腾劲不散,六宫嫔妃能聚到一起的机会也多了许多。乌希哈发现安嫔和敬嫔二人不似以往爱说笑凑热闹, 反倒时常魂不守舍,反倒是以往一向沉默寡言的端嫔神色间少见地有了一丝神采飞扬的样子。 但是元宵后她就要从太后那里接过宫务, 这几天就是她最后的清闲日子,她也懒得去刺探她们几人的秘密, 索性就当自己没看见, 只管好自己的永寿宫以防万一罢了。 元宵节, 启祥宫前殿, 端嫔居所。 今儿进宫的是端嫔的大伯母,她生父不得重用,所以她额娘也够不上进宫的诰命等级。 “静姝啊,那个归家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董大夫人的问话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端嫔虽说是她侄女但两府没分家,这一辈就这一个女孩,说是她半个女儿也不为过,她生怕端嫔不接受这个事情,只想着委婉些探探端嫔的心意。 端嫔自然明了自家大伯母的关切和小心,心中一暖。她自幼家中万千宠爱,性子难免骄矜,后来进宫做了许多年的庶妃又失了女儿,这才磨成如今这般沉静寡言的样子,伯母如此也是担心她的缘故。 “伯娘不要担心我,我想出宫的。但若是家里需要我再宫里撑着,我也都听家里的话。” 董大夫人松了一口气,她们家静姝和安嫔两人不一样,有个去了的二格格横亘在中间。前些天老爷回来一说,她就想着这丫头可算是能脱离苦海了,这些年这孩子日子过得形同枯槁她也是亲眼看着的。 如今家里除了老爷能撑着场面,她几个儿子也都各有所成,静姝丫头就算不在宫里,董家也不会败落下来。 她们这些天商量着接了她回家,只是害怕她惦记二格格不愿出宫,老爷已经想着若是静姝不愿意,看看能不能凭着董家的功劳和二格格的面子求皇上收回成命,没想到静姝是个想得开的。 见大伯母松了口气的样子,端嫔心里温暖。 “咱们家到时候配合着皇上的举动,只是侄女儿不想下半辈子顶着先端嫔的名声。咱们家的根基在关外,到时候还请伯母为侄女费心选一门关外的亲事。” “是是是,这些都听你的,自有你大伯明儿回了皇上。人都说再嫁从己,到时候咱们回一趟关外,你自个儿挑个如意郎君,那儿可没有京里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臭规矩。” 董大夫人欣慰地拍了拍端嫔的手,“你是个灵慧孩子,这一遭过后必有你的好日子。” 第二日。 “回禀皇上,奴才一家已经商量好了,都听皇上安排。只是奴才夫人说二嫁从己,待娘娘归家后还请皇上给奴才一家细细寻摸人选,待风头过去了再议亲事,如今到底不比咱们在关外的日子,人言可畏还请皇上体恤一二。” 康熙点点头,“自然,朕会安排不叫人知晓她们三人的身份,只是会传出嫁人的消息来鼓舞民间寡妇嫁娶之事。你们两家可也是这个想法?” 李家和王佳氏点头应是。 “朕叫人算了日子,就在朕圣万寿节的那日以朕的名义为百姓积福,先放安嫔三人归家,再放宫女,同时传旨各地建立孤幼院。接宫妃归家的章程回头你们自行去询问礼部。” “是”,几人顺势退下。 康熙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将无子无宠的宫妃送出宫这一步已经完成了。他还将此事与放宫女出宫建孤幼院一事放在了一起,不仅不会叫外人凭空生出坏的猜测,海尔将之变成了一件彰显皇室慈悲的好事。 至于孤幼院一事也不是他不自量力,虽然如今国库算不得丰厚,但是隆禧去年七月带走的船队算算日子在他三月生辰前必定能回来,届时国库就能丰裕起来了。而且三藩如今被收拢了大半,只剩下吴世璠还在僵持,他也该考虑收拢民心一事。 南边本就因为两白旗屠城一事对朝廷心存厌恨,何况南边文风鼎盛,一直以来叛乱不止,若是能建好孤幼院既能解决幼无所依,老无所养的问题,又能展现朝廷的为民之心收拢民心,一举多得。 接下来就该去寻乌希哈商量放二十二岁以上宫人离宫,和减少太监进宫人数一事了。 今儿是正月十六,许是昨晚元宵家宴结束得有些晚了,太后没能抽出时间。总之今儿一大早,宁寿宫就派人送来了各色账册、单子、宫牌这些东西,仿佛甩出了什么烫手山芋。 乌希哈带着人理了一上午,头昏脑胀地睡了个午觉,结果一醒来就看见康熙歪在床边,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给她带来个晴天霹雳。 “旁的那些什么高僧算命祈福的事情臣妾不管,皇上您的意思就是臣妾要在这两个月里把宫里二十二岁以上的宫女全部统计出来放出宫去的,还要算一算宫里用人减少每年进宫的太监人数?” 康熙点点头,看着乌希哈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说话的声音也微微飘了一下。 “对,朕是这个意思,可是有什么难处?” 乌希哈想给他飞眼刀,难处?这难处可大了去了! 虽说如今康熙宫里的人没有她知道的历史上那么多,但是这紫禁城那么多宫殿总是要人日常清扫维护的吧,一下子去了那么些人,万一出现空缺怎么办? 还有,这宫里二十二岁以上的宫女好些都是各个宫妃身边的大宫女,就说她身边的鸢尾、素馨两个就是二十二岁,一下子放那么多大宫女出去,各个嫔妃还有的适应。 再则其实有许多宫女是家里实在贫困,尚且靠着每月的月银补贴家里,这一下子放出去,她们可怎么寻生计呢?这个时代可还是重男轻女的,这些宫女年纪又大了。远远超过了正常的婚恋年纪,保不齐就有没良心的家里人胡乱卖给鳏夫之类的。 这些东西都得考虑吧?总不能说要做好事结果办坏事。 乌希哈顾忌着康熙的皇帝脸面,倒没有把自己心里的吐槽一股脑倒出来。只是面色有些难看,一项一项跟康熙数着这些难题。 康熙一时有些接受不能,他自认朝政都处理地井井有条,万万没想到只是提了后宫的一件小事竟然被乌希哈挑出那么多毛病。 一时间面子有些搁不下来,但见乌希哈蹙着眉头想事情也不敢表现出来。 “那不然就算了?” 乌希哈抬头瞪了他一眼,算什么算,再难也是她的事,她都没说算了,你打什么退堂鼓! 这件事虽然又难又复杂,是她往日最不想碰的繁琐事情,但不得不承认是一件好事,这个时代二十五岁出宫的宫女是彻彻底底的老姑娘了,而且太监一事也得解决。 她得好好想想办法,能为她们做点事也是她的一番心意了。 “臣妾听皇上说还预备办孤幼院是吗?” 康熙灵光一现,仿佛明白了乌希哈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两件事之间大有可为?让朕想想,这孤幼院也需要人手,像你说的家境贫困的宫女未必不能借此谋生,朝廷总是要雇人的,不如就选这些人,朕说得可对?” 乌希哈心里暗叹,这正是她的一个想法。 “宫女虽说不许识字,但很多管事一级的宫女大多是会的。臣妾觉得不如从宫女中挑出能力出众的,由朝廷发俸禄作为孤幼院院长,再叫她们各领一些宫女作助手,按照各人籍贯和意愿分去不同地方,虽说宫女都是包衣旗大都属京城直隶还有关外,但这孤幼院院长算得上是半个官职,肯定有人动心。” 这一点乌希哈也有私心,这世道女子能站出面的机会太少了,孤幼院是一个撬开口子的好机会。 “宫里还有积年的太监嬷嬷也可挑些人品能力出众的一并划进孤幼院,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傍身的手艺,孤幼院其实大多数应该是孩子,也能顺便教教他们谋生的手艺。皇上以为如何?” 康熙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发光,激动地两手握拳,“爱妃不生作男儿是朕的损失,是朕一大憾。” 乌希哈低着头白了他一眼,她也想当个男人发光发热,哪里像现在想利用自己上辈子的知识见识还要拐着弯旁敲侧击,她也很难过啊。 “不过爱妃若是男人,朕就少了个知心人,龙阳之癖属实不雅。” “皇上有此胸襟听臣妾一届女流之言已是臣妾之福,为国献策属实高看臣妾了,咱们还是继续商讨吧。” 乌希哈连忙将话题转回孤幼院,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不知道能不能成,只能尽可能地出言献策,尽量多塞点自己的私货。 照着她的思路,女子突破内宅束缚插手教育,满汉通婚缓解民族矛盾,未必没有可能。 二人闷在屋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到了晚上,其中内核已经商量地七七八八,回头康熙再与朝臣查漏补缺,如此只等隆禧带着启动资金回来,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第66章 这份计划越发完善, 乌希哈也打起了精神,决心要将此事做的尽善尽美。 第二天便她命人传旨六宫,凡宫中女子年满二十二者, 不论品阶皆要去内务府登记名册, 留宫的掌事姑姑嬷嬷一类也要另行登记。她们大多是年满二十五岁之后选择留在宫里的人,这部分人大多在宫里混出些名堂了,要么手中有手艺傍身,要么受主子看重, 是她看好的孤幼院中高层群体。 除了宫女, 这宫里的太监才是一大难题,宫女年满二十五尚可放出宫去的, 但太监可是年年积压在宫里的,虽说正经能活到老年的太监不多, 但多年积攒下来也甚是可观。 乌希哈也一并让五十以上的老太监登记了名册, 至于具体该怎么安置他们还需好生想想。清朝不必现代, 人均年纪本就差了一筹,何况这些人肢体残缺, 在宫里地位又弱于宫女,少不得吃些罪,身体算不得健康。 听小夏子说宫里有许多不在主子跟前当差的老太监性格古怪好折磨人, 关于这些人的心理问题乌希哈也得考虑进去,这波人是万万不敢放进孤幼院的。 这道谕令一出, 不免在宫中引起巨大轰动,惹得宫人人心惶惶少不得有那些混得不错的年轻宫女, 管事姑姑一类的来永寿宫找鸢尾几人打探, 到底她们是乌希哈的身边人, 许是知道的多些。 鸢尾想着主子一早把她和素馨叫进屋的情景。 “皇上决定将宫女出宫的年纪提到二十二岁, 今年三月份万寿第二天放出宫去。本宫身边你们二人年长些,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今日单独叫了你们二人来也是为了此事。” 一听这话素馨和她都不愿意,想着要求主子开恩留在宫里。 她是家里长女,底下还有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家里阿玛额娘对她和几个妹妹算不上苛待,毕竟她们按规矩都是要进宫伺候主子的,每个月还能拿些月钱回家。 这些年她在宫里运道不错,先是得了管事姑姑看中,跟着姑姑在针线房做了两年。后来主子要进宫托了关系找到一直带她的姑姑,姑姑看中她把她推到了主子身边,主子待人和善,常有奖赏,可她的积蓄比起旁的三人却少了许多。 想到这里,鸢尾心里生起了一股郁气,她的银钱自然是都被她的阿玛额娘要去了,宫里每月有一回探亲假,她若不给他们便在宫门前撒泼,嚷着她不孝之类。 她到底是主子身边的大宫女,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她不愿丢了主子的颜面,也只能捏着鼻子给他们。也怪她看不清人心,没早些防备着,竟然告诉他们自己在主子身边当差,没回给的银钱若是少了他们还不依。 如今三个妹妹也都在宫里做着小宫女,她有时候看不及,阿玛额娘就会把她们的银钱也要去。现在凭着从她们四个闺女身上吸的血,家里原先的三间破茅草屋已经盖起了青砖瓦房。 她早已下定了决心这辈子就留在主子身边伺候,她怕自己除了宫还不知被他们卖给什么鳏夫烂人给他们的宝贝儿子攒家底。 素馨家里额娘死的早,有了个恶毒后娘和拎不清的爹,也是早就想着留在宫里当个姑姑的。 可是她们俩这么回话后,主子却拒绝了她们。 “你们在我身边也待了快三年了,都是样样周全、心思灵巧的好姑娘,哪里有叫你们一辈子守在我身边的道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宫纵然贵为妃位却也没有说改变你们家里情况的能力。但如今却有一条路能叫你们自己从那个家里走出来可要听一听?” 主子说皇上预备在各地办个孤幼院,里面应该大多是孩子,这世道女儿不值钱,有许多人家会把生的女儿扔掉,这孤幼院里许是女孩更多些。 她想叫她们出宫去当孤幼院的院长,手下再带些宫女,如此她们出宫也有了生计,不至于看家中脸色,也能教导教导那些孩子谋生的本事。 “你们都是有些见识的好姑娘,鸢尾你会针线,这几年又跟着识了字,素馨你原就在书房伺候,识的字更多些。本宫平日里怎么处理宫务的,你们也都看在眼里,永寿宫上下也都有赖你们打理,想来管一个孤幼院对你们也不是难事。这孤幼院上下人手算得上是半个官职,领的是朝廷俸禄,你们二人家都在京城,若是不想看见他们本宫也能做主给你们放到别处。” 说到这里主子又促狭地笑了笑。 “到时候离家万里的,他们必定烦不到你们。你们只管好好办差拼事业,若是在当地有合心意的郎君,不管满人汉人,只管传个信给本宫,到时候本宫亲自给你们赐婚送嫁妆。这一条可先别和旁人说,本宫还没说服皇上呢,但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她心动了,不只是她,素馨也有了想法。 主子是个有大能耐的人,这是她们几人都知道的事情。这几年虽没学到主子的学识,但也颇有受益。 她们常听主子念叨“靠人不如靠自己”、“女子能顶半边天”之类的话,也曾听见主子教导太子的时候说些“修身治国平天下”、“人生一世当有所为”的道理,她们虽不知道更多,却也知道主子是个有胸襟抱负的女子,她们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听主子的话总不会错。 她和素馨都已经决定到时候报名领了这孤幼院的差事,不在京城,去江南,主子曾经叫她们读的游记里,就有江南好风光,她们也想去看一看。 主子还交代若有人来打听这事,只管说是宫里要放人的消息,旁的先不说但得帮主子看看这些人的品行能力,届时指派孤幼院人选的时候也能有个底。 于是宫里要把二十二岁以上宫女都放出去,管事姑姑和嬷嬷也要放出去一批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六宫。 一众嫔妃不由得慌了神,宫里最晚进宫的是乌希哈、宣妃、郭络罗氏三人,她们进宫已久,身边得力的宫女大多满了二十二岁,有的已经自梳做了嬷嬷,如今听这个风声是都要放出去,那还得了? 于是当天下午几个人就结伴去了永寿宫。 “娘娘,嫔妾听说过些日子要把满二十二的宫女都放出宫,可是真的?” 乌希哈早就等着她们来了,面上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 “不错,皇上昨儿下午吩咐下来的,如今已经在登记名册了,除了宫女之外,自梳的嬷嬷也要放些出去,这个就看各人想法。” 荣嫔苦着脸开口,她是最早进宫的,又有子嗣傍身,腰杆子最硬。 “娘娘这可使不得,这么一来可不是乱了套?若是这般,嫔妾们身边的得力人可就剩不了几个了,这宫里不是乱了套?” 乌希哈知道她们的意思,想把身边得力的大宫女留下来,这宫里自梳比例最高的就是主子们的贴身宫女。 “不会乱套的,离她们出宫还有两个月,足够教教下面的人了,若是教不好就换个聪明的学。” 乌希哈说得不留情面,众人也都不敢再说。 “那嫔妾们身边自梳的嬷嬷可也要放出宫去?” 这个乌希哈也考虑过了,自梳总是有原因的,她也不能随便就违背了人家的意愿。 “这部分人按本宫的意思是除了精奇嬷嬷这种确实需要年岁学习手艺的都放出去,但是保不齐有人不愿意,所以就按她们各人心意,如今先登记着名单,各位妹妹也别拦着人家。” “非是嫔妾有意与娘娘作对,只是这一下子放出那么多的宫女,这宫里的人手难免不称手,皇上和娘娘可有章程?” 说话的是惠嫔,她管着宫人这一块自然最是关心,荣嫔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管的器物也需要大量宫人修缮维护。 “皇上与本宫算过了,宫里的人手虽不如以前丰裕,但现在宫里人不多也足够用了。像没有人居住的承乾宫、永和宫,皇上让本宫把里面的东西都收到库房里,封闭宫门,只每年年节的时候好生清扫一二就行。” 乌希哈又看向如今安静许多的郭络罗氏和赫舍里氏,“皇上的意思是你们两个贵人各居一宫未免孤单了些,让本宫安排你们迁到宣妃的咸福宫。本宫已让人算过日子了,五天后宜动土、宜迁居,你们待会儿回去就能准备着收拾行李了。” 康熙原本没打算叫郭络罗迁到咸福宫的,小七还养在郭络罗身边,若是迁到咸福宫少不得打上蒙古的关系,但他也知道太皇太后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眼下还需要和科尔沁保持关系,送一个皇子养在宣妃宫里总比抱给太后抚养好些。 宣妃原本没打算来永寿宫的,她身边贴身宫女是从蒙古带来的侍女,这件事原本也和她没什么关系。只是想着大家都来了,她来看看热闹也好,没想到戏看的好好的,淑妃冷不丁甩了两个大麻烦给她。 她抬头皱眉看了看乌希哈,意思是咱们俩关系也不错,你怎么这么坑我。 乌希哈自然知道宣妃嫌她们俩烦人,赫舍里氏之前几次撺掇佟佳氏发难她,后来家里说索额图给家里示好,赫舍里氏才安分下来。 郭络罗氏一进宫的时候也张狂,虽然如今安静了些没什么坏心,但说话还是气人。宣妃最烦麻烦,一向不乐意和她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和她吐槽了。 再看郭络罗氏和赫舍里氏愤愤不平想开口的样子,乌希哈不想和她们纠缠,连忙补充。 “皇上吩咐了,本宫也只能照做。知道两位妹妹一进宫就住在储秀宫和翊坤宫,难免不舍,但还是要按时搬走,等收拾完东六宫的宫殿,就要拾缀储秀宫和翊坤宫了。” 两个人憋气应是,从潇洒的两进院独居变成寄人篱下,是个人都要有落差。 乌希哈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该交代的事情也交代完了。 “天色不早了,若是各位妹妹没有旁的疑惑,本宫也不多留了,实在是还有许多宫务要理,这就失礼了。” 知道事情不可回转,众人也歇了心思,只想着回宫也看看自己身边还能留几个人,也都顺势告辞。 嫔妃们离开后,乌希哈伸了伸懒腰,今天忙了一天才把事情理得七七八八,幸好太后娘娘记的账不像她的满语一样感人,听说太皇太后身边有个嬷嬷在宁寿宫待了几个月。 她起身去看了看正在东侧殿的胤禛,如今天气冷,她们娘俩每天都在东侧殿的稍间窝着,还是往年的布置,地上铺着大张的毡子,再铺两层大被子给小六自有活动,她就在桌案上看书习字处理宫务。 今天原本也是在东侧殿处理宫务的,只是刚刚才出来招待后宫的嫔妃们。 “小六啊,额娘这些天可有的忙了,还是得想着法子从这孤幼院里给天底下的女子撬开一条路来。我见过这天底下的大好江山,知道独立和平等,总想着叫她们也都看看。诚然额娘可以视而不见,可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驯化、被束缚,我的心不能容忍,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乌希哈坐在地上,揽着胤禛,眼神不知飘到哪里,紧紧地抱着他仿佛在汲取力量。 而被乌希哈搂在怀里的胤禛却是瞪大了眼睛,虽然他心智不如以往,但到底有着曾经身为成人的敏锐。他知道这辈子的额娘不似寻常女子,但也万万想不到她有如此抱负,而且看过天底下的大好江山又是怎么一回事?满人不得出京,按道理额娘是绝没有机会游历江山的。 额娘有秘密,胤禛将此事记在心底。他如今还小,知道的不多,待他长大点一定能够发现的。 为天下女子撬出一条路来,或许这辈子有这样一位充满秘密的额娘,他可以换一个活法了,这件事情好像一点也不比当皇帝简单。 第67章 乌希哈这厢紧锣密鼓地安排着, 鸢尾和素馨二人也将往日负责的事情慢慢交给宫里头的两个二等宫女木槿和紫荆,这两人也是从乌希哈一进宫就在永寿宫伺候的,平日里也跟着鸢尾二人做事, 心思细致, 忠心也是考量过的。 除了□□接班人,鸢尾和素馨二人还要接受乌希哈每日教导,她打算先将这二人教出来,等孤幼院一事铺开摊子少说也得等到下半年, 这期间就要指望鸢尾两个给大部队做做思想工作, 做好岗前培训。 就这样忙忙碌碌到了二月底,各处名单都已登记得差不多了, 就连看好的管理层人员的人品也都打探得七七八八,关于人事布置安排乌希哈心里也都有了底。 眼看着三月十八万寿节在即, 乌希哈和康熙两人将计划敲定了七七八八, 只等着资金一到开始动工, 隆禧的船队却迟迟没有传来消息,乌希哈不得不开始准备应急方案。若是资金不够只能现在京城附近展开计划, 慢慢往各地铺开,只是这放出去大半宫女都无处安置了。 还好,上天是眷顾她们的。三月初五晌午, 康熙接到了隆禧的传信,他们已经到了天津的内河三岔口码头, 若是轻车简行三四天就能到紫禁城,只是货物颇多, 还需主持运货, 一时半会儿却是回不得了。 乾清宫。 康熙捏着隆禧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龙心大悦, “好小子, 没叫朕失望。来人,传朕旨令命天津卫听从纯亲王调遣,一并押送货物,倘若有人为难,就地格杀。” 从天津方向快马加鞭传信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各府耳朵里,稍一打听就知道了是纯亲王带着满船队的西洋货物和实打实的金银珠宝回来了,康熙的旨意自然也都知道了。 但纯亲王此行的收获可不只是皇家和国库的财富,京里数得着的人家都掺了一脚,自然是各有出力,运送的队伍畅通无阻,没生半点波澜。 康熙已经激动地带着信件去了永寿宫,这些天不止乌希哈心焦此事,他心中亦是十分担心,如今传来了好消息,自然是迫不及待就想要告诉乌希哈。 “隆禧说他们收了半船的书,好些都是什么皇家科学院传出来的,里面好些书那边的人都在批判或是不屑一顾,他们记着真的吩咐也都带回来了。你想要的的地球仪也带回来一个,据说是欧罗巴一个国家的女王订的,十分巨大,届时你可以好生看看了。” 乌希哈的呼吸有几分急促,面色微微泛红,那个地球仪不出所料应该是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向布劳家族订的那一座,后来被在欧洲游学的阿列克谢耶维奇也就是彼得大帝一世看中带回了俄罗斯,之后成为了俄罗斯国家博物院的藏品。 欧洲现在的地球仪制作技术虽然算不上普及,但是还是有许多家族可以制作的,她万万没有想到隆禧他们会把这座地球仪带回来。 乌希哈努力平复着心情,冷静!冷静!地球仪不重要,重要的是隆禧他们这一趟出去有没有注意到欧洲国家在科学工业方面的快速发展,有没有看到欧洲殖民国家血腥掠夺的狼子野心! “是吗?那臣妾可要好生看看了。” 乌希哈接过康熙手中的信件,纯亲王只是草草写了大概,都是船队带了什么货物,并没有写在欧洲的见闻,等他回来肯定是要当面跟康熙说的。 她一目十行地看着信件,心中有了大概,抬头央求地看向康熙。 “纯亲王带回来的东西可真全,只是臣妾还想求皇上一件事。” 康熙只以为她是看中了什么东西,十分慷慨地张口答应,“你想要什么待隆禧他回来自己去挑,朕都答应了。” 乌希哈有几分无语,又有几分雀跃。她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开口就为了想要点东西? 虽然……隆禧带回来的欧洲宫廷礼服她确实很好奇啦,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奢华的巴洛克风格礼服呢?理直气壮! 但她想说的是,“臣妾不是想要东西,只是想求皇上等纯亲王向您回复此行经历的时候能不能带着臣妾一起听一听,臣妾也想见识见识欧罗巴的风土人情。” 怕康熙不答应,乌希哈还一扭一扭地挪到了他身边坐着,抱着他的手臂晃啊晃的,嘴里还哼哼唧唧地闹着他。 康熙原本不想答应,这事虽说不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大事,但朝中大臣各个眼睛都死死盯着呢,隆禧肯定一回来就会面见他,没有说让后妃比朝臣还早知道的道理。 只是被她这么晃啊晃的,一颗心也被晃偏了,冒出七零八碎的想法为她开脱。这海运一事虽说外人只以为是他一时心血来潮,他自己却知道都是乌希哈的提议,算起来有她的三分功劳,五分功劳给隆禧和出海的那些人,两份功劳给英明神武定下决策的自己,让乌希哈一块听一听仿佛也是应有之义。 康熙一手按住乌希哈的肩膀,眼神中是纵容无奈,“好好好,朕答应你了,快别晃了,脑袋都被你晃成浆糊了。算算日子隆禧差不多还要八九天才能到,到时候朕派人来叫你,也要让你和隆禧他们一块儿论功行赏。” 乌希哈眼睛直直地看向康熙,出一趟海带来的利益和其中的意义她当然知道,但她从来没想过康熙会将她放到明面一起论功行赏。就像牛痘一事,康熙清楚地知道她的功劳,但是她却只能隐在身后,由着功劳被按到三哥身上,还在各方推波助澜之下折去大半,只得了个二等爵位。 “皇上的意思是让臣妾和纯亲王等人一并论功行赏吗?不怕朝臣参臣妾干涉朝政吗?” 乌希哈看向康熙的眼神中糅杂了种种情绪,仿佛堵了一口在胸口,出不得进不得,康熙却仿佛明了她眼神中的一切,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 “此前牛痘一事朕对你有所亏欠,还请爱妃宽恕朕一回,好叫朕将功补过。” 乌希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牛痘出海其实都算不上她自己的本事,她也只是拾人牙慧,她所纠结于心的并不是这些功劳被隐去、被按在父兄头上,而是因为她是个女子所以要被藏于身后,这是她郁愤的重点。 如今康熙说将她摆到明面上一并论功行赏,是不是意味着他在真正的能力面前是会忽略性别的? 提升女子地位一事好像从她这里撬开了一条缝。 乌希哈并没有故作扭捏地推辞谦让,她紧紧地搂着康熙的脖子,“皇上,臣妾很高兴。” 很高兴叫世人知道女子并不是后宅的攀附于男人的菟丝子,我们可以有不输男儿的胸襟见识、有和男人平分秋色的学识能力,有独立之精神和自由之理想,虽然这些离这个世道还很远,但她愿意点燃一簇星星之火,帮助不甘被束缚的女子涅槃重生。 康熙感受到了颈间的点点湿意,他觉得乌希哈是在为自己要被奖赏功劳高兴,又觉得她或许是害怕朝臣的闲言碎语,只是隐约间他却又好像感受到了一些更复杂更深沉的东西,是他所不理解的。 只是感受着乌希哈一滴滴湿热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脖颈间,康熙又放弃了继续感知思索的想法,他拍了拍乌希哈的后背,“别怕,有朕护着你,大臣们不敢多言的。” 感受着身后轻柔而极具安全感的力道,乌希哈止住了眼眶中的湿意,她就是知道康熙对她有几分情意才敢大胆折腾的呀。 恃宠而骄四个字她可是仔细研究过的,拿捏地极好! 若不是知道康熙对她心软,即便她家世甚好位居妃位,她也万万不敢折腾什么出海、什么孤幼院一事。这个时代康熙就是一切的中心,只有得到他的几分庇护才能活得痛快,如今她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过得不错,当然要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点穿越者该做的事情。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可是社会主义新时代好青年! 三月十八是康熙生辰,虽然他打定主意要在这回的寿宴上做好些事情,但是碍于三藩未平、国库不丰,这回的万寿宴倒也不曾铺张,只是在太和殿宴请群臣,这一回的重点倒也不在宴席上。 酒过三巡,是亲近之人献礼的时候。 最先送礼的当然是国之储君,保成为这份礼物苦恼了很久,甚至还和保清两个颠颠地跑去问康熙想要什么,气得康熙一颗老父亲的心一颤一颤地。 后来还是兄弟两个合力写了一幅海清河晏万国来朝的字叫内务府挑了名贵的紫檀木雕成木雕,兄弟俩还亲自去比划了两下。虽然因为学的时间不长,人小力弱,没什么风骨,但经了工匠的手倒也能入得了眼。 保成拉成保清一并走到殿前,“儿臣给皇阿玛贺寿,祝皇阿玛圣体康泰、国朝兴盛。” 又挥了挥小手示意宫人打开木匣,“这海清河晏万国来朝是儿臣与大哥一并写的字,儿臣与大哥想着皇阿玛乃是大清之主,最为牵挂大清江山、黎民社稷,故此写下这八字,又命人雕成木雕送与皇阿玛。” 说到这里保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这木雕儿臣与大哥都有亲自动手,只是儿臣力弱,多亏大哥。” 保清听保成如此说,心中明白太子弟弟的好意,他是死活想不到该送些什么,这个礼物也是蹭的太子弟弟,刚好木雕要力气,他觉得有趣便多雕了些。 “儿臣与太子虽年幼,却也明白皇阿玛的雄心壮志,如今尚不能为皇阿玛分忧,儿臣兄弟二人便以此木雕为志向,还望皇阿玛不弃我们手艺平平。” 康熙知道这两个孩子嘀嘀咕咕忙了许久,只是也想着看看儿子的惊喜就没有多问,没想到他们竟然送上这样一份礼物,一时间心情激荡,大喝叫好。 “好好好,朕有此佳儿,何愁江山无继,太子极好,胤褆也极好。来人,将这木雕好生装好,摆到朕的案桌上,朕要日日看着。” 众臣也贺着康熙育儿有方,高声激动皇上后继有人、子承父志。 有了这一份送到康熙心坎上的礼物,后面的礼物便是再名贵也显得平平无奇。 很快就到了康熙总结致词的时候。 “自太宗皇帝带着咱们满人入关已有三十五载,如今虽天下不甚太平,但我满人也算是坐稳了江山。只是仍有许多汉人仍旧心有抵触,朕心中忧虑。此前寻了高人算卦,言说我大清皇室须得积德行善,以消除昔日征伐造下的罪孽。趁今日朕生辰大喜之日,朕有意赐福天下。” 殿中静默,除了少数被康熙透露过得朝臣,无人知晓皇上要做什么。堂中汉臣从康熙说话的时候就捏紧了拳头,满怀期待地等着康熙下面的话。满汉之争,他们汉人吃的亏太多了,如今他们在朝里步步为营争取汉人利益却少有所得。 “第一,朝廷和三藩打了许多年死伤无数,民间多有守寡妇人受风气约束不敢再嫁,皇室将封三位无子后妃为皇室格格归家再嫁,改变节妇的风气,为朝廷鼓励寡妇再嫁做榜样。” “第二,宫里宫女出宫年纪改为二十二岁,不日放出宫女,于各地建孤幼院,为老无所依之人、幼无所养之人提供庇护之所,由宫中女官带领宫女操办此事,不入官阶但享朝廷俸禄,此事交由淑妃主管。” 前一事与满臣无关,却触动了汉臣的神经,“皇上,这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万万没有再醮的道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有些迂腐老臣已是声泪俱下,口中念叨着世风日下、有辱圣贤。 殿中气氛沉沉,已有有眼色的人死死拉住那些人。 “今日是朕生辰,朕不欲见血,此事朕心意已定,还望诸卿莫要叫朕为难。” 满堂静言,稀稀落落响起皇上圣明,臣遵旨的声音,很快汇聚到一起,声音传出老远。 康熙欣慰地点点头,不枉他憋了那么久,还算进了自己的万寿宴,他就知道没人敢在今天违背他的意思。 第68章 皇帝的圣旨既下, 各处当然是如被打开了阀门一样快速运转。 午间宴后,李氏三家铺张出排场,宫中安嫔三人持全副皇室多罗格格仪仗自神武门而出, 被各府接回家中。 康熙在寿宴上说得一番话也很快传至京城的大街小巷, 引得百姓纷纷聚于神武门外的宫道上,欲要一观宫中娘娘的凤仪,想要确认传言真假。 待见三座轿撵自神武门而出,太监高喝多罗格格仪仗, 满京哗然, 不敢相信皇帝竟真的将自己的宫妃放归另嫁。 但京中多是满人,除了感叹两句倒也没有太多心思, 只是家中有守寡女儿的人家不免也动起了叫闺女琵琶别抱的心思。 这些年八旗子弟死伤不少,守寡的妇人亦不在少数, 有些人家心疼女儿不在乎这些便做主将女儿重嫁了, 有的却难免心有犹豫, 拖着守节。 如今宫里的皇上都一马当先地放宫里娘娘再嫁,一时间京里媒婆家的门槛都险些叫人给踏破了。 乌希哈早已安排好了地方, 是一处郊外的皇庄,被她安排空置了下来,在这两月间简单搭了房子, 作她们培训时的住所。 三月十八日傍晚,放妃嫔出宫, 京城的百姓看了好一场热闹。 待到第二日,宫里放出的宫女乌泱泱地成片, 排出了蜿蜒的长队。也不叫各家来接, 统一送到皇庄上征询完个人意见再作安排。 乌希哈是宫妃轻易不能离宫, 此事便交给了纯亲王妃照看, 又有鸢尾二人得了她的教导,干着培训官的事情。 不错,乌希哈把纯亲王妃也拉进了队伍。 自隆禧带人出海后,纯亲王妃一人在家难免心慌,常常进宫与乌希哈诉说一二,这一来二往的,两个人也有了不错的交情。 三月十五日,隆禧带着乌希哈梦想中的启动资金回来,康熙与乌希哈询问他此行见闻的时候便开口向他透露了一二资金的用途。 没想到隆禧竟十分积极想要参与此事,乌希哈心中一动,“纯亲王既有为民之心,皇上亦有意成全,臣妾倒觉得还少了个人。” 她曾经想着自己在宫里鞭长莫及,难免孤幼院不会变了初衷,也曾动过拉进命妇的想法,只是一时找不到插入点。 见康熙和隆禧兄弟二人一脸疑惑,乌希哈也不故作玄虚,“纯亲王监管此事,臣妾亦觉得大善,只是孤幼院的管事大多是宫女,纯亲王到底不好太过插手,不如叫纯亲王妃帮着安排人手,交流起来更方便些。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康熙还在犹豫,隆禧却是猛地一合掌,深表赞同,“娘娘此言甚是,臣弟此行欧罗巴,常常见到有贵族女子行此善事,这些事情确实是女子更擅长些。” 见康熙意动,乌希哈索性趁热打铁,“此事臣妾也付出了万分心力,心中也十分惦记孤幼院往后的情形,只是鸢尾和素馨两个人到底身份有别,不方便进宫说与臣妾,若是纯亲王妃帮着打理此事,臣妾也能趁她进宫时询问一二。” 隆禧许是年纪还小,在朝堂的时间太短,但康熙却是十分遵循先帝和太宗皇帝遗志,警惕女子涉政的。 君不见清初的五大福晋何等权势煊赫,先帝一朝两任皇后都出身科尔沁,而如今蒙妃除了当摆设的宣妃,再不见往日的荣耀。满宫上下也没有一个敢像前些年的那些福晋一样敢插手朝政的。 她也只敢在边界处小心翼翼地试探,正经八百的朝政是提都不敢提的。 听得乌希哈此言,康熙松了松眉头,孤幼院虽是他的一步棋,但也不算是朝政,乌希哈费心费力忙了两个月想知道后面的发展情况也是人之常情。 “也行,具体的事情你回头交代给纯亲王妃” 得了康熙的允准,乌希哈心中激动,或许她可以从纯亲王妃出手,一点一点将有地位的贵族女子拉到这个阵营里。 她连夜写了一份计划书,没有大大咧咧地披露自己的想法,只是结合自己多年的见闻,写了一份孤幼院发展企划书而已。 清朝不必现代,做事效率高,在这会儿,建一个孤幼院是个费时费力的工程,她需要先让康熙看到成效,才能大肆在全国铺张开。 三月十九,宫女出宫去往皇庄,乌希哈召见了纯亲王妃,拿出了她的计划书。 “本宫知道你是个做事利爽的人,这件事交给旁人我也未必放心。可巧了你家王爷毛遂自荐向皇上求了这差事,本宫便想起了你,正好你们两口子好说话。” 纯亲王妃早已从自家王爷口中知道了此事,亦十分感兴趣,而且和王爷久别难免有几分生疏感,也想着借此事和自家王爷找些共同话题,在家里思量了两天,终于等到了淑妃的召见。 “妾身已经听王爷说过此事,还要多谢娘娘如此信赖妾身,自当不负娘娘所托,尽力做好此事。” 乌希哈摆摆手,拉过客气道谢的纯亲王妃,“你还与我客气,快来看看我写的计划。我的两个大宫女今次一并出宫,本宫已经教导过她们,训练人手一事你也无需过多操心,只时不时看上两眼就行。重要的是你得好生挑挑人,未必所有人都愿意领这个差事,回头你挑个时间召集了人问问,你也是掌管一府的人,想来心里有了主意,旁的我也不多说了。” “另一件事是想请你与你家王爷商量商量,这孤幼院能不能尽量建在各地官衙边上,这孤幼院老的小的弱的,若有官府庇护也叫人安心些。” 纯亲王妃一一记下,心里思量着怎样把这事办的漂亮。 “妾身都记下了,到时候先在京城建第一所,叫您身边的鸢尾和素馨两位姑娘先领了院长的职,给旁人做个例子,然后咱们再慢慢地往外边推,娘娘可是这是意思?” “不错,本宫正是这个意思,咱们既有心做善事,就得尽量做得漂亮,从这第一所不断地试错、完善,总比一下子铺开摊子,却处处有问题来得好。” 纯亲王妃笑了笑,“娘娘一片善心,带着妾身也做了好事不说,如今府里空闲,妾身每日在家待得骨头都松了,有这事忙活起来,也不叫人每日里掰着手指头度日。二嫂、五嫂看见了恐怕也要羡慕妾身。” 乌希哈听在耳里,纯亲王妃固然只是打趣一说,她却不能不放在心上,一是不能在几位王妃之间有所偏颇,以免伤了他们兄弟感情,二是裕亲王妃和恭亲王妃也是她的目标群体,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嘛,她可是时刻谨记伟人的名言。 “倒是本宫思量不周了,你是老小,漏了裕亲王妃和恭亲王妃两个嫂子难免叫你难做。这样,若是有人想要一并做事,你斟酌着跟你合不合拍,也能叫人一起做事。这做好事总是多多益善的,这般落到实处的善事比起开棚施粥也不差什么,总有心善的人也想做些好事行善积德。” 纯亲王妃心里松了口气,她家王爷一片报效皇上的心思,贸贸然就开口求了这桩差事,可上边还有二哥和五哥两位兄长。 皇上想要办孤幼院的事儿许多人家都有秘密流传,不知多少人盯着此事,却被王爷摘了桃子,在淑妃娘娘面前提起二嫂和五嫂也有她的私心。 王爷的差事要紧油水又多,必不可能叫二哥和五哥插手的,她这边却不打紧,拉了两位嫂嫂一并做事,也是送了她们一份好名声,这天底下的人谁不爱自己有个好名声呢?两府总要承她们府里的情,如此二哥和五哥得了名声总得照顾自家王爷一二。 如此一个月过去了,京中的第一所孤幼院在纯亲王的监工下十分快速的完成了。因是第一所孤幼院,纯亲王也是真心想做好事,因此呈上来的账目清楚干净,用的木料、石料虽不是顶顶名贵的料子,却也是扎实的好料子,放在百姓家里那是能传三代的青砖瓦房,十里八乡都得瞧一瞧的好房子。 四月二十三是个宜动土迁居的好日子,康熙亲自写了牌匾挂在大门上,隔得不远就是顺天府衙门。 鸢尾和素馨二人穿了特制的衣服走进了孤幼院,是乌希哈特意画的草图,专供孤幼院的管理人员穿的制服。她们如今改回了自己的姓氏,鸢尾姓索佳氏,便叫人唤一句索姑姑,素馨本姓鄂卓氏,便唤一声鄂姑姑。 当日下午,有人领着京城的小乞儿进了孤幼院,人不多,是担心她们刚刚开始做事,忙中出错。 孤幼院里领头的是鸢尾、素馨二人,底下又有三十个寻常宫女,她们大都是没什么品阶,只在宫里做些粗活的三等、粗使宫女,家里头又没什么指望,索性还给皇上做事谋一口饭吃。 又有些上了年纪的老嬷嬷和老太监,大约有十个人,在孤幼院做些烧火、看大门(类似社管)的活计,半是孤老半是当差。 这不,小乞儿一领进来就有老嬷嬷去烧了水,老太监领着去洗了澡,男娃娃就由老太监领着去男孩子的半边住所,安排他们领了自己的被褥衣裳,再挑了床铺,女娃娃那边就由普通的宫女带着。 事情慢慢进了正轨,有的小乞儿知道这边的情形,自己收拾着破碗和不知从哪儿拾来的旧衣裳就来投奔了,还有的人家生了女儿不想养趁着夜里放在篮子里扔在了门口。也有素馨带人寻访各个胡同,发现无人赡养的老人便带了回来。 纯亲王妃原本只把这件事当成个差事和亲近自家王爷的途经,前一个月三天两头也会去皇庄一趟,盯盯进程,挑人一事是鸢尾两个并上她们亲近的几个人四处宣扬,由纯亲王妃身边的嬷嬷登记。 待到正式使用孤幼院,她想着看看情况好向淑妃回禀,便拉着裕亲王妃和恭亲王妃在孤幼院待了一天,亲眼看着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小乞儿被带进了孤幼院,被她们一番捯饬后显出几分孩童的眉清目秀。 她们都是大家出身,自幼吞金咽玉地长大,固然知道一些民生疾苦的话,却从不曾直面旁人的凄苦,不是她们在后宅挣扎的痛苦,是切切实实朝不保夕、无处容身的疾苦。 从那之后,几家府里派去打听消息的下人时不时就能看见另外两府的奴才,偶尔也能看到从三座王府的后门拉出一辆板车出来,上面是些旧衣裳、被褥和些吃食。 四月底又是外命妇进宫的日子,这一次乌希哈迎来了结伴而来的三位王妃。 “妾身原本只是想跟着皇上和娘娘做些善事积积福,也叫老天保佑我的昌全。只是前些日子亲眼见了那些孩子的样子,妾身心里头也不是滋味儿,便叫人送了些东西过去,也是妾身的一番心意。” 说话的是裕亲王妃西鲁特氏,她和裕亲王育有一子一女,长女幼殇,长子身体亦十分虚弱,前年一度病重险些夭折,康熙还带了保成前去探望,保成觉得弟弟可怜便将昌全眼巴巴盯着的玉牌送给了他,回来后还跟乌希哈哼唧了好一会儿,直到乌希哈允诺回头找个好料子再给他补上。 许是命不该绝又或许是玉牌的微弱功劳,原本应该早夭的昌全竟然也病歪歪地挺了过来。乌希哈见过昌全几次,是个乖巧的孩子,许是因为她身上有灵泉的气息,昌全十分亲近她。也因着知道玉牌是她送给保成的礼物,西鲁克氏对她虽不亲近却也很是客气尊重。 “也不止是二嫂,妾身看了也觉得可怜,挑拣了些东西也一并送去了。今儿我们妯娌几个来拜见娘娘也是为的孤幼院的事。” 恭亲王妃纳喇氏说话做事一向风风火火,她和侧福晋不太对付,看养在宫里的纯禧也只是面子情,为着这个,她一向很少上永寿宫的门,不曾想今天竟然为了孤幼院的事登门了。 纯亲王妃尚佳氏无奈地闭了闭眼,五嫂真是的,哪有寒暄都不寒暄一下,直上正题的。 她连忙接过话头,“妾身前两天和两位嫂子坐车去外城转了一圈,发现外城的小乞儿远远多于内城。娘娘也知道内城住的大多是咱们旗人,各个都有朝廷发米粮,少有实在活不下去的。如今孤幼院的孩子大多是从外城被人带进来的,少数自己进来的孩子也几乎是内城为数不多的孩子。旁的便是家里生了女孩不想养便撂到院门口。” 说到这里尚佳氏顿了顿,坐在一旁的西鲁特氏皱了皱眉,纳喇氏则撇了撇嘴,满是厌恶。 听到这话,乌希哈本该愤怒,最后却也只能苦笑一声,这件事本来就早有准备。 “此事是本宫思虑不周,京中和旁的地方不一样,咱们满人都住在内城,又有朝廷出钱养着,孤幼院倒也不是十分必须。还请王妃回去代本宫与纯亲王道个不是,抓紧在外城先建两个孤幼院,这回选址和规模大小还请王爷思量,本宫身处后宫,实在不解世情。” 乌希哈歉意地看向尚佳氏,很快神色一变,语气中带了几分凌厉。 “至于王妃所说有人抛弃女婴,将她们仍在院门口一事,本宫有些想法,还请三位王妃帮忙参谋一二。” “娘娘请说。” “此等行为极为恶劣,本宫会上禀皇上,将此作为弃养之罪,只是不知能不能成,让孤幼院的人警醒些,再叫附近胡同的人帮忙注意,若有发现便扭送到官衙严惩不谢,这些不知来路的孩子一并作孤儿上民籍,防止养大后有那丧良心的父母来寻人。” “这法子好,最怕的就是有人家打着占朝廷便宜的算盘,把孩子扔到孤幼院,养大了再来扒着人占好处。” 见几人俱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乌希哈心中也松快许多,她心里最怕她们会有不过是女儿,扔便扔了的想法,所幸她们不是那种杀起女人来比男人还狠的那种人,这样有良心的人才有共事的可能。 “如此,妾身等人的要是便先解决了,还有一事想问问娘娘的意思。两位嫂嫂提议办个赏花宴,筹措些米粮布匹一类的东西,送去孤幼院,还要问问娘娘可要赏脸。” 纳喇氏也跟着补充,“倒不是想抢了娘娘的风头,也有带着京里的大家夫人一并做做善事的意思,这样的事也是常有的。” 乌希哈知道这事,她年幼时也常见额娘参加此类宴会,多是哪儿有灾情了,各家福晋意思意思捐一笔钱,一来表表善心,二来也是扬扬府里的善名。 “此事本宫记下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忘了”,乌希哈指了指慈宁宫的方向,几位王妃会意地点点头。 “妾身知道了,这赏花宴预备办在我们府里,就在端午第二天,届时还请娘娘赏光。” 乌希哈自然再同意不过,“此举甚好,王妃们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到时候本宫一定有所表示。” 几位王妃目的达成便客气地告辞,乌希哈也起身送客,思量着向康熙谏言一事。 第69章 乌希哈并没有急着向康熙上书, 她命人搜集了京城周遭的女婴被弃或被溺死的案例,命人集齐了人证物证,才正式向康熙上书。 “臣妾初闻京中有人家弃女婴于孤幼院门前, 心中骇然惊惧。遂命人走访京城左右, 常见有人家生女不养,或弃或溺实乃有违人伦之举。有言溺女之习由来已久,习俗相沿,犹然如故。” 乌希哈开始列下搜集而来的实例, 并附有人证物证, 又继续写道。 “行此恶事之人,一则泯灭人性, 不堪为人父母,有杀人之罪, 触犯刑律, 然世人多以子女为父母之私产, 实乃窃陛下之子民。二则此行看似为一家一姓之家事,实则乃危害天下之恶行。凡人生子, 男女各半,然世人多重男而轻女,长此以往, 适龄婚配之青年则男多而女少,于人丁繁衍不利, 非国家兴盛之道。” “天下男女伦常,盖男主外而女主内, 家中子孙莫不受主母教导。所谓一代无好妻, 三代无好子。世人常轻女儿, 殊不知此乃败坏根基之举也。” “臣妾忝为后妃, 时常谨记闺中所学,当以相夫教子为要务,天下女子莫不以之为追求,此乃家族兴盛之道,家族兴盛则国兴盛。臣妾谏言,抛弃婴孩、杀害婴孩者当按杀人之罪处。” 写完后乌希哈仔细看了看十分满意,是一份标准的议论文写法,多年不动笔,如今看来还有几分功力。 仔细封好后便命人亲自送了乾清宫 。 乌希哈的上书送到乾清宫后,无人阻拦,由梁九功直接送到圣前。 康熙听到梁九功的话,心中十分惊诧,他伸出手,带了几分好奇。 “你说淑妃给朕上书?快拿来给朕看看。” 他带着笑意开始过目,却以愤怒和若有所思结尾。当看到第一段和乌希哈列出的实例时康熙的心中与乌希哈一般愤怒。 其实并不像乌希哈所想,朝廷对此风不管不顾。事实上清朝对于溺杀女婴的刑罚是最严厉的,因为满族人家的女儿确实是家中的姑奶奶,并没有如此陋习。因此《大清律例》有规定,溺杀女婴,比照祖父母、父母故意杀害子孙的条例,“杖七十,徒一年半”。 然而这等风气禁之不绝,朝廷也只能当作顽疾处理,时不时提溜出来杀杀风气,没再更多投入精力。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康熙的态度在敏锐察觉到了后半段的价值后达成了大转变,决意要对此邪风再下狠手。 从没有人带他从另一个角度看待女子,即便他深受太皇太后的影响,明白她的手腕与智慧。 此时讲究的是子孙不可长于妇人之手,孩童们启蒙后便会由父亲教导,女子在相夫教子的职业要求中丧失了教子的权力。 但是当乌希哈直言女子对一个家族的影响时,他脑海中十分自然地开始扒拉太皇太后的丰功伟绩。 抛开太皇太后权柄过大、会辖制皇帝权力的负面影响,康熙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他还是先帝都深受太皇太后影响,他如今的很多政治手段都有太皇太后的影响。 康熙将手中的纸张合起,闭目沉思。 这样的言论是他不曾听过的,但是以史为鉴,孟母三迁、岳母刺字,确实有许多这样的典故。 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纸张,康熙兀地一笑。他对乌希哈的小心思心知肚明,除了救那些女婴之外,她还有一层建议是让女子读书明理,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粗鄙之人去教养孩子。 明了了这一层意思的康熙却意外的没有太多惊讶,乌希哈有那样的才华胸襟,会试探着伸出手脚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在不影响朝政的情况下,他愿意包容一二。 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也能看见其中的好处,这就有了采纳的价值,只是他也需要细细权衡其中的得失。 乌希哈的谏言剑指女子的地位,他其实也能理解,满族女子的地位其实远高于汉人女子,只是相比入关前却也被大大限制。昔日五大福晋带着大批牛羊和人手嫁给太宗,权柄之盛,带来的争位之乱至今仍有余威。 诚然,乌希哈说得很有道理,她与太皇太后就是很好的例子,太皇太后影响了皇阿玛与他,保成也受到了乌希哈极大的影响。 但是……她们都生出了野心。 太皇太后的野心被先帝狠狠打了回去,而乌希哈的野心如今在他看来还十分稚嫩,甚至让他觉得有几分可爱,便也愿意叫她在适当的范围内试探拳脚。 所以如何在达成这份谏言目的的同时,不叫那些女子生出如先时满蒙福晋一样的政治野心,是他需要去平衡、引导、限制的重点。 康熙信心满满地开始思量,却浑然不知一个道理。 没有雄鹰在见过天空的广阔之后还会愿意被捆绑在低矮的巢穴,没有树木在触摸过星辰的浩瀚之后还会愿意做攀援的藤蔓。 无论是男子或是女子,权势、地位都是他们最好的保养品。 见识过世界宽广的女子绝不会再愿意成为男人的附庸,只需要一道缺口,她们就会拼尽全力去追逐独立、自由与平等的光辉。 关于乌希哈的后一层希冀,康熙选择暂时搁置。 他命人叫来刑部尚书,在大清律例中又添加了一条,溺女之罪不仅按照杀子孙条例治罪,还对家长、邻居、保长实行连坐。 考虑到百姓多是聚族而居,官府的威信力远远逊于家族,恐怕新增的律例能起的效果也是微乎其微。康熙还命人叫来纯亲王,与他商讨孤幼院能不能担负起一笔开销,一笔关于买断女婴的开销。 刚出生的女婴送到孤幼院可领三十文买断亲缘关系,一岁以上的健康女婴可领一两银子。 年纪是为了保证女婴尽可能喝母乳长到不需要喝奶的年纪,后面的健康是为了保证不会有那些丧良心的人故意虐待。 这般举措与律例中的严峻条例相比,无疑更能让百姓接受,也能够最大程度保全那些本可能被溺死的女婴的性命。当然,所有这样做的人都会被孤幼院记录在册,实在家中贫困也就罢了,若非如此,恐怕要上“失信名单”的,官府总是有地方能制裁你的。 隆禧耷拉着眉头,满是无奈,“皇兄的想法虽好,恐怕对财政方面多少会有些压力。皇兄未出宫不知此事,臣弟这两日在外城选址修建孤幼院,汉人对女儿的态度与咱们满人堪称天壤之别,这还是皇城脚下,可见更偏远些的地方,恐怕更为不堪。待到那时,恐怕女婴只会一个个的送来。” “……应该也只有前几年会吃紧些,按你小皇嫂的意思,孤幼院的院长、管事挑的都是多少有一技傍身的人,她们会教授孤幼院的女孩子们一些谋生手段,男孩子也会跟着老太监学些活计,若是恰好院中的老太监没什么手艺,会拨出一笔钱财来请人教授一些易于谋生的手艺,等他们能自给自足,孤幼院也能少一分压力。” 隆禧咬咬牙,坦然一笑,“皇兄既有此心,臣弟敢不随行。何况情形也未必就有弟弟说的那么糟糕,听王妃说,二嫂和五嫂还有她一并办了个赏花宴,目的就是向各家福晋筹款,还寻了小皇嫂赏面。” “哦,是吗?朕倒没有听说”,康熙笑了笑,“她一向见不得这些事,办这个孤幼院也是她的主意。” 隆禧自然是顺着康熙的话头好一番称赞乌希哈人美心善,是皇兄的解语花。 新增的大清律例在层层下达中遥遥传到了四面八方,但很多人仍旧不以为意,倒是“买断女婴”的说法随着各处孤幼院的建立引起了许多百姓的骚动。 有些生了女婴却不想要的人家也犹豫着先将孩子养在身边,只盼着自家附近赶紧建那什么孤幼院。 再说乌希哈,三位王妃进宫拜见的当日下午她就命人去搜集了资料,待写好送到乾清宫已经是端午的前一天。 她在三位王妃进宫的第二天就去求见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对淑妃依旧是看不上眼,只是皇帝喜欢,如今又掌着宫权,虽有心冷落她,倒也不好太过折了她的威信,只能捏着鼻子叫了她进来。 乌希哈自然看出了太皇太后对她的不待见,便也不多言惹她厌烦,干脆利落地交代了自己的来意便垂手安静地立在下方。 “嗯,这倒是件积福的好事儿,哀家年纪大了,听不得这样的惨事。算你有心,等初六那日,哀家会派人去裕亲王府送一份心意,你退下吧。” 太皇太后抬了抬眼皮,看着淑妃一丝不苟地福身离开。 待人走了,又从嗓子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哼”声。 苏麻最是知道她,便开口打趣,“主子先是总觉得淑妃娘娘不是好人,今儿可怎么了?” 太皇太后绷着脸看向苏麻,又没忍住露了一丝笑意。 “哀家看不惯她是为了皇帝,也是为了自己的心结。若不是如此,哀家也得夸她是个有本事的人。” 她叹了口气,“我这一辈子见的人也不少了,自觉称得上一句阅人无数。人人夸赞的善人也是见过的,便是海兰珠和董鄂氏,太宗皇帝和福临也常常夸她们心底柔善。可是没有哪一个如这个丫头一样,是正经八百去做的。从琪琪格把宫务交还给她我就盯着她了,做事虽称不上雷厉风行、利落周全,却是正经八百会体谅那些宫人难处的。你再看那孤幼院,她看不见的普通百姓、看不见的老太监、老嬷嬷,家里情形不好的年轻宫女,她都想着法子给人安排了活路。汉人有句话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做的就很好。” “你再看她今天说的,西鲁特氏妯娌几个要办赏花宴给那孤幼院筹钱。人都说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她们几个小辈再加上哀家和琪琪格,淑妃自个儿再喊上荣嫔几个,明天大张旗鼓地往那宴会上一送,这天底下的官眷也好、富商也罢,但凡手里有余力又想要名声想上进的,都得抢着往那地方送钱。有那么多人盯着,那孤幼院就能办得下去。不管是她精心策划还是时运如此,总之是个能耐丫头,哀家年轻时不如她。” 苏麻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点头赞同,只有在最后一句的时候,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淑妃娘娘固然有本事,可是老奴这几十年在您身边看着却是步步惊险,淑妃娘娘差得还远呢。” 太皇太后哈哈一笑,神色间仍有几分昔年的意气,“是了,哀家这一生也是看惯了风云的,那小丫头还差得远了。” 乌希哈当然不知道她走后两位老人对她的剖析赞赏,若是叫她知道肯定是指天誓地的解释自己真的没有八百个心眼子,这一切的开始凭的是她的一颗心,可中间的每一步都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功劳,甚至于是每一个愿意成为孤幼院服务者的宫女的功劳。 当然不能忘记大boss和启动资金提供者·建筑工程监管员·隆禧。 五月初六,宫里驶出了一驾驾马车,目的地是裕亲王府。 “奉太皇太后之命,哀家听闻孤幼院之善举,欲出白银千两供之购买米粮、布匹,以供养其中无人可依之孤老。” 其下,太后出八百两,乌希哈和宣妃出六百两,荣、惠、通嫔三人出四百两,余者皆是贵人,都出了二百两。 几位王妃按品阶高于乌希哈二人,但到底内外命妇有别,便出了与她们一样的六百两,有了她们打样,宴会上的其他人也有了计较,也按着身份高低一次减下去罢了。 带得宴会后粗略一数,竟有两万之数,悉数记上孤幼院的账册,与朝廷拨款分记两册。 西鲁特氏又取出一千两,和纳喇氏、尚佳氏两人采买了米面油粮、布匹棉花,都是一式三份,送去了孤幼院,多的两分是给外城正在建的两所备的。除此之外,还将善款的名单和账册一并送去了孤幼院。 因是第一家建好投入使用的孤幼院,又靠近京城的政治中心,它也被看成是各地孤幼院的总部。 如今孤幼院的开销是乌希哈一份、纯亲王妃一份、户部有一份、目前的孤幼院院长鸢尾手里也有一份。 乌希哈知道慈善事业最容易藏污纳垢,只能尽可能拉来多方监管,力求能够让所有的钱财用到实处。 因着第一所孤幼院由于乌希哈思虑不周失去了大部分参考价值。 所以外城的两所就显得尤为重要。六月中旬,好不容易理顺了孤幼院事物的鸢尾二人又被调到了外城。有着之前的微薄经验打底,这一次两人各管一处,身边跟了更多的孤幼院管理层预备役。 至于城内的孤幼院总部则被交到了尚佳氏手上,西鲁特氏和纳喇氏二人则被任命为理事。 如此一来孤幼院就落进皇室宗亲之手,乌希哈当然不愿意,已经派人暗中打听各方势力的福晋品行,预备增加理事人选,方便相互监督管理。 第70章 选择由尚佳氏暂任孤幼院的院长, 乌希哈是经过一番细致考量的。 首先这件事最初就被她托付给了尚佳氏,于情于理,后加入的西鲁特氏和纳喇氏都没有道理越过尚佳氏担任院长的。 当然, 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 尚佳氏身后的纯亲王是实打实的康熙腹心,对于尚佳氏而言,任何约束都没有纯亲王对她的影响大,再加上一式三份的账册, 这在很大程度上能保证初期孤幼院能够秉承她的意志进行发展。 当然, 这并不是说康熙不信任裕亲王和恭亲王。只是这两位王爷与康熙年纪相仿,当初也曾作为地位的候选人。因此尽管裕亲王甚至说过“愿为贤王”的话, 康熙对他们二人的态度也是既信重又防备的。 而纯亲王的年纪差了他们一截,与几位哥哥比起来政治资本的积累也薄弱许多, 除了对兄长的孺慕憧憬, 他只能倚靠康熙也是一个原因。 事情也正如乌希哈所想, 孤幼院的运转一如往常,城外的两所孤幼院比第一所更快更井然有序地接收需要帮助的人群。 七月中旬的时候, 鸢尾和素馨还挑了些日常的琐事写成了书信托尚佳氏转交给乌希哈,作为自己的成果汇报。 信中并没有写太多,只是寥寥写了院中收了多少孩童, 又有多少老人,她们并没有讲述那些人未进入孤幼院时的苦难, 只是写了重获新生的孩子们是多么努力,又是怎样地懂事可爱。 还有那些老人也并不会安心接受孤幼院的帮助, 身体好些的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帮忙看看孩子、保持保持院子的整洁干净, 懂些手艺的也会毫不吝啬地教授给半大的孩子。 无家可归的孤儿和老人在孤幼院成了真正的大家庭, 年长者不吝于关爱帮扶幼者,幼者也以一颗赤诚的心尊敬他们,他们在彼此相依中努力散发出自己的热量,这一切让孤幼院的存在变得更加有意义。 读完这封信的乌希哈眼眶发热,鸢尾她们并没有用怎样绚丽的技巧,甚至没有太多的描述,可是字里行间透出的温情,足以打动每一个心存善念的人。 乌希哈将信件收好,打算回头也给康熙看看。 她摸了摸眼睛,声音里带着些鼻腔,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坐在跟前的尚佳氏致歉,“叫你见笑了,我一时没忍住,有些失态了。” 尚佳氏点点头,表示理解。 鸢尾将信交由她转交的时候已经大致说过了信里的内容,毕竟往宫里带东西都是要检查一遍的,纵使她贵为王妃,也没有不管不顾就帮人带东西进宫的道理。 信里写的那些她无需去看,毕竟她时常会去孤幼院,因此也能够理解淑妃的失态。不仅是她,就连两位嫂子也曾经为孤幼院的见闻流过眼泪。 “妾身每每去孤幼院,心中总是酸涩。有些孩子、老人甚至是妾身亲眼看着走进孤幼院的,如今看着他们一天天过得更好,妾身便觉得仿佛做了什么大事”,说着,尚佳氏捏起帕子羞赧地笑了一下,“也不怕娘娘笑话,就因着这个,妾身每日去孤幼院的时间都多了许多,王爷还埋怨妾身如今倒是比他还忙了。” 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尚佳氏的脸上却满是笑意,可见这所谓埋怨也不过是人家夫妻二人的情趣。 与此同时也能看得出孤幼院这份差事带给尚佳氏的成就感、责任感已经在慢慢改变她的思想,要知道这样的话虽然是情趣之言,但是多少表达了隆禧的一份不满。 若是放在从前,尚佳氏哪怕不是奉为圭臬,也会为这话辗转犹豫、患得患失,哪里会真的就将它视作单纯的夫妻情趣,还拿出来与人分享。 两个人顺着对孤幼院的发展规划,各项措施聊了许久,最后宾主尽欢结束了这次的见面。 乌希哈心中感慨,她看的出来尚佳氏对孤幼院的态度较一开始有了很大地变化。 最初可能只是碍于她的托付和尚佳氏自己的小心思,可是慢慢地尚佳氏投入孤幼院的时间、心力越来越多,如今与她谈起孤幼院的事宜,尚佳氏的眼睛仿佛在发光,也提出了很多切实可行的措施。毕竟是王府主母,管理一府与管理孤幼院也有相通之处。 或许尚佳氏会是第一个受她影响的事业女强人…… 乌希哈看了看桌案上的信,并没有急着让人去乾清宫找康熙。按照她的经验和二人心照不宣的频率,隔个四五天康熙就会在半下午的时候就带人来永寿宫,然后待到第二天早上。 算算时间,康熙今儿下午不来明儿也该来了,倒是不必让宫人再跑一趟。 乌希哈起身离开了招待尚佳氏的正殿,顺着康熙特意命人建造的连廊去了东侧殿。 灼热的阳光下,连廊顶部的紫藤经过一个冬天的积蓄爆发出了旺盛的生命力,次第盛开的紫藤花灿烂地生长在阳光之下,层层叠叠栖居在小院的一角,将那一方连廊点缀地宛若仙境。 东侧殿的稍间里已经被布置乌希哈成了她和胤禛的“避暑胜地”,她去正殿招待尚佳氏,已经满一周岁的胤禛便在乳母的照看下独自在屋里玩耍。 没错,已经满了一周岁的胤禛在上个月二十日过完了自己的周岁宴,并且再次拥有了胤禛的名字。要知道随着年纪渐渐长大,在了解了宫里现状的同时,胤禛一直在担心继痛失老四的排行后,自己会不会失去原用姓名的使用权。 还好,老天没那么残忍,给他留下了用了一辈子的名字。 见乌希哈进来,原本守在一旁的乳母安静地退到了门外。 淑妃是她少见的能够自己独立带孩子的嫔妃,并不想旁的嫔妃会将孩子甩手给乳母,只时不时看一看。她甚至能够和小阿哥在房里单独待上一下午,所以她们这些六阿哥的乳母完全放心将小阿哥交给淑妃娘娘。 只是……乳母心绪复杂地扭头看看旁边桌案上的自鸣钟,掐着手指头数着时间。 屋里,地上照常铺着乌希哈的夏日好伴侣“蒲子凉席”,只是今年还多了小娃娃和她一起享用。想起自己小时候睡在凉席上受的苦,乌希哈在往年单铺一层凉席的基础上铺了一层被子又覆了一层凉席在上面。 胤禛正坐在席子上,小脸严肃地摆放着面前的一摊玩具,奈何奶嘟嘟的婴儿肥突兀地破坏了“冷面王”的严肃表情。 何况还有个居心不良的大人在一旁对他摆放的井井有条的玩具虎视眈眈。 乌希哈盘腿坐在胤禛对面,时不时伸手捏捏他的脸蛋,时不时捡起席子上的玩具评头论足。 做事全心投入的胤禛只能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小年纪就带着不一般的沧桑,垂头丧气地叫了一声“额娘”。 倒不是胤禛性情随和,任人摆弄。事实上被婴儿身体磨去一半心志,又在乌希哈宠爱呵护下昏了头脑的胤禛早就放飞了自我,上辈子隐忍磨炼了大半辈子才有的寡言稳重早就被抛到了爪哇国。 急躁且话痨才是这辈子胤禛的真实面目。 他还记得第一次额娘故意打断他整理玩具的时候,他是怎样地顽强不屈…… 遥想当年(也就是一个月前)… 他先是以泰山压顶之势镇压了额娘故意作乱的手(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挣脱,并且被可怕的额娘捏了好久的手手)。 然后严厉批评了额娘的恶劣行为(其实是被气得脸蛋红红、眼泪汪汪)。 并且苦口婆心地教育了额娘该怎样给孩子一个自由玩耍的空间(小话唠的甜甜小奶音,结结巴巴地在嘴巴里咕哝,一句也没听懂)。 结果就是自己自以为一番操作猛如虎,却被额娘抱在怀里揉捏成没有感情的真人娃娃。 然后就是不断反抗斗争,不断被额娘吸吸吸。 终于,在被额娘吸秃噜皮之前,一生要强的他——胤小禛,明白了一件事情。 你额娘还是你额娘,和额娘讲道理只有四个字!此路不通! 反抗不了,只能接受。 俗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 此句俗语出自他额娘,诞生情境——某次被气哭后,额娘的嘲笑之语。 但是一生要强的胤小禛坚定认为当儿子的事能叫服软嘛?那是对额娘的孝顺。 绝不是他弱小又无助,反抗不了! 但事实证明,还是他太年轻不懂这世道人心险恶。 谁能想到,会有当额娘的会故意逗哭小孩子!他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他额娘的恶趣味。 某一次他睡觉半睡半醒之间亲耳听见他额娘对皇阿玛说的!额娘还向皇阿玛建议说什么时候他哭了就派人去叫皇阿玛一起观赏,说那样子可怜唧唧地超可爱…… 他英明神武的皇阿玛竟然还答应了,“朕听爱妃所言亦甚是有趣,待有时间也叫朕一并看看” 汝听,人言否? (胤小禛豹哭) 在叫了那一声额娘之后,胤禛就在等待额娘的出招。他们母子两个每天都会有一场关乎尊严的战斗,要么是他被逗哭了,他就会在失败的同时输掉为汉子的尊严,要么他没哭,额娘就输了,当然额娘的尊严没有影响…… 乳母在外面待了半个时辰,一直全心关注着屋里的动静,发现屋子里面只在一刻钟前传来小主子愤怒的“额娘”,就重新回归了安静。 她看了看桌案上的自鸣钟,松了一口气,已经超过每次阿哥会哭的时间点了,看来今天淑妃娘娘没能把阿哥弄哭。 说起来淑妃娘娘是那种伺候的宫人都会喜欢的主子,如她们这样只伺候小阿哥的乳母也觉得淑妃是个好主子。 只除了爱逗孩子这一点。 听前辈,也就是太子殿下的乳母讲,太子殿下小时候常常待在永寿宫,淑妃娘娘也是三五不时就要逗哭太子殿下,偏偏每次都能哄好,太子殿下也从没因此与淑妃娘娘生出嫌隙,反而越发亲近淑妃娘娘,说起来她们小主子也是这样,最亲近的人还是淑妃娘娘。 只是听前辈说,太子殿下四岁后淑妃娘娘就不怎么逗他了,听说是淑妃娘娘觉得太子殿下大了,逗着不好玩。 如今也只能祈祷小阿哥快点长大,叫淑妃娘娘失了兴致,好逃过娘娘的魔爪。 阿弥陀佛! 第71章 待到下午申时正, 乌希哈午睡方醒不久,倦懒地歪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书卷在出神。 胤禛四仰八叉地躺在凉席上,小手捏成了拳头抵在脸颊旁边, 呼呼睡地像只小猪崽子, 不时还在梦里吧嗒着嘴巴。 永寿宫本该是一片寂静,乌希哈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心领神会地理了理睡乱的衣襟,刚坐起身, 稍间的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康熙十分清楚这娘俩的作息, 将宫人留在了外面,自己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不料刚推开门缝就看见穿着一身单薄寝衣的乌希哈嫩生生地坐在软榻上看着他,还露出了乖巧地笑容。 乌希哈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嘴巴前面, 示意康熙小声, 又指了指睡得昏天黑地的胤禛。 康熙定住了进来的脚步, 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带回了胤禛的奶娘。 奶娘用熟练的手法将地上的胤禛抱走, 全程没让他感受到一丝不适,连声哼哼都没有。 见人走远了,乌希哈不客气地大笑起来, 给康熙竖了大拇指,“还是皇上您比较厉害, 儿子说抱走就抱走。” 康熙褪了鞋袜,被屋内的清凉拂去了满身的燥热, 不由得喟叹一声。 他信步走到乌希哈身边, 一手抄起她自己坐了下去, 还将人放到自己的腿上。 恨恨地捏了捏她的手, “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天天和那个臭小子舒服的不得了,一点儿也不想着朕。” 乌希哈有些心虚,自己的日子好像是很惬意,也确实没怎么想起过康熙,但……也不能说一点没想啊! 想到这里,乌希哈又理直气壮起来,扭腰用手支着康熙的大腿,在康熙脸上啵啵啵狂亲,支在大腿上的手还不自觉地挠动。 扬眉挑衅,“臣妾倒也不是没有想皇上。” 康熙刚息下去的燥热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两手托着乌希哈的屁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咬牙拍了下手中的柔软。 “这会儿朕不好收拾你,待今儿晚上咱俩比划比划。” 说着就将乌希哈撂在一旁,自己坐到了地上的凉席上。 想康熙第一次看见乌希哈如此布置的时候,还十分嫌弃,觉得席地而坐实在不成体统,结果这两年越发习惯了,甚至天一热起来,就会叫人给她送来新的凉席。 乌希哈混过了话题,也安静地盘腿坐在康熙对面,不再去撩拨他。毕竟按照如今一月四五次的频率,撩拨狠了受累的还是自己。 她看了看康熙的脸色,嗯,有些躁动,但没生气。 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容,殷勤地起身给人到了一杯酸梅汤。 康熙不爱喝酸梅汤,说是甜唧唧的是女人家爱喝的东西。乌希哈才不理他,每次都带着他喝些酸梅汤,这大热的天气喝热茶忒折磨人了。 索性她不耐甜、不耐酸,小厨房按着她的口味熬得酸梅汤味道更淡些,康熙倒也喝的下去。 一盏常温的酸梅汤喝下了肚,心里烧着的□□也熄了大半。 乌希哈支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人,眼睛里是满满的融融笑意。 见康熙放下杯盏,乌希哈才慢吞吞地开口,“我今儿上午还想着你今天该来了,方才午歇的时候还梦见你来了,这才醒了过来。” 康熙知道,按照乌希哈的作息,这会儿应该正在午歇,他往常来的时候也会一并睡一会儿。 他安静地听着乌希哈慢悠悠的话,心中氤氲着岁月静好的安逸。 “今年老天爷赏面子,不折腾人,朕往后多抽些时间来看你”,说着康熙不由得带了两分抱怨的意味,“朕说让你去乾清宫陪陪朕,你又不愿意。” 乌希哈嘿嘿笑了笑,就是不接话。她又不是受虐狂,顶着个大太阳颠颠的跑过去,再颠颠地跑回来。这年头可没什么防晒美白产品,万一晒黑了怎么办,她可不愿意把珍贵的灵液用在改善肤色上。 话说这些年过得平稳,身边也没有人有什么大灾大病的,便是胤禛也只用了一滴灵液混着普通的灵泉水慢慢温养着着身体。如今她的灵液已经攒了快一百滴了,其余的都被她做成了伤药送给大哥二哥或是加到枇杷膏、桂花酱这些吃食里面去了。 此前隆禧带人出海,她想起了败血症的事,还叫人紧急做了大量的果酱,里面也加了好几滴灵液。 听隆禧说他们备的那些水果蔬菜很快就吃完了,又没有地方补给,大伙只能吃些鱼肉之类的东西,后来就发现船上出现了疔疮走黄的症状,他们船上带的那个英吉利商人也说长时间在海上就会出现这样的怪病,死亡率很高。 后来还是隆禧想起来收在犄角旮旯里的果酱,发现有用后,就被大伙儿当成了续命药,一人隔段时间才能取一些。 …… 康熙见乌希哈不答话,也知道女儿家爱美的那点小心思,只笑着点了点她的头,“罢了,这大热天的就不叫你来回跑了,等到天凉快下来你可不能再躲懒了。” 这回乌希哈自然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秋高气爽的,多走动走动也有利于身心健康。 说着,乌希哈突然想起了早上看的信,起身走到桌案旁拿过了信件。 “皇上你看看这封信,这是今儿早上鸢尾托纯亲王妃给我带的,走了正当程序的。” 康熙抬头看了她一眼,宫里虽不允许内外私相授受,但也分人。他早就知道她会给宫外递东西,有的想起来就走一下程序,想不起来就叫人直接递出去,违反宫规那叫一个明目张胆。 若不是他跟在后面擦屁股,这宫里头又没有能跟她掰手腕子的,这件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他接过信件,低着头一边打开一边说道,“你往宫外送东西的事朕早就知道了,回头你直接递到乾清宫,梁九功会帮你安排,老是这么做影响不好。” 乌希哈在心里默默数自己到底送了多少次,心里有些发虚,不由得讪笑,乖巧应是。 “好的,臣妾记下了,多谢皇上。” 康熙哼笑一声,抬头朝乌希哈挑眉笑了笑,又点了两下头。 乌希哈会意,连忙钻进他怀里,安生地做个真人娃娃。 康熙一目十行地看着信件,信上的子堪堪能称得上一句整齐,但是其中的内容却是十分重要。若果真如心中所言,孤幼院不仅能解决一部分人口问题。 待开设到南方的时候,可以适当地将其内情况展现给百姓看看。或许可以凭人和之道来扭转汉人对朝廷的看法,满汉一家亲或许也有迹可循。 “今儿是七月十四,朕这两天抓紧处理处理政务,挑个日子亲自去那孤幼院瞧一瞧”,说着,康熙低下头蹭了蹭乌希哈的脸颊,“正好,朕早两年就答应你带你出宫瞧瞧的,只是一直没兑现。等回头日子定下来,朕命人来接你。” 乌希哈不妨还有这样的惊喜,猛地一回头,撞上了康熙的脸,她歉疚地上手揉了揉,一双眼睛还发亮地盯着康熙。 “皇上说真的吗?臣妾真的可以一起出宫?” 一双仿佛在发光的眼睛里盈满喜悦和期待。 康熙由着她有口无心地帮自己揉脸,见她如此激动,心里也十分高兴。 “对,到时候咱们等下了朝就出去,再带上保成和保清,他们年纪也大了,也是时候该看看民生疾苦,早些知道自己的责任担当。” 乌希哈给康熙竖了大拇指,“好主意。趁着孩子年纪小,就该早些在日常生活中教会他们什么是悲悯之心。尤其保成和保清是皇子,更应该将黎民百姓看做自己的责任,只有心存悲悯仁善之心,他们才能明白爱民如子的真谛,皇上您可真是教子有方。” 没想到啊,康熙竟然那么时髦,自主开发课外实践课程,果然不愧是儿子成材率最高的皇帝。 康熙被夸的十分得意,但面上还努力作着矜持的样子,但勾起地嘴角和盈满笑意的眼睛却露出了马脚。 乌希哈偷笑,他们父子几个都是傲娇怪,明明最喜欢听人夸夸夸,却总是要做出一副清高自持的样子,真的很像傲娇的大猫猫。 她大人有大量就不揭穿他们了,每次看着他们明明被夸的都想摇尾巴还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真的十分可爱。 康熙对面前人心中的编排毫不知情,深觉已经在心上人面前展现了自己的智慧和担当。(内心骄傲) “到时候咱们先去巡视三所孤儿院,待到下午的时候朕悄悄领着你回家一趟,然后朕再带着保成去看看噶布喇,朕听说噶布喇这些日子身子又不太好。保成长这么大还没怎么见过他郭罗玛法,趁这个机会让他见一见。” 乌希哈注意到了康熙说的是他一个人带保成去赫舍里府,心里不由得感念康熙的体贴,虽说她对仁孝皇后素未谋面,但是总感觉她一个做妾的带着嫡子去皇后的母家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皇上您又忘了一件事,既然带了保清一起出去,便没有只带着保成去外家的道理。这又不是什么彰显保成太子地位的重要事情,皇上没有必要区别对待,这会让孩子有被偏心的感受,这很不好。” 乌希哈适时提醒康熙,她知道康熙不是有意忽略保清,他心里对这个长子还是十分看重的。只是惠嫔娘家包衣出身,康熙根本没有将他们家看在眼里。 不过想到这个,乌希哈也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过皇上你也确实不适合带大阿哥去,倒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康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是朕一时没想到,还要多谢你帮朕周全。到时候安排惠嫔娘家人在酒楼候着,让保清见见他们。回头朕再带着保成去见见噶布喇,如此两厢都能顾全。” “嗯嗯嗯,还是皇上安排的好。臣妾都听您的。 乌希哈一脸向往地想着出宫的事情,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72章 乌希哈暗自期待了好些天才等到了乾清宫的来人。 与康熙说定此事是七月十七日, 一直到二十七那日早上才等到梁九功的徒弟李顺来传话。 到底是皇帝出行,只皇帝自己抽出空还不够,九门提督也要安排好各处武备, 以防万一。 “奴才给娘娘请安, 皇上上朝前特意吩咐奴才传话,说叫娘娘穿的正式些,但也不必太过华贵。” 李顺态度恭谨,脸上带着亲切讨好的笑容。 乌希哈懵了一下, 很快反应过来康熙此行不是白龙鱼服, 而是要大张旗鼓地探视孤幼院。她这个随行人员自然要穿着得体,不能丢了皇家脸面。 “本宫知道了, 不知李公公可急着回去伺候,本宫许还要些时候才能装扮好。” “娘娘说的哪里话, 奴才自是要等着娘娘的。娘娘尽管梳洗, 离皇上下朝还有些时候。” 乌希哈点点头, 留下紫荆与李顺叙话,便带着人进了里间梳妆打扮。 待康熙下朝回到乾清宫看到的就是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端庄温婉的乌希哈。 她穿了一身紫色缠花旗袍, 做工细致,颜色端庄大气,缎面在阳光下被镀上一层银光。头上戴了素净的玉饰, 耳朵上是三对品相极佳的珍珠耳坠,更添一丝温婉矜贵。 康熙几乎看呆了眼, 他甚少见到乌希哈如此风情。 乌希哈穿衣服讲究舒适,又不过二九年华更偏爱些青春靓丽的颜色。她又是个大俗人, 更爱做工精湛的金饰。 主要是玉饰总给人一种易碎感, 金饰更耐操些。 而且紫色的布料不好染 , 少有今天这身恰到好处的色调, 稍不注意重了几分颜色,紫色的衣服就会显老。 听到响动的乌希哈一转头,就看见跨了一只脚在门槛上的康熙定着不动,背着阳光,让人看不清脸色。 人在乾清宫,穿戴的又如此正式,乌希哈的动作也不由得变得淑女矜持起来。若是按着往日,她早就蹦跶到康熙面前了,这儿却由人扶着仪态万千地走近康熙跟前,盈盈一福身。 康熙从神思不属中惊醒,伸手扶起乌希哈。 “你今日很好,这紫色极称你。” 又拍了拍她的手,“你在这稍等朕片刻,朕进去换身常服,不必跟进去伺候,你就在这用些茶点。” 内室,小太监们捧着一排衣服等着康熙挑选。 康熙扫视一眼,皱着眉头询问梁九功。 “朕不曾做过紫色的衣服吗?” 梁九功一顿,又觉得情理之中。遇到淑妃娘娘的皇上不能按常理推断,也不知道是谁嫌弃紫色花哨,叫人压了箱底的。还好皇上的衣服都是妥善保存的,要不然他可真变不出来。 “有的,有一件和淑妃娘娘身上一样的织锦缎的料子裁的衣裳,奴才这就命人去找给您看看。” 梁九功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很快就有人捧着衣裳来到了跟前。 康熙仔细打量了一番,是同样的料子,颜色深些,倒是刚好不显得太过花哨。 他点了点头,一旁的宫人才提起衣裳伺候他穿上。 等挑配饰的时候,他又有了意见。 “今儿不带香囊”,又在放玉佩的盘子里挑拣着,“就用这块玉佩压襟吧。” 梁九功在一旁伺候着,只觉得腹中莫名有了饱腹之意。 等乌希哈看到康熙的时候,不由得眼前一亮,她从没见过康熙如此装扮,他素日里的衣裳不是各种黄色,就是石青色、藏青色一类沉稳内敛的颜色。 这种偏艳丽的紫色倒是从没见过,这样子的康熙倒是很有风流贵公子的意味,只是要是有头发就好了。 乌希哈的眼神从康熙的脸划到被衣服勾勒的精瘦身材,最后遗憾地回到他的头上。 康熙只感觉头皮一凉,被乌希哈怪异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顿了顿,“可是朕……哪里穿着不当?” 乌希哈连忙收回眼神,装作无事发生,“没有没有,臣妾是看皇上今日这一身紫衣风流倜傥、贵气天成,一时迷花了眼。” 康熙的耳朵腾地红了起来,周边伺候的宫人也都在心里暗赞淑妃娘娘好胆色,竟然如此大胆,评议皇上的衣着容貌,还那么不知羞地拍皇上马屁。 正在康熙不知道该自谦还是承认的时候,同样接到消息,又匆匆换了一衣服的保清和保成跑了过来,打破了一室的旖旎尴尬。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给淑额娘请安。” 乌希哈脱口而出那句话之后很快意识到自己话中的不当之处,而且她也发现了康熙跟她穿的算得上是情侣装。 她连忙拉起两个孩子,从袖中抽出帕子给他们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嘴里还不停地关切着,方才的尴尬羞涩也就这样消弭在空气中。 康熙被撇在一边,看着背对他半蹲身子的乌希哈露出的红色的耳垂,一下子将方才被夸赞的羞意抛诸脑后。毕竟,有某个人自己大胆奔放地夸人,结果耳朵却哄得滴血,这或许就是她念叨过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地就是别人。 他摇头笑了笑,上前牵起擦好汗的乌希哈。 “好了,咱们该出发了,宫外都安排好了。” 两人走在前面,小哥俩手牵着手走在后面,保成凑到保清耳边小声嘀咕着。 “我就说皇阿玛肯定会霸着淑额娘不撒手,哼,我都七天没见到淑额娘了。今天还没有小六那个粘人精,我还想着正好霸占了淑额娘。” 保成一手掐腰,气鼓鼓地盯着康熙的背影。 保清也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哎,皇阿玛就是那么黏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爷看小六就是学了皇阿玛。” 乌希哈走在前面听得可乐了,还转头看了看康熙的脸色。 好嘛!这位爷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这小哥俩气亲爹是一把好手啊。只是再这么气老父亲,这难得的出宫机会可指不定就要泡汤了。 “太子殿下、大阿哥可是方才跑过来累了?要不要走到皇上和本宫中间,我们带着你们。” 兄弟二人眼睛一亮,对视一眼,蹬蹬蹬地跑到两人中间,强势插了进去。 保成眼疾手快抢了乌希哈那一边的位子,康熙看了看中间的两个小萝卜头。 那么矮,却把他和爱妃隔了那么远,这两个臭小子上辈子是喜鹊吗?那么爱拆散有情人? 他幽怨地盯着提出建议的乌希哈,好气哦,可是还不是只能纵着她! 四人上了大马车,巍峨大气的紫禁城在马车后面变得越来越小。 离孤幼院还有百米的时候,康熙带着三人下了车。 道路中间留下了将近三米款的通道,两侧是拥挤的人群和竭力站成两排维持秩序的侍卫。四人一下来就有二十人的小队护持在左右。 康熙带着乌希哈走在前面,保成和保清走在后面。 乌希哈有意落后了康熙半个身位,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婉端庄的笑容,随着康熙的节奏向着四周点头微笑致意。 在孤幼院门口又等候已久的纯亲王夫妇、裕亲王夫妇还有恭亲王夫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宗室大臣、王公贵亲,他们都在等候着康熙开启戏幕。 待康熙带着人越走越近,众人看着康熙身边的乌希哈不由得暗中面面相觑,面上却是一番恭敬的神色。 皇上竟如此宠爱此女!?这等大事都带着她一起。 随着康熙带人走进孤幼院,外面的侍卫迅速变换队形,围拢在孤幼院门口。 见皇帝已经进去了,原本努力在皇帝面前保持安静的百姓们再也憋不住内心的激动,人群跟着朝门口合去,使劲伸着脖子,想要在窥见一丝半点。 见实在看不到人,才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喧哗起来。 “皇上可真威风啊,虽然没长三头六臂,但那叫啥龙威深重,不愧是我大清的天子”,这是爱吹牛八旗的老爷们。 “皇上旁边的那位娘娘不知是哪一位,生的可真是好看,皇上下马车的时候还扶了她”,这是观察细致,心思细腻的闺中女儿。 “我倒觉得皇上和娘娘两口子感情肯定好,你看皇上穿的都是和娘娘一个颜色的。我家那个死鬼,总是不愿意和我穿一样颜色的衣裳,说不成体统”,这是时刻关心自己夫妻关系的已婚妇人。 拦在前面的侍卫听着人群中叽叽喳喳的话不由得黑线,想起上司的吩咐,艰难开口。 “皇上身边的是淑妃娘娘,这孤幼院正是娘娘一手操办的。” 众人不由得更加激动,“我就说娘娘长得跟仙女一样的好看,肯定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果然没说错。” “没错没错,要不皇上怎么独独带了淑妃娘娘出来,还和她穿一样颜色的衣裳,肯定是喜欢淑妃娘娘心地善良”,依旧是因为自家爷不和自己穿情侣装而格外关注衣裳的某位已婚妇人。 “嘿,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除了皇上喜欢淑妃娘娘,咱们太子殿下也是淑妃娘娘的半个儿子,对淑妃娘娘也是十分敬重”,说这话的不知道是谁,但是内容却一下子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太子殿下?哦对,太子殿下也来了。也不知道是高点的那个小阿哥还是矮点的那个?” “肯定是矮点的,我记得咱们头一个主子娘娘就是十三年去的,太子殿下就是主子娘娘去世那年生的。” “诶,这么说主子娘娘岂不是被……” “王老五,你要死啊,敢说这个胡话。明明是主子娘娘本来身子就不好,因为咱们太子殿下舍不得亲娘才又多活了些日子。” “对对对,你说的才是真的。这王老五不安好心,败坏咱们太子爷的名声。” 正在孤幼院里四处观赏的人当然不知道外面的百姓八卦之欲如此旺盛。 康熙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暗戳戳地想在大庭广众之下炫耀一下自己和乌希哈的衣裳,竟然意外地让百姓更加亲近他这个皇帝,这些百姓对皇家也有了更直观的认知,不再把皇帝想象成三头六臂的恐怖怪物。 他们正随着纯亲王夫妇的介绍一点一点地了解孤幼院的方方面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自主get情侣装的康熙。 第73章 尚佳氏这段时间在孤幼院倾注了大量的心力, 虽还算不上事事亲为,但对其中各处也算得上是了解甚深。 “孤幼院主要分住宿区、饭堂区、活动区还有书房,旁的还有厨房、浆洗处这些地方……” 尚佳氏走在乌希哈身侧, 心潮澎湃, 言辞充满自信。 在她的旁边,是尊贵的皇上和淑妃娘娘。 身后,是与他的丈夫同朝共事的王公大臣,甚至于是资历、能力远远超出她丈夫的前辈。 但现在, 他们都在安静地听她讲述这三个月来的成绩。 这样的情形, 使得尚佳氏清晰认识到了自己的成就,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名声。而这一切, 来源于她自身,而非倚仗王爷。 她的笑容越发端庄, 介绍到活动处时, 还点了西鲁特氏的名。 “启禀皇上, 这儿的一应安排,二嫂都是全程参与的, 妾身倒是只知道个大概,不如让二嫂来介绍这里。” 康熙对裕亲王这个二哥还是敬重的,对于尚佳氏的提议自然是欣然应是。 西鲁特氏听到弟妹提起自己, 诧异地抬头看了看,见她让出了位置, 示意自己过去,也点了点头, 顺从地走到了尚佳氏先前站的地方。 这里确实是她负责的一处, 如今尚佳氏突兀地点了她的名, 倒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妾身这便献丑了”, 说着便带人走进了屋内,“这地方是闲暇时让老人消遣的地方,有打叶子牌的,也有带着人一块儿礼佛的小佛堂,想着有些老人行动不便,也有专门的躺椅在这边会有人给他们读些故事,这个是由院里的小娃娃轮流担任的说书先生,除了这些,还有个小台子,逢年过节地也能请个戏班子来唱两场戏。” 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西鲁特氏带着人转进了隔壁的房间。“这里是小孩子们的活动室,这一块是教她们学女红活计的,这一块是教木工活的,也是巧了这个院里拨过来的老太监正好有个善木工活的,孩子们学会了也是一门活命的手艺。这里的十多张桌椅留着他们上课习字用的,这里是他们练些粗浅武艺的地方。” 他们过来看的时候,正好是大家自由学习的时候,有的学女红的,有的学木匠活的,看着平日里常见的王妃娘娘带着一群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大人们到处转着,每一个孩子都心不在焉地注意着中间那些贵人。 乌希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已经很不错了,孩子们既能读书习字明理,又能学的一技之长,虽然地方简陋,但是该有的都有了。 只是她当时考虑的急促,当初想着宫里出来的宫女、太监们能照顾他们日常生活又能教会他们谋生的手艺,只是如今看来教育资源还是大大缺失。 孤幼院不可能说负担得起所有孩子读书上私塾,但若因此只是浅浅教会他们读书识字,似乎也还不够,她还得想想,怎么能尽可能地给这些孩子提供更好的教育资源。 毕竟,知识就是力量,若是孤幼院的孩子里能走出来一个科举出身的孩子,那他就是她天然的盟友,只要没养出白眼狼,他就会天然维护孤幼院的利益。 一个或许不够,但十个、百个,只要这样一步步下去,孤幼院这个慈善工作就能做得长久。 乌希哈观察了一下康熙的神色,很放松,也很欣慰,她心里有了数,笑吟吟地开口。 “臣妾先时在宫里总惦记着这孤幼院的情况,如今看来倒是胜过臣妾的想象许多。皇上治下有如此行善之举,天下谁人不道皇上圣明、朝廷仁义。这些孩子都是大清的子民,如今在皇上的庇护下健康长大,来日成人了也必定一心报效皇上。” 康熙哈哈大笑,“翻遍史书,固有善堂之举,然其逊于我朝孤幼院多矣,多亏爱妃心思灵巧又有良善之心。待来日天下处处可见孤幼院,何愁有孤苦无依之人无处容身。此乃朝廷一盛事。” 众臣也在身后弯腰拱手,口称“皇上圣明。” 一旁的负责人也都知机将孩子们领到康熙跟前,叩首跪拜,感恩皇上仁慈。 使得气氛越发高涨,康熙兴致高昂地命孩子们起身,交谈起来。 为首的孩子是个半大的少年,已经十二岁了,但是从小长在乞丐堆里,身形不过如八九岁孩童。在孤幼院养了三个月,脸颊上长了些肉衬的眼睛越发黑亮,人又打理得干干净净,穿着布衣,但看上去浑然不像是个乞丐堆长成的孤儿,倒像是哪家的农户小子。 “你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自己的来历?在这院里过得如何?” 康熙语气温和,这孩子的身量看起来与他七岁的大阿哥仿佛,一时间倒下意识地用了平日里和儿子们说话的温和语气。 那孩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答话,但是身边的姑姑们都教过他们礼仪,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他们的主子爷,他也不敢不回话。 “回皇上,奴才小名叫二狗”,这句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二狗瞧瞧抬眼觑了一眼皇上的脸色,见他的脸上还是方才问话时的温和笑意,一时间整个人放松下来,说话才渐渐放大了声音。 “奴才记事起就是个小乞儿,命好遇见个老乞丐带着奴才,又加上奴才力气大些,倒也长了那么大。只是去年齐爷爷病死了,奴才一个人乞讨了半年,然后四月份的时候被人领来了院里。” 二狗见高高在上的皇帝老爷带着笑耐心地听他说这些,一时间情绪激荡,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 “我们院里可好了,先前是索姑姑和鄂姑姑照顾我们,姑姑们说这孤幼院是皇上您的恩典,淑妃娘娘一点一点安排的,我们都很感激您和淑妃娘娘。听说看门的张爷爷和王爷爷以前就是宫里出来的,还有灶上的李爷爷也是从皇上您的厨房出来的,李爷爷烧菜可好吃了,特别是红烧肉。可惜李爷爷不常做,不过每次做红烧肉都会多奖励一块给学习最好的人。我学武艺最厉害,小花学绣花最厉害还有毛头和柱子,我们都能多吃一块肉。” 二狗的脸上满是骄傲,在他的心里,李爷爷的红烧肉就是这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那多得的一块肉是他最能够在皇上面前炫耀的荣誉了。全然没想到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红烧肉甚至是他看都不会看的东西。 不过还好,康熙耐心的听完了他的炫耀,并且夸赞了他,保护了一个孩子赤热的自尊。 说着二狗又很激动地毛遂自荐,“皇上,奴才想给您看看奴才学的拳法。” 乌希哈捏了捏康熙的手,担心他拒绝这孩子的请求。康熙看向她,知道她的意思。 “那再好不过了,你也叫朕看看能多吃一块红烧肉的拳法。” 二狗嘿嘿一笑,摸了摸头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很快就摆开了架势,虎虎生风地打了一套拳。 这里武艺最好的是裕亲王,他率先叫了一声好,众人诧异地看向他。 裕亲王暗自懊恼,拱手向康熙解释,“这孩子的拳法虽还稚嫩,但是走的是刚猛的路子,正好配上他的大力气,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奴才一时见猎心喜,失礼了。” 康熙无谓地摆摆手,笑了笑“朕知道二哥看上这孩子的天赋,只人家还小,倒是不能当你的兵了。” 又转头看向收了工的二狗,“你很好,看样子你在武学一道颇有天赋,又知道感恩,是个好孩子”。 二狗眼神发亮,激动地脸色通红。 “这样,朕给你重新赐个名字,二狗做小名还有几分亲近,贱名好养活,也是那李姓老人对你的一片爱护,只是提起来未免不雅。” 康熙沉吟片刻,“你力气大,学武艺又有天分,朕便给你取个燕然的名字,便随了李姓,也算是报恩了。窦宪勒石燕然,朕也盼着你日后能做个为朕开疆拓土的大将军,不辜负你的好天赋。” 二狗,哦不,是李燕然。 他不知道什么叫勒石燕然,但他知道皇帝老爷给他取了个好名字,还说等他做大将军。这样的荣耀叫他一时间仿佛飘了起来,只觉得不真实,但是身边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一下子给他注入了灵魂。 他大声回应,“奴才多谢皇上,奴才一定好生跟师傅学武艺,以后给皇上做大将军。” 众人不由得笑起来。 乌希哈看着李燕然旁边满脸羡慕的小姑娘,她和李燕然还有另外两个男孩子站在前面一派,应该就是女红学的最好的那个叫小花的小姑娘。 “皇上,您给了燕然一个恩典,臣妾也想效仿您鼓励一下这个小姑娘”,乌希哈指了指小花。 康熙看了看一脸惊喜的小姑娘,再想想乌希哈说的话,她是想效仿朕诶,那就允了吧。 这大概就叫夫唱妇随吧。 “那小姑娘是个女孩子,有你给她取名字最好不过了,去吧。” 又转头对众人吩咐道,“你们也都看看和这些孩子们聊聊,也能到处仔细看看这孤幼院的情况。” 乌希哈松开了袖子底下捏着康熙的手,走到小花跟前,半蹲下身子。 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虽然十分羡慕李燕然,但却是个胆小的孩子,她一只手紧紧地捏着李燕然的衣服,磕磕绊绊的给她请安。 “奴才……给贵人请安。” “不必多礼,你可以唤我一声淑妃娘娘。”乌希哈语气温和,试图消除小花的害怕。 果然,听到她自称是淑妃后,小花的眼神一亮,脸上的害怕也消失了很多。 一旁的李燕然也惊呼一声,“原来您就是淑妃娘娘,索姑姑和鄂姑姑都说淑妃娘娘是个特别好的人,小花你别害怕。” 后面那一句是在安抚小花。 小花大胆地往前走了一步。乌希哈摸了摸小花的脸蛋,夸了一声“好孩子。” 小花羞涩地笑了笑,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乌希哈。 乌希哈笑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学这些女红难不难?” “我就叫小花,这些女红一点都不难,姑姑们教的很简单,我很快就能学会了。” 说到绣花,羞涩的小花眼睛里也绽放出自信的光彩,又期待地看向乌希哈,“娘娘您也要像燕然哥哥一样,给我取好听的名字吗?” 乌希哈失笑,她自然是有这个意思的,不过最初的想法只是想着小花作为孤幼院最优秀的几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子,她得给她撑撑场子。 但看着她如此可爱,倒也真心生出了喜爱之情。 她想了想,开口说道,“你觉得寒英怎么样?” “寒英是菊花的意思,正好合了你原本的名字。意思是在严寒中开放的花,我觉得你就想这样的花,坚强又勇敢,是非常棒的好姑娘。” 小花还在不自信地念叨着“真的嘛?” 李燕然却在旁边激动的点头赞同,“没错,小花妹妹就是这样的好孩子,娘娘您真是太厉害了。” 乌希哈笑了笑,又问小花,“你喜欢这个名字吗?我们相信自己,你也相信淑妃娘娘和燕然哥哥好不好。” 小花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绽放出不一样的坚定,“我以后就叫寒英,多谢娘娘帮我取名字。” 小姑娘的表情又柔软下来。 第74章 “孤也觉得寒英这个名字好听, 淑额娘取的名字比皇阿玛好听。”这是自由活动后挪到乌希哈身边的保成,他一向嘴甜,拉踩康熙捧乌希哈也是他常干的事。 一旁的保清则一脸战意地盯着李燕然看, 跃跃欲试。 “哎, 你要不要和爷比划比划。”保清心里可不忿了,他皇阿玛都没那么夸过他,他到要看看这个李燕然有什么厉害的。 李燕然虽比保清长了些年岁,也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宫里的阿哥, 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可是满腔的少年意气在胸中鼓动, 催促着他应下这份战书,他看向了身边唯一一个能做主的人。 乌希哈点头笑了笑, “燕然你不必与大阿哥客气,他虽年幼些, 但也打了两三年的底, 一贯好武, 你只将他当个对手就是了。” 又正色说道,“只你们到底年少, 难免一时热血上头,还要切记点到为止。” 两人自然无有不应,在旁边寻了一处空地就摆开了架势, 你来我往地过招,一时间倒也旗鼓相当。 只是保清到底年幼些, 师傅也只教了打熬身体的基本动作,片刻之后就落了下风。 保清尚不曾不平, 倒是在旁边看着的保成凑在乌希哈耳边为保清辩护。 “大哥比那个李燕然笑了好几岁, 而且我们的武师傅还没正经开始教功夫呢。所以大哥和他打了那么久已经很厉害了。” 保成的小脸上是对保清的担心, 嘴巴里说出的话确实一本正经地体贴又暖心。 那两人的打完倒是惺惺相惜, 保清十分爽快地认了输,还约了过两年等他长大些再较量较量。 待保清雄赳赳地回来后,乌希哈寻了机会悄声告诉了他方才保成的反应。 保成正像个小大人一样,学着康熙将手背在身后仔细询问照顾孩子们的姑姑,比如院里平日的伙食、衣裳一类的支出,冷不丁被兴奋的保清从身后一下子抱了起来,还在原地转圈。 保清嘴里还大叫着,“爷的好弟弟。”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先是弄得保成惊叫连连,但很快就配合着由保清掐着他转圈,笑得浑然不顾平常努力端着的储君仪态,喜滋滋地露出了小米牙,“哈哈,大哥再高点,还要再转五圈。” 旁边的小孩子们看的也有羡慕的,很快就有中间的大孩子带着小一点的孩子也学起了这个游戏,原本有些安静紧张的氛围一下子被孩子们的笑声冲散。 端着身份的王公大臣们也松下了心弦,不由得露出笑来。 康熙走到乌希哈身边,她站在一旁,满是笑意地看着兄弟和乐的二人。 “朕此时才明白你说的孩子是大清的未来。” 乌希哈翘了翘嘴角,斜睨了他一眼,“那当然,少年强则国强。” 康熙转头,眼中带了一丝惊异,“少年强……则国强,好一个少年强则国强,爱妃好才华。” 乌希哈脸爆红,啊啊啊,她就是脱口而出,这算不算剽窃他人创作啊! “这……这并非臣妾所作,不过是臣妾偶然间耳闻得知,深受启发,这才有了这等想法,皇上万万不要误会。” 康熙的语气里带了一丝遗憾,“这样啊,也不知是哪位先生大才,虽只这一句却也让人觉得言简意赅、气势磅礴,更是言之有物。” 乌希哈尴尬一笑,确实是大才,就是得等你的大清亡的差不多了才会出现。 “……是,是啊,可惜臣妾也不知是哪位先生,倒是不能为皇上分忧了。” 倒是康熙遗憾过后很快就释然了,“无碍,朕虽做不到野无遗才,但朝堂也算的上是人才济济,朕相信,只要朝廷做的越来越好,那些先生总会愿意为朝廷效力的。” 康熙说的是前明遗老,还有一些汉人的学派,他们抵触清廷,宁愿隐居也拒绝出仕,是他的一大心病,几次下江南祭孔庙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 还不等乌希哈应和,康熙又将话题转向了玩的正乐呵的兄弟俩。 “你将保成兄弟教的极好,朕记得保成先时并不爱接触兄弟姊妹,保清对保成也是嫉妒居多,如今却能如此手足情深,都是你的功劳。” 乌希哈黑线,康熙你认真说的这个话吗?你有胆子把这话拿到惠嫔面前说,她能挠你一头血印子。 “臣妾多谢皇上夸赞,只是愧不敢受。若说太子臣妾担了照看之责,确有辅助皇上教导一二,这功劳臣妾也就厚颜领了。只是大阿哥却不曾受臣妾的教导,实在是惠嫔悉心照料,皇上此言岂非忽略了惠嫔一番慈母之心,臣妾万不敢受。” 康熙刚要发火,自己的真心赞赏却被堵了回来,只是再看看眼前人一脸不赞同又有几分惶恐的表情,只能自己劝自己。这也是好事,说明他的爱妃不贪功,是个实在人,品德高尚! 如此反复劝慰自己,康熙才散了那口气,又气又无奈地看向乌希哈。一行人在孤幼院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其中的具体情况后就离开去了外城的两所。 作为后赶工的两所孤幼院丝毫不逊色于内城的第一所,甚至于因为外城的条件比内城差上一截,对孤幼院的需求也更大些,建造的时候还扩了些空间,比内城的那间能容纳更多人。 这一回介绍的是鸢尾和素馨二人,乌希哈看着她们比从前在宫中自信从容许多的样子,心中甚是欣慰,温柔而强大这才是女性该有的品格,卑顺而柔婉是该被摒弃的糟粕,鸢尾和素馨已经初现了真正应该拥有的美好品质。 这一回康熙在两所孤幼院里并未多待,只是大致看看情况,便结束了中间的行程。 倒是乌希哈惦记二人,中间与二人单独见了一面。 鸢尾捧了一盏茶递给乌希哈,一如当年在宫中的样子,只是态度从容大气了许多。 乌希哈品了一口,有些惊讶,“怎么喝着像是和宫里一样的水?” 鸢尾也有些苦恼,倒不是她有意讨好主子特地买了和宫里一样的玉泉山水。事实上自从做了孤幼院的院长后,她对钱财一时就着紧了许多,叫她买玉泉山的水来侍奉这一行人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些钱用在孤幼院里好歹能给孩子们做几件衣裳。 她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皱着眉头将事情讲了出来。 “院中那口井是京里难得的甜井,奴才原本想着就用院里的水为主子们沏茶,只是不知为什么从昨儿傍晚开始井水就浑了,这才买了玉泉山的水。也不知道这井水什么时候能好,听说左右好几户人家的井水都浑了,这一院子的人都等着用水呢,可担不起一直买水喝的花用。” 乌希哈的脑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却又没抓住,也只能安抚道,“许是过两日就好了,再不行只买些水用来入口,井里的水打出来放放,等澄出清水来再用” …… 等回了内城,康熙便让身后的一群人各自离开,只留下侍卫保护一家四口。 四人坐在马车里,两个孩子晃荡着小脚,念叨着今天中午吃什么?丝毫没有皇阿哥的体面。 不过也确实是饿的狠了,从早上用膳到这会儿都快三个时辰了,又走了不少的路,莫说两个孩子饿的狠了,就是乌希哈也感觉肚子里空空如也,有了一种能吃下一头牛的错觉。 娘儿仨有一搭没一搭的捻着马车内小案上的果脯,心里哀嚎着想吃肉,这果脯酸甜,越吃越叫人口舌生津,饿意也更加明显了。 康熙看着三人的可怜样,发动了嘲笑技能,只是碍于乌希哈到也不敢太过放肆。但到底心疼媳妇儿孩子,伸手敲了敲车厢,坐在马车前的梁九功探身进来听候吩咐。 “离百味楼还有多远?” “回皇上,约莫还有一盏茶就能到了,已经有人先去叫人备膳了,主子们到了也能先垫垫肚子。” 康熙赞扬地看了眼梁九功。 乌希哈听见百味楼的名字就已经开始疯狂分泌口水了,她未出阁的时候,也曾是百味楼的超级会员的,难过! “梁公公,你可叫人点了他们家的百味鸡和金玉满堂?” 梁九功笑眯眯地回话,“娘娘放心,百味楼的招牌菜都上了,娘娘大可尽兴。” 保清保成已经忍不住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宫外吃饭呢,叽叽喳喳地张口询问,“淑额娘,百味鸡是什么鸡,我在宫里怎么没吃过?” “对啊对啊,还有金玉满堂又是什么菜啊?它们是不是很好吃?吸溜。” 乌希哈发誓她听见了有人咽口水的声音。看着两个小不点可怜巴巴渴望的眼神, 乌希哈坏笑一下,生出了“恶毒”心思。她超长发挥了当初高考的作文水平,用了八百字小作文,运用了抒情、描写、比喻、衬托、夸张等等手法,从色、香、味各个角度全面介绍了百味楼招牌菜的美味。 听得吃过的康熙眉眼抽搐,无奈地看着这个故意馋小孩的幼稚鬼。 等到了百味楼的时候,乌希哈深吸了一口气。没错,就是这个人间烟火味,煎煮烹炸、鸡鸭鱼肉什么味儿都有。 两个孩子忙不迭地催促着,康熙也只能无奈(窃喜)地牵着乌希哈的手大步向前,跟着侍卫去了二楼的包厢。 果然还是梁九功安排的周全,他们到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还都冒着热气,不过屋里四角摆了冰盆,倒也没什么热意。 乌希哈摇了摇康熙的袖子,眨巴着眼睛努力表达自己迫切想要开放的想法。 康熙失笑,也不将就什么规矩程序,牵着她的手就坐到了上首。两个孩子非常麻溜地没要人抱就跳上了凳子。 三双眼睛亮晶晶地紧紧盯着康熙,好像绿了眼睛的饿狼。 康熙也只能抽动着嘴角率先开动。 那百味鸡是先卤后炸的一道菜,外皮酥脆,内里多汁,又有几分油炸的焦香味,是小孩子最爱的油炸食品。 可怜两个孩子长在宫里,从没吃过这种油大的才,一时间惊为天人,疯狂肯定乌希哈的小作文。 一家子吃得正尽兴,楼下却传来了吵嚷声,声势还越来越大。 守在门外的侍卫敲了敲门,回禀道,“启禀皇上,楼下店家的鸡鸭鹅一类的活物不知怎么地从内厨跑了出来,大厅如今鸡飞狗跳,店家正在抓那些东西,只是那些活物四窜地厉害,有些难抓。” 保清和保成从没见过这个场面,叫嚷着也要去看看。 乌希哈却脸色一白,井水浑浊,动物四窜。 ……康熙十八年夏 是地震! 第75章 乌希哈面色煞白, 不断在脑海中回忆着这场地震的具体信息。 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七日了,她只记得地震是在七月末。按道理讲,地震的前兆不会提前太久, 但这场地震好像是震级很高的地震, 提前一到两天也是有的。 依照鸢尾她们提供的井水浑浊的时间,这地震不在今天就在明天了! 乌希哈的异状很快就被一旁的康熙注意到了。 他按着乌希哈微微发颤的手,语气关切,“可是害怕那些畜生跑上来?莫怕, 门口有侍卫护着, 那些东西到不了你跟前的。” 乌希哈抬眼看着他,眼睛里是满满的恐惧, 她只依稀记得这次的地震波及范围极广,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在这场地震中保全自身, 即便是她拥有先知…… 她看着康熙, 欲言又止, 心里百般纠结。 一场被预知的地震,配合上一国之主的决策, 能挽救的性命又何止以万记。可是她该怎么开口告诉康熙?康熙清楚地知道她有几斤几两,预知地震一事非人力所能为,她没有办法像牛痘、出海这些事情一样扯着大旗搪塞过去。 保成和保清两个两个小不点还在叫嚷着要去外面看楼下的鸡鸭, 包厢临着街道,她依稀还能听到大街上的各种叫卖声和人群的嘈杂。 可是要不了两天, 这一切都会被摧毁在地震之中。 而她,一点也不想活在无尽的愧疚和痛苦之中, 活在视而不见的悔恨当中。 乌希哈看了看屋里的人, 因为方才内心太过激荡, 声音还带了一丝沙哑。 她的眼睛看着康熙, 却在吩咐梁九功,“……梁公公,劳烦你将太子和大阿哥带出去看看热闹,你们也一并跟着去照看小阿哥。” 梁九功为难地看向康熙,请示是否要听从淑妃的话。 康熙沉默着点了点头,眉头紧皱,担忧地看向乌希哈。 很快,包厢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康熙和乌希哈二人。 “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要特意和朕说?” 乌希哈艰涩地开口,“臣妾方才与鸢尾见面,她告诉臣妾……” 很快,乌希哈就将方才在孤幼院的对话复述给了康熙。 “如今楼下又是这般异状,臣妾心里不安。不知皇上可听说过……地龙翻身之前必有异兆!” 康熙凝眉看向乌希哈,她面色苍白,额间还有几分冷汗,一双眼睛仓皇又仿佛带着灼热的光,整个人是一副迫切想要得到他信任的样子。 但是地震……康熙并不想怀疑乌希哈,只是这种事情没个定论也就罢了,乌希哈还只是知道了两处的症状,兴许只是巧合呢?康熙心中存了一丝侥幸。 而且,他自认勤政爱民,并非无道之君,这些年的天灾实在太多了。 康熙下意识想要否认这件事,只是他生性又多疑谨慎,虽不相信,却也存了一二分忧虑。 “或许……只是巧合?朕并不曾听说京城有井水浑浊之事,楼下的鸡鸭兴许是店家没有关好笼子。” 乌希哈连连摇头,神情有几分激动,“不是的,不是的。臣妾可以保证,这一两天会有地龙翻身,至多到月底,一定会出现的。” “皇上,非是臣妾危言耸听”,乌希哈哽咽了一下,她想起了上辈子曾经见过的地震报道,太过于触目惊心,而且如今她的家人、亲朋也都在京城,她们也会受到波及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请皇上千万重视,倘若此事因臣妾之故除了什么差错,臣妾愿一力承担。” 康熙打断了乌希哈的诉说,皱着眉头有几分为难,“此事实在太过荒唐,从古至今从没听说还有人能够预言地龙翻身的,朕不知你的消息从哪儿来,但此事万万不可行。你可知,倘若朕果真听了你的话作出布置,不提是真是假,此中消耗的人力物力,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没有地龙翻身一事,你可知朝臣会如何诘难朕?” 乌希哈心的仿佛被揪成了八瓣,一会儿想着妈的,姑奶奶好心告诉你消息,你还在这废话一堆,爱信不信。一会儿又想着那么多的人命,她实在是做不到冷眼旁观。 她咬了咬牙,并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臣妾并不能告诉皇上着消息是从哪儿来的,只是臣妾愿以性命发誓,此事若有妄言,教臣妾血溅五步,死无葬身之地。” “混账”,康熙急急掰下乌希哈的手,脸上是蓬勃的怒意,“朕既不信你,你只管想着法子说服朕,作甚要发这等毒誓?你的性命也可以随便开玩笑吗?” “皇上,此事真的十万火急,皇上可以对外说这是臣妾的主意。如此哪怕是虚惊一场,也不至于伤了皇上的威严。” 康熙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都是朕纵得你。” 又扬声喊起了梁九功的名字,“你速派人去各处探访,可有出现井水浑浊,畜生躁动的事情,一炷香后朕就要知道消息。” “还有立刻起驾回宫。” 说着康熙就率先站起身来,没好气地拉着乌希哈起身,“好了,你心心念念的回娘家一趟也回不成了,赶紧回宫处理此事吧。” 乌希哈浑不在意,甚至还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无碍,臣妾自己愿意,还要多谢皇上愿意相信臣妾。” 康熙此时却收敛了神色,眉目间有些凝重,“朕其实还不十分相信,只是你行事一向靠谱,平日里又颇有神异之处,朕这才愿意多思量一二,如今倒希望是你过于紧张,草木皆兵。” 一炷香后。 马车才走出不远,梁九功派出去的宫人、侍卫陆续开始回话。 “奴才去了百味楼南边那一条胡同,有五户打井的人家,三户人家井深些,昨儿晚上就开始浑了,有两户人家今天井水也浑了。胡同里还有六七户人家养了猫狗,这两天也时常狂吠。” “奴才打听了旁边的甜水胡同,也是差不多的症状,而且奴才亲眼看见有一家的小池子里面的鱼一直往外跳。” …… 随着一个个回来的奴才大同小异的回禀,康熙的眉头越皱越深,乌希哈的心也越发沉重。 康熙深深地看了眼乌希哈,“看来朕又该下罪己诏了。” 乌希哈正在回忆上辈子看到的那些救灾措施,听到这话就下意识反驳这种封建迷信想法。 “这地不地震和你又没有关系,不过是地壳运动的必然结果,罪己诏有什么用。” 康熙默默将地壳运动四个字记在心里,看向乌希哈的眼睛黑沉沉的,蕴着意味不明的光。 “梁九功,派人去传内大臣、六部尚书、九门提督还有钦天监进宫面见,就说朕有幸得先祖托梦,预言者二日京城将有大震,命他们速速进宫商量对策。” 乌希哈回过神来,有些惊讶,“皇上?” 康熙皱眉,敲了下乌希哈的脑袋,“不提此事十有八九,便是只有一分可能,朕既下定了决心相信此事,就万万没有将事情推到你头上的道理。何况此事若是真的发生,倒是朕占了你的便宜,你别怨怪朕就是。” “怎么会?皇上未免看错了臣妾。”康熙决定要提前安排,这让乌希哈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点,只是不能确定时间的地震犹如死亡的镰刀悬在人的脑袋上,乌希哈的心还是剧烈的跳动,一阵阵地发紧。 乌希哈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抬头,语气有几分嗫嚅,“皇上,臣妾想让连翘去府上给我额娘传个信,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康熙点了点头,“去吧。” 这地震不知何时开始,他们如今也不过是在抢时间,若是能在地震前安排好各项事情,迟早是要让人知道的,也不在早这么一会。若是在地龙翻身前还没安排好,她这样去传信也是好事一桩。 乌希哈唤进连翘,“你去家里告诉我额娘,就说这两天我身子不利爽,钦天监看了说要由血脉至亲在大片的空地上对日月祈求,务必要真心求满二十四个时辰,府里不论老的小的都得去,正好咱家的大校场方位利我,叫她们即刻带着帐篷和吃食在大校场上住两天,额娘疼我有九分把握会照着做,只是侄儿们年纪小,还有几个嫂子,恐怕会犹豫。然后再去找我玛法,就说这两日恐怕要地龙翻身,我一有了九成把握,他老人家经的事多,最能镇住场面,必能领着一家子好好待在校场上。” 又点了个侍卫骑马带着连翘去舒穆禄府。 连翘一直伺候在外面,虽听不真切,但也知道这事情要紧,领了命转身就上了那侍卫的马,急忙去传话。 康熙看着这人松了一口气坐回车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身子不利爽?钦天监?” 乌希哈讪笑,“臣妾也是一时心急,总不能大喇喇地告诉我额娘说地龙要翻身了,她肯定会以为我发癫,皇上您就饶了我这一回。” 康熙冷笑一声,“钦天监也就罢了,倒是朕看你赌咒、生病张口就来,浑然没有敬畏之心,也是朕多管闲事,你自个儿都不在意身子,朕费那个心作甚。” 乌希哈神色一顿,心口微微发紧,方才在百味楼她发誓的时候,他也是突然发怒。她自己不信这些,倒是出口百无禁忌,他其实也知晓一些科学道理,自己也未必信神鬼之道,但还是见不得她这般作态。 她神色郑重地看向康熙,“臣妾知错了,皇上放心,臣妾日后必定爱护自身,绝不再这般百无禁忌。” 康熙的面色这才舒缓了些,看着她“嗯”了一声。 可怜两个小孩子,难得看见鸡啊鸭的,正是兴奋的时候,被提溜到了车上,然后就被两个大人忽视在了一旁,如今还要看他们打情骂俏。 御书房。 大臣们到的很快,康熙刚刚换了一身衣裳,人就陆续到齐了。 众人脸上的表情带着几份凝重,又有几分不以为意。 “钱爱卿,近些日子天象如何?” “回皇上,钦天监这些日子一应正常,并无异状。” “朕再问你,地龙翻身前可有征兆?” “这……还请皇上容奴才想想。奴才年轻时看的书上仿佛记载了一些逸闻,说是会有井水浑浊、动物躁动之象,只是并无实证”钱大人的脸上有几分犹豫。 “那便是了,朕得先祖托梦,今日特意派人探访京中,确有此征兆。今日召见诸卿正是为了此事,若能早些布置,朝廷便能在地龙翻身中挽救许多人命。” 第76章 下首众人不由得交头接耳, 小声嘀咕。也有人上前两步,表示反对。 “回禀皇上,奴才以为虽有先祖预告, 只是地龙翻身一事实在不可预测, 倘若此事实乃虚惊一场,岂非有损皇上威信。何况如皇上所言,即刻派人传信于民间,不提百姓相信与否, 难免引得人心惶惶, 又将百姓安置于何处才能逃脱地龙之灾,此举实非良策。” “朕今日请诸卿进宫是与你们商讨对策, 并非要说服你们相信朕所言之事。朕已有初步的想法,只待各位补充一二, 而后奉命办事即可。” 康熙沉凝了面色, 按照他往日作风, 绝不会如此乾纲独断,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危机, 他没有时间和他们在这里来回拉扯,慢慢商议。 “九门提督在京城各处安排人手,张榜传告地龙翻身一事。责令百姓即刻离家寻空旷之处, 若有违者,强行带走, 勿要有伤人之举。另外即刻派人加急赶往京城四周、直隶、天津等地,命当地官员即刻疏散百姓, 前往空旷之处, 勿要逗留家中。各地守卫一并编进责令百姓离家的人手, 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此事。” “其二, 此次震后,必有房屋倒塌、人员伤亡、财务损失,朝廷理当先行做好赈灾准备,户部要做好各项统计事务,兵部辅助派人维持秩序,工部派人建造临时赈灾居所,莫要让房屋倒塌的百姓无处安身。” “第三,朕届时要发罪己诏,还要安抚民心,就交由内大臣商讨此事。” 说是商量,康熙已经安排了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些执行的差事,如今一条条罗列下来,也只有下面人听话的道理。 众臣面面相觑,只觉得皇上行事未免过于激进,只是皇上已经将诸事安排得差不多了,他们也没有胆量再行谏言。 很快,朝廷就像个高速运转的机器飞快地动作起来。 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官兵驱赶着百姓往空旷之所去的场景,也有报信咒骂着官兵,骂他们“杀千刀的”“鱼肉百姓的”。还有人信奉他们的主子爷,听了这话,急急收拾着家中值钱的家当,提锣拐鼓地备了许多东西往空的地方赶去。 城门口,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持令牌,快马离去。 工部也有大队人马带着吃饭的家伙事去郊外寻了荒地搭起了临时的救济屋,户部既管银粮,又管户籍,最是忙碌,户部尚书已经叫人清点了京城附近的粮仓运了一大批粮去了工部选址的地方,内大臣和礼部也勾着肩去商量罪己诏和安抚民心的手段。 等各人离去,康熙手撑着额头,满心疲惫,今次的事虽有八分可能,但他既然大胆赌了,在结果没出来前,他也始终提着心呢。 撑着头的姿势不过眨眼功夫,康熙忽的站起身来,疾声喊着梁九功,“梁九功,传朕旨意,命宫中所有人即刻去坤宁宫前空地,不得有误。” 梁九功一激灵,连连拍自己的嘴巴,连忙派出去十来个小太监快速去传旨。 而此时的后宫。 乌希哈与康熙分开后,也想到了这一点,所幸她在宫里除了两宫太后是当仁不让的头一份。她很快就仗着自己的名头传令各宫嫔妃永寿宫一聚,等梁九功派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各个宫的时候,纷纷吃了闭门羹,所有的主子都聚在了永寿宫,只能叫各宫伺候的宫人一律到坤宁宫前候着。 永寿宫站了满当当一屋子的人,乌希哈扫视一眼,宫里的一妃、三嫔、四贵人都到了,除了在康熙身边的保清和保成两人,从最大的和婉到最小的郭络罗氏所出的小阿哥胤祺也都到了。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淑妃忽然把人都叫来是想干什么。 乌希哈也不解释,只是时不时皱着眉头望向宫门口,等着康熙派人前来。 还好,康熙的反应还没有太过迟缓,等了不过一会儿,传话的小太监就到了。 那小太监进了永寿宫也是一惊,这永寿宫里除了两宫太后和大公主,这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到齐了啊,那和他一起被梁爷爷派出来的那些人不是都跑了个空?嘿嘿,这回他可赚大了。 小太监心里偷笑,面上却很正经,口齿伶俐地传了梁九功交代的那些话。 “皇上命各位主子即刻去坤宁宫门口的空地上候着,不得有误,所有的宫人也都要一并去那儿。还有命淑妃娘娘即刻安排后宫事宜。” 乌希哈心下一定。 将宫妃都叫来永寿宫还在她的职权范围之内,可是叫人顶着个太阳去坤宁宫前面傻站着肯定会引起人的不满,何况是大动作调度各处?有了康熙这一道令,她才好大展拳脚,力求将人员伤亡降到最低。 “可都听到了皇上的旨意,都随着本宫动身吧。” 说完,乌希哈也不理会欲言又止的众人,率先带头匆匆往宫门外走去。 永寿宫的宫人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所有易碎的贵重物品都被他们放到了箱笼里,又带了些茶水点心,贴身的衣裳被褥之类,等乌希哈带着宫妃走完后,永寿宫的所有奴才手里都带着多多少少的东西,最后走的小夏子还锁上了永寿宫的大门。 途中,不断有奴才从乌希哈身边领了差事脱离了队伍,待众人走到坤宁宫门前的时候,永寿宫的宫人很快就开始布置起来。 十来个绣凳,小桌案,垫肚子的点心…… 这会儿,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急急张口询问,“淑妃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的突然就叫咱们都顶着太阳跑这儿来傻站着?妾身们到底是大人也就罢了,可孩子们还小,哪里经得起这个。” 乌希哈定神看了一眼,说话的是郭络罗氏,再看看旁人脸上也是一样的焦急。 “先祖给皇上托梦,这两日会有地龙翻身,待在屋里太过于危险,这才命咱们这两日住在这里,也是为了安全着想。” 人群一时哗然,待在这儿的可不只是后宫的大小主子们,还有他们带在身边的奴才,粗略数数也有四五十个,主子们都黄了神,这些奴才自然更是惊惶不已。 乌希哈由着他们吵嚷了一会,见差不多了才使眼色给小夏子。 小夏子会意,很快大喝着“肃静。” “莫要惊惶,此事虽是天灾,但咱们已得了先机,虽这两天少不得吃些苦头,但是总比伤了性命重要。本宫已命人去内务府取了帐篷,到时候在这搭起来,也能应付一时。至于吃喝,本宫也命人去了膳房,叫他们寻了空处,搭起了炉灶,吃用的东西也都安置在空地上,不必担心吃喝。如此,你们可还有什么异议?” “当然有了,嫔妾们宫里还有许多东西,都没有收拾,万一都毁了怎么办,还有平日里用惯了的东西,这也都没带出来,这可怎么办?” 乌希哈皱了皱眉,按她说财物哪有人命重要,没了就没了,只是这话她不能说。 “皇上已经派人去各宫传话了,本宫的永寿宫离得近些,不过你们各宫的宫人应该很快就会到了,应该会带些你们用惯了的东西。至于那些财物,这会儿再叫宫人回去收拾肯定不行,若是运气好今儿地龙没翻身,可以叫人夜里去收拾。” 这回地震的具体那一天她虽然不记得,但是发生的时候是白天,她还是知道的,而且还依稀记得仿佛是上午发生的事。 可恶,都怪她当初看小说不认真记知识点!乌希哈恨恨地给当初不认真看小说的自己记了一笔。 说完这个,乌希哈也不再理她们,转头跟乾清宫派来的小太监问话,“慈宁宫和宁寿宫还有寿康宫这几处可都有人去了?” 那小太监连忙回话,“回娘娘,都有人去了。” 乌希哈点点头,眉头仍皱着,心里担心两宫太后和那些老太妃不愿意配合,又担心康熙一时忙忘了,把保成和保清留在屋子里。 “这样,你现在回去帮本宫回话给皇上,一是请皇上再派人去催一催太皇太后、太后和那些老太妃们。二是问问皇上,要不要把太子和大阿哥送来……不对,是叫皇上带着太子和大阿哥去外面待着,别在屋子里面了。也叫人看看太皇太后她们若是还没赶来,也找个就近的空地待着。” 心思百般回转,还是咬牙招来了小夏子,附在耳边低声嘱咐道,“你去跟皇上说,晚上安全,尽可行事。” 说完拍了拍小夏子的肩,“寻空地走,千万注意安全。” 小夏子眼睛一瞪,心里闪过诸般念头最后还是被主子的叮嘱稳住了心神,听完狠狠地点了点头,转身就和那个小太监冲了出去。 乌希哈心中忐忑,她虽隐约觉得记忆中的这场地震是发生在上午,但到底没有把握,如今还安排了这么多人四处奔跑…… 心中浮起愧疚又被乌希哈狠狠压下。 这时各宫的宫人也都陆陆续续赶到了这片空地上,寻了自家主子凑到旁边。 果然都是在宫里伺候的人精子,乌希哈看见各处都有宫人手里大包小包地带着东西,肯定是给自家主子们带的。 果然,众人看见自己宫里伺候的如此机灵,一时间心情也轻快不少。乌希哈正在四处观察着,计算着怎么安排人员。 一旁的通嫔却牵着万黼挨挨蹭蹭地凑到了旁边,“娘娘,嫔妾想跟您求个情。到时候嫔妾的帐篷能不能搭在您的旁边,跟着您嫔妾才安心。” 通嫔说的恳切,还拽着万黼示意他去抱乌希哈的大腿。 万黼如今也四岁了,是个机灵爱娇的孩子,而且素日与乌希哈也是十分亲近,接收到额娘的示意,非常熟练地往乌希哈身上扑,嘴里还甜甜地喊着“淑额娘”。 乌希哈无奈地看了一眼讪笑的通嫔,抱起搂着她腿的万黼,“你啊!好了,此事我记下了。你好生看着万黼,把他拘在身边,别叫他四处乱跑。” 通嫔忙不迭地点点头,答应就好。她心里害怕死了,看淑妃这么有条不紊地安排,她觉得只有凑在淑妃身边她才能安心。 小夏子和那小太监走了不久,两宫太后的仪仗就出现在了乌希哈的视野里。 她连忙带着后妃们迎了上去,心里却在嘀咕,“这指不定什么时候地龙就要翻身了,还敢坐在轿撵上?” 走到跟前,乌希哈恭敬地请她们下轿。时间着紧,梁九功派去的小太监知道的也不多,只说是皇上说马上要地龙翻身了,要立刻去坤宁宫前的空地上。 太皇太后听得一头雾水,只是知道自己的孙子不是胡来的人,年轻时候也见过世面,这才不敢拖延地赶紧地赶过来。这下见到乌希哈就连忙发问。 乌希哈也只能将方才讲给后妃听的那番话再复述一遍。又把自己目前的安排布置大致说了一遍。 老太太这才定下心来,安定下来后就挥手让乌希哈赶紧去忙。 乌希哈也确实要去处理事情,便也顺势退下了。 待到晚间,坤宁宫前后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大大小小将近三四十个帐篷,主子们一人一顶再带着亲近的宫人,余下的宫人则挤在另外搭的十来个大帐篷里。伺候的宫人们也都有条不紊地穿梭在帐篷中间,各宫也都派了人回去收拾自家的宫室。 乌希哈也趁着这个安全时间,快速安排白日里心有顾忌不敢做的事情。 比如没有主子的宫室其实也是有宫人的,但是很显然白日里那样的情况肯定没有人会通知到各处,这回就是最好的时机,还有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也都要安排,还有得检查各处有没有安全隐患,别都跑到空地上了再被误伤。 深夜,这一片空地上都安静了下来,月光倾泻在地上,伴着偶尔一声鸟叫,静谧非常。 乌希哈却突然起意悄声带人往乾清宫去了。 乾清宫灯火正明。 第77章 乾清宫仍是一片灯火通明, 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不时有人前来回禀差事。 康熙虽坐镇于宫中,仍然在梳理各处情况, 不断调度。 乌希哈到的时候, 正是上一个人刚走,康熙暂歇一口气的空档。 在门口叫了个空着手的小太监进去通禀,乌希哈便带着连翘静静地站在乾清宫门前的空阶上。 前方是明亮温暖的烛光,身后是皎洁清冷的月辉, 一如乌希哈此时的心境。 自下午叫小夏子传了那句话给康熙之后, 她的心里便一直浮现着种种念头,只是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 便被压在了心底。 可是待到万物寂静的夜里,她却不由地内心惶惶。她不后悔告诉康熙地震一事, 若她不知道便也罢了, 可是她知道, 这其中又牵扯了数以万计的人命,她不能视而不见。 她一直以为舍小为大这样高尚的事情离她很远, 也自信自己不是个圣母心肠的好人,但是自小到大读的那些书不是白读的,每一次为祖国为人民的郑重宣誓也不只是有口无心, 所以她选择站出来。 她知道,康熙一定怀疑她了, 她不知道康熙会怎样对待她,会不会……牵连到她的家人。 所以思来想去、辗转反侧, 她还是想要这一刀落得痛快些。 那小太监进去的时间并不久, 可乌希哈却觉得等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长, 她不由得想的更多了。 康熙会不会觉得她是妖怪、恶鬼, 对她喊打喊杀?不,应该不会,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君主,应该会想尽办法从她的嘴里掏出更多的“预知”,来帮助他治理大清…… 会不会觉得她威胁到了他皇位的稳定,对她的娘家下手…… 在这一刻,乌希哈刻意忽视了康熙此前对她的爱意,不敢有分毫的奢念。 正在乌希哈胡思乱想,甚至于都想到自己以后被困在密室,被轮番上满清十大酷刑逼供的时候,康熙身后跟着梁九功脚步匆匆地赶了出来。 二人对视的那一眼,不必赘言,康熙已经明白了乌希哈漏夜前来的缘由。 在乌希哈想来自己眼下看起来一定是沉稳从容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孤勇。 可是看在康熙的眼里,她却是一个满目惊慌、忐忑不安的小可怜,甚至眼中还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或者说是不敢察觉的一丝微弱的希冀。 那样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康熙的心,叫他既愤怒又心疼。 他承认,若是旁的人有乌希哈这样奇异的本事,他必是要想方设法敲骨吸髓榨干最后一丝利益的。 可乌希哈不同,他早就知道了她的不凡之处,只是一直视而不见罢了,如今她竟还不信他! 从牛痘到出海,从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辞到效果神异的枇杷膏、伤药,再到什么孤幼院,她的小辫子他一抓一大把,若是想要追究何须等到今日。 一个人再如何天资不凡、卓尔聪颖,所思所想所为总脱离不了身边一切事物的影响。 那些理由她虽然编的像模像样可根本禁不起推敲,他只需派人一查,就能知道其中猫腻,只不过是看她那样大费周章地遮掩,便没有揭穿她罢了。 看她嘴唇嗫嚅着想开口说话,嘴张到一半又手忙脚乱地想起来行礼,康熙心里嗤笑一声,这就是他为什么视而不见的原因,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笨的鬼怪! 即便她真的是,笨成这样子的鬼怪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乌希哈浑然不知眼前人在吐槽她是个笨蛋,看着递到跟前的手掌,心中莫名一定,犹豫着将手搭了上去。 康熙牵着她走进内室,转头对着梁九功嘱咐道,“若有人前来回禀,及时与朕回话。” 此时情况紧急,他虽然想和这个笨丫头好生掰扯,但是到底百姓为重。梁九功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外。 内室是康熙睡得最多的寝室,往日里这里面摆放着许多名贵之物,如今也只剩下一张床榻。 见乌希哈打量屋里的情况,康熙开口解释道,“你说夜里安全,朕便叫人趁夜收拾了易碎的珍贵之物,到底都是朕的爱物,又都价值连城的。纵使朕是皇帝,也是会心疼的。” 这话康熙毫不避讳地便说了出来,丝毫不顾忌自己作为皇帝财大气粗的颜面。 许是康熙一如往常的态度安了乌希哈的心,见他这般说话,乌希哈也跟着应道,“晚间的时候,后妃们也都派了人回去收拾家当,我自己的东西也都收拢装了箱,若是不出意外应该都能保全了。” 康熙顺着话想了想乌希哈的东西,除了她自己进宫时带的好几十台的嫁妆,这三年来他也陆续送了好些东西,她又最爱布置房间,杂七杂八什么都有,想来她的宫人也要好生收拾一番。 说完这话,屋子里安静下来。 其实往日里两人相处也有这样安静的时候,只是那时候只觉得一个对视、一个笑容、一点身体接触都仿佛掺着蜜一样,空气都是松弛而和谐的。 乌希哈捏了捏手指,声音微微收紧,“皇上,臣妾今日……” 康熙转身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乌希哈被他按着坐在了软塌上,两个人高度仿佛,面对面看着彼此。 看着乌希哈,康熙叹了口气,“朕都打算含混过去了,你倒好,还来自投罗网。” 明明康熙的语气不算严厉,也没有往常说情话时的温柔,可是一下子就催出了乌希哈的泪来。 什么害怕、什么孤勇、什么和他谈判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安全和自由,所有的一切故作坚强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也没有超高的手腕智慧,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凭上辈子宽广的知识面和这辈子投的好胎。 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多读了很多书的普通女孩子,没有洞察人心的机敏,也没有翻云覆雨的政治才华,甚至连冷血自私的心肠也没有。 她何尝不知道多做多错的道理,多拿出一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就多一份暴露的可能。可是有无数的道德规范驯化着她,有百年的屈辱历史鞭挞着她。 她想尽一份力,为这同一片时空下努力挣扎活着的人们,为百年后的这片依然厚重包容的土地。 或许有点傻,可是…… 萤火虽小,也愿为黑夜照明。 哪怕只是一夜。 作为一个曾经,不对,现在也是的一个热血青年,她虽然一直想躺平苟活,但却一直在从心地努力改变着历史。 她其实早就在心底隐隐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只不过人性求生,她努力地做个埋着头的鸵鸟,想着能拖一时便拖一时罢了。 乌希哈呆愣愣地坐在软榻上,眼泪啪嗒啪嗒的一滴滴往下落,氤在衣服上,成了一团一团的深色。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打了个哭嗝儿,一下子消融了屋中寂静的氛围。 康熙正一脸认真地准备听她说一说前因后果,一下子被这个哭嗝儿打乱了节奏,一时间也哭笑不得,只得抽出帕子,没好气地给她擦眼泪。 “被蒙在鼓里的人是朕,你倒哭得梨花带雨的。” 语气不好,手底下的动作却很轻。 乌希哈仰着头乖乖地让康熙伺候着给她擦脸,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得意道,“你……嗝……不知道梨花带雨是说……嗝……女孩子哭得好看吗?” 康熙:好气啊,这个人就是恃宠而骄! “还好看呢,你自己听这又哭又笑还打嗝儿的好不好看。”康熙重重地擦了一下。 乌希哈才不管他气不气恼呢,有了底气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胆色。 康熙给她擦完眼泪就想转身去门口吩咐梁九功送盆热水进来,准备给乌希哈擦个脸。 刚一转身,就感觉到衣袍传来被拉扯的感觉,一低头发现乌希哈撅着嘴,手里还死死捏着他的衣角。 他将手帕换了只手,轻轻拍了拍乌希哈的头,“好了,朕不走,就是去门口叫人送盆水进来给你洗个脸。” 乌希哈也不松手,捏着衣角就从软塌上站了起来,一幅我跟定你了的样子,紧紧地跟在康熙身后,当起了贴身挂件。 康熙面上无奈,转过身去嘴角却勾了起来。 等洗完了脸,康熙原先安排的座位也不作数了。乌希哈拉着他一起坐到了榻上,两人距离之近,呼吸可闻。 乌希哈先开口,“皇上您觉得我是怎么会知道地龙翻身的事情的?” 康熙撇了她一眼,“何止是地龙翻身,你这个笨丫头小尾巴露地到处都是,朕早就知道你有异样。” “嘿嘿,…臣妾真的有那么多破绽吗?”乌希哈讪笑,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那么多马脚,她自以为虽然可能…多多少少做的事情会让人心生怀疑,也不至于早就被掀了马甲吧?心虚加震惊让她一时都没想起来反驳康熙说她是笨蛋的事情。 哼,肯定不是她的问题,都是康熙这个人疑心太重了。(心虚但是嘴硬!) “朕原本以为你是什么精怪,但是查了查也没什么害人的迹象,而且你有的时候太笨了些,朕觉得这世上应该不会有那么笨的精怪。后来朕对你上了心,便也不想深究,只当你侥天之幸有了奇遇,谁想到你个笨蛋自己送上门来。” 乌希哈张嘴,康熙竟然还查过她!她一点也不知道…… 又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地恐吓道,“皇上您不仅骂我是个笨蛋,还查我的隐私,就不怕我真的是个精怪,恼羞成怒,吃了你吗?” 乌希哈故意做出阴森森的语调。 康熙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意味不明地呵笑一声。 乌希哈只觉得这个眼神十分复杂,大概是“小垃圾,就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乌希哈气鼓鼓想要说些什么,又泄了气,“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说的可都是真话,你可别不信啊!” 破罐子破摔的乌希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打算挑拣着告诉他自己的来历和往后的历史。 毕竟有的事情都被她改变了。 第78章 “……所以就是我喝的孟婆汤好像掺了水, 从一出生就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乌希哈并没有说什么穿越一类的话,因为这个解释起来好像有点困难。她选了前世今生的说法,虽然听起来很像天方夜谭, 可是还在康熙的认知范围之内。 何况, 她也确实觉得自己和上辈子隐隐有些联系。 康熙的神情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只是在乌希哈总结完后沉默了许久。 乌希哈原本也以为他就是那么淡定,直到看见他的眼神从惊叹到质疑再到迷茫,总的来说就是表情没变, 但脑海里也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 “…朕好像听懂了你的意思, 就是说你在三百多年后活过了一遭,然后转世投胎的时候孟婆汤没起效, 你一直有上辈子的记忆,是吗?” 乌希哈点点头。 康熙抬头看了看乌希哈, 欲言又止, 神色纠结, “那个……朕冒昧问一下,不知你上辈子芳龄多少?超过三十, 嗯,不对,是超过三十九了吗?” 很显然, 无所畏惧的康熙都不怕自己媳妇儿是个鬼怪或是什么超凡生物,但真的很害怕自己的心上人壳子里的灵魂比他妈大, 语气里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对年长者的…嗯…尊敬? 甚至于还有一丝颤抖? 嗯……孝康章皇后崇德五年生人,算到康熙十八年应该是三十九岁。 乌希哈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康熙问年纪的事, 而是不明白为什么卡在三十九岁? “没有那么大, 我是猝死, 大学刚毕业一年多,二十三岁多一点。不过,你为什么那么介意三十九岁啊?” 康熙松了口气,沉默了一下,“额娘她是崇德五年生人,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 乌希哈安静了一下,先太后去世的时间她是知道的,康熙二年的事情。 她打起精神,故作轻松想要安慰康熙,“你看我都能有如此奇遇,说不定太后娘娘她也和我一样,也许她就去了我上辈子的世界。那里可比这里好太多了,对女孩子也比大清宽容许多。你不是说太后娘娘喜欢看书,说不定太后娘娘已经是个学霸,算算时间太后娘娘应该已经读高二了,正在努力奔赴她心仪的学校。” “也许会有一个白衣少年,阳光清俊,和太后娘娘两情相悦,一定是万分美好的时光。待她步入社会,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努力拼搏,不必被困在这连天都是一点点大的紫禁城。她尽可以爱她所爱,自由热烈地绽放着。” 屋子里很安静,康熙静静地听着,眼睛定定的落在乌希哈身上。 他没有见过乌希哈说的景象,也无法想象,只是听着就觉得很美好,真希望额娘可以像乌希哈说的那样,活在一个那么好的世界。 他看着乌希哈的眼睛随着叙说盈满光芒,看着她带着无限的渴望和骄傲。 ……那也曾是她的生活吧。 乌希哈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前世的点点滴滴,往日不可追,只能死死压在心底,否则她不知道该怎样让自己适应着这个时代的规则。 康熙忽然开口,“朕想仔细听听你上辈子的故事,可以吗?” 乌希哈一愣,又笑道,“我上辈子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生,大概是放在人群中会被淹没的那种。” 并不像现在这样家世优渥,容貌秀美,还有一肚子你闻所未闻的新奇知识。换到现在大概是乡下有几亩田地的富农? 乌希哈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笑嘻嘻地分享给了康熙。 康熙…… 但还是坚持想要知道。 “好吧。我是我爸妈,哦,也就是阿玛、额娘的第一个孩子,但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就是和离。我跟着玛法和玛嬷住在乡下,玛法和玛嬷气我阿玛不在意我,对我百依百顺,根本不搭理他后生的几个孩子。索性我家中还算富裕,倒也不必忙于生计,从小到大人缘不错,长得也与如今像了五分,长到那么大凭着脸倒也沾了许多便宜……” 这倒是真的,说起来她上辈子除了没有父母缘,也算是在爱的包围中长大的。 康熙一边听一边微微笑着,在脑海里勾勒着乌希哈上辈子的模样。 “难怪朕觉得你许多时候心性天真又幼稚,还那么喜欢撒娇,一点也不像多活了一辈子的人,看起来都是玛法和玛嬷娇惯的功劳。” 乌希哈微微红了脸,有一说一,她上辈子刚大学毕业没两年,眼睛里还透着清澈的愚蠢,爷爷和奶奶也是她读大学的时候才陆续去世的,从小到大也是被爱包围的小孩,身边还有一群真心相待的死党,她一直都觉的自己还是个宝宝。 何况毕业后她又玩了一年才工作的,没半年就穿越了,又从婴儿长到十八岁,心智没有很成熟,幼稚爱撒娇很奇怪吗?(理直气壮) 见康熙又想展开话题继续询问她的事情,乌希哈连忙叫停,她可是一个心怀大事的有为青年,谁要把这么珍贵的时间浪费在介绍自己平平无奇的生平上啊! “臣妾还有重要的事想说!这场地震是历史上记载的,按照我们后世的分级算是特大地震了,波及了周边好些地方,我跟你说一些后世抗震救灾的措施,你自己考虑行不行啊……” 康熙手里拿着纸笔,一点点记录乌希哈说的东西。 “哎,可惜我不是专业人士,自己也没参加过什么抗震救灾,顶多捐点钱。这些东西都是从课本上学来加上七七八八看来的东西,可能不太能用在咱们大清,你得自己好好看看,咱们得归纳出大清特色社会主义,啊不,是大清特色封建主义抗震救灾路线。” 康熙看着乌希哈的眼神几乎在发亮,从她的只言片语中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个国家的强大,他想汲取更多,却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渴望,眼下还有地龙翻身一事要好好处理,康熙吸了一口气劝说自己。 但是他真的很好奇,好奇大清能延续多久,好奇他在史书上会被如何评价,也好奇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大清也有那个世界的盛况…… 乌希哈刻意避开了大清亡了的话题,主要是大难当头,她不想引动康熙的情绪,耽误正事。 抬头看了看康熙的表情,乌希哈叹了口气,她知道等这事过去后,自己指不定要被盘问多久。 不过,这应该是好事吧!改变民族国家命运,造福普罗大众这样的大事实在是太大了,她努力在做了,但是如果康熙愿意尽心的话,难度就会变小很多。 但是她得事先声明一点,“皇上,咱们先说好,你不成器的淑妃我真的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废物,虽然有努力卷工作,但是对国家大事真的是一窍不通,若是不能提出什么行之有效的东西您可别生气哦。” 康熙失笑,□□了一把乌希哈的脸蛋,“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便是没有你的先知,朕难道就不能带着大清越来越好吗?” 这倒也是,她知道这次的地震康熙就处理的特别好,无论是发钱赈恤灾民还是号召捐钱助赈,又或者是安置灾民,安抚民心弥补百姓损失,还有长达一年之久的施粥之举。 不提旁的,只说政治手段他确实是一个让人敬佩的皇帝。 第二天,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巳时,地震如约而至。 朝廷这突如其来的地龙翻身的预言其实在民间惹起了巨大的争议,因为时间有限,消息只传到了直隶一带,除了京城及周边,只有直隶有一部分人被及时撤到了空旷之处。 结果从昨儿晌午一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也没有丝毫动静。百姓们撤离可不像宫里头这样有锅有灶吃喝不愁,一时间虽不敢辱骂朝廷,倒也有颇多怨气,亦有人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寻机回了城。 正当人心动荡之时,大地开始震动,来的极快极烈。 好像从不知亿万里的深处传出了声声闷响,炸响在人们耳边,桥陷路断、房倒屋塌,京城的繁华变成了成片的断垣颓壁,尘土高扬,哭喊声被淹没在恐惧之中,没有人能站稳身体,大地甚至出现了吃人的裂缝,一切都太过惨烈。 宫里。 昨夜乌希哈回坤宁宫前的时候,康熙将保清和保成交给了乌希哈带回去,害怕震后无暇顾及。 当大地开始剧烈摇晃的时候,乌希哈一只手紧紧搂着保成,一只手死死抓着胤禛的小床,心里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尽管她早就知道了地震的到来,可是那种生死关头的危机感紧紧地拧着她的心,她甚至不放心将两个孩子交给宫人。 地震结束地很快,它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坏了这人世间的一切,又轻轻挥一挥衣袖回归万里之远的地底,再时不时晃荡一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给茫然四顾的人们留下无尽的哀歌。 “不怕不怕”,乌希哈拍着保成的后背,也不知是在安抚两个孩子,还是在给自己注入勇气。她甚至不敢将胤禛抱出来,那小床四周围了棉被防止地震中被磕碰,上面又捆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只要小床不倒那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乌希哈不出声还好,一出生,保成惊惶地看了小床里的弟弟一眼,又看了看乌希哈,仿佛才从方才的恐怖中回过神来,紧紧地扑在乌希哈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他一哭,这片空地上很快想起了此起彼伏地哭声,孩子们方才都被吓懵了,短短地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第79章 “淑额娘, 呜哇哇,刚才保成害怕”。保成窝在乌希哈的怀里,声音发颤, 紧紧地一只手抱着乌希哈的脖子, 一只手捏着胤禛的小床。 睡在小床里的胤禛也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他重生后虽然也吃了几个月的苦,但是之后一直被乌希哈捧在手掌心,早就逍遥快活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哪里还能记起他上辈子还没满一岁的时候发生的地震。 所以在地震结束后, 幼稚的胤小禛也跟着他相亲相爱的太子哥哥一起哇哇哭了起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惊惶与恐惧。 两个孩子和其他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声一下子把乌希哈拉回了现实,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直直跌坐在地上, 她下意识安抚着哭起来的两个孩子, 口中喃喃念叨着。 “不怕不怕,很快就过去了, 额娘和你们阿玛会保护你们的。” 孩子们的哭声响起后,人群中也传来了轻泣声,按道理宫里一向忌讳人哭, 但刚刚经历此事,一时间也没人还记得这规矩, 都在尽情宣泄着自己的害怕。 乌希哈一手抚着保成的后背,一手从小床边的空隙中伸进去拍着胤禛的小肚子, 孩子们身上的热意将她带回了人间。 她定了定神, 强自压下自己的恐惧和惊惶, 这会儿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乌希哈努力支撑着自己失了力气的双腿, 使劲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她轻轻地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沙哑又无力。 还好她身边还很有些靠谱的宫人,小夏子胆子大,撑着自己发抖地两条腿,大声复述这乌希哈的话。 “方才只是过了最大的一次地龙翻身,下面还会陆续有几波余威。传本宫旨意,所有人待在原地,莫要四处走动,就近收拾翻到的东西,不要去墙边或是搞得地方。随时做好地龙翻身的准备。” 说完这话,连翘已经带着人开始扶起那些绣凳、小案、吃食盒子一类的东西。 确实有很多人已经准备收拾东西回宫,但乌希哈这样一说,方才被地震吓破胆子的众人很快安静下来,窸窸窣窣地收拾起刚刚被地震弄乱的东西。 后宫还算是井井有条,除了一些倒霉的宫人倒是很少有伤亡,相比起来有几个年久失修的宫殿倒塌了反倒是比较大的经济损失。 前朝却不同了,这次地震的震中心在平谷、三河一带,波及范围甚至到了盛京、蒙古一带,京城房屋倒塌众多,伤亡无数,就连能抗住瓦剌炮攻的城墙都出现了好几处的裂缝。 后面的几个时辰还时不时地回出现余震,虽然比起主震,余震相对来说伤害不大,但是因为百姓对地震知识毫不知情,也有很多人在余震中丧了性命。 这时候,康熙先时安排好的救震措施开始快速启动,京郊临时建的救济房倒了一半,倒是米粮还够应付,在倒塌成片的建筑中,京城今年新建的三所孤幼院倒还稳稳站在那里,看起来完全没受到什么损伤,收到消息的康熙,很快下令将三所孤幼院也作为救济点,但只允许京城户口且却是失去了房屋的百姓。 过了几日,从盛京、直隶等地方传来的灾情也历经千辛万苦送到了康熙的御案上,连轴忙了好些天的康熙看着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据也不由得心寒。 那几个地方太远了,一时半会儿消息没能传到,列出来的伤亡人数几乎是京城的十倍不止。倘若没有先行撤离,京城人口原就比那些地方稠密,届时又该死多少人呢?只要一想,康熙就不由得不寒而栗。 这一次地震带来的人口伤亡也就罢了,其中耗费的财力更是不可计数。 对于死在地震中的人,朝廷的举措是死者有人认领,便给予银两,无人认领,官府进行掩埋,并发放大量救济金和设厂施粥。 不要小看这一条,事实上办丧事是一件耗费甚大的事,若是有朝廷出钱,就能大大减少刚经过一场地震的百姓的负担,也能从另一个方面减少朝廷组织清理的负担。 还有发给百姓的救济金,对于死亡者,“压毙之男女每名棺殓银二两五钱”,“压倒人口不能棺殓者,每名给银二两。” 对于房屋补助,则是“旗下人房屋,每间给银六两,民间房屋,每间给银五两。” 这个补助,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四两和二两,如今得益于出海的大批收益国库丰盈了许多,先前说的建孤幼院的资金还没发下去,又想法子从富商贵族手里好了一大笔慈善救助,康熙的兜里还算富有,倒也减轻了百姓们的一点点负担。 大概过了四个多月,旁的地方如何,乌希哈还不知道,但是京城看起来已经消弭了那场地震带来的伤害,倒塌的房屋被重新盖起,失去家人的百姓继续忙碌于生活,或许只有新旧交杂的房屋和城门外施粥的棚子还能看出一丝痕迹了。 紫禁城外倒是少见还有没修完的房屋,宫里却还有地震的残余。康熙的乾清宫、太皇太后的慈宁宫、乌希哈的永寿宫,还有保和殿、养心殿、武英殿等三十一处宫殿都有大大小小的损毁。 索性住人的几个宫殿原本也是重中之重,损毁不算严重,地震后也紧着修复。因此乌希哈在康熙带人住了三个月的帐幕之后,很快就又回到了自己亲切的永寿宫。 打开尘封了三个月,也不算,只能说是久别了三个月的永寿宫,乌希哈只觉得这几个月一直吊着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娘娘你看,皇上特意为您建的连廊还好好的,您喜欢的秋千也原模原样地在哪。咱们这回得亏跑出去了,听说咱们永寿宫是损坏最大的宫殿了。您和小阿哥住的两件稍间一间是断了根大梁,一间还塌了个角,东西两个侧殿也有损坏的地方,尤其是您和小阿哥最爱呆的东侧殿的那个稍间也毁了,幸好咱们早早的把里头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奴婢昨儿带着人仔细检查了一遍,除了房子和屋里大件,像桌椅、床这些,咱们都没少什么东西,您和小阿哥贵重的东西都封的好好的,一点也没受影响。” 乌希哈笑眯眯地跟着连翘她们听着各处的介绍,最后来到重新修建好的主殿。 “这两三个月还时不时地就会震一下,本宫也不太放心,这宫里头布置就放些不易碎的东西,没的冷不丁晃一下,毁了本宫那些宝贝。” 连翘喜滋滋地应是,她早晓得主子肯定会这么吩咐,昨儿带人布置的时候,她就揽着没让放那些贵重的摆件,只放了些寻常又不容易碎的东西简单安置了一下。 果然!她连翘就是主子最贴心的的宫女。 地震的时候是七月末,等到乌希哈重新带着人住回重新修缮好的永寿宫已经是十月底马上要进十一月了。 上手理了理各处的宫务,乌希哈又要开始投入慢慢准备年节事宜了,还好康熙下令分给荣嫔三人的宫权还作数,今年又为着地龙翻身一事不准备大办,乌希哈的工作倒也不算繁忙。 还时不时能带着一岁多的胤禛转转御花园,待到下雪的时候还能带着他在院子里赏赏雪景。 只是她还能忙里偷闲,尚佳氏和两位嫂子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场地震让只是初初投入使用的孤幼院一时间人满为患,纯亲王两口子不得不开始早出晚归地忙着这事。 这次收到地震波及的地方都由纯亲王亲自或派人选址督建,如今已经陆陆续续建起了十多所孤幼院,先前积压在皇庄上的的离宫宫女、姑姑、太监都被陆陆续续地派了出去。 只直隶一地,就建了十所孤幼院,还是挑了大规模的那一档,就是这般也未能全员接收在灾难中变成孤儿、孤寡老人的那些人。 比起纯亲王,尚佳氏还要再忙些,除了要收录各地报上来的数据、账册,还要管着一府吃喝拉撒、人情往来,纵然还有得力的婢女嬷嬷帮扶,还有西鲁特氏、纳喇氏两个嫂子帮助,她也骤然瘦了许多。 身边伺候的的下人也有在她耳边说些不如放手青请辞一类的话,却每次都被她坚决地挡了回去。 这一天是妯娌三人进宫请安的日子,西鲁特氏难得地带了病弱的昌全,给两宫太后和自家婆母请了安后,三人又齐齐去了永寿宫。 永寿宫。 “娘娘您也劝劝她,这忙得瘦的只剩个人干了,这哪里能行?” 说话的是西鲁特氏,她一向温柔,这几个月和两个弟妹共事下来,倒也不像以往是妯娌面子情,也是真心顾念尚佳氏的身子。 乌希哈仔细打量了尚佳氏,还等她没说话,尚佳氏自己就笑了起来,开口为自己辩解,“娘娘您可别听二嫂的,妾身如今只是少了些这些年养尊处优的肥肉,也叫了大夫把过脉了,虽有些劳累却也不算伤身,等忙过这一阵好生歇歇就是了。” 这倒是,尚佳氏是妯娌几个最小的,从前还带了些婴儿肥,如今眼神明亮,也微微露出了线条来,看起来虽瘦了些,却是难得见到的利落干练,乌希哈从她身上看见了几分事业女强人的身影了。 “你可要确定自己身子无恙,若不然本宫可怕纯亲王去向王爷告状。” 乌希哈先是取笑了尚佳氏一下,很快又正色道,“工作固然重要,身体也当保重,若是不行,本宫也能请皇上派人支应一下……” “不行!” 还不等乌希哈说完,尚佳氏就激动地打断了她。 第80章 三人诧异的看向激动地有些失态的尚佳氏, 乌希哈下意识安抚道,“没事没事,你放心, 这工作还是你的。” 她觉得尚佳氏现在的样子就很像她以前知道的那些在工作和家庭中两难的女性, 也只以为她害怕自己将这一摊子事交给旁人。 尚佳氏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郑重地重复道,“我是不会放手孤幼院的事情的。” 她的眼神有一丝缥缈, “你们不知道, 那天我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一点一点介绍我的心血所有人看到了我的努力,那是多么让人神魂颠倒。” “那一天, 我不是尚佳氏的女儿,不是纯亲王的王妃, 不是任何人的附庸。我固然是女子, 却凭着我自己的努力站在了那些王公大臣的面前, 而不是作为王妃低眉顺眼地站在王爷身后。” 尚佳氏的脸庞越发潮红,就连原先不赞同她如此劳累的西鲁特氏和纳喇氏都听得入神。 乌希哈越听越激动, 成了! 大清贵妇觉醒第一例! 西鲁特氏和纳喇氏听着若有所思,无奈最后西鲁特氏还是叹了口气,“我也觉得那样的滋味很好, 只是昌全体弱,我撒不开手, 府里还有好些人杵着,我也不敢冒险。” “倒是羡慕弟妹府里没有旁人, 府里的担子也小了些。” 隆禧年纪小, 头些年身子骨弱, 就没有纳妾, 后来出了海也没这个心思,加上小夫妻两个感情又好,因此纯亲王府是京里难得清静的府上。 反倒是平时咋咋乎乎的纳喇氏眼睛一亮,有些跃跃欲试,“那我回头也试试看,这段时间说是帮衬弟妹,但也没费什么精神。反正我无儿无女的,他爱宠谁宠谁,我不在乎这个,倒不如试试弟妹说的这个。” 乌希哈连连点头,那再好不过了。“恭亲王妃说的是,管理孤幼院的事也是一桩差事,王爷日常办差,你也办差,谁也不比谁差。你自己强起来了有一份事业,不提自己心里头充实,就是有什么事情也是一份倚仗。” 纳喇氏高傲地扬了扬头,“他成天说什么差事难办,又说我什么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我倒要好好看看有多难,反正总不会比看他那一屋子莺莺燕燕烦人了。” 纳喇氏性情高傲,和恭亲王一向感情不好,府里三五不时就要吵一架,甩手不管那一府的事倒也是她的风格。 几人说了一通,眼看也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便起身结伴去东侧殿的稍间准备接上昌全。 方才几人坐在正殿的堂屋聊天,便让乳母抱着昌全去寻了胤禛。 东侧殿的稍间里,胤禛心绪复杂。 昌全这个堂兄他从前是不曾见过的,按照他的记忆昌全堂兄和他现在的三哥、四哥还有四姐姐和敏都是已经去世的人,所以又是受了他额娘的影响吗? 不过他很快就抛开了这些想法,带着昌全坐在重新布置了的地上。 昌全身体虽然弱了些,却是个温和聪明的孩子,说话很是利落。他在府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只有偶尔进宫的时候才能碰见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只是也没机会和人家一起玩耍。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能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便一直想着该怎么和弟弟一起玩。奈何他自己也没玩过什么有趣的游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胤禛又不好意思上去打招呼。 还是胤禛充分发挥了主人翁意识,掏出了自己的玩具,教着昌全玩法。胤禛徒有稍成熟些的心智,奈何身体不给力,说话就磕磕绊绊的。 无奈昌全是个较真的孩子,每次都会认真地打断他然后纠正他的发音错误。 胤禛羞的耳朵都红了,恼羞成怒得把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得背过身去,像一只散发着黑气的小蘑菇。 急的昌全抓耳挠腮,小声赔不是也得不到气性很大的堂弟的原谅,最后只能耷拉着小脑袋不舍得掏出自己衣服里面的玉牌。 这块玉牌还是他上次病得特别特别难受的时候,太子哥哥送给他的,额娘和奶娘都说这块牌子能保佑他,他平日里最喜欢这块玉牌都舍不得离身的,如今看着生气的弟弟万分不舍地想给弟弟看看他的宝贝,要是弟弟喜欢不再生气的话,他就送给弟弟。 “弟弟你看,这是太子哥哥送我的小老虎,我让你看看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玩,也不会再打断你说话了,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就送给你,我们继续玩好不好。” 昌全两只小手紧紧地捏着那玉牌,眼睛里盈满了不舍和难过,即便这样他还是坚持带着哭腔说完了这番话。 胤禛听着这话心里也升起了愧疚,其实堂哥也没做错什么,都是他自己好面子。胤禛撇了撇嘴,磨磨蹭蹭想要给昌全道歉,等抬头看见昌全掏出来的玉牌一下子却没绷住。 凶巴巴地瞪着昌全,“谁要你的玉牌,你赶紧塞回去。”一边说一边撅起小屁股爬了起来,昌全坐在垫在地面的被子上,胤禛一站起来倒比昌全还高些。 他伸手从昌全手里拿过玉牌,恶狠狠地塞了回去,最后还拍了拍衣襟。昌全一点也没有作为哥哥的威严,乖乖地坐在地上仰着头让三头身的小堂弟给自己理衣服,笑得像只小甜豆。 “笨蛋昌全哥哥,你的玉牌不要随便拿出来了知不知道!” 他就猜到昌全能活下来肯定和他额娘逃不脱关系,这玉牌他自己也有一只,是他刚来永寿宫没多久他额娘给他带上的,他原本也只以为是个玉饰,只是额娘给他带玉牌的时候许是觉得他是个小孩听不懂,自己在那一五一十念叨了这东西的来历。 哎,他额娘虽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好额娘,但是确实有点点笨还有一点点幼稚,这样的事情都干大大咧咧地说出来。不过作为好儿子的他,勇敢智慧的胤小禛!一定会帮助额娘保守秘密的。 也是因为额娘的大咧,他也知道了这东西是泡了生死人肉白骨的神仙水,最是养人不过,如今他自觉身子骨十分健壮,就有这玉牌的一桩功劳。 没想到昌全堂哥是得了太子哥哥的玉牌,也难怪竟然能活下来,只是他不如自己便利,有个心疼他的额娘,拿神仙水来养身子。 想到这里,胤禛不免又有得意,骄傲地想着,他一向母子缘浅,没想到这辈子老天垂怜竟让他有了这么一个真心待他的好额娘。 捏了捏爪子,虽然因为太子哥哥对他很好,给他送玩具,教他走路,之前地龙翻身的时候还会安慰他,他已经决定和太子哥哥冰释前嫌了,但是这也不能阻止他继续和太子哥哥争夺额娘的宠爱! 见弟弟原谅了自己,昌全高兴地露出了小米牙,抓起地上的玩偶递到胤禛面前,“那我们继续讲故事吧。” 胤禛皱巴着脸准备继续,房门就被推开了。 原来乌希哈和三位王妃早就到了,只是到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在闹别扭,便躲在了门外微微推了条缝偷偷看着两个孩子的反应,没想到看到了这么有爱的一幕。 西鲁特氏带着笑吩咐奶娘帮儿子收拾一下,便在一旁和乌希哈说着育儿经,刚才两个孩子闹矛盾她也是看见了的,淑妃养的六阿哥是个好孩子,胆子也大些,而且看着不向传言中那样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样子。 往后她也想能多带昌全来玩一玩,儿子在府里没个玩伴她也心疼得紧,而且她也想向淑妃讨教讨教怎么把六阿哥养着这么健壮的。 乌希哈则在思索着要不要帮昌全,昌全的身子比万黼还有长生要弱上许多,而且不像那两个孩子就在宫里离得近,时不时在她这里玩的时候也能吃到一点她掺了灵泉水的东西。 若是像以前那样,一来她和西鲁特氏不熟,二来昌全又不在眼前,她无处使劲便也罢了,如今她和西鲁特氏关系不错,看着这孩子熬了过来,若不做些什么心里倒也不安生,只是害怕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毕竟昌全这种长时间的温养肯定是要把灵泉水掺在那些吃食里面长时间吃用的,这样一来就像之前给纯亲王的枇杷膏一样,难免要引起康熙的注意。 这几年她小心翼翼地降低这些吃食的存在感,就连先前和康熙坦白自己的来历,她都没露一丝口风,只是到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她而言白得的东西能救些人也算是给自己积福了。 听着西鲁特氏夸自己把胤禛教得好,乌希哈谦虚地反夸了回去。 待到她们要走的时候,乌希哈装着才想起来的样子猛地一拍手,连唤她们等等,“先不急着走,我前些日子得了些蜂王浆熬了些桂花蜜,香甜的不得了,我问过太医说最是养人不过了。这些日子我和胤禛每天早晚都要喝一碗,胤禛小时候身子不好你们也是知道了,我看这一两个月倒是好了不少。” 尚佳氏和纳喇氏先不提,西鲁特氏眼睛都亮了,急急就想开口。 乌希哈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心里非常满意,又接着道,“我看纯亲王妃最近忙的人都瘦了,恭亲王妃马上也要一起,昌全身子弱最适合这些,索性给你们一人拿一罐子,每天喝一点,多上也算是固本培元。” “多谢娘娘,昌全快谢谢你淑娘娘。”西鲁特氏语气激动。 昌全也软乎乎地抱着两只小拳头给乌希哈行礼,奶生生地喊着淑娘娘,一下子就击中了乌希哈爱萌娃的心,只觉得自己的决定再英明神武不过了。 西鲁特氏不妨乌希哈竟舍得送出来这样的好东西,六阿哥之前被折腾的险些熬不过来她是知道的,今日一看竟丝毫没有病歪歪的样子。 她方才也不是没想过向淑妃讨讨主意,只今天才见着六阿哥她不好突然开这个口,没想到淑妃竟然这般大方,她心知这桂花蜜淑妃多半还是看自家儿子病弱才送的,她领了这个情! 西鲁特氏心里想着前些日子太医说给昌全换换食补方子,这蜂王浆的桂花蜜倒是正好试试,回头收拾收拾库房,也给淑妃送些礼,西鲁特氏打起了精神,走路都带起了风。 送走了四人,乌希哈送了一口气,被乌希哈抱在怀里一起送客的胤禛则是无奈又骄傲地嘟嘟嘴,他额娘就是太善良了,他敢用自己的三层肚肚肉保证额娘就是为了昌全堂哥才送那么些东西出去的,而且那什么桂花蜜里肯定有额娘的神仙水。 作者有话说: 胤小禛是真的在重新长大的日子里被乌希哈治愈着童年,能够臭屁骄傲乌希哈真心爱他,这就是越来越幼稚的冰山四爷。 我都二十多岁了还是觉得给父母爱着是一件特别骄傲的事情! 第81章 越到年底越发繁忙, 腊八那日南边三藩却突然传来捷报。 自从纯亲王带着大批财富回到大清,朝廷的军队一下子腰包鼓鼓,有大批的钱粮支撑, 加上七月份地震时朝廷又大力度赈灾, 士气大振,又有孤幼院这几个月四处开花,朝廷的舆论之战也跟的及时,南边的汉民也知道了朝廷的态度, 难免起了消极情绪。 上位者待自己是什么样的态度,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衡量的秤,朝廷既然能大肆在汉民集聚, 反动情绪最严重的的南边四处开设这等为民之所,说明上面的满人皇帝存着好生待他们汉人的心思, 那他们又何苦把脑袋提在腰上, 跟着吴世璠造反? 他们原先也不过是寻常百姓, 求得也只是一家子安稳度日,若不是满人蛮横凶残的名声太过嚇人, 害怕屠城之举再现,他们何至于先下手为强。 随着时间的推移,敌强我弱的局面慢慢成形, 原先还僵持着的吴世璠在这一个多月来节节败退,朝廷的军队一鼓作气, 彻底平了三藩。 前线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捷报给新年的喜庆又添上了一份热闹,康熙大喜过望, 紧急召见了亲信大臣, 在分析完朝廷军队剩余武力后, 康熙连发多道旨意。 一是命大军修整几日, 一路转东,驰援施琅乘胜追击攻下台湾。 二是命内大臣施琅即刻赶往福建,率领福建水军,收取台湾。 施琅原是郑成功的属下,只是主臣二人之间颇有嫌隙,后来郑成功又杀了施琅的父亲和弟弟,也是因此,施琅死心塌地投靠清廷,一意与真实为敌,曾多次上旨主张□□。 康熙从康熙十六年便已经命人恢复福建的水师体系,为□□做准备。 其实这一次匆忙行事,并不是□□的最好时机。 郑成功虽死,但郑经也不是好对付的人,虽然康熙三年时便因为家族内斗严重丢了金、厦两岛,但也死守台湾。这些年在陈永华的辅政下,郑经在台湾抚土民,通商贩,兴学校,进人才,定制度,境内大治。 三藩之乱起,他与耿精忠勾结,西攻厦门、泉州,无奈三藩之乱中不敌清军,最后无功而返。 正是因为郑经此人尚在,朝中对于康熙此等激进之举颇有争议,只是康熙十分坚定,“三藩之乱是我大清的肺腑之疾,朕早早便要行撤三藩之举,如今我大清心腹大患已除。台湾不过疥藓之疾,朕又何惧之?欲攘外必先安内,朕欲与众卿共拓我大清疆土。” 果然,朝野上下再无反对之声,领会了康熙话中之意的大臣已经在思量下一步的举动。 郑经这些年大权在握,难免迷人心智,日益声色犬马,虽然余威尚存,却也不如往昔了。 施琅多年磨一剑,南面的军队也是士气正旺,加上为了出海一事,朝廷的船只水平远胜往昔,一路竟势如破竹,不过两月余便拿下了台湾。 消息传到京城已经是二月中旬的事了,待大军班师回朝康熙自然是大肆行赏,先前允诺李氏、王佳氏、董氏三家的封赏也毫不犹豫,按着军功又加了一层,赏了三家不大不小的一个三等轻车都尉,三家自然满意而归。 从班师回朝的消息传进宫的第一天,乌希哈眼巴巴的盼着这一日了。 她大哥海金和二哥阿克敦自十三年从军便少有相见之时,大哥还借着少时与皇上的情分见过两面,二哥是真的六年不曾见过了。 乾清宫。 大军回朝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前朝的封赏已经结束得七七八八,康熙也清闲了下来。 趁着这日奏折不多,康熙偷得浮生半日闲,叫了海金这个少时好友加大舅哥进宫闲话。 “时间过得可真快,朕总觉得日日和你们苦练步库麻痹鳌拜还是昨日的事情,仔细算来已经过去十年了。容若和曹寅之前跪着求朕想与隆禧出海,回来后又一心去地方做官,如今美滋滋地在江南当个县令,三五不时还寄信给朕,今儿喝酒了,昨儿诗会了,如今惬意的很。赤哈如今在善扑营干的极好,朕预备这几个月就将他调到兵部。黄昌顺如今在赤哈手里做事,到还需得磨炼一二。你和魏宝全两人在前线镇压三藩,都颇有功绩。” 说着又话音一转,“不过魏宝全干的是监军的活计,虽说亦有战功,但比起你这实打实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功绩还差了些许,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两人坐在棋盘前,神色温和,只一人姿态闲适谈笑间自有一种笃定,一人五官锋利,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煞气。 海金将手中白棋放至一处,棋盘上正是白子对黑子虎视眈眈的棋局。 他笑眯眯地看着康熙,“奴才斗胆猜测,皇上心中早有打算。虎豹对我大清虎视眈眈,又有豺狼蠢蠢欲动,否则皇上也不会把赤哈调到兵部,归来的大军也还日日在校场上练着呢。” 康熙开怀大笑,“知我者,海金也。” 他的一双凌厉凤眼中透着势在必得的神采,“豺狼且不惧,不过只狐假虎威之辈,朕自可兵不血刃震慑于他,你可记得戴梓?他的研究已颇有成效。” 海金想了想,戴大人从去年八月份便被皇上急召回京,如今看来倒像是皇上单独给戴大人安排了差事。 “至于虎豹,朕再养精蓄锐两年,磨一磨刀刃,届时便是我大清扬威之日。” 海金亦被康熙说得热血沸腾,从战场上夺回舒穆禄氏的荣耀,是他毕生不敢忘的初心。 “奴才一切听从皇上吩咐,鞍前马后,莫敢推辞。” 二人对视,这一对同龄人的眼里是灼人的明光,一如当年擒鳌拜的意气风发。 待谈完了正事,两人的状态一下子松弛下来,看着倒也有了几分老友闲话家常的架势。 “不知小妹在宫中可有冒犯皇上,她若有出格之处还请您看在奴才的面子上放她一马。” 海金这些年在南边也不是于是隔绝,关于宫里的淑妃娘娘提议海运,又倡导孤幼院一事颇有耳闻,也曾听到旁人闲言碎语,说淑妃未免有牝鸡司晨之嫌,是个不安于室的女子。 他并不在乎旁人怎么说自己妹妹,只在意皇上的看法,毕竟妹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还要仰仗皇上。 康熙的面色有些复杂,若说乌希哈有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按照正常规矩来说那可真是太多了。但这种事情谁看规矩呢?他若不在意乌希哈便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也没人能说她一句不规矩。 只是他们两个目前的情况有些许的复杂。 他其实也能够感觉到乌希哈对他有情,二人如今虽还没到你侬我侬的地步,但是也算的上彼此有意。只是自从去年七月底乌希哈跟他交代了自己的来历开始,所有的一切都不对劲了。 谁见过皇帝跑去后宫和后妃聊天聊得都是国家大事?谁见过后妃夜里和皇帝浓情蜜意,白天就拼命催着人处理朝政? 虽然他和乌希哈聊天聊得不是朝廷大事,而是一些后世的见闻,但是他真的很想和袭击的心上人谈情说爱,而不是因为什么封建观点和科学观点吵得脸红脖子粗,据梁九功的不完全统计,这八个月来他和乌希哈大大小小已经吵了十六次。没错,他一个月去永寿宫找乌希哈四次,八个月三十二次,吵一次歇一次,合计十六次。 今天下午他又该去永寿宫了,又恰好是吵架的日子…… ……不过他们吵架归吵架,一月四次的和谐生活必不可少,只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每天夜里他们被翻红浪,身心俱合,总有甜言蜜语紧紧把他包围,然后第二天乌希哈就会叫人送来写好的各种后世的东西,然后就会催着他安排上行程。 就连他偶尔思念她叫人去宣她伴驾都会被拒绝,说淑妃娘娘正在写计划书,还请皇上恕罪,不能去陪伴皇上处理朝政,还望皇上务必勤勉,莫要有负天下臣民。若不是他下令不许声张,只怕淑妃跋扈,抗旨不遵的罪名就要牢牢盖在她头上了。 虽然他也觉得乌希哈送来的那些东西很好,但是总有不对劲的地方,他现在还没太想明白。 “你……不用担心淑妃,她在宫里一切都好,朕甚是满意。” 海金看着康熙支支吾吾想要说些什么,却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敢放出个屁来。 还是康熙看他一副扭捏的样子,哼哼地冷笑一声,“看你那没出息的样,朕早就吩咐人等半个时辰就去宣淑妃前来觐见。” 朕还是托你的福才能把乌希哈请到乾清宫来! 乌希哈来的很快,自从海金大人觐见皇上的消息传到永寿宫,她就叫人梳洗换衣,明明康熙也没有答应她什么,但她就是笃定的收拾好了等着。 其实她经过了那么久、那么多事情,早就认清了康熙对她的心意,虽然还抱着一丝警惕,但早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信誓旦旦自己绝不会和康熙搞感情。 这个感情嘛还是可以搞一搞的,谈恋爱搞暧昧这个事情确实有一丢丢甜蜜,所以每次康熙想要挑破窗户纸她都会装痴弄傻地糊弄过去,这大半年来她逗康熙逗得非常开心。 其实一开始和康熙坦白了之后的那段时间,她确实有一阵子热血上头想要搞出各种计划书推动大清繁荣发展,但是后来很快咸鱼之魂决心她就不太想一下子搞一堆了,主要是中间差的东西太多了,这些东西清朝一时半会儿吃不下,她也就不急着弄了。 然后她就发现了那段热血上头时间她和康熙的相处规律,在康熙问她这样是不是有哪里奇怪的时候,她一开始确实没觉得,直到某一天她思想摸鱼的时候想起了古早言情小说的一夜情之后男主留下支票/卡/纸条。 她恍然大悟,每次不可描述的一夜过去之后,她再派人给康熙送计划书,这不就是——送女票资! 她承认这就是她的阿Q精神在安慰自己,但是这种模式真的很像,并且给她带来了好多快乐,尤其是每次康熙念叨着哪里不对又一脑袋问号想不出来的时候,她都要掐着自己的大腿才能不笑出来。 不过,谁敢说康熙不是在被她包/yang呢?那么多计划书作证。 而且每次和康熙吵架也很好玩,每次都会被她气到拽文,但她就会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当然也不是全装,毕竟有些她是真的听不懂啊。 这种情况就好像你和人吵架,那个人全程听不懂你说什么的样子,是不是气死个人,康熙每次都会被气的团团转,然后就会把怒气发泄在夜里,又急又凶,她就更爽了。 所以这种一边能气到他,一边又能给他输入一些后世的观念的机会她是绝不会放过的,什么时候他们能和平度过半年的思想交流日,那么她就可以允许康熙捅破窗户纸了。 乾清宫兄妹二人见面自然是又眼含热泪,嘴巴不停地询问对方这些年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临到走时,乌希哈还殷殷地嘱咐海金千万记得代她向家里人问好。 等乌希哈回过神来就看见康熙幽怨地盯着她,然后就默默地转身一颗一颗收拾起棋盘上的棋子,也不和她说话,反正乌希哈就能看见他身上的黑气都要冲翻屋顶了。 乌希哈也不问他,只是苦恼的自言自语,“前些日子我打了个络子,是个祥云盘龙结,也不知道该送给谁比较好?” 果然就见康熙原本平平的嘴巴微微勾起,虽然面上还没露出笑意,却开口唤着乌希哈过去。 乌希哈得意的扬了扬眉,走到跟前刚准备坐在旁边就被康熙一把拉进怀里,然后就被狠狠地揉了脸蛋。 就是那种两只手一起上的那种。 乌希哈尖叫,两只手还拍打着康熙,“妆要发了,你快…唔…放手!” 见人真的急了,康熙才讪笑着松手。 “我决定了,那个络子我要私吞了!” 康熙自然又是一番伏低做小,乐在其中地哄着被自己惹炸毛了的小姑娘。 最后还透露了自己的计划,“朕准备七八月份的时候组织一场围猎,到时候去草原那边,也带上你散散心,不生气了可好?” 乌希哈哼了一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心里却在想着围猎的事情。 这莫不是就是大名鼎鼎的木兰秋狝吧?她原本还以为木兰秋狝是满族的传统风俗,没想到这十几年根本没听说过这玩意,难不成是从这次才有的? “朕准备将这场围猎称作木兰秋狝,也是为了震慑蒙古诸部。” 第82章 木兰秋狝的事情很快定了下来, 先有礼部安排各项事宜,通知蒙古诸部。又有兵部安排清理围场和护卫安排。 海金则被康熙扔去了火器营,戴梓这半年除了不少成果, 虽据他说还能研究出更好的, 但是目前这些已经能够镇压蒙古诸部,这一回火器营是他的秘密武器。 离启程去木兰围场还有半个月左右,康熙摆驾永寿宫。 乌希哈没去过草原,她身边伺候的也都不清楚, 如今康熙来了, 正好被乌希哈当成了旅游顾问。 “皇上快来看看臣妾的箱笼。” 康熙探头看了看,嚯, 还挺齐全,就是, “这大氅你带着干什么?咱们就去一个月, 草原对比京里冷些, 但咱们七月底去,八月底回, 倒也还没到穿大氅的地步。” 乌希哈挥挥手,立马就有人收走了半箱的大氅和带毛的披风。 “这骑装倒不错,只是这颜色淡了些。” 箱子里的是三套骑装一套蓝色的, 一套紫色的,还有一套月白色的。 “朕那里有一匹大红色的蜀锦, 回头叫人裁了骑装送给你。” 有人要送衣裳,乌希哈自然是美滋滋地收下, 虽说她知道即便自己做了红色的骑装康熙也不会不高兴, 但是到时候围场上那么多人, 总归有些僭越, 倒不如自己省了这些麻烦,但是康熙赏的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别的你就带些你用惯了的东西,内务府一应都会备齐的。” 说完,康熙就想拉着乌希哈进内室。 乌希哈无奈,手中用了点力气,“皇上您是不是还忘了些什么? 康熙犹犹豫豫的开口,“忘了和你吵架,啊不对,是辩论?” 噗,哈哈哈,见鬼的辩论!看来真是把他折磨的不轻。 乌希哈把康熙拉到西稍间,胤禛洗完了澡,正穿着小小的寝衣盘腿坐在床上玩玩具。 “胤禛怎么办?他还那么小又不能一块带走。还有一件事儿,不知皇上可把随行后妃的名单拟好了,这眼看着都该收拾行李了,您还没将名单给臣妾。” 康熙抬眼看了乌希哈一眼,默默念了一句,“不解风情。” “朕一个都不带,只带你去。胤禛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照看,也算是替父尽孝了。” 乌希哈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盈地确认道,“果真一个都不带?” 康熙扬了扬眉毛,这还有假? “好吧,”乌希哈走到床边坐下,点着胤禛的小鼻子,“额娘可怜的小胤禛,你阿玛要带着额娘私奔了,只能把你送到乌库玛嬷那里,放心,额娘会叫哥哥多去看看你的。” 说完,一点也不顾胤禛瘪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欢快的哼着歌儿,拉着康熙去深入交流了。 久违的单身生活,她来了!儿子这个时候就可以抛一抛了,太皇太后养孩子她还是放心的。 临行前通嫔来看望乌希哈,语气中满是羡慕,但又看开了这些。 “嫔妾倒不羡慕皇上独独带娘娘一人的荣宠,只是羡慕娘娘能出宫透透气,听说草原上的牛羊肉好吃,还有围着篝火跳舞的习俗,想来亦十分有趣。” “万黼也五岁了,待他再大些你也能脱开手,你又不像我,是个好玩乐的额娘,谁不知道你是一刻也离不开孩子的。况且这木兰秋狝也不是只办这一回,往后还有机会。” 通嫔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您待六阿哥那是再好不过了,宫中谁没有眼睛看不出来呢?不过是您性子洒脱些,各人有各人的脾性,哪能这么一概而论。” 乌希哈笑得高兴,“还是你懂我,就为了你这话我也得给你带些土仪回来。到时候给你牵一头牛两头羊回来,专供给你吃肉,好叫你解解馋。” “那感情好,嫔妾就好这一口。” 通嫔走后,针线房送来衣裳,不是康熙说的一套骑装,而是两套。 一套正红,一套明黄。 满人对正红虽有些计较,但并不严格,穿了也只会说一句僭越,倒不会上纲上线地教训。 明黄却不同,按礼制只有皇后和皇贵妃可穿明黄,康熙送来明黄…… “这衣裳可是皇上叫裁的?” “回禀淑妃主子,是梁公公派人送来了一匹正红的蜀锦和一匹明黄的妆花缎,叫奴才们裁了给娘娘做两套骑装,奴才们并不敢擅自做主。” 乌希哈手抚着那一套明黄的骑装,是祥云鸾凤的图案。 待针线房的奴才走后,乌希哈松手让连翘把红色的那一套装进了箱笼,明黄的那套却摆在桌子上,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带上。 “连翘,把这套放衣柜……不对还是一并放到箱子里。” 连翘接过衣服往箱子里放,乌希哈又急急补充道,“压在最底下。” 康熙在乾清宫一边批改奏折,一边听着针线房嬷嬷回禀。 “淑妃可喜欢那两套衣裳?” “回禀皇上,淑妃娘娘看着甚是喜欢,只那套明黄的,许是心有顾忌,奴才见娘娘看了好一会儿。” 接着康熙便没再说话,那嬷嬷也被梁九功领着出去了。 那日说了要送她正红色骑装的时候,他便想好了还要再做一件明黄色的。他知道妃位穿明黄乃是僭越,但是他心里将乌希哈视作妻子,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才迟迟没有动静。 如今是七月底,乌希哈的生日与他御极是同一天,正月十九。 他已经命内务府制作皇贵妃的朝服,准备册封大典,明年正月十九正好是乌希哈的二十岁生日,也算是他的一份礼物。 第二天傍晚,康熙陪着乌希哈将胤禛送去慈宁宫,原本说得洒脱的乌希哈却一下子舍不得了,还异想天开地询问康熙能不能带上胤禛。 母子两个一路上依依惜别。 胤禛已经两岁了,说话也利索许多,牵着乌希哈的手慢慢走着,小嘴巴念念叨叨叮嘱乌希哈去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骑马要小心,最重要的是别忘了想他,也不知他小小一个怎么会有那么些话。 明明前些天说要把他送到慈宁宫待一个月的时候,他还会嘤嘤嘤地装哭不舍。没想到,等到正经八百母子分别的时候,却是嘴巴厉害的乌希哈难舍难分,小小一个的胤禛却像模像样地安慰她。 这对母子两个活像倒了个个儿。 出发去木兰围场那日是七月二十五,乌希哈一大早就起了身,等各色熟悉完毕也不过是寅时末,等了没一会就有乾清宫的人来寻她。 这出发的时间都是钦天监算好了的,她起身的已经算是早的了,但是此时宫外已经有文武百官在候着。 她上了内务府给她准备的马车,内里一点也不逼仄,除了空间略小些已经是个缩小版的房子了。 等乌希哈感觉到马车开始动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一刻了。 这次木兰秋狝康熙除了她谁也没带,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受不得舟车劳顿,太后自然也不能抛下太皇太后独自外出享乐。 保成和保清年纪还小,在那种场合也发挥不出什么,便也被拘在宫里读书。康熙还给他们布置了任务。 一是每天去给两宫太后请安,顺便看看留守儿童胤禛。二是监督长生和万黼启蒙,倒也不要他们费时间去教,一人带一个担任的是康熙每次考察课业的角色,两人倒也迸发出满满的使命感,对此事兴致勃勃。 乌希哈精神抖擞地准备迎接久违的自由开阔的空间,没想到除了出宫不久后见识到的有如山震的“皇上万岁”之外,竟没有什么能吸引她的东西。 皇帝出行,往日接上热闹的叫卖也被肃清一空,除了请安声,偌大的京城竟然没有一点其他的响动。 等队伍出了城门,乌希哈都不必推开窗户,也知道外面必是黄土满天的场景。也怪她久不出门,忘了这会儿没有干净的水泥路、柏油路。 马车一经过,带起的必然是灰蒙蒙的尘土,再好的自然风光也抵不住灰头土脸的尘土滤镜。 最后也只能闭目养神。不过她今早起得早,如今走的又是人来人往的官道,虽然还是摇晃,但也并不过分。乌希哈就在这一摇一晃的节奏下昏然入睡。 队伍冗长,走的就慢,还好有内务府安排妥当,每天都有地方打尖、宿住,倒也给人歇气的机会。 这些日子,身边没有旁人,每日晚上康熙都适合乌希哈一起入睡,每日用膳也都在一处,若是康熙不召见官员,还会让梁九功把乌希哈带到御驾上。 康熙忙得时候乌希哈就在一旁或小憩或看话本,有时候过分些会在御驾上吃东西,就这样生出一个空间陪伴着他。他不忙的时候,两个人就搂在一处,说些不着调的废话。 御驾空间更大些,伺候的人都在外面,两人在马车里说些私房话旁人也不知道,到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小半个月同吃同住,每天白日里还要腻歪,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行起坐卧见都有如胶似漆的缠绵。 康熙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这次只带乌希哈来木兰围场也有他的私心。 在宫里他总不好显得过分盛宠乌希哈,虽然她如今已是独宠,但是到底没有如干柴烈火一般,虽显眼却也不是风口浪尖。但在外面则不同,他尽可以大胆随心地将乌希哈绑在他身边,好好培养感情。 这样每天一起入睡,一道起身用膳,他上午处理政务乌希哈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小憩,下午两个人会安静地待一会儿,分享一些吃食,聊一聊风花雪月。 这小半个月的日子就像他梦寐以求的寻常夫妻的模样,两个人待在一起,就连枯燥无趣的赶路时间都变得美好而短暂。 第83章 木兰围场搭了数百顶的帐篷, 康熙的帐篷自然是最大最华丽也是处于最中间的那一顶。 按道理乌希哈作为后妃,她的帐篷应该安置在更往后的地方,但是这个安排被康熙驳回了。 驳回的理由是此行只有乌希哈一个随行后妃, 不必再单独搭设帐篷, 太浪费了。与他同住即开,反正他的帐篷也不会有外人到来,在皇帐旁边就是用来处理政事,接待朝臣的议事帐。 不提乌希哈知道这个理由的复杂心情, 就说内务府收到这个指令时内心万分羞愧, 他们皇上真是太感情用事了,想和淑妃娘娘住一顶帐篷直说就好, 觉得太浪费想省钱这个理由真的是太丢人了! 皇上特别宠爱此次随行的淑妃的消息也很快传到参与木兰秋狝的所有人的耳朵里。 像前来参加围猎的蒙古贵族,他们此行都带了自己的福晋之类, 还有从大清嫁到蒙古的皇室女子, 此次也都随行。 除了前朝男人们在猎场上争锋, 后宅的女子也要做好夫人外交的工作,乌希哈既是唯一的随行后妃自然是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刚一安定下来, 就收到了厚厚一沓求见的帖子,人员关系繁多复杂。 这个部落那个部落,与大清关系亲厚的、疏远敌对的, 还有这个台吉、那个郡王,就要分一分爵位高低, 还得注意翻翻家谱,说不准哪个福晋与皇室还有七拐八拐的关系, 又或者她嫁的人又是哪一位公主的后代。 总之为了完美解决这次木兰秋狝的夫人外交, 乌希哈和她的身边人从得知康熙决定举行木兰秋狝的时候就开始补课了, 她自己记的倒是不多, 主要是得注意和皇室有血缘关系的那一拨,毕竟她们也是大清抚蒙政策的重要一环,既要拉拢又要重视撑腰。 说起来漠南蒙古对大清最为亲近,像太皇太后出身的科尔沁就是漠南蒙古的一部,这一类部落的女子,乌希哈自然要表示出足够的亲近重视,像关系差一些的漠北和漠西蒙古则要往后稍一稍,冷落一二以作敲打,但又不能让人感觉被羞辱,其中尺度亦要仔细把握。 木兰秋狝开始的前几天,康熙和乌希哈两个人就好像现代的双职工家庭,早上出门各自上班工作,晚上回来后交流一下今日日常,然后睡觉,第二天继续,麻木又心累。 和乌希哈想象中策马奔腾、散心游玩不能说完全符合,只能说是一场充满压迫与剥削的骗人加班的旅游骗局。 直到八月十五那天,借着庆贺中秋的名头,康熙从一大早就浑身洋溢着兴奋,早上出门的时候特意让乌希哈穿上了十分端庄的朝服,自己也穿的十分正式,与之前的骑装、常服截然不同。 “今日是中秋佳节,朕作为东道主也想尽一尽心意,已经安排今天上午邀请蒙古王公们观赏观赏朕火器营的英姿,下午再一起围猎,到时候你们女眷也一并去场上跑跑。朕记得你未入宫时也时常跑马打猎,到时候就穿那身你压了箱底的那一套明黄色的骑装。” 说到那套压箱底的骑装时,康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乌希哈一眼,他知道她不喜招摇,也不爱麻烦,但是那套骑装是他特意叫人做的,也早就打算好了让她在今天的场面上穿出来。 之前虽然也有大场合,但是都没有女眷出面,正好今天是节庆,人齐全又喜庆,最适合乌希哈亮相。 乌希哈察觉到他的眼神,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她是好心不给他添麻烦诶!既然他自己不领情,她又怕什么?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他这个个子高的挡着。 要是有人说她僭越不规矩,可别怪她到时候拉着他这个始作俑者和她一起挨骂! 火器营的展示选了一块有坳子的空地,周边早已被清除过。 康熙带着朝中大臣和蒙古王公远远地站在一旁的高地上,乌希哈站在他的身边,心里亦十分好奇这个时代的热武器能达到怎样的杀伤力。 其实除了电视上,她也不太了解现代热武器的杀伤力,就是知道很强,但具体多强也没有量化的概念。 大炮发射前人群中传来阵阵私语,与大清关系清静些的也只是怀疑的话,对大清有敌意的则是不屑又嘲讽,毕竟谁不知道自从被前明的红衣大炮给了教训后,大清就一直将火器压在箱底,可从来没听说过大清还有火器的事。 而且他们草原上的汉子凭的一向是马背上的功夫,这大清皇帝虽说地位崇高,可不像他的祖父是战场里杀出来的,如今只怕是被漠北和漠西吓到了,才想着拿这些东西来压他们的气焰。 康熙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心理,蒙古兵力强盛,比起入关后不在草原上谋生的满族,确实更骁勇善战些,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心举办木兰秋狝的原因。 八旗子弟有许多年轻一辈已经落下了骑射功夫,这是决不能允许的,借着木兰秋狝也是扬一扬大清的武德。 康熙扭头看了看梁九功。 “回皇上,还有半盏茶的时间。” 一旁的科尔沁亲王好奇地询问康熙,“皇上,敢问这火器营要用的火器可是前明的红衣大炮?” 康熙看了看周围纷纷投来目光的蒙古王公,十分满意这位科尔沁舅父搭的梯子,正好让他炫耀炫耀。这位亲王是太皇太后的侄子,算起来也能称一声舅舅。 “前明的红衣大炮的都过去多久了,若是真有那么厉害,也不会被我满人推翻。朕既然敢如此大张声势,自然是对这新火器信心十足。此乃我大清一名官员结合前明的红衣大炮自行改进的,威力更胜十倍。除此之外,还有通过洋人的枪支改良的新枪,不仅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亦是十分稳定,鲜少炸膛。朕倒更看好能随身携带的枪械。” 在场的蒙古诸公亦不乏听过大清入关故事的,红衣大炮的赫赫威名是用人命填起来的。 如今大清皇帝说他的大炮比红衣大炮更厉害,都无需十倍,便是只有红衣大炮的威力,他们许多人也得掂量掂量。 漠北蒙古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到底无伤大雅。漠西和漠南那边则不同,如今沙俄那边对着大清也是虎视眈眈,他们未必没有分一口羹的想法。虽说如今还没有正式与她们结盟,但已经说好了,到时候会有沙俄提供武器,不过到底狼多肉少,若是大清自己有了威力更大的武器,那他们就要重新想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能撕下这块肉了。 说话间,也有蒙古王公询问康熙能不能将这些火器作为赏赐,康熙但笑不语,心里却在嗤笑。 还想着赏赐?乌希哈都把他这种薄来厚往的大方行为嘲讽了个底朝天,说他就是冤大头,真正能展现大国风范的永远是强大的拳头。 还说什么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其实这个话他听着也十分热血沸腾,但是这不是不太符合人之常情吗,他要是说以后咱们回礼人家送多少咱们会多少,肯定会被朝臣说不体面、太小气。 所以这些蒙古王公就别做梦了,还想要他的秘密武器?这回他还能把他们上贡的东西用差不多价值的东西还回去,他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空旷的天地间传来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只听南边的山坳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虽然隔着好长一段距离,那声音却好像是在他们耳边炸响,听得人心脏骤紧。又有火光闪烁其中,坳地上尘土翻飞,有泥点甚至溅到了人群之中,引起了阵阵骚动。 待到一切偃旗息鼓,原本还有星点绿意的草地上已经浑然不见植株的身影,入目可见是黝黑的泥土、冒着的烟气和一个能埋下许多人的巨坑,鼻尖萦绕着火药的硝烟味。 先前还在絮语的人群寂静无声,待康熙率先鼓掌后才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声音。恭维声、赞叹声、感慨声不断响起。 康熙开怀大笑,这一场碾压一切的武力展示让他不必再去顾忌权衡满蒙之间的关系,也无需在意这些人的想法,他已然胜券在握。 冠冕堂皇地说了一番什么满蒙多年情意,朝廷热爱和平,火器杀伤力太大有违天和之类的话表达了自己的震慑之意后。 他就像一个抛下了鱼饵又不顾鱼群反应的人,浑然不顾这些人收到的巨大冲击,热情而友好地建议他们会营帐换一身骑装,咱们继续打猎去,晚上兄弟们再一起载歌载酒。 饶是这些蒙古王公们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回去好好商量这件事,此时听了康熙的话也都个个端起了笑脸,纷纷应是。 至于心里是怎么骂这小子仗势欺人、得志猖狂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车里,乌希哈还在反复回味大炮冰冷而恐怖的暴力美学,心潮澎湃之下,又想起来晚清八国联军的坚船利炮。恨恨地想着这回总不会还要遭遇这种惨剧吧?只要他们敢来,就把他们统统轰死,给大海做养分吧。 脑海是各种解气的想象,面上也不禁流露出一二,康熙在旁边看的好笑,猜到他的小脑袋瓜子里肯定又在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便也开口问了。 乌希哈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确实没跟康熙说过这件事,主要是那段历史太气人了,她自己也不太乐意提起,而且康熙也没问过她大清是怎么亡的。 其实他知道大清亡了,但不知问什么也没问,他们就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过这个话题,她想可能是康熙还不太能接受他的大清亡了这件事情吧。 想到这里,乌希哈又起了个坏心思,只是马上要去赴宴用膳,下午还要打猎,倒是不好这会儿就告诉他,等今天晚上回来后,她一定要告诉康熙他的大清是怎么亡的。 他们爱新觉罗家子孙不争气造成的悲剧不能只有她一个人气得要死! 回到营帐,两人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常服等着压轴赴宴。 宴席上,往日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场景少了许多。 蒙古王公酒量大,之前康熙好几次被灌的醉醺醺回去,今天倒是没人再敢灌酒了,康熙喝一口那些人就要喝一杯,表情还十分荣幸,整场宴会和谐万分,入耳尽是恭维吹捧之声。 就连乌希哈也受了几回蒙古王公的敬酒,许是想从她这条路来讨好康熙。 作者有话说: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是南开教授艾跃进的话。 后半句好像是出自俾斯麦的一次演讲。 第84章 午宴后, 乌希哈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骑装走在康熙身边,所见之人无不侧目,与他们行礼的人对她的态度也更加恭敬。 自然不乏有些将礼教规矩视作人生信条的人看见她如此僭越儿心有愤愤, 但是康熙始终将乌希哈拘在身边, 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出质疑。 也有人作态欲言又止,以期康熙垂询,但是早已明白这些套路的康熙根本不予分毫眼神,只做没看见。 到了围场上, 康熙身下是一匹神骏非凡的玄色大马, 肌肉线条流畅,生命力磅礴。在他身边的乌希哈亦是难得的英姿飒爽, 她久未骑马,一时间也不敢驾驭烈马, 便选了一匹性情温顺, 格外美貌的白马。 她与康熙两人一同穿着明黄色的骑装, □□的马又是一黑一白般配非常,任谁看了都要夸好一对璧人。 “今日围猎非是为了比赛, 不过是作消遣之用,朕也不拘着各位,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弯弓搭箭雷霆万钧的一箭射出, 正中被放出来的雄鹿眼睛。 然后哈哈一笑,带着乌希哈便握缰甩鞭, 两人很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余下的人少不得和身边人感叹皇帝与淑妃情深意重,令人羡艳, 其实也不过是有意讨好之言。 心里难免觉得皇帝到底年轻, 是个愣头小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 康熙可不稀罕知道后面的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正有意放慢了速度落在乌希哈身后看她策马奔腾的样子。 其实从乌希哈十五年进宫到今天已经四年了, 他自认算的上是足够了解她了,毕竟就连她的身世秘密也对自己展露无疑。 可就算是这样,他发现今天的乌希哈也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模样。他心里的乌希哈有些懒散,有些幼稚,喜欢撒娇,有时候还爱捉弄人。但又她心地善良,还有种忧国忧民的侠义心肠。 可是今天的乌希哈策马扬鞭的样子有着喷薄而出的朝气与生机,她弯弓搭箭的时候眼神锐利,神色紧绷,有种强大而危险的气质。 康熙看着射出箭去的乌希哈神色笃定,心头涌起一股兴奋,这样野性而强大的乌希哈是他从不曾见过的。 内心的想法大概是,女人你还有多少朕不知道的惊喜? 箭矢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野兔的身体,乌希哈拽了拽缰绳,白马慢悠悠地走到跟前。乌希哈下马拎起那兔子,竟然是一直没有一丝杂色的白兔子。 她将兔子举给同样走过来的康熙炫耀,“看,臣妾猎到的兔子,竟然不是常见的灰兔子。虽说臣妾箭法不精破坏了兔皮的完整,但到时候也能给保成做一双兔皮手套,剩下的给胤禛镶在衣领边上,肯定超级可爱。” 康熙非常给面子地夸了这一发入魂的箭法,并且委婉表示自己冬日批奏折手有点冷。 乌希哈闷笑,面上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皇上说的是,这冬日天寒地冻,保成每日上课还有许多功课,一双兔皮手套想来不够,臣妾再看看能不能多猎些皮子,到时候试试给保成做些围脖耳护,最好能猎头鹿,给几个孩子都做双鹿皮小靴。” 看她扯东扯西,就是不答应自己,康熙就知道这人又是在故意逗他,没好气地笑道,“朕倒要看看淑妃娘娘怎么大展身手,又是射鹿又是猎兔子的。” “嘿嘿,臣妾没有那个身手,但是臣妾的夫君有啊,皇上剑法高超,百步穿杨,肯定能给臣妾压好场子,不让臣妾吹的牛皮飞上天去。”乌希哈可是深知自己的三脚猫功夫的,射些兔子野鸡的还成,毕竟准头也有,但是那些大件的就不行了,力气不够,少不得讨扰拉拢帮手。 这现成的大腿不抱她又不是傻,而且逗逗就得了,该嘴甜哄人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发挥的。 康熙哼哼了一声,面上很是满足得瑟,这个马屁听得爽啊。 受了人的夸,自然要办事儿,接下来康熙就带着乌希哈找猎物的痕迹。 中途也有遇见旁人,只是那些人有眼色的紧,看见皇帝在带着宠妃打猎自然不会没眼色的上去打扰,反而会一脸暧昧地识趣儿离开。 两人说是要打一头鹿,但不知是围场里留的鹿少这些天被打完了,还是他们运气不太好,反正一路上都没看见有鹿。 最后也只是打了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倒是有两只猎物比较稀罕,一头狼还有一只猞猁,都是养的油光水滑的样子,倒也能满足乌希哈放言要做的针线活了。 有趣的是好些猎物身上都有两支箭,大都是一支是致命伤一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其实是乌希哈故意使坏,两人本来就是借着打猎的由头出去约会,康熙自诩箭术高超自然要在乌希哈面前表现表现。 但是乌希哈不愿意啊,她的骑射也是少时苦练出来的,只是实践少些,康熙表现完了猎物也没了,她哪里还有参与感可言? 所以她就故意捣乱,然后蛮不讲理地在康熙射箭的同时也射出去,可以称之为大清版我的野蛮女友了。 但是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康熙巴不得把猎物方位都报给她,两个人玩的倒也十分开心,乌希哈还信誓旦旦地给出承诺,今年冬至前一定让康熙戴上她亲手做的围脖,也算不辜负两人一起打的猎物了。 等众人陆续回去后,也有许多人带的猎物是些野猪、狼群、还有猎了老虎的,相比起来乌希哈和康熙的收获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不过倒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毕竟下午打猎的时候康熙虽然一直带着乌希哈在一旁,但是他手底下的火器营却不是安稳待在营地的,那老虎正是火器营的收获。 海金挑了几个好手,带了枪支进了林子,有不少人都看见他们轻飘飘的一枪下去,那骇人的老虎连身都没能进就轰然倒地了。 见康熙带着乌希哈回来,海金带着人上前请安,恭敬地表示这老虎是为皇上和娘娘猎的,请求皇上收下臣子们的一番心意。 海金先前都没怎么露面,这会儿冷不丁带着头老虎上献给皇帝,自然有人询问他什么来历。 便有人细细讲了他的功绩,什么少年陪皇上擒鳌拜,这些年又一直在平三藩收台湾的战场上,是皇帝的心腹爱将,如今是火器营的头头。还有,看见没,皇上身边的淑妃就是人家的亲妹妹。 这些自然也在康熙的算计之中,他想抬举乌希哈兄妹,自然要让人知道自己抬举的有理有据,否则他好好的一个心腹爱将万一被人编排成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岂不是要把他呕死,也是把乌希哈强大的家世背景摆到明面上来,免得低调太久叫人觉得淑妃全凭他的宠爱才出的头,这份宠爱她自己担得住。 晚上的宴会并不十分严肃正式,有点蒙古的风味在里面。 乌希哈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蒙古装扮的女子围着篝火跳舞,时不时再低头尝一尝草原养出来的牛羊,可以说是视觉与味觉的双重享受了。 没想到,越是好时候就越有人想要煞风景。 之间有一个舞女跳着跳着就脱离了队伍,动作大胆妖娆就往主位这边移动。 乌希哈睁大了眼睛,一时间都顾不上这人是想勾引她男人,只觉得终于见到了耳闻已久的名场面——献美人!十本古代小说九本有相应情节,实不相瞒她心慕已久了。 康熙正觉得此人放肆,公然行此勾引之举,正想开口发落,眼神不知怎么就瞟到了乌希哈的反应。 这个人!这个人她竟然不生气不吃醋就算了,她还兴致勃勃地看好戏! 康熙原本只有三分怒意,此事也被乌希哈气得有五分怒意,三分气恼和两分幽怨。 他也不急着发落了,由着那人转啊转啊,妩媚放肆地斜倚到他的桌案前,然后端起酒杯朝他敬酒。 康熙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乌希哈,“淑妃觉得此女行径该如何处置?” 堂下一片寂然,没人想到遇上美人献身皇帝竟然要去问一个妃子的意见。 乌希哈脑中的雷达高度警报,她非常真切地感受到了康熙笑脸下的咬牙切齿。 遭了,方才的反应不对!都怪她好奇美人献身名场面又太过相信康熙的定力。 没错,乌希哈之所以还能淡定的吃瓜看戏就是内心笃定了康熙不会接受,她甚至脑子里都没有出现过以为威胁感,这样的信任就好像自然而然地根植于心底。 看着康熙仿佛要喷火的眼神,乌希哈也不敢皮了,她正了正声色。 “不知这位姑娘是哪位大人带来的?还请这位大人自行认领回去,本宫总不好越俎代庖自行处罚。” 乌希哈笑得端庄有礼,却没人敢觉得她温和。 皇上都默许了她处置这位献媚的美人,想来淑妃不会放过这个在宴席上打她脸的人的。 座下有位蒙古台吉的脸都白了,抖着腿就出来认错赔罪。 “回禀皇上、娘娘,这丫头是奴才的女儿,一贯仰慕皇上,奴才耐不得这丫头歪缠这才带了来,她年纪小也是一时昏头才行此不雅之举,奴才恳请皇上娘娘恕罪。” 这人倒也有些担当,话里话外承认了自己是知情的,倒也没都撇到那小姑娘头上。他好歹是个台吉,又是与大清一贯亲近的漠北蒙古,康熙和乌希哈少不得给他一个面子。 乌希哈仔细看了看那姑娘,人长得精致可爱,这会儿恐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也蔫嗒嗒的,一点也没有刚才的神气,看来确实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姑娘。 “小格格年少一时行差踏错也是有的,咱们马背上长大的姑娘行事大胆、热烈奔放也不是什么好苛责的,台吉把小格格带回去好生教导便是,此事是皇上和本宫不欲计较,往后行事还需谨慎了。” 那台吉自然是拉着女儿千恩万谢。 乌希哈揶揄地看了看康熙,看,都是你的烂桃花。 作者有话说: 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 拒绝动物皮草,从我做起! 第85章 康熙和那些蒙古王公们进行着利益协商, 乌希哈在开始几天的忙碌过后倒是清闲了许多。 自八月十五中秋那日之后,来奉承她的人越来越多,营帐里的箱子也越来越多, 都是那些人送来的见面礼。什么各种珍稀皮毛、贵重药材、珠宝首饰应有尽有, 乌希哈还笑自己这一趟收获的加班费实在太过丰厚了。 这一天天气晴朗,又是难得的清闲日子,乌希哈与康熙两人约着单独出去跑马。 前一晚。 “朕明日无甚事情要忙,不知淑妃娘娘可愿赏脸, 一同出去跑马?” 乌希哈想了想明日的安排, 原是打算下午邀请几位蒙古王妃出去跑马的,但消息也没递出去, 倒是能抽出空来,这木兰秋狝都快结束了, 她也就中秋那天和康熙约过一次会, 想想也不对劲了些。 “固所愿也。” 康熙兴致勃勃地跟乌希哈介绍自己明天想带她去哪里玩。“朕听说往西北方向跑二十里有一片小湖, 那地方水草丰美,湖水清澈, 还能远远看见远方雪山,朕想着虽不是什么盛世奇观倒底也占了清净自然的意味,未尝不是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乌希哈听着康熙的话也在脑子里想象着那里的景致, 远处雪山巍峨,湖水清澈见底, 映照着草原碧蓝的天空,这放在后世不是妥妥的一个纯天然网红景点吗?可惜这个时候没有照相机, 她已经能够想象出来在那里拍照片会有多好看了。 “哎, 可惜有点远了, 不然的话咱们还能看一看日出, 天地空旷,山峦巍峨肃穆,就咱们两个人坐在湖边,身后搭着帐篷,一起赏日出日落,这可太浪漫了。” 康熙有些疑惑乌希哈怎么会用浪漫这个词来形容,毕竟她说的这些也算不上放荡不羁,或许又是她上辈子的用法吧。 不过她语气里的憧憬与向往康熙是听出来了。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阳已经落得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半弧在外面,天空其实已经半黑,但是天边的残日将那一片渲染的极其绚丽,橘黄色的光芒透着无限的生命力。 康熙好像被什么蛊惑了一样,猛地站起身子,语气平静地对乌希哈说,“换一身骑装,再披一件披风,咱们走。” 乌希哈看着他的眼睛,心情十分不平静,却没开口多说什么,只是一下子展开了灿烂的笑脸,脆生生地应了句,“好。” 两人当即唤人进来更衣,梁九功被主子的突发奇想支使得团团转。 这皇帝出行哪是那么容易的,护卫、奴才,各种用具都得带个齐全,劝了两句丝毫没得到康熙的回应,只能苦着脸伺候着康熙换了一身骑装再披件披风,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各种安排调度。 等他安排收拾好,却发现自家主子早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娘娘私奔了。 老天爷哟,咱家的主子爷怎么一下子这么任性了,这出去哪能说走就走啊! 又带着一群人急匆匆地追过去。点缀着繁星的夜幕下,有一道剪影飞驰掠过。 那是一匹高大神骏的,黑色的皮毛让它融进了夜色。 马身上坐着一男一女,女人娇小,那人高大,他们在马背上贴得极尽。这时节的草原夜晚其实已经有了几分寒冷,乌希哈被裹在两层披风里,宽大的兜帽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她紧紧缩在康熙怀里,身后传来男人身上的热气。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可是星星极其明亮,前路都被星星照亮,心里不免觉得有些甜蜜。伸出手摸了摸康熙握着缰绳的手,有些冻手。 他们出来的急,也不知道晚上会这么冷。披风宽大,乌希哈伸出手从披风里面将康熙的手覆在披风下面。 “我们这样好像有点傻诶”,带着笑意地声音顺着风钻进康熙的耳朵里。 他不免也在心里笑着点评自己今天晚上好像毛头小子一样的冲动行为。 “可是我好高兴啊!”乌希哈用更大的声音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好像在宣誓什么。 康熙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夹了一下马腹,笑得更畅快了,他也高兴得紧。 虽然冲动又任性,可是兴之所起,情之所钟,即便三思亦不可阻挡。 为了那一片小湖,那一场日出,他们骑马跑了一个时辰,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寂静无声的,寒风刺人,乌希哈也不是傻子,可不想灌一肚子的冷风。 她一路上依偎在康熙怀里,两人相互取暖,虽无言心中却十分滚烫。 只是这一个时辰的骑行,虽说浪漫又疯狂,但确实有些遭罪。 康熙从马上下来的时候都踉跄了一下,遑论皮娇肉贵的乌希哈,她根本不敢动弹,还是康熙把她抱了下来。 乌希哈苦着脸冲着康熙傻兮兮地笑,康熙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难得你想看日出朕又有时间,梁九功他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带着人到了,到时候你泡个澡上点药解解乏,明儿就好了。” 康熙又解开身上的披风准备铺在地上,被乌希哈拦住了。 “用我的铺地上,我的披风小,只能裹住我一个人。” “行。”康熙笑了笑,转身解了马身上的水囊,放它在一旁吃草。 “喝点水吧,这里头的水应该还热。” 水囊是牛皮做的,中间又一直被披风挡着,喝进嘴里的时候确实还有几分热气。 乌希哈已经坐在了地上,一手拍了拍地面示意康熙坐过来,一手接过水囊灌了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口腔暖到脾肺,她从来没觉得喝口热水是件那么让人熨帖的事情。 康熙坐在乌希哈身后,一把把她捞进了怀里,展开身后的披风裹住了两人,两只手紧紧地箍着乌希哈。乌希哈扭过身子,把水囊递到康熙嘴边,喂他喝水。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赶路时刺人的寒风仿佛也变得缱绻。 乌希哈看着天上的星星,将这自己小时候关于黑夜、关于星星的奇思妙想。 “……我们小的时候会有很多想象的东西,就像皮影戏一样会被展示出来,但是比那个更好看,那会儿我就会想说不定天上的星星某一天会变成可爱的小妖精来到我身边,又或者天上的星星就像神话里说的那样每一个星宿都有自己的化身,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所有的星星都是宇宙中的一个球体,我们看到的光也跨越了几万个光年。” 说着她又兴致勃勃地跟康熙科普起自己仅有的一些天文知识,不过碍于自己也是半瓶子水咣当,没几句就掏空了老底。 许是夜色太过美好,又或许是那故事上头的劲儿还没过去,从不曾和人提过自己幼时事情的康熙,也开口向乌希哈讲述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朕第一次记着夜空和星星大约是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那会儿阿哥不让养在生母身边,朕那时候生了病,皇玛嬷开恩叫朕回了额娘身边养病。大约是快要病愈那天,晚上朕想念额娘,便趁着奴才们都睡着了,悄悄跑去了额娘那边,就看见额娘看着天上的星星对着董鄂妃的宫殿方向流眼泪,朕那会儿不知事,也不敢打搅额娘,最后也只记得夜特别黑、天上的星星特别亮,照的额娘脸上的眼泪也格外的难过,便记在了心里。” 所以他后来自己成了皇帝就想着皇帝还是不要动真情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没想到他没栽在用情至深的赫舍里和钮祜禄手里,反倒栽在了这个对他无心的小丫头手里,真是世事难料。 “后来再有对夜晚星星的印象就是朕继位后了,朕年幼登基,只有勤耕苦读,有时候读书读得晚了还要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请完安再回乾清宫继续读书,那时候星星也都出来了,现在想起来那段路竟是朕未亲政前每日最松快的时候。” 乌希哈听着也被他说的难受,回过头直直地看着他。从前只把他当做皇帝当做康熙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在意他这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可是如今两人两情相悦,自然就再听不得这些。 “没事儿,往后我陪你一块看星星。我的永寿宫里有两把躺椅,回头再做两把小的,等到明年夏天的时候,带上保成和小六,咱们一块赏星星。等回宫之后不行,天都冷了,不适合。” 康熙不妨她听完后这么心疼他,说话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又不免感动又失笑。“我与你说这些又不是为了卖可怜,何况这些东西我又不记在心上,你忘了我是皇帝,这些东西对比我得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不过你心疼我,我很高兴。” 两人缠缠绵绵低声说了好一会儿情话,直到乌希哈窝在康熙温暖的怀里昏昏欲睡,能干体贴的梁公公才带着一大队车马姗姗来迟。 梁九功瞥见主子们的动静后十分有眼色地挑了个远些的地方安营扎寨,叫人准备热汤热水留着主子们备用。 自己十分有眼色的端了两个炭盆,又递了个水囊送到主子身边,便像个鹌鹑一样退下了,到了一旁又抖擞起来,端起了御前第一人的架子。 等一切收拾妥当,乌希哈已经睡得酣然,康熙接过梁九功手里的毯子盖住乌希哈后才站了起来活动身体。 同一个姿势保持地太久,身上已经麻了。 直到缓过劲儿来才弯腰抱起乌希哈,神色温和,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抱最重要的珍宝。 康熙抱着乌希哈还没走两步,就见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也不动,就乖乖地由康熙抱着,两颊还有刚刚睡醒的红晕,眼神到十分清明。 康熙问她,“要不要自己下来走?” 摇摇头。 “要不要下来泡个澡?” 摇头又点头。 康熙笑了笑,只觉得她这般样子可怜又可爱,心中泛起万般柔情,对乌希哈的反应也都照单全收。 回到帐篷亲手伺候着乌希哈脱衣泡澡,又细细地给她大腿内侧上了药膏。 把她放进了被子裹好,又叮嘱道,“你先睡吧,我洗洗澡就回。”乌希哈窝在被子里乖乖点头,等康熙回来时果然睡得正香。 康熙看了看她,脱鞋上床,翻身,将人拢在怀里,是他最开始觉得乌希哈不讲规矩的睡姿。 乌希哈动了动,没醒,然后仿佛找到了舒服的位子,又安静下来。 四野寂静,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浪漫在古代也有,不过有两个意思。 ①放荡不羁,无拘无束。例:苏轼《与孟震同游常州僧舍》诗之一:“年来转觉此生浮,又作三吴浪漫游。” ②烂漫。宋·张镃《过湖至郭氏庵》诗:“山色稜层出,荷花浪漫开。” 第86章 翌日寅时末, 康熙如往日一般自动醒来,他动了动身子,夜里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 身上有些酸麻。 他轻手轻脚地从乌希哈脖子下面抽出手臂, 掖好被角起身下了地,去了帐篷另一侧准备梳洗。 帐篷外的梁九功听见动静,也悄声地带着宫人进来伺候康熙洗漱。 康熙漱了漱口,闷声清了清嗓子, “可是快卯时了?太阳还有多久能出来?” 梁九功也小声回着话, “回主子,还有一刻钟的功夫就到卯时了, 外面已经灰蒙蒙地能看见了,差不多卯正的时候就能看见太阳了。” “再过个一刻钟叫人进来伺候淑妃梳洗, 昨儿晚上送来的奏折可带来了?” “奴才都收拾带来了, 都安置在旁边的帐篷里, 已经暖了炭盆,皇上可要过去瞧瞧?” 康熙赞赏地看了梁九功一眼, 抬脚出了帐篷。 等乌希哈睡眼朦胧地被连翘叫醒后,康熙已经在旁边的帐篷里批了小一沓的奏折了。 “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卯时一刻了,皇上特意命奴婢这会儿来叫您起身, 差不多卯正的时候就能看见您说的日出了。” 乌希哈发了发呆,是哦, 他们昨儿晚上折腾了一晚上就是想来看日出来着。 这么一想乌希哈立刻精神了起来,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就快点梳洗吧, 也不必收拾的复杂了。” 等收拾到最后一步穿外衣的时候, 乌希哈招呼了一声旁边的小宫女, “你去和梁公公说一声,本宫已收拾好了,叫人上膳,请皇上快来用早膳。” 梁九功收到了小宫女的传信,笑眯眯地转身进帐告诉了康熙。 康熙正在批复一些请安折子,倒不费神,只是繁琐地狠,但是也能从里面看到些新奇的事,他记了几件打算回头说给乌希哈听听。 “今儿的早膳你可看过了?这几天烤肉吃得有些腻了,可安排了清淡的?” 梁九功跟在后面回话,“皇上放心,膳房那些人是伺候惯了的,奴才今儿早上去瞧了一眼,粥、面、饽饽都是有的。” 康熙抬头看了看雪山的方向,太阳还没露头,倒是不着急。 “你叫人去湖边收拾出一片干净地方,铺上毡子,回头朕和你淑妃主子看太阳去。” “奴才遵命。” 梁九功想了想自己今儿早上的安排,不禁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什么叫体贴圣意,看看他梁总管,主子想什么、吃什么,他比主子的吩咐还早一步就猜到了,这等主子吩咐的时候不就妥当了? 皇上和娘娘这些天同吃同住,每天进膳如何他最清楚不过了,今儿一早他就叫膳房那边做些清淡口的备着,还有那湖边,皇上和娘娘昨儿晚上做的那片他一早就叫人收拾妥当了,毡子也在烘着,就等主子们要用,立时就能铺上去。 两顶帐篷间不过几步路,康熙进了帐篷就看见乌希哈脚步轻快地从里间走出来。 一时眉宇间柔和下来,“昨晚睡得可好?” 乌希哈想了想自己昨晚困得不济的模样,红了红脸,“一夜安寝。” 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扯开话题,“皇上几时起的,臣妾竟一点也没察觉到?” 康熙走到乌希哈身边,伸手牵着她往饭桌旁走。 “朕素日都是那会儿起的,你睡得香甜,便没有惊动你。” “还好皇上叫人叫了臣妾,不然要是照着臣妾平日里的习惯,恐怕只能等着晚上看日落了。” “那也很好,不过朕还想过你若起不来,就用被褥把你裹着抱你去外面看日出。” 乌希哈想了想那样的场景,有点好笑,但又可耻地有一丝心动。 经过帐篷口的时候,乌希哈想探头出去看看外面的天色,说起来她好久没看过早晨五点多的样子了。 “这会子外面就已经很好看了,果然草原的清晨景色也是一绝。” 康熙站在她身后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她怎么会看什么都那么好看。 乌希哈看了看,确定太阳还要一会儿才出来,回头牵着康熙继续往饭桌边走去。 “我听宫人说你一早起来就去批折子了,也不知道喝些汤垫垫肚子。胃里头是空的,人身上就不热乎,哪里有精神用脑子呢?” 两人坐到桌边,外面候着的提膳太监拎着好些木盒子,一样一样地摆上来。 也幸亏膳房的人手脚利落,掐着时间送了过来,毕竟昨儿晚上来的一队人可都离着中间这两顶帐篷有差不多四五十米的距离。若是按乌希哈叫人去递话的时间,恐怕还要等上一会儿。 那小太监林林总总端了二十来个盘子,最后上的是两碗阳春面,汤清菜绿,还窝了一个黄澄澄的煎蛋。 乌希哈看着眼睛一亮,她好些天没吃面了,在围场顿顿吃肉,她承认肉也很好吃,但早上的酥饼都是肉馅的确实有些油腻了。 她招了招手,叫小太监把阳春面端到她跟前。 康熙看见了也叫人上了另一碗面。 “这面做的好,汤清味鲜,吃着也筋道,叫人五脏腑都熨帖。” 乌希哈吃了一口面条,眼睛一亮,心情颇好地夸赞。康熙舀了一口汤,也点点头,叫了赏。 两人唏哩呼噜地嗦了一碗面,带了些包子馅饼,一顿早膳吃得颇为满足。 用完了饭,两人溜溜达达一路走去湖边,伺候的奴才远远地跟在身后。 到了湖边,乌希哈深深吸了一口气,湖边的空气都更湿润清冽些,比之现代的一些天然氧吧也不差些什么。 康熙看她无聊,便张口将今天早上看见的几张折子说给了她听。 有治下一家为了自家的鸡去了别家的窝下蛋闹了一通又自动和好的,也有哪里哪里有人拾金不昧的,也有人今儿一封请安折子明儿又一封,说的都是自己如何如何思念君主的。 听得乌希哈笑得乐不可支,可怜他,“皇上您每天都要看这些折子吗?那岂不是浪费时间又糟心。” 康熙无奈,他也不想听那些人讲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但是给下面人放上密折的权力是他给的,为的是能及时掌握地方情况,也不能不看。 笑着笑着,天光更亮了。 雪山的边缘被染上一层黄色,又像是被晕了一圈的光环,太阳一点一点地出头,像是在挣脱某种束缚,最后仿佛一跃而起,身前的湖水也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波光。 两人相靠着坐在毛毡上,看这片草原在太阳的照耀下绿草更加挺拔,湖水更加灵动,雪山也更加巍峨圣洁,一切仿佛都被赋予了生机。 心中升起莫名的感动,两人坐在那里久久无言。 中午,两个人升起火堆,手上是他们上午自己去猎的兔子,膳房的人收拾妥当后,由他们自己动手来烤。 康熙手里的卖相还好些,便胜券在握地嘲笑乌希哈手里烤焦了的兔子肉。 乌希哈不相信,毕竟她上辈子也是征服过厨房的人,顶多是火候没掌握好,等烤好了把焦掉的地方割了就好了,便也信誓旦旦地不屑反驳,还给了康熙一个轻蔑的眼神。 结果等熄了火,一个金玉其外,一个焦黑一团。 总结,没一个能吃的!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故作不在意地呼叫外援。膳房早就备着兔子十八吃了,想也知道主子们自食其力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桌上红烧的、干煸的、炖的、烤的应有尽有,两人吃的那叫一个尽兴,什么自己动手,那都是错觉,他们才没干过那么丢人的事情。 他们下午原本是想往雪山那边再去一点的,已经叫侍卫探过路了,一个时辰也就能差不多到山底了。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饭后歇晌的功夫,外面的雨就落了下来,天一下子就暗了起来。 乌希哈皱眉掀开了一点点帐篷的门帘,扭头对着康熙抱怨,“这天也不知怎么的,上午还天高气爽的,这会儿就开始落雨了,看这样子雨还不小。” 说着又有几分愧疚,“要不是我想来看日出,也不至于困在这儿,恐怕今儿回不去了。” 康熙握着书斜倚在榻上,闻言对乌希哈招了招手。 乌希哈泄气地窝在他怀里。 “若说错也是我的错,昨儿是我提议今天来这里玩的,要不是你说想看早上的日出,说不定咱们这会儿帐篷还没搭好,都得在外面淋成落汤鸡。” 乌希哈想着一群人都变成落汤鸡的样子,心里松快了几分,只是还是担心不能早些回去,木兰围场那边还有那么多的蒙古王公,若是康熙和她一直不回去,难免人心不安。 看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康熙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捏着她的脸蛋迫使她看向自己。 “好了,别想那么多,朕原本就预备着最晚明天中午回去围场,不耽误什么,你别自己胡思乱想。再说了,海金还领着火器营在那杵着呢,没人敢乱动心思,安稳得很。” 乌希哈松了口气,掰开康熙掐着自己脸蛋的手,搂着他的一条胳膊重新歪在他怀里。 “那就行,只要不耽误事就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个午觉,正好趁着出来玩一身轻的功夫,好好歇歇。” 康熙将她打横抱起,去了里间的床榻上,外面的这个榻有些小了,两个人睡午觉不舒服。 外面是连绵不绝的雨声,两个人在黑沉沉的帐篷里陷入梦乡。 晚上简单地用了顿晚膳,外面的雨稀稀落落下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还小了些,待到就寝的时候雨声又大了。 两个人下午歇晌了好久,这会儿听着外面的雨声毫无困意。 帐篷中的两人听着屋外扣人心弦的雨声。 云销雨霁情正浓,红烛点点意缱绻。 第87章 第二日清晨停了雨, 被雨水浇灌了许久的草原仿佛被拭去了尘埃,道路也更加泥泞。 不过不同于二人亲自策马的那一晚,今日自有万能的梁公公安排好马车将两位主子送回围场。 车队回来的时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中间那一辆最豪华的马车上。 心里是抓心挠肺的好奇, 谁不知道这一天两夜皇上和淑妃两人都没露面,想是不知去哪共度了良宵,未免太过恩爱了。 只是到底没有人敢大咧咧地在两人跟前露出心迹,只能暗戳戳地观察。 乌希哈被周围人别有意味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 这才反应过来, 她与康熙外出约会的事情在她看来实属情侣正常操作,可在旁人看来未免很是露骨大胆。 仗着没人敢冲上来刺探帝妃的感情生活, 乌希哈也只能强作不知,刻意使自己忽略那些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神情。 晚上, 在外面端了一天的乌希哈洗漱完后慵懒地躺在床上放松, 眼神飘忽之间突然看见了床榻边挂着的香囊。 原本悠闲自在的人猛地一惊, 眼睛都瞪得溜圆!直挺挺翻身坐起,连声喊着连翘的名字, “连翘!连翘!” 正在外面和人一起收拾行囊的连翘心里一惊,被乌希哈这般慌乱的语气感染,也一时间慌了神。 放下手里的衣裳, 快步走进里间,就见她主子身板挺得直直地坐在那,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边的香囊,那是主子最爱的香囊, 不管去哪都要带着的。 这样想着, 连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香囊她知道主子喜欢, 一直没让旁人经手,她保证没出什么问题。 乌希哈语气飘忽,“连翘,前天晚上你去寻我的时候,将这香囊带着了吗?” 啊?这,她没有带啊……难道出什么事了? 连翘眼睛也一直往那香囊上瞟,试图看出它是不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坏了。 “回主子,前儿晚上太过急促,奴婢只来得及带上主子素日里爱用的被褥帷帐、还有一些衣裳脂粉一类的东西,便不曾带上这香囊,可是这两日没注意被损坏了不成?” 得到确定答案的乌希哈心里哀嚎一声,她就说感觉昨儿晚上的床边少了什么东西,她的神奇宝贝避孕药啊,怎么就忘记带了! 忘记带也就算了,怎么还没扛住美□□惑,就色迷心窍了呢! 乌希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连翘最后一个问题,“本宫上次来葵水是什么时候?” 日子过得太过潇洒痛快,她也不记得自己的经期,如今只盼着昨儿是安全期了。 连翘快速回想了一下,非常痛快地给出了一个日期,“主子是月初的日子,奴婢记得是初七那日来的,十二那日结束的。” 乌希哈掐指一算,好巧哦,昨天刚好不在安全期呢… 有气无力地让连翘退下后,乌希哈在床上翻来覆去,试图计算出自己中奖的概率,最后只能灰心地叹口气,然后再祈祷祈祷别那么准,就一发入魂了。 康熙发现乌希哈对他的态度又变了,明明两个人在小湖边还是那么浓情蜜意,怎么一回来他就是这个待遇了呢?(费解) 乌希哈总是跟他说话说着说着就气呼呼地看着他,然后眼睛里都是“啊,狗男人!都怪你!” 当然,康熙并不能那么准确地概括出这个意思,但他很微妙地感觉到了乌希哈的嫌弃、气恼、阴晴不定。 康熙犹豫地回忆着自己这一天有没有那里惹了她生气而不自知,最后还是没发现端倪。只能接着思考乌希哈平日里说的那些话,什么男人惹女朋友生气的五个标志?女朋友生气重点? 最后也只得出一个结论,女人心海底针,大概也只能像乌希哈说的那样“包”治百病吧? 于是又有流水一样的礼物送到了乌希哈跟前,因着是在草原这边,康熙送的东西很多都带有草原风情,确实与宫里的端庄典雅,南边的精致文雅有不一样的风情。草原的饰品大多粗犷浓艳,由着别样的生命力。 其实过了那个劲的乌希哈已经下意识把有可能中招的事情下意识地压在了心底,大概是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摆烂态度,因此也有闲心来细细把玩康熙送来的礼物,她其实不喜欢带这些珠宝首饰,一来太重的,她觉得累赘,二来在她有一点点的收集癖,喜欢把这些东西摆成一排来观赏。 有心情赏首饰的乌希哈也让康熙送了一口气,能和老婆贴贴谁还想水深火热呢? 他们回来没两天,木兰秋狝的流程也走到了结束,大家伙都收拾了心里准备达到回府。乌希哈也忙活着叫人准备土仪,预备带回去送礼。 她带了十头牛二十只羊回去,除了说要送给通嫔的,也是要分给旁人。还有蒙古风味的首饰也备了一些准备送礼。 还给几个孩子准备了没开刃的蒙古刀,特意寻的小孩子也能用的大小。 浩荡车队又悠悠行了好久,才回到阔别已久的紫禁城。 乌希哈一回来,就叫人收拾了预备送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礼物,洗漱了一番就去了慈宁宫,她的好大儿就在慈宁宫等着呢! 听到宫人通报的太皇太后正和太后两人坐在暖榻上看着底下纯禧带着胤禛玩耍,闻言太皇太后笑了一声,“她对小六倒还着紧,一回来就眼巴巴地过来接孩子了。” 再看底下那小不点,一听见淑妃的名头就竖着耳朵望过来,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模样。又不由得酸溜溜的笑骂,“你个小没良心的,合着这些天说喜欢哀家都是哄人,淑妃把你扔哀家宫里出去玩了一个多月,你也那么惦记着。” 听懂了的胤禛装着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傻兮兮地笑着,奶生生得哄着老太太,“胤禛喜欢乌库玛嬷,喜欢皇玛嬷,喜欢额娘。” 嗯,加上后面这句就是怕老太太喜欢他,把他留在慈宁宫。 他可是额娘的心肝宝贝,生是永寿宫的人,死是阎王的鬼。 得了传召的乌希哈吸了一口气,心里还有些忐忑,她知道太皇太后不太喜欢她,这会儿过来也是心惊胆战的,只是康熙在前朝,她也不好老支使康熙来代替她和太皇太后打交道,未免有些挑拨的感觉,太不体面了。 希哈仪态端庄地附身行礼,一眼就看见那个眼巴巴盯着她的三头身,心头软成一汪水,悄悄地朝他眨了眨眼。 胤禛咧嘴一笑,真好,额娘还是很喜欢他。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安。” 太皇太后客气地颔首叫她平身。 乌希哈端着笑,叫奴才将礼物呈上来。 “臣妾想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久未回草原,此次也是阴差阳错,错过木兰秋狝,难免思念家乡。便特意找了些科尔沁的风物带回来,又寻了亲王妃问了问家里的情况,也一并讲与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 那盘子上有首饰、衣袍、肉干……算不得贵重,但确实都是她们少时在科尔沁常穿常用的东西,淑妃有心了。 “你有心了,这些东西哀家便收下了。”太皇太后心里有些感慨,纵是她不喜淑妃,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做事细心妥当。 乌希哈又将从科尔沁王妃那里得来的家长里短娓娓道来,末了,又说了些淑慧大长公主的事情。 “阿图过得好就行…”太皇太后的声音有几分微颤。 淑慧大长公主是太皇太后的第二个女儿,阿图是她的名字,也是太皇太后四个子女中仅存的一个了。 待到乌希哈告辞离开的时候,太皇太后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的和缓了许多,胤禛也被痛快地交还给了她。 胤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他虽说人小,不及记忆中的自己聪明沉稳,但到底比寻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多了些见识,自然能够发现太皇太后对自家额娘的微妙态度。他看着额娘三言两语就安抚了太皇太后,只觉得自己额娘简直太厉害了。 看着小崽子崇拜的眼神,乌希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小样,让你装大人,这不,你娘就是你娘,随随便便露一手就拿捏了吧! 等乌希哈回去后永寿宫的宫人们已经把她要送往各处的礼物送的妥妥当当,只剩下前面阿哥所的四只小崽子,不知是该送往阿哥所还是送到各自的母亲那里。 不错,在他们去木兰围场的一个月,保清和保成兄弟两个成功把只是开始启蒙的两个弟弟拐去了阿哥所安家,如今也是寄宿小学生一枚了。 乌希哈想了想,今儿晚上保成肯定会缠着康熙带他过来的,到时候再给他吧,让他把东西带回去给兄弟们分一分。 “先放着不必动,本宫自有安排。” 乌希哈带着胤禛往久违了的快乐小天地一摊,只觉得天也蓝了,水也清了。 总之,是身心畅快了。 娘两个在小稍间带了一下午,嘀嘀咕咕交流了这一个月的经历,欣慰地得到了她(他)想我了这个结论后,气氛更加和睦了。 当晚,康熙身后果然跟了个小尾巴。 乌希哈亲亲热热地抱着保成一顿揉搓,看的康熙和胤禛两个牙酸不已。 两人自得地靠在一起,放言,“你们就是嫉妒我们俩感情好。” 保成还很得瑟地给了两人一个挑衅的眼神。 一家子气氛和乐地用了一顿晚膳,叽叽歪歪地热闹了许久。 用完晚膳保成也没有回去阿哥所,和胤禛挤了一张床,兄弟两个挤在一个被窝里窃窃私语了好久,直到支撑不住昏昏睡去。 今天晚上的永寿宫,就像无数个普普通通的宅院一样,住着一家子人。 父亲、母亲,哥哥、弟弟。 第88章 回宫后的第十天, 乌希哈已经心头惴惴了两天了,再一次向连翘确认,“本宫的小日子可是初七左右?” 得到肯定后, 再度问道, “每个月都是准的嘛?” 连翘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喜气洋洋地点了点头。 乌希哈泄气地喃喃自语,“可是今天已经是初九了呀,怎么还不来呢?” 不会真的这么准吧?这会儿叫太医来切脉能诊得出来吗?会不会是上个月出去玩的太嗨了, 这个月不准? 纵然心里又无数的理由, 可是冥冥之中却仿佛有了一个答案… 乌希哈将手放到小腹处,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 什么喜悦、茫然,她都感觉不到, 脑海中就是一片空白。 她的想法已经从是男是女, 叫什么, 长什么样快进到她要怎么教育这个孩子,总之心里乱的很。 还是守在一旁的连翘看她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有些担心,在一旁轻声唤她,这才将她唤醒。 “主子可要叫丁香来诊个脉, 说不定是有小主子了呢?” 后面一句话连翘语气很激动但又说得极轻,好像是怕惊到了不知存不存在的小生命。 乌希哈下意识地点点头, 等连翘走后才反应过来,就算是有了孩子, 这回也还不到一个月, 丁香医术再精妙也把不出来的。 等连翘带着神色激动的丁香过来的时候, 乌希哈听话地伸手让丁香给她把脉。果然, 什么也没看出来。 “主子身子康健,许是时日还短,这才没能把出来。而且照情况主子的身子不会无故推迟小日子,奴婢有五分把握,再过个二十天左右应该就可以看出来了。” 乌希哈点点头,和她想的差不多,“既然这样,就暂时莫要声张了,一切照常。本宫平日里注意些,待一个月后再说。” 万一是她想错了,岂不是闹了一场乌龙,那也太尴尬了。 连翘和丁香对视一眼,兴冲冲地应了是,摩拳擦掌地准备好生保护她们的小主子。 期间康熙来永寿宫留宿,还被乌希哈想着法子绕了过去,最后是盖着被子纯睡觉。 等过了一个星期,每月必至的大姨妈还没有动静的时候,乌希哈就基本确定了。 她身体好得很,作息健康还有金手指庇护,迟个一天两天可能有,但是一个多星期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于是等康熙再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乌希哈奇奇怪怪的眼神。等晚上想要进行成人游戏的时候,被乌希哈一把拦住。 康熙诧异的看了看乌希哈,以为她是有那里不舒服,毕竟这种快乐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人喜欢,他们两个一向合拍的紧。 两人穿着寝衣坐在床上,九月的天有些凉意,寝衣也不似以往轻薄,衬的乌希哈越发娇小。 乌希哈认真地看向康熙,盘腿坐在他的对面,握着他的手从寝衣下面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康熙的表情有些怔然,心里有了某种预感。 他对上乌希哈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里似有千言万语。乌希哈看着他,咬唇点了点头,小腹上的手掌散发着热意,轻柔地覆在上面,她甚至感觉到了一丝颤抖。 康熙的声音有些哑,“…多大了?” 他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期盼和乌希哈的孩子,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他原以为是他和乌希哈没有子女缘,虽心里失落却一直不曾说什么,也从不曾在乌希哈面前提起孩子的事情,只怕她听见了难受。 不曾想他都已经不再想此事的时候,乌希哈又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 “小湖边那晚…” 回答的时候乌希哈红了耳朵,先时还不觉,可是这会儿烛影长长,帷帐幽幽,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这小小的床榻之间清晰可闻。 小腹上的手掌存在感也越发明显,几乎能灼伤她的心脏。 康熙看着她的眼神激动而热烈,她毫不怀疑若不是在这窄小的床榻之间,康熙一定会将她抱起来转圈圈。 康熙也弯着眼睛笑的得意,显然是也想起了那一晚的雨声淅淅、流水潺潺。 “如今把脉还诊不出来,不过是小日子一直没来,心里有几分猜想,待过些日子再寻太医把把脉。” 康熙才不听这话,他已经认定了掌下平坦的小腹里已经孕育了他们二人的子嗣。他俯下身贴近乌希哈的腰间,丈量着掌中分寸之地,动作轻柔而珍惜。 这一晚乌希哈都没有睡好觉,康熙的手始终覆在她的肚子上,一只手托在腰间。 康熙睡在她身后整个人魔怔了一样,一会问她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一会念叨着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一会又有几分咬牙切齿,念着臭小子。 她被他烦的紧,转头凶了他一句,才得知他已经想到万一是个女儿,日后有人求娶怎么办了。 乌希哈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凶巴巴地警告他不许再把他吵醒,这才能安静入睡。 不过康熙睡没睡着她是不知道的,反正听伺候的宫人说皇上今儿早上比往常还在了一炷香起身,明明眼底下都有青黑了,人却精神抖擞的。 两人默契地保守了这个秘密,只是康熙来的更加频繁,每次一来眼睛就钉在腰腹间,看的乌希哈又酸又烦。 “皇上您没有朝政要处理吗?小阿哥们的课业您也要去盯一盯吧,再不然您也有些日子没见见公主们还有七阿哥了,要不也去关怀关怀孩子们。” 听得康熙是幽怨又无奈,他虽说对后宫别的女子来说,是个薄情寡义的夫君,但是他自己的孩子还是十分关心的。 已经住到阿哥所上学的四个小阿哥不提,每隔两天都要考校功课的。几个女儿在南三所学东西他也是隔三差五都要召到乾清宫问问话的。还有胤祉和胤祺两个小阿哥,也会随几个公主一并召见。 乌希哈这般通建议,明明是厌倦了他,唉! 康熙就这么看着乌希哈,眼神哀怨,看的乌希哈心虚又心软。 她委屈巴巴的愤愤嘟囔,“往常也不见你见天地往永寿宫跑,还巴巴地盯着我的肚子,就恨不得眼睛钉在上面才好。” 闻言,康熙无奈地笑笑,张手把人抱进怀里,“你啊,小孩子脾气。” “你知道这世上有个词叫母凭子贵,可还知道也有子凭母贵的?若不是你的孩子,朕固然重视欣喜,却万万不会如此失态。何况你头一回经历此事,朕亦担心,总想着时时伴你身边,你才不至于害怕。” 乌希哈被他揽在怀里,闻言使劲往他怀里拱,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才不害怕呢。” 康熙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若有所指地说道,“是啊,也不知道是谁这不敢吃,那不敢碰的,晚上睡觉都要缩在我怀里。” “啊啊啊,你烦人。”被揭穿了的某人使劲地顶着面前的胸膛,恼羞成怒。 康熙又叹了一声,声音里有几分自嘲和落寞。 “朕从前总是深恨皇阿玛说荣亲王是他第一子,如今你有了孩子,朕才明白皇阿玛待荣亲王的心。” “保成是朕一手养大的孩子,朕对他寄予厚望,珍之爱之。若论重视,便是这个小的加上所有的孩子也不及保成一人。可是朕一想到这个幺儿,只觉得心头发软,如珠如宝。难怪人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承嗣之子和心尖肉真是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乌希哈明白康熙的意思,他说的看似是保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实际上却是在说这两个孩子之外的那些孩子。他偏爱保成,对他和她的孩子爱屋及乌,对其他孩子虽尽到了为父的基本职责,却没有更多,父爱有但是不多。 从前只有保成一人的时候,他还能说服自己保成是储君,他偏心自己一手养大的储君是人之常情。可是有了这个小的之后,他知道自己的偏心,又没有保成储君的身份作掩护,便想起了自己幼时顺治的偏心之举。 总结一下,就是偏心鬼认识到了自己的偏心和作为父亲的失职,现在在流鳄鱼的眼泪,反省愧疚来着。 乌希哈都没开口安慰,她知道康熙这会子是情绪上头,主要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但他是个心志极其坚韧的人,是真正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格,他的喜恶极为坚定。 他作为最终胜利者,皇位继承人,幼时和荣亲王在皇父眼中的地位之差早就不被他放在眼里,这会儿也只是意思意思感叹一下,对保清几个孩子也就是难得生出了几分慈父关怀,这种情绪要不了几天就会散去,他还是一样会继续偏心保成和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不出所料,皇上重视阿哥格格们的传言在宫里飘了两天就消失了,连着送给阿哥们的文房四宝和格格们的珠宝布匹也不过是两三天的劲头。 他关注的中心点还是保成,每天必去的地方还是永寿宫。 日子晃着晃着,就到了九月底,永寿宫叫了太医。 没多久,永寿宫传出喜讯,淑妃娘娘有喜了! 一时间满宫轰动。 乌希哈却顾不得接受那么多的恭喜,她忙着和大宝和二宝沟通呢。 第89章 对于乌希哈怀孕这件事, 已经有过经验的大宝保成同学接受良好,甚至还有一丝丝期待。 但是胤禛却不同,上辈子的德妃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他对于乌希哈的孩子又几分期待, 但更多的是逃避的心理, 甚至于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不被偏心的小孩了,反正…额娘曾经也很喜欢他的,而且他有过经验了,等再被放到阿哥所的时候, 他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过得不好了。 总之, 不会比上辈子更差了,好歹没有一个视他如无物还一心想从他身上榨取利益的生母在旁边等着了, 也不会夹在生母养母中间两相为难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胤禛抱着一种孤绝又痛苦的心情,更加黏乌希哈了, 完全变成了一个小尾巴。 于是这一天, 等乌希哈腾开手后特意空出了半天的时间, 准备和胤禛好好聊一聊,就发现这个小屁孩散发着浓浓的怨妇气息。 唔…说聊一聊也不对, 他才两岁,能听得懂吗?乌希哈有些苦恼。 已经进了十月,天气也有些冷了, 东侧殿的稍间里燃起了炭盆。乌希哈在肚子里盘算了两天的话,终于找到机会与胤禛说了。 屋子里的气温很暖, 还有一丝甜香,地上摆放着形形色色的玩具, 有乌希哈亲手做的两个奇奇怪怪的玩偶, 有保成忍痛割爱传承给弟弟的玩具, 也有康熙偶尔想起叫人送过来的小玩意。 乌希哈看着委屈巴巴还故作无事的胤禛心头发软, 这孩子往日里跟个小刺猬一样,张牙舞爪地和她斗得有来有回的,如今心里委屈了到自己死命地憋在心里,要不是她理论经验丰富还有过一次实战经验,岂不是就任他钻了牛角尖。 “小六到额娘这里来,额娘有话要跟你说。” 胤禛原本也正心不在焉地捏着手里的布偶,注意力一直在乌希哈身上,闻言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冲到乌希哈跟前,然后又慢慢停下靠了过去。 乌希哈自然注意到了胤禛的动作,心里感动孩子的贴心,一把将人圈在自己身前,母子两个面对面盘坐着。 “现在让我们来开始一场成熟的大人之间的对话吧!” 乌希哈拿出了往日与胤禛逗乐的语气,胤禛一直被她逗得跳脚,老是说自己是个大人,乌希哈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营造一个胤禛熟悉安心的氛围。 果然,胤禛的眼睛亮了亮,小脸上也绷出了成熟稳重的表情。 乌希哈牵着胤禛的手来到自己的小腹处,眼睛直视着胤禛的眼睛,“现在额娘要像小六宣布一个好消息!小六要做哥哥了,也就是说小六以后就要有小跟班了,开不开心?” 胤禛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酸酸的,可是额娘很高兴。 “开心。” 乌希哈装作没看见胤禛可怜巴巴违心说话的样子,开始想象以后的情景。 “等弟弟妹妹出生,大名就让给你阿玛取,小名呢就由小六还有保成加上额娘三个人一起取,然后我们举手表决选一个我们三个人都喜欢的。不过在给弟弟妹妹取小名之前,额娘决定先和保成还有你阿玛一起给小六取一个小名,一家子兄弟姐妹都要整整齐齐地,有大名有小名,这个都怪你皇阿玛疏忽,回头额娘罚他不许吃奶糕,都给小六吃好不好?” 胤禛的主意里果然被转移到了乌希哈说的话上,他想着,要给弟弟妹妹取什么小名呢?他还没有启蒙,上辈子好像读了很多书也给人起过名字,但他已经想不起来读过的那些书了,等他回去想想再请教请教太子哥哥。 还有…他都那么大了,额娘怎么还要给他取小名呢?这也太丢人了吧。 想着,胤禛红了脸蛋,又有一点点期待。 还有他已经没有那么喜欢吃奶糕了,他现在最喜欢吃的是额娘叫小厨房做的奶油小蛋糕了,只是额娘一旬才许他吃一回。 胤禛舔了舔嘴巴,下意识回味着奶油小蛋糕的美味。 “不过说起来你刚来额娘身边的时候,额娘也想过给你取个小名的,不过你四个大哥哥的小名都是你阿玛去的,小五和你一样都没有,额娘也不好擅自越过你阿玛,你觉得长寿这个名字怎么样?” 乌希哈问的兴致勃勃,她那会儿看小六瘦巴巴的,一看就不是长寿之象,加上雍正也不是长寿的人,便有过给他取小名长寿的想法,不过那时候她还是恪守本分的谨慎人,就没敢出头,后来是小六、胤禛叫习惯了,加上他身体也健壮了,她也就抛了贱名好养活的念头。 胤禛…胤禛觉得不如何,上辈子的他好像有一只小狗,他很喜欢,名字叫百福。如果额娘真的很喜欢长寿这个名字的话,他以后可以把这个名字借给他的小狗,满足额娘的喜好。 发现胤禛心情变好了一点的乌希哈有点高兴,趁热打铁。 “而且额娘已经不做小孩很久了,你太子哥哥也已经上学好久了,咱们家就只有胤禛还是个两岁的小宝宝,可能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说的话,等弟弟妹妹出生,我们大家都听不懂弟弟妹妹说话的时候,就要拜托小六帮忙告诉我们弟弟妹妹说什么了。” 胤禛想了想已经开始焦虑了,好像是哦,大人都听不懂小孩子说什么的,他小的时候咿咿呀呀的,就是没有人听得懂,怎么办他好像也忘了小时候说的话了,那不是帮不上额娘的忙了? 想着想着,又着急了起来,脑袋后面那一簇小卷毛都蔫嗒嗒的。 “对不起额娘,胤禛也不会小孩子的话了。”这话回的颇有些丧气。 乌希哈在心里尖叫,她怎么会养出这么乖这么可爱还傻乎乎的小孩子!她想把他rua秃噜皮,就现在! 痴汉姨母笑的乌希哈上去就是嗷呜一口,亲的胤禛勾起了胖脚脚。 “那没办法了,额娘只能把叫弟弟妹妹说话的差事交给小六了,额娘相信小六一定会完美完成任务对不对!不过为了配合小六的任务完成,额娘同意小六成为弟弟妹妹的启蒙先生,全权负责弟弟妹妹的成长工作好不好?” 胤禛眼睛一亮,兴奋地应了是,已经完全没有先前担心自己失宠的样子了。 他现在已经想起了太子哥哥跟他说的,叫万黼哥哥读书的事情了。 太子哥哥说,万黼哥哥现在是他的学生,有事弟子服其劳,学生可以帮先生跑腿,学不好还要被加课业,特别快乐! 他小心翼翼地大胆发言,“弟弟妹妹学不好的话,胤禛可以给他们加课业吗?是不是都要听我的话?” 乌希哈赞同的点点头,“没错,弟弟妹妹是咱们家最小的,谁的话都要听的,家里只有额娘和你陪弟弟妹妹的时间最久,所以最要听你和额娘的话。” 胤禛得意地笑出了小米牙,和额娘斗智斗勇已久的他已经有好多想法了。 乌希哈松了一口气,最终总结道,“所以等弟弟妹妹生出来,你和保成作为哥哥,就要担负起教导弟弟妹妹的责任,额娘是不会管的,额娘只负责你们几个孩子吃饱穿暖,你和保成要教弟弟妹妹说话、吃饭、走路、学习,只有这样,弟弟妹妹才会最敬爱你和保成两个哥哥。额娘生小宝宝是很累的,大概要休息好久吧,真的没有精力管弟弟妹妹哦,你和保成都要变成额娘的保护伞,好不好?” 胤禛极具使命感地接下了乌希哈的郑重委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会和太子哥哥一起保护额娘和弟弟妹妹的。 说好了的母子两对视一眼,满满都是信任和亢奋。 乌希哈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她自己不是多子女家庭,一个人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这辈子是老小,又是成年人灵魂,所以对这种心理也不是很了解。 但是她知道感情是处出来的,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不是说一定能相亲相爱、相互扶持的。她所能做的,就是让孩子们自己磨合,加以引导。 保成和胤禛都是赤子心肠的好孩子,她不相信在她和康熙这对做父母的做的到位的情况下,几个孩子能处不好? 这件事之所以让她如此重视,最主要还是保成和胤禛两个孩子非她所出,保成早就知道的,胤禛还不知道(不,他知道)。 她自认自己绝没有说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忽视两个孩子的想法,可难保有人在他们耳边挑唆,所以她就要自己先给够两个孩子足够的安全感。 何况她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早不知投了多少心血,连给康熙都没做过两回的针线活,也都心痒难耐地给他们做了好多回,不是亲生也与亲生无异了,她又哪里舍得叫他们为这事难过呢? 想起针线活她就想起来在木兰围场猎的那些皮毛,如今才都裁好了样子,针线最细密的内衬什么的都有宫女帮她作弊弄好了,她这两天缝缝好。 正好再有八天就是保成旬休的时候,也好一并给他,还得再和保成聊聊天,这孩子心思纤细,从小就最是霸道,最怕有人和他抢她,她得好好抱抱他。 初十那天,永寿宫聚了一群的孩子,荣嫔和通嫔果然如她们以前所说,长生和万黼上学之后就和惠嫔一样到永寿宫等孩子,加上四个小公主,一向焦不离孟,宣妃还抱着胤祺来凑了热闹。 几个小公主在外面已经很有些小淑女的模样了,可是团聚永寿宫的日子一向被默认为是大家可以肆意玩耍的日子,和婉带着姐姐妹妹和兄弟们打成了一团。 那厢几个大人凑在一起,讨论的是乌希哈怀孕这件事。大家都对乌希哈有孕这件事表示了恭喜和惊叹,至于有没有旁的想法,她们没露出痕迹来,乌希哈也就当什么都没有,倒是也交流育儿经交流地热火朝天。 结束后,乌希哈将保成和胤禛待到内室,献宝一样地掏出了两顶带护耳的小帽子和带活扣的手套。 “这个帽子和手套的皮子呢,都是额娘亲手打的,这两天才做好。额娘箭术有限,所以都是兔毛做的,等天再冷些,保成就带着帽子去上课,也不会冻小脑瓜了,胤禛就可以带着帽子出去玩了。” 说着乌希哈拿着帽子往两个人头上套,还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小光头。 两个孩子乖巧地站在乌希哈跟前,跟乌希哈观赏完后,伸手十分珍惜地取下来反复打量。 他们知道额娘女红不太好,从那些奇形怪状的玩偶还有他们偶尔收到的长短不一的寝衣就能看出来了。 明明后宫的娘娘们总是会送皇阿玛针线活,只有额娘是万年不变的络子。 而且,额娘现在还怀着弟弟妹妹… 保成眼睛红红地看向乌希哈,挨挨挤挤靠在她身上,“额娘,你现在有弟弟妹妹辛苦,不要做这些了,保成记得额娘养小六的时候和保成说的话。” 乌希哈心里叹了口气,到底人小,还是露出了马脚。 “额娘不是因为怕保成觉得额娘不爱你了才做这些的哦。和你阿玛打猎的时候,额娘就已经想好了,给你和弟弟都做帽子和手套,要是还剩了就给额娘和阿玛衣服上镶一圈毛边。” 乌希哈又叫人拿来了针线篮子,“但是现在计划有变,我们家要多出来一个小宝宝,额娘决定把剩下来的这些兔皮镶在弟弟妹妹的襁褓上,这样的话别人一看就知道你们都是一家子孩子对不对?” 保成擦了擦眼睛,这些天确实有人说额娘要有自己的孩子,以后就不会再喜欢他了,还会抢他的太子之位。 虽然他已经命人狠狠打了那个小太监,可是心里还是好难受。他其实没有很喜欢太子的位子,可是他很怕额娘不喜欢他了。 保成搂着乌希哈的脖子,抽噎着把那小太监说的话告诉了乌希哈,还剖白了自己的想法。 听得乌希哈险些也落下泪来,恨恨地骂了一句,“打的好。” 她把站在一旁的胤禛也搂到怀里,“别怕,额娘既然当初答应了养你们,就是真心将你们看作自己的孩子,弟弟妹妹来得很惊喜,额娘确实很高兴。但是你们也是额娘一手带大的孩子,在额娘心里你们一直都是额娘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多一个弟弟妹妹也只是多一个爱你们的人,绝不会变得更坏,相信额娘好不好。”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三个人抱成一团,有心想要加入却被乌希哈断然拒绝。 开玩笑,她们母子的感人时刻才不要他一起呢,这么煽情,被他知道了岂不是很丢人。 乌希哈反手就是一个背刺,“皇上觉不觉得小六比上面四个阿哥少了个小名?” 开口将和胤禛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康熙自然无有不可,四个孩子的小名也不是他特意起的,原本也是相当大名用的,既然乌希哈想给小六取小名,依了她便是。 只是凭什么她肚子里的老幺不许他加入取小名的队伍!他要抗议了! 乌希哈敷衍地同意了,看在他同意回去后给胤禛想一个小名份上。 第90章 乌希哈这一胎怀得并不十分辛苦, 许是因为她身体好又有金手指相助的原因,像前期的孕吐后期的腰酸腿疼之类的苦楚都没有什么感受。 不过虽然□□上没受到太多折磨,但情绪上却十分多变, 折腾得身边人人仰马翻, 重灾区就是康熙父子三人。 康熙从不知道女子怀孕竟然是这么折腾人的事情! 乌希哈平日里虽娇气些,但却一向很识大体,对孩子们的学业一向是很支持的。 结果怀孕之后每天都要看见两个孩子,但是保成的作息时间和她完全合不上, 但她不依, 还哭闹着说他给孩子们安排的课业太繁重了,控诉他虐待孩子, 还说孩子们起得那么早,睡得还晚, 以后肯定长不高的。 反正是闹着他改了上书房的规矩, 学五休二, 每天只学三个时辰。 他打算这套作息用到乌希哈生产,就当给几个孩子放个假轻松轻松, 等乌希哈生完了他就立刻改回来。 还有的时候看见他乌希哈就开始生气,还掉眼泪埋怨他叫她生孩子,结果白天还一副不乐意看见他的样子, 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哼唧唧地要他陪着睡。 白日里她嗜睡,还喜欢把小六搂在怀里睡, 最好再有保成在另一边读书,然后也陪着她睡。 总之黏人得紧, 他和两个孩子必是要有一个时刻陪着的。 更不必说半夜里伤春悲秋把他叫醒, 这个苦倒是也只有他在受了。 其他的折腾人的行为包括且不限于想吃不在时令的东西, 吃不到, 大哭! 逼他和保成胤禛两个吃他们不喜欢吃的东西,他们犹豫了,大哭! 怕孩子生下来太丑,大哭! …… 最叫人好笑又无奈的是,她情绪不稳的时候折腾了一番他们还不曾有什么意见,等她自己缓过来之后,她自己就要羞愧的红了脸,一个劲道歉自己折腾人的行为。 就这么折腾到康熙二十年六月二十八日乌希哈生产那天,保成和胤禛兄弟两个别说伤心失落担心额娘会不会不爱他们了,只恨不得这个小崽子立刻蹦出来,和他们一起同甘共苦。 说回康熙十九年年节。 乌希哈已经怀孕四个月,肚子倒还没显出来,只是比起前三个月,长得速度快上很多,胸部却有些局促。 针线房来人给乌希哈量尺寸改胸围的时候,派的是两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她们量完乌希哈的肚子后对视一眼,有了数。 “娘娘的吉服奴婢带回去抓紧改改,后日便命人送来,娘娘尽管放心。” 乌希哈苦恼的低头看了看,“那边有劳两位嬷嬷了。” 待两个嬷嬷离开永寿宫后,那个圆脸嬷嬷笑着说,“看来咱们还得改改那套衣裳,原先得到淑妃娘娘有孕的消息时,我就特意留了空,但今天再一看,还得再仔细改改。” 那容长脸嬷嬷也称道,“难怪皇上独宠淑妃娘娘,就咱们两个经手了多少主子的衣裳,论身段,淑妃娘娘也是数一数二的了,那腰身,我打后面看了是一点没有怀了孩子的模样,一掌半了不得了。若是皇上,恐怕一掌就能得了。” 圆脸嬷嬷唾了她一口,“你个老货,嘴里没个遮拦了还,主子也是你能编排的?不过你说的也是,但我觉得淑妃娘娘身段好、模样好、性子也好,这几年我可从没听人说过淑妃娘娘不好的话,就咱们针线房伺候了这几年,可从来都只听说人家客客气气的,也难怪皇上眼巴巴地从半年前就叫咱们瞒着娘娘绣皇贵妃的朝服。” 两人又是一番感叹淑妃的得宠和康熙的用心。 年节大宴,乌希哈既是妃嫔最高位,又深得皇宠,如今好育有子嗣,自然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之一,尤其是皇上时不时嘱咐梁九功几句,淑妃的桌子上就多出几道菜。太子和六阿哥两个孩子也是时不时派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去淑妃身边转一转。 叫众人不免有些酸言酸语,淑妃倒是好手段,笼络了皇上还不够,如今有了亲生子,竟然还将太子和六阿哥笼络在身边。 亦有人打着算盘,用野心家的想法揣度着乌希哈和保成胤禛之间的关系,妄图寻隙离间,从中谋取功劳。 殊不知早在自己确诊怀孕的时候,乌希哈就已经叫了她额娘进宫,带话给家里,莫要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只守着眼前有的,往后自然少不了一家子的荣华富贵。 至于赫舍里家会不会又什么想法,自有她父兄去和索额图交涉。 无奈她千防万防,防住了保成那一头的问题,胤禛这边却爆出个大雷。 “启禀娘娘,奴才今儿跟着阿哥去梅林给您摘梅花,有两个小宫女说了乌雅废妃的事,叫阿哥听见了,只是阿哥就带了奴才一个,奴才无能,没能抓到人。” 乌希哈难得沉了脸,却没追责小太监没抓住闲言的小宫女的事情,只是追问着“六阿哥可说了什么?” 她一双眼紧紧盯着小太监,身子不自觉前倾,抓着椅子把手的手上也显出了青筋。 那小太监想了想,“阿哥倒是不曾说什么,仿佛没听见一样。” 乌希哈松了口气,一手覆在小腹上,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你再细细将那两个小宫女的话给本宫复述一遍。” 那小太监迎了声是,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乌希哈越听越气恼,这背后的人是想做什么,话里话外都是她想夺了胤禛,设计陷害佟妃和乌雅氏的意思,何况还明明白白地说了胤禛是乌雅氏的孩子。 “你去将小阿哥带来。” 乌希哈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一手支着额头,一手覆在肚子上。 没一会儿又叫连翘送了盏白开水进来,滴了一滴灵液喝了下去脸色才回转过来。 胤禛过来的时候,乌希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有没有听懂那两个小宫女的话,不料胤禛撇了撇嘴。 “额娘,您别担心,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你生的孩子了。” 乌希哈大惊,她虽然从来没想过瞒着这事,但也绝不是在胤禛还这么小的时候,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他。 她表情十分严肃,只以为是永寿宫出了吃里扒外的人,毕竟胤禛年纪小,大多时候都被她拘在永寿宫里。 “胤禛,告诉额娘,是谁告诉你这种事情的?她就是在骗你,你就是额娘亲生的孩子。” 胤禛心里暖暖的,摇了摇头,“额娘,您别骗我了,我早就知道了。” 又用神秘兮兮的语气炫耀说,“我可是个天才好不好,我一出生就记得事情了,虽然那个时候小不懂事,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我都记得。以前在佟妃娘娘哪里的时候,奶娘老是给我洗完澡后光溜溜地放在窗口,然后我就生病了,特别难受。” 乌希哈没想到是这样的缘故,一时间有些怔愣。 等听到胤禛说自己都记得小时候是怎么被奶娘弄生病的时候,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把胤禛搂在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她的胤禛,他那么小,该有多害怕啊! 乌希哈回想着当初听来的那个奶娘的招认,前前后后将近十次的迫害,当时她只愤恨佟妃不做人,心疼胤禛遭罪。 可是今天,胤禛这么说,就是在往她心尖上扎针啊!乌希哈揽着胤禛,眼泪一滴一滴打在他的肩膀上。 胤禛突然满心委屈,好像那些日子里的惶恐害怕、愤怒绝望都有人知晓,有人心疼,就好像找到了能为他做主的人。 他一句一句向乌希哈告着状,并没有嚎啕大哭,可是每一句带着哭腔的话都叫乌希哈心碎。 乌希哈恨恨地拍着他的后背,却舍不得使力,“你个死孩子,平日里和我作对机灵的很,早也不知道告诉我。” 早些告诉我,我又岂能让佟佳氏在慈心庵里安然的受着佟家的庇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逍遥自在的吃斋念佛。 乌希哈的眼里闪过恨意。 胤禛感受着后背和额娘语气截然不同的力道,明明眼睛还带着眼泪,却笑得弯弯的,像小猫一样蹭了蹭乌希哈。 不过说到慈心庵,还有另一个人。“那你记得你的生母吗?” 胤禛没说话,这辈子的他其实不该记得的,可是怎么能不记得呢?他也不是真的出生才记事的。 那些年的冷眼相待,那些年的心酸痛苦,都是这个生了他的女人给的。 胤禛闭了闭眼,一向幼稚的脸上浮现出了自打进入永寿宫后消失已经的成熟沧桑,头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明。“我不记得她,我只有额娘一个额娘。” 乌希哈没有注意到胤禛语气的异样,她盘算着该怎么和胤禛说乌雅氏的事情。 不管乌雅氏为人如何,至少对于现在的胤禛来讲,她给了他一条生命,又没做过什么切实伤害他的事情。小孩子对母亲总是抱有天然的亲近的,她也不愿意让胤禛知道她的生母是个不堪的人。 “胤禛的生母她因为犯了一些错误,所以被你皇阿玛罚去和佟佳氏废妃一起念经去了。但是胤禛不用担心,从你被送到永寿宫,额娘就有让人照拂你生母。等你长大些,若是想见她,额娘就让你去见一见,现在你太小了,那个地方有点远,额娘不太放心。” 让人照拂乌雅氏倒是真的,毕竟她的罪名是算计皇帝,谋取天家血脉。这对于乌希哈来说,反感的程度远不及佟佳氏对小孩子动手,所以考虑到胤禛,她还是让人对乌雅氏照拂一二,别克扣她吃穿用度,别刻意磋磨人。 毕竟,甄娘娘的甘露寺之行确实很折磨人,她当年也有被狠狠虐到。 胤禛没什么反应,只是等乌希哈说完后,重复了一遍,“我不记得她,我只有额娘一个额娘,我是额娘的儿子。” 怎么会还想去看她呢?额娘已经帮他周全好了,不短她吃喝,不叫人磋磨,只是没有她心心念念的荣华富贵罢了,也算是他这个被放弃的儿子的一个小小孝心和报复了。 乌希哈只当他对生母还没有概念,太过依赖她,只想着叫人照拂一二,若是胤禛长大后去看,也不至于太过不堪。 至于佟妃,乌希哈叫来小夏子,吩咐一番,自有人明会上意,让佟佳氏虔心念经祈福。 慈心庵是内务府和宗人府的地盘,有小夏子去给内务府传话,那些人精自然知道该给谁面子,至于宗人府那边,简亲王和她不熟,但是她可以请人和简亲王妃熟悉熟悉。 第91章 很快, 原先只能眼看着裕亲王妃妯娌几个在孤幼院办差的简亲王妃西林觉罗氏收到了纯亲王妃的邀请,参观孤幼院,并被带着接触了一些基本事务。 西林觉罗氏心中自然是十分不解, 但也只以为是自己王爷前些日子袭了简亲王爵位的缘故。因着自己本也十分向往参与孤幼院一事的缘故, 便也不再犹豫。 渐渐地,也成为了尚佳氏和纳喇氏小团体中的一人。 因着简亲王雅布与康熙乃是同辈人,家中行五,尚佳氏便唤西林觉罗氏一声五嫂。 “五嫂, 弟妹也不瞒着你, 请您与我和五嫂一并打理孤幼院是淑妃娘娘的意思。” 西林觉罗氏诧异地看了看尚佳氏,“怎么会如此?我与宫里的娘娘并不相熟呀。” 尚佳氏笑了笑, “为母则刚。” 又指了指慈心庵的方向,“那不正是你家王爷的地盘?” 便将淑妃不忿自己儿子当年遭罪, 如今想还回去的意思告诉了西林觉罗氏。 西林觉罗氏皱了皱眉, 她丈夫也不过是康熙十九年九月才袭的王位, 此前不过是个三等辅国将军,对宫闱内事倒是不太了解, 只知道佟家有个废妃被放逐到了慈心庵。 便小声问道,“弟妹可否将其中内情告知嫂子一二,你也知道我这也是刚夫荣妻贵了没几天, 这些事情倒真不十分了解,还得向弟妹请教。” 尚佳氏自然满口答应, 悉心将当初六阿哥那一桩事告诉了西林觉罗氏,听得她是大开眼界。 “乖乖, 我从前也听着了些风声, 只是不知那废妃竟然如此过分。此事待我回府必定向王爷提起, 届时有没有消息我都告诉你一声可好?” “那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最好能是过些日子有些成效了,嫂子亲自去拜见淑妃娘娘,与她亲说,也能与淑妃娘娘亲近亲近。弟妹记得嫂子有个小儿子如今四岁了吧,刚好可以与六阿哥玩到一起。” 西林觉罗氏心里喜不自胜,她家虽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可是她自己家才袭爵不久,自然是交好的人越多越好。 这段日子交好纯亲王妃和恭亲王妃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谁不知道宫里头淑妃娘娘盛宠,只是不爱出风头,大家也不好亲近,若是能与淑妃娘娘相亲…… 晚间,简亲王府。西林觉罗氏将今日尚佳氏与她说的话细细地告诉了简亲王。 雅布咂了砸嘴,“这事儿我前些日子翻卷宗的时候倒也看见了,淑妃娘娘生气倒是人之常情只是怎么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找人为难佟佳氏?” 西林觉罗氏犹豫,“那不知王爷的意思是?” 雅布握了握她的手,“福晋做的极好,爷才不管淑妃什么时候为难她呢。你可知道皇上前两天找我做什么了?” “妾身不知。” 雅布附在西林觉罗氏耳边,小声说道,“皇上有意晋封淑妃为皇贵妃,衣裳凤冠都做好了,是召见我安排那天的排场,你可莫要告诉旁人,爷看皇上可是想保密的意思。” 又起身笑着看向西林觉罗氏,“如此,咱们与佟家又没什么往来,何不顺了淑妃的意。” 西林觉罗氏还沉浸在方才雅布告诉她的消息里,闻言笑嗔了他一眼,“王爷决定便好,既如此,妾身也只等着您传来好消息,届时带着雅尔江阿去永寿宫和淑妃请功了。” “雅尔江阿比六阿哥大上一岁,正好与六阿哥交好。太子极亲近永寿宫,但咱们儿子差了几岁,如此能和六阿哥交好也是好事一桩。” 既下了决定,雅布自然是雷厉风行地差人安排此事。 原本在佟家照拂下的过得十分滋润,还能时不时欺负欺负乌雅氏的佟佳氏很快就经受了磋磨,这时节佟家送来的炭盆、棉衣、皮毛都被缴了去。 原先庵里的人顾忌她是皇帝表妹,佟家虽说一时受挫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便也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上面传了话,她们自然是毫不姑息。 什么捡柴、洗衣、挑水,庵中人是怎么做事的,便也怎么安排她做,甚至还要重上一两分。便是她叫嚣自己是佟家女儿、皇帝表妹也没人理睬她,一时间竟连先时被她欺负的乌雅氏的待遇都比她好上许多,毕竟乌雅氏还有乌希哈的照拂。 佟佳氏自然不能忍,她身边还有佟家送来的人手,很快就被她送出去报信。 佟家人收到消息自然是惊怒交加,他们家作为皇帝外家,旁人一向要给三分颜面,他们出手照拂佟佳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有所耳闻的人就更多了,怎么好端端的为难起来? 佟国维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大哥,云蕙虽说做错了事,但到底是咱们家的女儿,皇上的亲表妹。如今她好端端地在庵里念经都有人故意磋磨她,这是不讲咱们家放在眼里,藐视皇帝外家啊。” 佟国维警告地看了一眼佟国维,“我当初就说过家族兴盛靠的是家中儿郎争气,你被妹妹的好运迷昏了头,我先前也是一时糊涂才被皇上冷落。这次你若还敢借着云蕙丫头的事情做文章,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不饶你,云蕙丫头的事情我会去查,你别动小心思。” 佟国维不情不愿地应了是,心里却嗤笑,大哥就是一根肠子不懂变通,出一个皇帝外甥已是如此,再出一个皇帝外孙岂不是更叫人得意。 何况,妹妹当初的承恩公可是在你头上,我这个做二哥的可没落得什么好处,便是云蕙不成了他还有芳蕙丫头。 转头,佟国维就回书房盘算着该怎么利用佟佳云蕙的事情来叫皇帝心软。 那厢,佟国纲很快查到了是简亲王的意思,他瞪着虎目怎么也想不通简亲王那小子犯的什么混把手伸到他佟家身上,托人去问了话,也只得到一个“收人所托”的答复。 还是一向与他关系不好的长子鄂伦岱嘲讽了一句,“人家只磋磨她,又没找我们的麻烦,肯定是她自己行事恶毒,得罪了人呗。” 佟国纲瞬间惊醒,都没分出心思呵斥长子对堂姐出言不逊,还开口询问他有什么想法。 鄂伦岱与佟国纲关系一向不睦,佟国纲行伍出身最重规矩,无奈这个嫡长子却是个行事嚣张为人张狂的性子,因此对他一向看不上眼。鄂伦岱为人骄傲,哪里能受得了自己老子对他百般嫌弃,因此一向不服管教,顶撞对骂也是有的。 何况中间还有一桩旧事,佟国纲醉酒之时上了他母亲身边的一个婢女,还生下了一个庶子叫法海,佟国纲一贯爱说法海怎样怎样,叫鄂伦岱更是厌恶,心生反骨,对这个庶弟也是百般看不上眼,关系恶劣。 哪料今天嘴贱了一下竟然没被老头子说,还被虚心请教,尽管还是和老头子两看两相厌,但是鄂伦岱心里又有几分得意,竟也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简亲王妃老去孤幼院和纯亲王妃还有恭亲王妃在一块。” 这下便明了了,既是后宅女人的手段,那数一数应该是宫里头淑妃的意思,毕竟纯亲王妃与淑妃交好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 佟国纲摸了摸胡子,有些烦恼,“便是淑妃记恨,你堂姐都出宫那么久了,怎么忽然惦记上她了,还特意走了简亲王的门路。” 鄂伦岱在一旁幸灾乐祸,“她自己做事霸道,在她手里受苦的六阿哥如今可就养在人家淑妃宫里头,叫她当初行事下作,对着个孩子出手,如今这般也是恶有恶报。” 佟国纲吹胡子瞪眼就想教训儿子,奈何自家侄女持身不正,若不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他也懒得管,倒也没呵斥鄂伦岱什么,只说了一句,“到底是你堂姐,她也姓佟佳。” 难得佟国纲对他不是喝骂,鄂伦岱也不想破坏这个气氛,只说,“那你准备怎么救你的好侄女?” 佟国纲拍了下桌子,一脸烦躁,“老子怎么知道该怎么救她,那死丫头身子又不好,只能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淑妃手下留情了。” 他心里烦躁,再一看鄂伦岱十几岁的人了,大白天的在家杵在他眼前,又骂骂咧咧撵他去读书。 鄂伦岱撇撇嘴,这老头子就是过河拆桥,用得着人脸朝人,用不着人屁朝人。哼着小曲儿吊儿郎当往后院去给他额娘请安,顺便再要些银子出去喝酒。 那厢简亲王也把佟家人派人打听的消息传给了乌希哈。 “你不用管,管他是找到本宫还是告到皇上跟前,凡事都有本宫担着,你们只看着叫佟佳氏别死了就行。” 尚佳氏做个传话人坐在乌希哈跟前,心里也惊奇不知佟佳氏怎么得罪淑妃了,她认识淑妃大大小小快五年了,还不曾见过她这般行事,但到底心里头有数,也不张口多嘴。 “对了,简亲王妃上手如何了?虽是为本宫私事拉了简亲王妃入伙,但若是她担不起事来,本宫想法子从旁的地方补偿她,孤幼院事情要紧,不能耽搁。” 尚佳氏笑着点点头,“五嫂做得还挺好的,她也是掌了多年中馈的人,很快就能上手了,她们简亲王府人口也不多,简亲王忙着办差,府里也没什么不着调的糟心事,她儿子比六阿哥大一岁,不像昌全身子弱绊着二嫂的手,五嫂很能放开手做事。” “那就好,我看了前些日子你带进来的册子,如今盖好的孤幼院越来越多,只是人手不够了,我的意思是不仅下面的人手要增加,咱们上面总管的人手也要加上,如今正正经经算来也就咱们五个,裕亲王妃还不能全心加入,我也在宫里帮不上什么忙,这个得尽快理个章程出来,否则京城之外的孤幼院难免天高皇帝远,万一出什么幺蛾子就不美了。” 尚佳氏愁眉,“妾身也想着这个事,只是不知该从哪里寻这个人手,只能慢慢寻摸,想把下面的人练出来,索性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乱子。” “也是,你回去和恭亲王妃还有简亲王妃商量商量,再问问你家王爷的意思,本宫也会问问皇上,咱们总能解决的。” 尚佳氏笑了笑,也撒开了这件事,“娘娘说的是,急也急不来。” 作者有话说: 1、简亲王雅布历史上是二十二年袭爵,文中小有改动。(主要是没查到雅布之前是谁管的宗人府) 2、佟佳氏闺名云蕙,十五章提过。 第92章 佟家四处托人想要与她搭上话的事情第一时间被人传到了乌希哈的耳朵里, 但她正在气头上,有心想让佟佳氏多受几天磋磨,起码要将胤禛吃的那些苦头吃个遍, 便也将这层意思透了出去。 佟家人收到这消息时面面相觑。 佟国纲狠狠地抽了口烟袋, “没法子了,人家摆明车马就是存心为难云蕙丫头,也只能叫她出了这口气,再另行打算。” 二房的夫人, 也就是佟佳云蕙的额娘赫舍里氏却是不依, “大哥怎么能这么说,咱们家可是皇上的外家, 云蕙虽说做了糊涂事,可六阿哥不是没事儿。可怜我姑娘背着一大家子的期望进了宫, 最后却当了弃子。” 赫舍里氏一顿唱念做打、不依不饶, 明里暗里示意佟国纲不尽心。在她看来佟家有权有势, 自家女儿到底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被放到山上吃苦也就罢了, 如今被人这般磋磨,岂不是生生在打佟家的脸。 佟国纲脸一黑,却不好和弟妹计较, 只看向不言语的佟国维,“你也是这么想的?” “不敢不敢, 弟弟知道大哥尽了心了,只是云蕙那丫头身子弱, 这天又冷, 我怕她受不住。” 这话也是逼着佟国纲继续出力了。 一旁的鄂伦岱冷哼一声, 这事他也被他家老头子指派鞍前马后的, 如今二房倒好,二一添作五都推到他们家头上了,也不看看是谁家姑娘造的孽。 “二叔倒不必担心这个,小爷听说娘娘是下了令的,叫人万万保着你闺女的命。” 佟国维却没个好脸,“鄂伦岱你一贯没心没肺的,平日里倒也罢了,如今你堂姐受着苦,你还这般风言风语的,大哥你倒要多管教管教。” 鄂伦岱刚要捋起袖子和佟国维干起来,佟国纲心里却不舒服了。这个长子虽平日里不着调但是这回却也处处帮衬着他这个做阿玛的,父子两也和睦许多,加上又有鄂伦岱的亲娘在其中转圜,早已不像之前剑拔弩张了。 “你侄儿说的又没错,既然性命无忧,本来也是云蕙得罪了淑妃,如今人家报复也是应有之义,咱们家又没那个能耐叫人淑妃松松手。我看也只能等淑妃出了气再去交涉了。” 佟国维猛地站起身来,脸上是羞愤恼怒,“大哥既然不愿意救你侄女倒也不必有这许多话,只盼大哥往后也别沾你侄女的光。” 说完一甩袖子就大步离去,赫舍里氏怨恨地看了一眼也匆匆跟着佟国维离开。 气得佟国纲在原地抖着手指着他们,半天“你,你,你”地说不出话。 鄂伦岱在旁边看自家老子气得够呛的样子,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两步,倒不曾像以往一样去补刀子。 等见自家老头子叹口气冷静了下来,才开口询问,“那咱们还管不管佟佳云蕙的事了?” 一提起来佟国纲又是怒目圆瞪,“管个屁,老子又不是贱的,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鄂伦岱没动,果然,没一会儿佟国纲又开口了,“你隔个三天,不,五天吧,云蕙顶多能撑上几天,到时候再托人问问淑妃的意思。” “知道了,您就等着吧。” 鄂伦岱拍拍衣裳,笑了下转身出去了。这老头子就剩嘴硬了,还不是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了。 这对父子想的好好的,连给乌希哈的赔礼都想好了。没想到出了个猪队友,把这事儿捅到康熙跟前去了。 佟国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康熙面前哭诉,“云蕙那丫头自幼体弱,知道自己犯了错,就在庵里一心一意给皇上您和六阿哥祈福。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一路人,竟然这么磋磨她,奴才知道那丫头犯了错该罚,只是到底是您的亲表妹,也不能叫她没了活路啊。” 康熙闻言皱了皱眉,他却是气恼佟佳氏谋害小六,但是把她扔到慈心庵都两年了,平日里他都想不起来这号人。 毕竟她是佟家女儿,有佟家看着,他清楚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便也没多注意。 “朕倒不知此事,会叫人去查查其中内情,若是佟佳氏无辜,朕自然给她做主。” 佟国维心里暗喜,只要皇上查了此事,就会知道淑妃行事恶毒,云蕙丫头也能在皇上跟前露面,他不信皇上会纵容淑妃如此恶毒行事,到时候就是他女儿的机会。 康熙开口要查,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不过一个时辰,前因后果便摆上了御案。 “淑妃下令为难佟佳氏?” 心中大为困惑的康熙都没理睬还在他书房的佟国维,匆匆打发了他之后,带着写了前因后果的折子去了永寿宫。 第二天是元宵节,永寿宫里的装饰十分喜庆,已经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 康熙小心翼翼地扶着迎出来的乌希哈,口中还责备道,“外面天寒地冻的,朕又不是不认识路,你只管在屋里面烤火。” 乌希哈心里很是受用,只是她倒也不全是为了迎接康熙。“臣妾在屋子里捂了好些天了,难得能借您的光透透气,莫要再说我了。” 康熙将人安置到暖炕上,也不再多念叨,只怕惹了人的烦。 见乌希哈坐好后,才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抽出那道折子,好奇地询问,“你怎么忽然想起来叫人去为难佟佳氏了?” 见人不高兴地抬眼看着他,连忙举着两手讨饶似的,“我可不是兴师问罪,我就是单纯好奇,来求娘娘给我解惑呢。” 见他一脸恳切,乌希哈才冷哼一声,“怎么你是心疼佟妃娘娘了?当初倒不见你那么心疼小六。” 康熙也不在意乌希哈的阴阳怪气,反正她怀孕这几个月他就从没在这儿受到过皇帝该有的待遇,只是有些在意乌希哈的话。 “和胤禛有什么关系?当初就是因为小六朕才废了她将她扔到慈心庵念经的。” 乌希哈想着胤禛那日的话,又红了眼睛,自责又心痛地将事情告诉康熙。 “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小六生而记事,当初在承乾宫遭的那些罪他都记得……” 前面还能忍着,乌希哈说到后面崩溃大哭,声音哽咽。 康熙也愣住了,给乌希哈倒水的手也停住了,开口有些艰涩,“你说小六都记得?” “…呜呜,我的小六,他多害怕啊,他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反抗不了,这是在剜我这个当娘的心啊。” 康熙的手机械地抚着乌希哈的背,由着她在自己怀里哭,一只手垂在腿边紧握,暴起了青筋。 “好了,不哭了,朕都知道了,你做的已经极好了,朕这个做阿玛的会给小六讨回来的,不哭了啊。” 乌希哈泄恨地说道,“我也没她那么恶毒,几乎要了小六的命,我叫人保着她的性命,小六受了多长时间的罪,我就要她一点一点还回来。” 康熙也回过神来,温声安抚着乌希哈,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对腹中孩子不好。 “朕都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她。你如今身子要紧,莫为这等不相干的人耗心神,小六也舍不得你这般气恼的,乖,听话,事情都交给我来做。” 乌希哈闷闷地点点头,纵然心中气恼,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气恨想为小六报仇,没想害她性命。” 她怕康熙以为她是个行事恶毒之人,毕竟他和佟佳氏之间还有血缘关系。而且这般报私仇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致了,她是真的没有胆子害人性命。 康熙失笑,知道她的小心思,“你是个坏女人朕也爱,素日里只怕你太过心慈手软。” 又叫人将六阿哥带来,准备让那小子闹闹他额娘,也是惊奇这个儿子竟然还有生而记事的本事。 胤禛正在捧着前些日子托保成给他带的三字经学着认字,准备在给弟弟妹妹起乳名的时候大展身手。只是这会儿苦恼的很,他明明觉得这些东西他好像学过的,但又隐隐约约有一层雾挡着,弄得他学字费劲的很,一天也学不会几个。 康熙把皱着眉毛的小儿子提溜到跟前,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这小子又生而记事的天人之姿。 “朕听你额娘说,你记得在承乾宫的那些事?” 胤禛不解地看了看康熙,额娘不是都说给你了吗?干嘛还要来问我。 看着胤禛懵懂疑问的眼神,康熙想着乌希哈刚刚说的小六趴在她怀里嚎啕大哭,抽噎着哭睡着了,心里又发软。 难得地将人抱到膝头,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这是胤禛第一次和皇阿玛那么亲近,他觉得有些别扭,和软软香香的额娘不一样,阿玛身上有点硬,后背的手很大,几乎能笼罩他整个身子。 康熙也有些不适应,他唯一亲近的儿子是保成,就连如今除了保成之外头一份的保清也只是会被他拍拍肩头。 “现在还害怕吗?当初没能察觉到你被欺负是皇阿玛失职了。” 胤禛感受着背上的大掌,眼睛直溜溜地看着温声询问的皇阿玛,心里的委屈、不平、害怕一下子冒了出来,却没有像在乌希哈面前那样大哭出声。 而是化作了无限的勇气,驱使着他大声对康熙说道,“我才不害怕了,额娘和太子哥哥会保护我。” 顿了顿,又补充道,“皇阿玛也会保护我的,我是勇敢的巴图鲁,才不会害怕。” 康熙仔细打量了这个没怎么被他看在眼里的儿子,在他七个儿子里,他对这个小子是第三熟悉的,因为他养在乌希哈膝下,但是他也没过多在意,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小六是那个奄奄一息、病猫儿一样的小不点。 今日一看,倒是不墮他爱新觉罗家的威风,有几分皇子的气魄。 康熙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朕的儿子,也不愧你额娘的教导” 第93章 既然知晓了前因后果, 康熙也就不再追究,对佟国维几次上折也只当视而不见,还另派了人去慈心庵在一旁监督, 也是为了防止闹得太过, 损了乌希哈的名声。 正月十九,是乌希哈的生日,康熙也送出了自己筹备半年的生辰贺礼——一道册封皇贵妃的诏书。 内务府还送来了缝制了半年之久的皇贵妃朝服,雍容华贵之极。 乌希哈有些惊讶, 她知道自己还会晋位, 因为她记得历史上康熙二十年还有一次大封六宫,却没想到康熙竟然会在她生日这天封她为皇贵妃。 她倒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康熙多少还有些迷信自己克妻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尤其她现在还怀着孩子, 恐怕他更不敢封她做皇后了。 “今日是臣妾生辰, 但也是皇上登基之日呢, 咱们也算是同喜?” 康熙想起了乌希哈入宫之前太皇太后与他说的那些话,“舒穆禄家的丫头正是你登基那天出生的, 可见是与你有缘。” 康熙握拳笑了一下,看着已经显出孕肚的乌希哈,可不是有缘?他的崽子都揣在这丫头肚子里了。 乌希哈转了转眼睛, 一脸无辜得说道,“说起来皇上登基做了皇帝的时候, 臣妾才刚出生,倒也神奇的很。您看那, 您登基已经是做到了这辈子最顶峰的时候了, 臣妾却还是个刚出生的奶娃娃。您都开始担起一国重任了, 臣妾还在喝奶呢。” 康熙咬了咬后槽牙, 气笑了,这丫头拐着弯在说他老呢。再一想,她初初进宫的时候还总是以海金的妹妹自居,一副小孩模样,他当初还别扭和兄弟的妹妹在一块儿呢。 只是看着她那副可恶的样子却不好教训,主要是也没法辩解,到底他真的比她大八岁呢。 最后只能气哼哼地将人打横抱起带到床上好一顿颠鸾倒凤,正月的寒天里都出了一身的汗。 册封礼放在了秋天,这会儿子天正冷,待到往后天气稍暖乌希哈的肚子又大了还得坐月子什么的,便干脆放到了秋天,天气又好她也差不多恢复了状态。 宫里是一番浓情蜜意,慈心庵的佟佳氏却是凄风苦雨。 慈心庵得了令的人会做事,也不说克扣她衣裳炭火什么的,仍让她穿的暖暖地,当然什么皮毛大氅是没有的,反正正常的份例不少她。 但却安排了许多活计,什么挑水、劈柴、守夜、洗菜,她自幼养尊处优哪里干过这些,没要几天便病倒了,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 她一病,佟二夫人哪儿还能忍,在家就和佟国维吵吵了起来,于是佟国维找皇帝做主的事也就传到了佟国纲耳朵里,气得他三尸神暴跳,当场就拉了人去康熙面前请罪。 康熙看了看跪在跟前的两个娘舅,心里倒是称奇,没想到大舅舅倒是能拎清楚了。 “这件事朕已经查清楚了,是淑妃要为朕的六阿哥报仇,她原先不知其中内情,前些日子才从宫人嘴里知道。你们也知道的,为母则刚,她心疼六阿哥,朕也不好阻止。” 才怪,乌希哈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还是他自己亲自交代的。不过他自己心里也心疼自己儿子,便由她出气去吧。 佟国纲心里一咯噔,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不会干涉,也是还记着云蕙做的错事,便更加气恼佟国维干的蠢事。 皇上显然是偏爱淑妃的时候,本来佟家这几年便因为帮云蕙谋害六阿哥的事情失了圣心,正是该好好办差求得皇上转圜的时候,他偏要自持佟家是皇帝外家,意图叫皇帝心疼云蕙来补偿佟家,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见佟国维还要说话,佟国纲连忙抢先开口,“奴才知罪,都是云蕙行事偏差,佟家有负皇恩。奴才愿等淑妃娘娘出气后再与淑妃娘娘交涉,对六阿哥略作弥补,以赎佟家之过,还求皇上给佟家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康熙暗自点点头,大舅舅虽然行事暴烈,之前也糊涂了一回,但人还是拎得清的。 便也不看跪在一旁的佟国维,只说“朕会劝劝淑妃,若是她愿意了,朕会请大舅舅来商谈此事。” 然后就令二人退下。 乌希哈听了康熙的转述,哼了一声,“等到进了三月我就放了她,至于补偿…” “小六是您的阿哥,什么都不缺,我一时也想不到他需要什么?” 乌希哈有些苦恼,人生在世所求无非钱、权二字,其他的一些也不是旁人能给的。可是胤禛已经是天底下顶顶富贵的出生了,他可不缺什么。 想着想着,乌希哈眼睛一亮。 “臣妾记得佟佳氏当初进宫和臣妾一样带了九十六抬嫁妆进来的,便叫她赔一半给胤禛好了,给咱们小六攒些家底。” 她记得阿哥们长大都是要开府出宫的,到时候康熙虽然会给安家银子,但是这世上谁嫌钱多呢? 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应该是保成当皇帝,自然不缺银子,她肚子里这个比胤禛小三岁她还能再攒攒,到时候他们三个平分了她的嫁妆,就算她这个老母亲给他们准备的家庭启动资金了。 康熙面色古怪地看着乌希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提这么个要求,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小六是他的儿子等他长大了差事自有他想着,倒是这银钱他肯定是要一碗水端平不好单独补贴哪个的,都是看各自母妃的家底,这会儿自然是能多攒一点是一点,皇帝家里也没有余粮啊。 康熙闷笑了一声,“行,朕回头叫舅舅把佟佳氏嫁妆里那些钱买不着的好东西都赔给小六。” 乌希哈赞同地点点头。 这桩事最后直到三月初才结束,还是乌希哈不想把这个糟心事拖到康熙生辰。 最后的结果是,胤禛喜得厚实家底,佟佳氏恢复了先前的生活水准,不需要干那些活计,也能继续和乌雅氏互掐。 不过经了这一番折腾之后,佟佳氏的气质彪悍不少,也不似以往弱柳扶风的模样,和乌雅氏掐的热火朝天,据说两个人斗得热闹得很,而且因为慈心庵与世隔绝,没有空间施展以往在宫里的那些不见血的手段,两个人斗得很直白,就是上手。 许是因为每天生活极有规律还无需多思的缘故,佟佳氏的身体比以前好上许多,倒是和乌雅氏两个人在山上斗了一辈子,不曾像上辈子那样早逝。 等日子进了六月,宫里的气氛越发紧张——永寿宫的皇贵妃要生产了。 自打进了六月,父子三人便每天忧心忡忡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每天都要问三遍乌希哈好不好,三个人加起来就是九遍,惹得永寿宫的宫人也紧张不已。 索性他们还有分寸,没问到乌希哈跟前,倒是竭力给乌希哈营造了一个安心的环境。 已经七岁的保成难得地闹小脾气死活要睡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胤禛原本住在西稍间,见保成要睡的地方那么近,也跟着闹腾。 康熙严肃地和保成对视着,意图吓退他的念头,没想到日渐有储君风范的保成竟然不顾面子地哭了起来,“孤害怕,…皇额娘就是生孤的时候…,我担心额娘。” 康熙神色复杂,拍了拍保成的肩膀,默许了此事。他心里又何尝不害怕,否则怎么会夜夜陪在乌希哈身边,就连白日里都要在永寿宫批阅奏折。 六月十六的时候,乌希哈疼了一天一夜,终于在阳光正盛的午时生下了康熙最小的公主。 康熙在产房外面看着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看的腿软,不敢想象屋子里那个那么小那么娇气的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可以流。 一旁的保成和胤禛因为怎么也赶不走就被拘在了东侧殿,结果兄弟两个趁着宫人没注意又偷溜了出来,吓得小脸煞白。 保成害怕地手都在颤抖,他害怕老天爷会再次带走他的额娘。 乌希哈无心想着外面的爷仨,实在是太痛了,好像身体在被劈开,下半身好像已经不是她的身体一样,剧烈的疼痛让她感觉五感尽失,耳边指导她生产的嬷嬷的声音、窗外康熙喊她鼓励她的声音仿佛都飘得很远很远。 索性她心中还有一个念头紧紧地拽着她的心神——她在生孩子! 对,她还在生孩子! 乌希哈将手抬到嘴边,示意连翘取下她口中的软木塞。一旁伺候的连翘只以为是她太疼了想要咬着手,心里犹豫又受不住乌希哈的眼神催促,在旁边嬷嬷不赞同的眼神里,视死如归地取下了乌希哈嘴里的软木塞。 乌希哈将手握着拳头抬到嘴边,一滴又一滴攒下来的灵液滴到嘴里。干裂的嘴唇被灵液划过得到了滋润,无力的四肢也得到了浇灌恢复了气力,乌希哈狠狠咬住手背一用力,下身滑出了一个肉团团,是她的小女儿。 屋子里传来嬷嬷们惊喜的声音,不多久小婴儿嚎哭的声音也传到了院子里。 守在外面的父子三人腿一软,齐齐跌坐在地上,院子里走动的宫人连忙看天看地,拼命憋着笑意。 还是康熙急着看见乌希哈辛苦诞下的孩子,撑着起身还一手提溜了一个儿子。 嬷嬷抱着大红色的襁褓喜气洋洋地出来报喜,“恭喜皇上,皇贵妃娘娘平安诞下公主,母女均安。” 康熙不等嬷嬷走下台阶便急急走过去伸头看着这个小姑娘,她长得和其他刚出生的婴儿一样,皱皱巴巴,红彤彤地像只小猴子,可是在他眼里,这是世界上最美的小姑娘。 “今日产房伺候的,一人赏赐百两,永寿宫和乾清宫发三个月月例,阖宫多发一个月月例,为朕的小公主庆生。” “传朕旨意,封小公主为固伦元安公主,赐名爱兰珠。”院中宫人齐齐跪拜恭喜,心里喜不自胜。 康熙扔下手里两个傻儿子,凑到窗边喊着乌希哈的名字,“你先睡一会儿歇歇,朕去洗个澡再来看你。你产后虚弱,朕在外面待了那么久,不好直接看你的。你乖乖睡一觉,醒来就能看见我了。” 乌希哈没有力气回他,太累了,闻言抿唇笑了笑,示意连翘回话,想着女儿的名字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第94章 乌希哈醒来的时候, 产房里已经收拾妥当,她的产床旁边还多了一张精致的摇床。 康熙和保成还有胤禛父子三个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齐齐围在摇床旁边。胤禛人小, 脚底下还踩了一个绣凳。 乌希哈一睁眼, 康熙就发现了。 他坐在乌希哈的产床旁,扒着摇床看里面的小女儿,一只手还握着乌希哈掖在被子底下的手。见她醒了,连忙端起旁边的水杯让她润唇, 然后献宝一样把爱兰珠抱到她身边让她瞧瞧女儿。 保成和胤禛兄弟两个也压着声音叫嚷着, 关心乌希哈的情况,又说他们觉得妹妹好小好小, 而且没有额娘好看,但是没关系, 他们做哥哥的会保护妹妹的。 爱兰珠小小的手蜷着握在胸前, 乌希哈伸了一根手指叫她握着, 爱兰珠的小爪爪柔软、纤细,轻轻地覆在乌希哈的手指上, 明明轻似鸿毛,却仿佛有万钧之力。 乌希哈抬头看向眼巴巴挤在床边的保成的胤禛,“你们要给妹妹取的小名可取好了?” “有, 叫妹妹小甜果,雅利奇。” 这是胤禛, 说完他还得意地看了看保成。 保成不屑与他争抢,“你说的还是咱们满人的名讳, 雅利奇是大名。” 又摇头晃脑地掉书袋子, “妹妹生在夏日, 苏轼有句词‘琼珠碎却圆’, 不如给妹妹叫琼珠。” 康熙撇嘴,“琼珠二字虽好,却未免俗气些。你这句出处便不对,这是写的初夏雨后,荷叶雨珠滚落。” “依朕看,爱兰珠乃是朕的掌上明珠,明珠生辉,宝光莹润。她八字又缺水,不若叫明润。” 乌希哈听着不吭声,她俗气她承认,她其实是想叫女儿什么甜甜、乖乖、珠珠一类的小名,康熙取的这个哪里是小名了?还不如胤禛的小甜果呢。 “…那什么,要不然就叫甜甜珠?甜甜、珠珠的随便叫?” 又看向康熙,“我听说汉人家的父亲会在女儿及笄时取字,明润这个名字做小名不够亲昵,不如留着给爱兰珠当小字可好。” 康熙有些不乐意,但是保成和胤禛举手赞同,额娘说的小名完美选取了他们的意见,表达了他们作为兄长的拳拳心意。 “就叫甜甜。” “就叫珠珠。” 兄弟两个活力十足地对视一眼,齐齐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乌希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额娘也觉得这个好,咱们可以叫妹妹好多名字,什么甜甜珠、甜珠珠、甜甜、珠珠、甜小猪,很顺口对不对?” 看着乌希哈觑着他的眼神,康熙哼了一声,垂下眼睛,用指节轻轻碰了碰爱兰珠的脸蛋,“甜小猪,以后可别怪阿玛没救你。” 母子三个得逞一笑。 睡得正香的甜小猪呶了呶小嘴巴,哼唧出生,好像在应答什么。新鲜出炉的甜珠珠一日一日地褪去红皮,在经了洗三、满月之后,很快显露出了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美貌,白白嫩嫩地像只Q弹的小汤圆,头发乌黑浓密,一点也不辜负甜珠珠的小名,又甜又乖,整日里憨吃憨睡地又像只小猪猪。看得一双父母和两个哥哥爱得不行,但凡有空必是要抱在手里。保成的课业在乌希哈生产之后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安排,但是为了能多见见他心爱的小珠珠,每天硬是挤出时间,在傍晚的时候来永寿宫用膳,主要是为了rua一下小珠珠。“额娘,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以前老是喜欢亲我了,妹妹的脸好软,她的肉都是软软的,还香香的,我觉得我每天埋在妹妹的小肚肚上吸一口,我练骑射都有劲儿了。”乌希哈十分激动,终于有人理解她了!“对吧对吧,你小时候的肉也是软软的,捏起来跟棉花一样,我感觉我吸你一口都能多活一天。胤禛不行,胤禛小时候还是软乎乎的小奶包,现在长大了一点,身上的肉都是紧实的,吸起来不过瘾。甜珠珠奶呼呼的,就是太小了,而且有点偏瘦,等额娘加加劲,把妹妹喂胖些,到时候她那个小胳膊就会是一节一节的,像莲藕一样,超级可爱的。”胤禛抱着胸黑脸站在一边,额娘明明就是喜新厌旧,有本事之前别把他搂在怀里搓来搓去的啊!又不忿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回忆了一下甜甜的肉肉,好像…是有点硬?哼,反正就是额娘的错,他明明也才是三岁的小宝宝!小孩子见风长,甜珠珠很快就满了三个月,按理说也该到会翻身的年纪,但是眼看着都快四个月大了,一点也不见翻身的动静,急得乌希哈天天守在床边念叨。这一天乌希哈在里间睡午觉,甜珠珠的小摇床被放在胤禛的西稍间,她的作息与乌希哈不大合得来,乌希哈午睡的时候,甜珠珠刚好是睡醒模式。兄妹两一个睡大床,一个睡摇床,往日里都是胤禛守在摇床边陪甜珠珠玩,今天胤禛叫奶嬷嬷把甜珠珠抱上了大床。胤禛坐在床边,甜珠珠被放在里面,小手和小脚一扬一扬地,嘴巴里还啊啊地叫着,好像在和胤禛打招呼。胤禛打量了一下空间,然后也躺了下来,像模像样地一步步示范翻身的动作给甜珠珠看,着急的时候还上手主动给她翻身。可怜胤禛三岁,力气也就那么大一点,甜珠珠又小,他又小心力气又不够大,折腾地自己脸红脖子粗。甜珠珠还以为哥哥在和她玩,倒是嘻嘻哈哈地笑得可乐,就是平躺着岿然不动。胤禛泄气地往后一倒,抓耳挠腮地闹不明白妹妹看着衣服聪明伶俐的样子,怎么翻身都没学会,他都听额娘说了,再过几天要是还不会翻身的话,就要宣太医来瞧瞧了。 甜珠珠可不知道哥哥为她操碎了心,就在胤禛唉声叹气的时候,旁边突然发出了咕蛹咕蛹的动静。 胤禛屏气侧头,甜珠珠笑脸憋得通红,翻身正翻到一半,一条小胳膊压在身底不知道往哪放。 他又不敢乱动,害怕打扰甜珠珠的努力,在旁边也不敢大声呼吸,就怕惊着妹妹。 终于,甜珠珠同学顺利克服翻身最大难题,抽胳膊,完美完成床上一周翻,看的胤禛极具成就感,眼睛亮晶晶地鼓励妹妹继续训练,争取熟练掌握,还自己率先示范,在床上滚一圈两圈…… 甜珠珠小公主不负众望,笑呵呵地跟着翻滚。于是,当天晚上用完晚膳,胤禛得意洋洋地把三人带进西稍间。 甜珠珠已经被放在了大床上,只见胤禛一声令下,“甜甜,翻身!” 乌希哈就看见她的宝贝大闺女就像被训好的小狗狗一样,非常乖巧地翻身,翻完后还冲着胤禛傻笑,好像在求表扬。 而胤禛也非常配合地上前狠狠地亲了一口甜珠珠的小脸蛋,“甜甜真棒,甜甜好乖!” 康熙被小闺女甜滋滋的笑容迷得五迷三道,傻奶爸海豹鼓掌,“甜小猪真棒!不愧是朕的闺女。” 保成不甘示弱地凑上去亲妹妹,甜珠珠也乖乖地让人亲脸蛋。保成看了看得意的胤禛,寻思着今晚回去好好问问奶嬷嬷小孩还有什么要学的。 胤禛这个臭小子趁他去上书房学习,教妹妹翻身,他这个当哥哥的岂不是落后一步?妹妹下一个学会的动作必须是他智勇双全的大清太子殿下亲自教授,决不能被胤禛这个臭小子独占鳌头。 果然待到后面,兄弟两个你教妹妹喊哥哥,我就要叫妹妹学走路,你教会妹妹吃饭,我就要教她穿衣服,总之分毫不让。 时间过得很快,等到康熙二十一年六月,甜珠珠过周岁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比较清楚地表达自己想要说的话了。 不同于肢体动作发育的缓慢,甜珠珠说话很早,八个月的时候就能叫出阿玛额娘,大哥哥、小哥哥了。 抓周的时候,甜珠珠被放到了长桌上,上面是琳琅满目的抓周物件,周围尽是皇室宗亲、朝中大臣。 甜珠珠的周岁办的极为盛大,康熙为爱女开了太和殿,满朝皆知皇上对皇贵妃所出之女爱若珍宝,不仅出生就有赐名和固伦公主的封号,还有皇子也不及的周岁礼。 这下子就连后宫的嫔妃们也看的眼红,皇贵妃生的还是个女儿,这般规模的周岁礼也只逊太子一筹,她们的孩子那是拍马也赶不上。 还有固伦公主的封号,一向只有皇后所出才能封固伦公主,皇上宠爱皇贵妃,爱屋及乌便也罢了,可宫里还有好几位公主立着,可是都没有封号的,就连名字,这位小公主都与姐姐们不同。 乌希哈察觉到了荣嫔等人的微妙态度,纵然心中有数,却也不愿意稍作退让。 若是她自己荣光太盛被人嫉妒,或许会愿意退让一二。可是涉及儿女,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愿意叫自己的孩子受委屈。 她只嘱咐了宫人小心伺候甜珠珠,以防万一。 甜珠珠是个安静的孩子,有些胆小,被放到长桌上后有些不安,她又还不会走,坐在长桌中间张望着。 乌希哈和康熙站在旁边不断鼓励她找自己喜欢的东西,保成和胤禛在旁边也不断重复“妹妹找你喜欢的东西。” 甜珠珠眼睛红红的坐在桌子中间,像只可怜无助的小兔子,就连很少见到她的保清还有万黼、长生几个都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看,凑到保成和胤禛耳边说,“小妹妹好可爱,像只小兔子。” 许是亲近熟悉的人都在周边,甜珠珠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她在桌子上慢慢地爬着,探头探脑地找自己喜欢的东西。 最后竟然拿了一方羊脂玉的小印和一卷书册。那小印是保成放在上面的,他记得额娘和阿玛说要给甜珠珠取明润的小子,特意从库房挑了一块好玉给甜珠珠刻了一方小印。 乌希哈有些惊奇,甜珠珠性子软又臭美,是个十足爱娇的小姑娘,她原以为女儿会选色彩艳丽的丝线、胭脂之类的。 旁边宫人唱到,“元安公主抓羊脂玉小印一枚、《论语》一本。” 便有人恭贺,公主往后必是才女,像了陛下。 作者有话说: 我承认,是我取名废物了(躺平) 但是我无法抗拒甜甜、珠珠、乖乖这些小名…真的好乖! 第95章 等到今年桂花飘香的时候, 甜珠珠终于在两个哥哥的左右护持之下学会了走路。 她生的娇小,比起同龄孩子还要短了一截,穿着嫩黄色的小旗装像只笨拙的小黄鸭。 跌跌撞撞地奔向保成, 又不敢停下来, 两只小脚倒腾着,像是刹不住脚一样,哼哼唧唧地叫着哥哥,胤禛像个小母鸡一样两手张开跟在身后。 学会了走路的甜珠珠活泼了许多, 院子里冷清了许久的秋千、滑梯、沙堆又重新出现了小孩子的身影。 乌希哈坐在连廊下的摇椅上, 秋日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身上还有些清冷,一向不爱玩那些东西的胤禛带着甜珠珠玩的热火朝天。 待到傍晚, 都不需人提醒,甜珠珠就会主动拉着胤禛往宫门口走去, 然后坐在永寿宫门口的门槛上。 对于这种望兄石一样的行为, 胤禛最初是拒绝的。 但是甜珠珠是个非常坚定自己想法的小孩, 她又知道哥哥疼她,就会自己一步一回头地一边往宫门口走一边转过头回来眼巴巴地看着胤禛。 但是因为这种一边走路一边回头的动作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难度, 本来就是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掌握不好其中的平衡,还跌了两跤。 跌倒的小丫头一只脚被压在屁股下面,甚至于还弹了两下, 甜珠珠懵懵地看着着急跑过来的胤禛,“哥哥, 珠珠走不了了。” 小丫头被保护的好,从开始学走路就有两个哥哥全程跟随, 一有要摔跤的趋势就会被人捞住, 因此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跌倒的滋味。 胤禛费劲巴拉地把人从地上拔起来, 还没来得及教训她不好好走路, 小丫头就把沾了灰尘的两只小手往哥哥面前一伸,“珠珠疼,脏脏。” 这时候就轮到小丫头身边的奶嬷嬷遭殃了,别看胤禛年纪小,冷起脸来训人也十分像模像样。 连忙就有人带着小丫头去洗手换衣服。等甜珠珠换好了衣裳,没等她继续纠缠,胤禛就主动拉着她的手往宫门口走去。 门槛上的两个小娃娃一个穿着红色的袄子,一个穿着石青色的长袍,一大一小团在暗红色的门槛上,手还支在膝盖上托着肥嘟嘟的两腮,一眨不眨地盯着宫道的方向,来往的宫人看了不由得相视一笑,也不去打扰他们。 从乾清宫过来康熙和保成父子两个远远就看见了门槛上显眼的两小坨。 “肯定是妹妹带着胤禛过来等咱们的,胤禛那个臭小子可没干过这个事。” 保成远远看见就想加快步伐,无奈康熙在前面,他也不好走在康熙前面,只能暗戳戳地催促着,“儿臣觉得这些天仿佛有些冷了,也不知道珠珠的衣裳穿没穿够。” 果然,康熙的步伐快了些。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甜珠珠已经在蹦跶着喊着“阿玛、哥哥。” 康熙一把抱起小女儿,用脸上冒出的胡茬蹭着女儿的脸蛋,惹得甜珠珠两只小手不断推拒着康熙的大连,一个劲儿地往后仰。 保成牵着胤禛,无奈地看着这一常见曲目,“皇阿玛,你再不放,妹妹又要有三天不让你抱了。” 胤禛更矮些,被甜珠珠挡着身影,是康熙看不见的视野盲区。 梁九功抽搐着嘴角看着六阿哥气势汹汹地踢着小腿好像要给皇上来两下子。 乌希哈带着人站在两进院子的校门那里,看着门口父女两个的举动,神情温柔,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自己幼时的情景。不过她玛法没有那么温柔,还好端端的抱着,玛法都是直接把他扛在肩膀上的。 想到玛法爱星阿,乌希哈的神情中又多了一丝隐忧,前些日子家里传出信来,玛法的身子不太好了,今年一年便病了两场,还要寻个机会叫康熙派个御医去瞧瞧。 待回过神来,康熙抱着甜珠珠已经走到了近前,方才还着恼的甜珠珠已经亲亲热热地搂着阿玛的脖子,父女两个要好的很。 保成牵着胤禛走在后面,还不时地抽几句三字经叫他背出来,胸有成竹的胤禛头高高昂起,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康熙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乌希哈,温声询问今天娘儿仨个在宫里都做了些什么,又问她一个人在宫里可是无聊了。 “有他们两个猴儿闹我,哪里会无聊呢?” 不过就是早上懒觉也睡不成了,一个人看话本子的时间也没了,可恶! 孩子,躺平的最大拦路虎——乌希哈。 “早上要带着给胤禛启蒙,甜珠珠乖巧,也坐着她的兔子小凳子在一旁听着。等到给胤禛的三字经讲完了,就要给甜珠珠讲故事,和胤禛一起陪她玩那些玩具。等到下午倒是清闲些,她和胤禛两个午睡起来就会乖乖地自己出来玩这些玩意儿,等我睡醒了,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就是了。” 甜珠珠不爱闹腾,却是个黏人的孩子,早上醒的早就会哒哒哒跑过来把乌希哈闹醒。胤禛上课的时候她也不闹腾,反正就要待在额娘和哥哥身边。 小兔子凳子是她的专属小凳子,是因为她从胤禛那里继承来的玩偶里面有只小兔子做的特别可爱,就坚决要求自己用的东西最好都是小兔子周边。 为了搭配上妹妹的兔子周边,胤禛不甘示弱地拥有了小狗周边,自诩是个大孩子的保成身上也多了绣着老虎的香囊。 乌希哈也眼红儿女的动物周边,而且她可不像保成死要面子,拉着丁香的手,磨到了猫咪周边,她还发誓要赢过这三个小孩,做了顶猫咪耳朵的毛绒帽子。 怎么说呢?对她一岁多的女儿来说可能有些幼稚了,但是对二十岁的乌希哈来说是刚刚好的程度。 她带着猫咪帽子到甜珠珠跟前炫耀,羡慕得小姑娘眼睛都红了,晚上的时候甜珠珠哭唧唧地向康熙告了一状,皇帝阿玛非常给力。 “珠珠乖乖吃饭,阿玛保证等珠珠明天早上睡醒了就能看见兔子帽子了。” “…真的吗?珠珠还想要喵喵帽子、汪汪帽子还有嗷呜帽子,哥哥也要有。” 旁边的两个哥哥…… 我妹妹可真孝,但是大可不必呀!爷的巴图鲁形象… 但是妹妹那么乖,还不吃独食,记得哥哥喜欢什么,怎么能怪妹妹呢?只能怨念地看着始作俑者。 额娘,儿子不想戴! 乌希哈大口咬着浓油赤酱的红烧排骨,嗯,可真香啊。 毛绒绒的帽子什么的,和我乌希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不能小觑一个会欺负小孩的女人的恶趣味,在康熙吩咐下去的时候,乌希哈非常自然的提出了新的要求。 “再做一顶灰色的,上面绣出一条龙来,花样在我小书房桌子上,叫连翘拿给你。” 既然一家五口四个人都有了毛绒帽子,那么就不能容许有人做漏网之鱼!乌希哈非常有爱地给拆她台的男人安排上亲子毛绒帽。 收到皇贵妃娘娘花样的绣房嬷嬷眼睛一黑,不成体统,不成体统!皇上的帽子上怎么能修这般、这般…没有风骨的龙? 乌希哈画的是一条Q版小青龙,大大的圆眼睛,大头小身,可爱中又有一丝沙雕愚蠢。 连翘是跟着御前传令的小太监一起去的御书房,她最知道自家主子的恶趣味,特意叮嘱了嬷嬷,“皇贵妃娘娘说了,必是要一丝不差的,若是到时候收到的不是这个样子,嬷嬷可是要吃挂落的。” 绣房嬷嬷闭了闭眼,从没那么艰难地应了主子派的差事。 永寿宫里原本羞耻不情愿的兄弟两个安静如鸡,眼睛一瞟一瞟地观察自家阿玛的脸色,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之后,不由得心生敬意! 他们可都听见额娘叮嘱连翘姑姑了,皇阿玛的帽子也要做成额娘的猫耳朵形状,。 胤禛也看见过额娘画的龙,那可真是青蛇渡了劫,大头蒜成了精,脑袋有多圆溜,身子就有多细。 乌希哈解决完嘴里的排骨,抽出帕子擦了擦嘴,端的是一副贤惠端庄的模样。 “这天也渐渐冷了,皇上是男人又不向我们这些女人家家的,还有头发护着脑袋,这帽子既是我们娘儿几个都有了,臣妾哪里舍得您一个人受冻呢?” 康熙抬眼看了看她也不说什么,神色温和地提筷往她碗里夹了几只虾,又给自己夹了只螃蟹。 “朕知道爱妃的心意,这虾子金贵不易得,你多吃些。” 手里还干净利落地拆着蟹,一套蟹八件使得炉火纯青,褪下来的蟹壳摆在一边还是个螃蟹模样。 秋天的蟹膏满黄肥,黄澄澄的蟹黄配着雪白的蟹肉摆在盘子里,鲜甜诱人得紧。 乌希哈刚吃完碗里的虾,康熙就伸手将拆好的蟹送到了她身前,“尝尝。” 看得一旁兄妹三个目瞪口呆,因为年纪太小不被允许吃蟹的小公主看了看阿玛,又看了看同样没有蟹吃的小哥哥,扭头拽了拽保成的衣袖,“哥哥,珠珠也吃,像额娘那样吃。” 保成抬头看了看,额娘那一口蟹肉那么大一坨,还沾了蟹黄和姜醋。 低头认真说道,“珠珠,哥哥也想吃拆好的蟹。” 康熙撇了一眼儿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示意一旁的宫人收起面前的一摊子家伙。 这一顿饭,乌希哈总能收到来自康熙的爱的关怀,每当她犹豫减肥不能多吃的时候,康熙就会夹一筷子她无法抗拒的美食,并且配上一句,“朕觉得这个好吃,你尝尝,多吃些。” 当晚,乌希哈幡然醒悟这个狗男人的险恶用心! 每一句多吃些和尝尝都是这个男人的阴谋,呜呜呜! 不就是故意给他做一顶绣了小青龙的猫咪帽子,至于这么哄着她吃饱喝足,然后翻来覆去地像拆蟹一样地把她细细吃干净吗! 最可恼的是,还要逼着她带上可可爱爱的毛绒帽子…是不是还要给你这个禽兽配一条猫尾巴? 第96章 待到冬至前一日, 乾清宫突然传了话来。 “皇上请娘娘带上六阿哥和小公主一并去乾清宫候着,待皇上下朝便带您一块儿出宫。” 乌希哈惊喜莫名,康熙可从来没跟她露过口风。 “多谢公公传话, 还请公公稍等片刻, 本宫这就去收拾东西。” 那小太监哪里敢在永寿宫不敬,闻言连忙客气地站到一边,十分恭敬。 “娘娘尽管收拾,奴才自在一旁伺候。” 乌希哈点了点头, 转身进了内室, 一旁的小宫女给那小太监上了盏茶还有一个荷包。 “连翘,你去将阿哥还有格格的衣裳都收拾一套出来, 挑大红色喜庆的衣裳,披风帽子手套都带好了, 暖炉什么的也别忘了。” 连翘推着乌希哈进了内室, “奴婢的好主子, 您可别操心这些了,奴婢们自然干的妥妥当当的, 您先叫奴婢伺候着给您换身鲜亮的衣裳吧。” 乌希哈身上穿的是半旧的秋香色常服,在自己宫里她也不讲究。 等一大两小收拾好了,也差不离是康熙下朝的时候了。 乌希哈催着两个孩子动作快些。甜珠珠鼓着脸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帽子, “额娘,等等, 珠珠想戴兔兔帽帽。” 说完也不等宫人去拿,自己就歪扭着从奶嬷嬷的怀里挣扎下来, 哒哒哒地跑进西稍间。等出来的时候, 手里却拿了三个帽子。 胤禛求救地看向乌希哈, 额娘救命!他和太子哥哥都已经把这个帽子压箱底了, 甜珠珠是怎么找出来的! 甜珠珠歪歪扭扭地走到胤禛跟前,小脸蛋红红的,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哥哥和珠珠戴一样的帽帽。” 胤禛心绪沉重地摘下了自己脑袋上沉稳端庄的帽子,带上了甜珠珠眼巴巴递过来的兔子皮做的小狗帽子。 见哥哥戴上了和自己一样的帽子,甜珠珠满意地点点头,慢吞吞地转身看向乌希哈,“额娘,你的喵喵呢?要戴…亲子帽。” 后面三个字甜珠珠说的有些困难,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是在回忆乌希哈是怎么命名他们一家五口的。 乌希哈原本还有些不乐意,她在外人面前也是端庄沉稳的皇贵妃娘娘,怎么能让猫咪头破坏她的形象?何况,那帽子…… 乌希哈脸红了红,实在是太过了些。 不过,她可以仗着甜珠珠的要求,给康熙戴上小青龙,这个诱惑可真是太大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凭子贵吗?这可太爽了。 说干就干,乌希哈又回头拆了头上的珠翠,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垂在脑后,只用一只玉簪简单固定,戴上了那顶幼稚可爱的猫咪头。 那小太监飞快抬头瞄了一眼皇贵妃娘娘的装扮,可真是… 罪过罪过,他一个小太监竟然还敢非议皇贵妃娘娘! 乌希哈走出房门的时候,从箱笼里取了小青龙,笼在袖子里,面上还是一副端庄模样。 两个小的没来过乾清宫,甜珠珠好奇地这里看看哪里戳戳,只是她胆子小,还非得牵着乌希哈的手才敢到处转悠。 胤禛皱着一双眉毛,一会儿抬头看看,一会低头沉思,这里真的好熟悉哦,可是他也没有来过呀。 不过很快连个小的就无暇顾及乾清宫的样子了,御膳房得知皇贵妃带着六阿哥和小格格来了乾清宫,紧赶慢赶呈上了六道点心,样样精致,是乌希哈不允许他们多吃的甜食。 两个小的眼睛都亮了,试探着伸出了爪爪,见乌希哈只是瞟了他们一眼没再说什么就一人捧了一块点心埋头苦干,吭吭哧哧地像两只屯粮的小仓鼠。 乌希哈一撇头,眼不见心不烦,就这两个小东西干饭的姿态,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后妈呢,点心也不给吃。 等了没一会儿,康熙没来,倒是保成过来了。 “皇阿玛说要带额娘回公府看看,正好这两小的没出过宫,也带着他们出去见见世面。” 乌希哈犹豫了一下,“只你一个人跟我们出去玩吗?保清他…” 保成停下逗甜珠珠的手,转头看着乌希哈笑得无奈,“额娘不必多想,大哥和我平日里也是常有出宫的机会的,这回大哥是主动要求留下来看着万黼和长生两个的,您和阿玛带不了那么多的孩子。” 乌希哈心里总有一些别扭,这宫里的孩子在她进宫的头几年都是十分亲近的,保清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人总要长大的,烦恼就多了。 她与康熙两情相悦,后宫从孝昭仁皇后还在时便已经闲置,可以说她一个人霸占了康熙。 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总有一种抢了后宫嫔妃丈夫的羞愧感,宫里的孩子总是敏感的,难免受各自的生母影响,不过是宫里平静太久,这才是一副各自安好的太平模样。 而且人心有私,康熙钟情于她便偏爱她的孩子,保成且不论,就连非她所出的胤禛得到的关注也远远胜于其他孩子,更不说被康熙捧在手心的甜珠珠。 皇父的宠爱是宫里每一个孩子都在争夺的资源,可康熙分给天下的心力太多,余下的九分给了她们母子四人,余下的一份才是其他孩子可以争抢的部分。 她难免担心,其他孩子会因为康熙的偏爱心生嫉妒。 保成走到乌希哈身边,小声安慰她,“额娘不用担心,大哥常常与我说他最想做统帅三军的大将军,我们晚上还常常像小时候一样睡一个房间。” 保成知道额娘总是有意让他亲近手足,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何况大哥与他关系一直最好,他们早就说过了以后他做明君,大哥做他的大将军,额娘不必担心他们会手足相残。 大哥就像小时候一样爱护他,他也是一样敬爱大哥,他们两个从不曾忘记幼时的情谊,何况如今他们也是日日在一起读书骑射,除了晚膳的时间他会去永寿宫,其余时间他还是跟大哥在一起的。 每天与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是大哥。 乌希哈看着保成坚定的眼神,心里松了口气。实在是他们兄弟夺嫡的结局太过惨烈,他们两个年纪大了,也不似小时候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难免生出些担心。 她笑着摸了摸保成的头,刚刚甜珠珠已经献宝一样给保成套上了老虎形状的帽子,“那咱们回来的时候给保成还有其他的弟弟姐妹们带些礼物。” “好,大哥说他想吃百味楼的百味鸡和八宝鸭。” 乌希哈笑得更乐了,保清还是她熟悉的性子,喜欢吃好吃的。 “成,回头咱们多带几只,叫你们兄弟姐妹一块吃个痛快。” 康熙跨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乌希哈说的话,一边伸手抱起冲向他的小女儿一边问道,“吃什么吃个痛快?” 乌希哈便解释了一番。 “这也简单,那百味鸡和八宝鸭最要紧的就是吃个新鲜,等带进来就失了味道,回头请百味楼的厨子进宫一趟,吃新鲜的。” 保成挥了挥拳,欢呼,“皇阿玛威武,儿臣待大哥和弟弟姐妹们谢谢阿玛慈爱。” 康熙翘了翘嘴角,有些得意。 只是没能得意多久,就被甜珠珠啪一下戴到他头上的帽子粉碎了个稀碎。 原来甜珠珠在给保成带上帽子后就来了兴致,从乌希哈手里讨走了康熙的帽子。康熙又稀罕闺女,一见面就抱在怀里,可不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乌希哈偷笑,走在康熙身边小声嘀咕,“臣妾当初可是付了账的,好大一笔,您可别赖账。” 出宫的马车有两辆,康熙带着乌希哈坐了一辆,三个孩子坐在后面一辆。 “这不年不节的,皇上怎么想起来带我和孩子们出宫了?” “之前答应你带你出宫好好玩玩,再带你回家一趟的。十八年那趟被地震搅和了,之后又是木兰秋狝的时候见过了一回,去年你怀着珠珠,也不方便。正好朕今儿有空,珠珠也大了,便带你们出来转转,也算是兑现迟了那么多年的承诺?” 乌希哈靠在他身上,闷笑,“皇上这承诺是挺长时间的。” 又掰着手指头数,“我记得是康熙十六年的事了吧?是牛痘那回说的。” 康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作为富有天下的皇帝,这还是他头一回给人的许诺隔了那么久才兑现。 马车停在舒穆禄府的大门口,乌希哈掀起帘子撑着康熙的手跨下马车。 这扇门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了,从康熙十五年到康熙二十一年。 门口的石狮子还是那样威风凛凛,大门上的铆钉还闪着寒光,就连门槛上的红漆也还像当年一样鲜亮。 但她已经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变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如今带着夫婿和孩子回娘家,也算是荣归故里了。 舒穆禄府的老门房揉了揉眼,慢吞吞地走出来,正打算喝去来人。 他们府上如今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府里的姑奶奶可是宫里的皇贵妃,大爷也是皇上心腹,已经是二品将军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他们府上的大门的。 没想到还没等他出声,刚刚下马车的那位福晋就喊了一声“福伯”,听着有些耳熟,只是他老人家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 “福伯可是不认得我了?” 那老门房走到近前眯着眼看了看,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高昂响亮,一点不见先时的老态。 “小格格,是小格格回来了!” 又大声吆喝门里的小子,“快把大门打开,咱们家小格格回来了!再去告诉老爷和太爷,咱们家小格格回家了!” 福伯叫的是她未进宫时的称呼,那会儿她是舒穆禄家的小格格,常常央求福伯睁只眼闭只眼好溜出门去耍耍。 福伯拍了拍自己的脸,“瞧老奴这记性,是咱们家皇贵妃娘娘回来了。” 保成也牵了弟弟妹妹走到阿玛和额娘身后。 乌希哈摇了摇康熙的手臂,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夫婿。” 又拽出三个孩子,“这是我们家老二、老六还有老幺。” 福伯人老脑子可没痴傻,当即就跪下叩见,“奴才给皇上请安,给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六阿哥请安,给小格格请安。” 福伯这一连串的请安里带了他的私心,他知道他看着长大的小格格只生了一个小公主,那是他们家小姑奶奶生的小格格。 被叫起后,福伯小心地看了一眼那个穿了红衣裳,被两个哥哥护在中间的姑娘,和他记忆里的小格格一样漂亮可爱。 甜竹竹眨了眨眼,对着福伯甜甜一笑。 说话间的功夫,府里乌泱泱出来一群人,正是听到消息紧赶慢赶来得乌希哈的亲人们。 第97章 由爱星阿打头, 领着一家老小跪拜行礼。 乌希哈并没有哭,她笑意盈盈地扶起许久未见的亲人,询问着老玛法一日三餐可还尽兴, 夜间睡眠可还安稳。 又问父亲肩颈可还会疼痛, 平日里饮酒可还是不加克制? 再问母亲每日当家理事可是十分劳累,每逢阴天可还会腰酸腿疼。 转过头笑问兄嫂,平日里可是一家和乐,教养子侄可是严格要求。 而后弯身道谢, “妹妹久在宫闱, 不见家中长辈,多亏兄嫂奉养老人, 当受我一礼。” 康熙走在最前面,富善和海金伴驾左右, 商谈着朝中正事, 保成是太子, 也随行在康熙身侧,听着那些对他来说晦涩的政务。 乌希哈落后一步, 左手搀扶着爱星阿,右手挎着马佳氏的手臂,与他们说些平日里的稀碎琐事。 胤禛走在爱星阿的另一侧, 由着这个长辫已经花白的老人打量着,甜珠珠怯生生地由马佳氏牵着小手, 张望着额娘。 “珠珠莫怕,这是额娘的玛法和额娘的额娘, 你和哥哥都要叫翁库玛法和郭罗玛玛。” 听见小孙女这般说, 爱星阿伸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 “六阿哥稳重内秀, 与你小时候有几分相像。” 闻言乌希哈有几分得意,“玛法这话说的在理,人都说谁养的孩子像谁,我一手把小六养那么大他像我再正常不过了。” 又对胤禛眨了眨眼,“可听见你翁库玛法说的了?额娘幼时就是一家子兄弟姐妹里最聪明的一个,你几个那克出可比不过额娘。二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跟儿子得意完还不够,乌希哈还扭头向跟在身后的阿克敦求证,挑眉得意。 阿克敦还是像幼时一般是个憨厚性子,只是在战场磨炼了这些年眉眼间更多了几分煞气。不过看向乌希哈的眼神里是万年不变的包容神情,从他不曾移过的视线看的出来对妹妹的挂念。 “对,妹妹从小就十分聪慧可爱。” 他上前两步走到胤禛旁边,“可要那克出抱着你走?” 胤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了看乌希哈。 “你那克出想抱你,你要不要接受?二哥的力气可大了,你要不要试试?” 乌希哈看了看二哥,知道他的心意,特意开口鼓励胤禛。她知道她的家人在考量小六,只是她养的孩子她知道,二哥是在表明他会接受小六,将小六视作亲子侄的态度,这应该是也有大哥和三哥的意思,否则二哥不会这般干脆表态的。 胤禛咧开嘴,张手由着阿克敦一把将他抱起,又有些羞涩别扭地支在那儿,也不靠到阿克敦身上。 “那克出力气大,可以一起抱着珠珠吗?她人小走得慢。” 甜珠珠听见哥哥的话眼睛一亮,她其实已经有些走不动了,但是大家都是自己走的,她就没有要奶娘抱,额娘又一直在和翁库玛法讲话,她都没有找到机会和额娘要抱抱。 阿克敦当然求之不得,他一眼就看见了甜珠珠,和他的妹妹一样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叫他看一眼就心软。 只他生的高大,又有几分战场历练出来的煞气,府中的孩子都不太敢亲近他,便只是半蹲下身子朝着甜珠珠伸手,尽量露出和善的表情。 谁知甜珠珠一点也不怕生,松了牵着马佳氏的手,一下子就扑进了阿克敦的怀里,还搂着他的脖子甜滋滋地娇娇叫着那克出。 她是被娇宠大的孩子,平日里是被康熙抱惯了的,康熙不在也有保成抱着,小小一团就靠在阿克敦胸前,叫他心里生出难言的滋味。 他小小的,古灵精怪的妹妹也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姑娘,明明形容样貌与他去战场前还是一般模样… 前面伴驾的一对父子偶尔回头看见的就是高高壮壮的儿子(二弟),抱着两个孩子,他们却连和自己外孙女(外甥女)说话都没能找到机会。 丑陋的嫉妒叫他们心有灵犀地准备回头找阿克敦“谈谈话。” 这一日,舒穆禄府自是一番欢声笑语不谈,府中的下人走起路来都是一番虎虎生威的模样,头昂的都比平日里更高三分。 午膳后,马佳氏便催着乌希哈带着康熙和三个孩子去歇一会儿。 她未出阁时住的玉李院一如当年,只是窗前的桂树更粗壮了几分,就连她当初搭建的能睡人的秋千上的纱幔都是簇新鲜亮的颜色,不染灰尘。 这个午后,一家五口并未休息,乌希哈很是兴奋,拉着几人一点一点介绍着院里的每一处角落,康熙几乎可以在她的讲述中窥见她无忧快活的少年岁月,想想又有几分缺憾和庆幸。 憾的是不曾参与,幸的也是不曾参与。 他不曾参与她天真无忧的乐园,她不曾参与他晦暗艰难的战场。 乌希哈搬出了自己幼时的玩具,“这些回头带回宫,给你们几个玩,算是额娘给你们的传家宝了。” 甜珠珠很是喜欢那些玩具,充满少女心的各色玩偶,还有能换装的小衣服,完全击中了她的公主心。 旁边的书房里还有乌希哈当年陪着阿克敦兄弟一起学习留下的书册笔墨,保成带着胤禛正在翻看。 “额娘,您的批注好厉害啊,儿子想要您的笔墨。” 乌希哈笑得畅快,手一挥非常大度,“都给你们,这些都算额娘给的传家宝。” 带着男人和孩子看完了自己的闺房,乌希哈也没有多留,她还想与家人多相处相处。 尤其是玛法她看得出来玛法的身体不太好,还是她幼时玛法病重垂危那次伤了根本,靠着灵液延了十六年的时间已经是侥天之幸,今日一别或许祖孙再无相见之日了。 只是离开小院的时候,还是不舍地几次回眸,她的少女时光就此封存于旧院了。 去到主院与家人简单叙话之后,便迎来了离别,家中女眷倒也罢了,还能时常进宫觐见,可是家中父兄、玛法真的是见一次少一次。 乌希哈扬起笑脸,“玛法别舍不得孙女了,说不准我下次什么时候就又像今天一样来家了,您好好吃饭睡觉保重身体,下回我再来家的时候可是要检查的。” “阿玛、大哥、二哥也别舍不得我了,等下回皇上什么时候围猎的时候,咱们就又能见着了。” “额娘和嫂子们我就不多安慰了,咱们可是能时常见着的,叫玛法还有阿玛哥哥们羡慕去吧。” “丰盛额你是家中老大,可要带着弟弟妹妹们仔细读书,好好上进,别叫你阿玛额娘还有长辈们操心。” 已经到乌希哈腰间的丰盛额握拳应诺,“姑爸爸放心,侄儿自当努力。” 乌希哈转身扶着康熙的手上了马车,掀起了帘子催着他们回去,“外面天冷,你们早些回去吧,我这就回宫了。” 马车吱呀吱呀前进着,马蹄声踢踢踏踏地响着。 乌希哈静静地靠在康熙肩膀上,康熙只是轻轻揽着乌希哈的手臂,一下一下地拍着,安静地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颤意。 叹气将人抱坐在腿上,“好了,再哭一会儿吧,可不能哭久了眼睛红,叫孩子们看见要笑话你的,仔细回头再眼睛痛。” 像是得了敕许,乌希哈无声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委屈的嚎哭,“我…舍不得玛法,舍不得阿玛额娘,舍不得哥哥嫂子们,也舍不得丰盛额他们。” 康熙便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细语地附和着,“朕都知道,咱们下次再来看他们好不好?” 乌希哈也不理,“我院子里的桂花树…特别香,我的床…和枕头也特别软,呜呜呜…” 康熙听得失笑,便哄着她许诺,“咱们在永寿宫再种一棵桂花树,就有两棵了,肯定更香,还有床和枕头也叫内务府的人去学一学,换成你喜欢的,咱们在院子里再搭一个秋千,换成舒穆禄府里面那种能睡人的好不好,做大点的,能睡下你和胤禛还有珠珠那么大。” 乌希哈静了静,吸了吸鼻子,闷声应了句“好。” 过了会儿又开口说道,“我出宫的时候和保成说好了要去给保清他们挑礼物的,咱们去前门大街转一圈吧,胤禛和珠珠还没见过,保成那次和我一起出宫的时候也还小。” 康熙自是满口答应,敲了敲车壁,叫人转道前门大街。几个孩子看的目不暇接,看见这个也想摸摸,看见那个也想尝尝。 乌希哈促狭地买了一根糖葫芦,一家子分食一根,倒也别有一番争抢的意味。 最后大包小框地带了许多东西回宫。 马车驶向紫禁城,冬日天短,太阳已经西沉,却将天边的云彩照耀地绚烂华丽,照在紫禁城的红墙黄瓦上别有一番古朴和安心。 当晚的晚膳是在乾清宫用的,康熙没忘记说要请百味楼的师傅进宫做膳,叫他的大儿子吃个够本。 一回到宫里就派人去叫了各位阿哥格格,满满当当坐了一桌子。 甜珠珠最小,还是第一次那么齐地看见自己所有的哥哥姐姐,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看了。 保清笑嘻嘻地就像乌希哈央求抱抱甜珠珠,“娘娘您不知道,太子殿下可嘚瑟了,甜甜在上书房炫耀小妹妹多乖多可爱,就是欺负我和长生万黼不能经常亲近妹妹,您可得让我们兄妹好生亲香亲香,不能偏心太子叫他得意。” 乌希哈很是高兴,问了甜珠珠的意见就将她放到了保清怀里。 保清今年十岁了,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抱着甜珠珠稳稳当当,甜珠珠好奇他,乖乖地窝在他的怀里就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她看,保清一和她说话就甜滋滋的笑着喊大哥哥。 叫旁边的哥哥姐姐们看的眼热,一顿饭下来竟像那击鼓传花的那朵花,在一种哥哥姐姐怀里赚了一圈。 叫保成和胤禛两个吃了一顿好生滋味复杂的完善,看向保清的眼睛都嗖嗖地带着怨念。 第98章 日子过得很快, 在甜珠珠三岁的时候,乌希哈第一次收到了来自亲人的死讯,爱星阿在睡梦中悄然去世。 这时候的海金和阿克敦已经是战功彪炳的大将军, 去年率火器营在剿灭噶尔丹立下不世功勋, 一度带兵打到了背后作祟的沙俄边境,舒穆禄家一时声名赫赫。 爱星阿的去世就好像是烈火烹油之时浇下的一瓢冷水,在哀荣已极的丧礼之后,关上了府门, 安静守孝。 乌希哈收到消息的时候, 宫门才开启没多久。按照往日的作息,乌希哈本应当正在酣睡, 可那日不知为何,夜半凌晨突然觉得身心烦躁, 竟硬生生从睡梦中醒来, 睁眼至天明。 直到看见传信的小太监连滚是爬地求见她, 形容狼狈,语气颤颤, “启禀娘娘,宫外传了信来,老大人于今晨丑时末离世, 如今已挂起白幡。” 看见那小太监的一瞬间乌希哈就仿佛已经心有所感,听到这话时竟没有十分震惊, 好像平静无波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将宫里鲜亮的衣裳摆饰都收起来,在西侧殿收一间厢房出来, 布置个佛堂, 我送玛法一程。” 吩咐的时候还与连翘笑了一下, “也怪我平日不虔诚, 如今竟连佛堂都要现拾掇。等胤禛和珠珠醒的时候将他们也带到佛堂,给他们翁库玛法烧几张纸。” 连翘和丁香红了眼睛,擦了擦眼泪匆匆领命出去安排人手收拾宫殿。 乌希哈在内室呆呆地坐着,面容并不悲戚,眼泪却不自觉地淌下。 她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拆了头上的珠钗,又取了左手边的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只红宝石的宝簪,是她及笄的时候玛法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咱们满人不讲究汉人的及笄礼,但玛法寻思着那礼节也有几分意思,特意寻了私库里的宝石叫人给你打了这宝簪,也是玛法的一份祝愿。” 乌希哈抬手将那宝簪戴到头上,极美,又放下。 康熙一上朝就发现不对劲,一问就得到了舒穆禄府的老公爷去世的消息,心中一咯噔,匆匆走完了流程便赶紧往永寿宫赶去。 一到永寿宫便发现往常挂在宫门口的红灯笼已被取下,门窗上的窗花也都被撕下,宫人静默无声,乌希哈贴身的连翘和丁香两个面色哀戚地守在西侧店门口。 “你们主子可是已经知道了?” 连翘匆匆行礼,“回皇上,您离开没多久主子便知道了,如今主子正在南边的厢房里带着阿哥和小格格念经呢。” 康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低声吩咐梁九功。 梁九功愣了愣很快转身离开。 “你去挑几件素色衣裳,给胤禛和珠珠都挑上。” 说完便抬脚往殿内去。乌希哈知道分寸,并没有挂白戴孝,只是穿的十分素净,跪在神龛前念着《地藏经》,两个孩子年纪小,便在前面烧着黄表纸,都是些不犯忌讳的东西。 康熙安静地站在一旁,等乌希哈一遍颂完才扶着她起身,“走收拾一下吧,朕带你出宫。” 乌希哈头埋在康熙的胸前,声音颤抖,“我没有玛法了,我都没有多看看他。” 康熙没有开口安慰,只是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那咱们再去看看他好不好?” 从宫里出来了两辆马车,一辆停在正门,一辆则安静地驶向后门。 前往舒穆禄府吊唁的人就看见在门口接人的富善和海金抛下了其余人径直迎向了新来的马车,三跪九叩,叩谢皇恩。 方知舒穆禄府恩眷之浓,竟然皇上与太子亲来慰问。 “乌希哈已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后门,不好叫人看见她出宫为老大人送行的,待晚间人少的时候你们安排一下叫她去磕个头吧。” 富善老泪纵横,小声道谢,“奴才叩谢皇上隆恩,皇贵妃是孝顺孩子,与她玛法十分亲近,今日皇上允她为阿玛送行,奴才一家感恩不尽。” 康熙扶起富善,“朕视皇贵妃为妻,自该想她所想,忧她所忧,富善你不必如此。” 富善引着康熙和保成往大厅而去,保成已经熟知流程,前两年他郭罗玛法噶布喇去世时康熙也曾带他前去吊唁。 乌希哈带着两个在后门一下马车就有机灵的门房悄声回了马佳氏,带着她小心地去了爱星阿身前的住处。 马佳氏心中也很悲痛,见女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公公身前的住处,“你玛法这一年来身子一直不好,你也常常派太医出来诊治的,寻医问药咱们这些子孙后辈都做了,他老人家这一年来也不好过但也没受什么大罪,如今夜里安静去了倒也和了他老人家的意思。” “额娘知道你玛法疼你,你和你玛法感情好,他也惦记着你呢,昨儿晚上咱们吃饭的时候他精神头还可好了,还念叨着你如今日子也好过只是不能常常见家里人,他心疼你呢,还说了他若是去了还有些体己你们兄妹四个一并分了,知道你不缺这些也留着做个念想。给你留的那一份还给你分好了哪些是给你留着给珠珠的,哪些是给太子和六阿哥的,都是他做翁库玛法的一份心意。” 马佳氏絮絮念叨着,声音几度哽咽,乌希哈坐在幼时常常和玛法做的罗汉床上,只觉得这里处处都是玛法的影子,看这里是玛法盘腿坐着听她和哥哥们背书,看那里是他叼着根烟枪对着阿玛和哥哥们吹胡子瞪眼… “…我知道,我都知道玛法自己不忌惮生死,我其实接受玛法去世了,我只是舍不得玛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再出宫的时候也见不到他了,额娘。” 乌希哈埋在马佳氏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寻着最温暖的的地方,哭得一颤一颤地,毫无形象可言。 “额娘你和阿玛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不想做没有阿玛额娘的孩子。” 马佳氏的手轻轻拍着乌希哈的后背,就像曾经无数个夜晚哄她睡觉一样,闻言鼻头一酸,仰头擦掉了眼角的眼泪,“额娘答应你,你和你哥哥们有阿玛和额娘在,就还是孩子,还有阿玛和额娘给你们撑腰。” 没一会儿,乌希哈的大嫂钮祜禄氏找了过来,家里办丧事最是忙人,且离不得马佳氏这个主母。 乌希哈擦擦眼泪,“额娘去忙吧,还劳大嫂给我和胤禛还有珠珠寻丧服来,我不好出去,便在这儿尽一尽心意。” 钮祜禄氏看了看婆母,心中犹豫,小姑子已经是宫中皇妃,这世上能叫她穿丧服的也就宫里头的三位主子,自家可是不好逾越的。 乌希哈见大嫂不动,也知她心中顾忌,“大嫂叫人送来吧,皇上都知道的,何况我便是嫁出去了也是舒穆禄家的姑奶奶,哪里有不许我给自己玛法戴孝的道理。” 钮祜禄氏咂舌,这天底下是没有不许出门的姑奶奶给娘家戴孝的道理,可是你去的是皇家,那地方又道理可言呢? 她一直知道自家小姑子深受皇上宠爱,也怎么都没料到会是这般爱重,她可听前院的小子回禀了,皇上正带着太子爷在前面吊唁呢,这与寻常人家的女婿带着出嫁的闺女回娘家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晚间。 爱星阿停灵的地方是前院的大厅,来吊唁的客人已经走干净了,马佳氏带着乌希哈去了前厅。 康熙带着保成候在门外,看见她穿着孝服也不曾变脸色,上前一步接过她的手,“保成已待朕磕过头了,他自己也磕了头。” 他是皇帝,这天底下也只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去世才有资格受他磕头,便由保成代劳了。 门是大敞着的,棺木盖到了一半,要等下葬那天再合棺。 乌希哈顿了顿,一步一步走到棺旁,还有一种不真实感,一个鲜活的人,怎么会这样像一个假的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这四四方方的棺材里呢?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玛法,直到久久没有人应答,才膝盖一软嚎啕大哭起来。 胤禛和甜珠珠刚刚在大人的指挥之下磕完了头,被乌希哈的大哭吓得跟着一起哭了起来,两人一左一右拽着乌希哈的衣服,胤禛隐约还有上辈子的影响又大了两岁只是红了眼睛,甜珠珠则是害怕地哭得一抽一抽地叫着额娘。 乌希哈摸了摸一双儿女,起身又抱了抱担忧看着她的保成,抬头对康熙说道,“我想给玛法守一夜,你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吧,明日一早我再回宫好不好。” 康熙转身看着马佳氏,“还请福晋把他们三个安排到乌希哈的院子里睡觉吧,我再陪她一夜。” 乌希哈没多说什么,只是抱着甜珠珠带着他们回了自己的院子,“额娘,我把珠珠哄睡着再过来。” 第二天一早,马车混在内务府送东西的队伍里悄声回到宫里。 舒穆禄府的丧事办的哀荣已极,慈宁宫的太皇太后也在说这件事情。 “皇贵妃可回来了?皇帝真是胡闹!” 原来康熙带乌希哈出宫的事情一点也没能瞒过太皇太后。 “也罢,他纵容皇贵妃出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哀家倒是没想到他能稀罕皇贵妃那么些年。” 苏麻在一旁劝慰,“知道的人也不多的,也就您手眼通天这才没瞒过您,这宫里宫外可都知道皇贵妃为了家里的玛法在宫里辟了个佛堂。” 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便也作罢了。 死去的人安然长眠,活着的人仍要生活。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在教养儿女,忙活宫务中,乌希哈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她的日子过得顺遂,孩子孝顺,康熙体贴,待她情深不变,便觉得日子如流水。 太子出阁读书,保清上朝听政,康熙给保清和保成赐婚…… 就连胤禛也是个小小少年模样,搬去了乾坤五所,忙于课业,与保成一样早晚来请安用膳。 甜珠珠也不再是个三头身的小崽崽,跟着姐妹们学着琴棋书画,不过她有皇父偏爱,比姐妹们底气更足。 每日里还与兄长们一起骑马射箭,学四书五经,还会央着康熙允许她出宫玩耍,满朝皆知皇贵妃所出元安公主乃是皇上和太子的掌上明珠。 作者有话说: 当大家看见没分段的更新时,没有意外,就是作者生死时速来不及分段了。 这种情况只需要等个几分钟,就会看见分好段的章节,不出意外还能看见结尾处多加的更新和修正好的错字。 最后一点,大家能感觉到要完结的味道嘛? 第99章 到了后来, 随着大清在种种影响之下变得越来越好,乌希哈已经很少会对什么事情提出自己的想法,毕竟她知道的也很少, 一个国家的发展、历史的进程不是她可以去决定的。 在这个时代她做了她所能做的事情, 以后会是怎样的发展她不知道,但是大清的坚船利炮再未停止过发展,只要没有那百年暗无天日的掠夺欺压,相信总不会更差了。 不过大事上没有意见, 小事上还是有很多想法的, 想起来一件就提一件,比如这个时代过早成亲生子这件事情。 在保清十三岁的时候, 康熙就琢磨着升级加辈了,乌希哈翻了个白眼,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 你做什么早早叫人家结婚生子?” 康熙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毕竟还有好些王室宗亲也都等着这一波给自家孩子挑个好福晋,那些孩子也都与保清差不多的岁数, 他可不就想着把最好的留给自己儿子? “对哦,朕一时昏了头了。说来我只知道你上辈子二十多岁还不曾嫁人,难道那个地方成亲都很晚吗?” 乌希哈就将什么是法定结婚年龄、十八岁成年以及什么叫三年起步讲了个清楚。 康熙的表情有些别扭, 照这么说乌希哈进宫的时候才十五岁,他岂不是…咳…禽兽不如了? 乌希哈瞟了他一眼, 有点看好戏的心态。 但到底是当皇帝的人脸厚心黑,也只不自在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虚心请教, “这其中可有什么讲究?” “我是十五岁进宫的, 你看我比进宫的时候长高了许多, 人的身体要一直涨到二十岁左右,这个不一而足。但总归像现在十三四岁成亲生子,大人的身子还没长好,哪里能生出健康的下一代呢?保清也是你十九岁才长成的孩子。” 乌希哈举了个例子,也点到为止。 康熙神色黯淡下来,也是想到了那些早夭的孩子,再想想自己知道的,二哥福全家的昌全也不是夭折了几个孩子才长成的,身子也不太好。 他敲着椅背喃喃自语,“只是满人稀少,实在推不到二十来岁成婚。” 何况清朝人的平均寿命也不过三四十岁。 乌希哈也有些为难,现代人平均寿命七十多岁,二十岁不过是人生的四分之一左右的进程,可对清朝人来说却是差不多一半的寿命了。 康熙停了手,“这样,先下令女子不满十五不许出嫁,世人少有娶年长女子,这样便能将婚育年纪往后拖一拖,若只规定男子,只怕效果不大,何况生育之苦伤的是女子。” “而后再慢慢移风易俗,便从保清开始,待他十七岁的时候朕再与他赐婚,届时六礼走一遭差不多也一年了,皇家宗室子弟都拖到十八岁再成婚。公主们朕留到二十岁再说,想把夫君给她们选好了,留着便是。” 乌希哈点头赞同,又故意问道,“咱们珠珠也二十岁便嫁出去?” 果然方才还因为想出好主意而松开的眉毛皱得更紧了,难得对乌希哈没好气,“你自己二十岁都不曾出嫁,还惦记着朕的珠珠。” 乌希哈也不生气,她只是怕康熙不太能接受女儿晚嫁,这样她便放心了,她是要把女儿留到至少二十二岁的,差不多是大学毕业的年纪,至于到底什么时候还是要看甜珠珠自己的想法。 不过既然已经提出了成婚太早的问题,乌希哈就不得不提表亲结婚的事情了,也怪她平时看不见便想不起来,唯一在眼跟前的佟佳氏还早早被放出宫去了,她便也忘了。 果然这个消息对康熙来说更加震撼,毕竟前者在医书上也有些零星记载,但后者却是颠覆认知的事情。要知道人们最爱的就是亲上加亲,要不怎么公婆还叫舅姑?就是这个道理。 除了堂亲不婚,什么姑表、姨表可都是结亲的热门选择。 “这事情太大了,这个朕得派人去找证据,一时半会儿的还办不好。” 乌希哈很是理解,不过这事也容易查证,皇帝要查户籍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将事情挑个头交给康熙,乌希哈又缩回了永寿宫,摆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些年来,孤幼院的规模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正式,参与其中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头就是各地地方官的家眷和地方富商,只是人越多的地方就越少不了藏污纳垢。 人治社会,监察体系也不是那么好用的,乌希哈也只能和在京城的骨干人员尚佳氏、纳喇氏、西鲁特氏她们不断自咎在派人各处寻访,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康熙三十年的时候,是选秀制度更改后的第二次选秀,康熙将选秀的年纪调到了十五岁到十七岁。 或许是缘分,保清的福晋还是科尔坤家的女儿,应该还是历史上的原配。 小两口婚后来拜见的时候,乌希哈看了,是个温婉和气的姑娘,一向大咧的保清竟然也会在细致处照看附近一二。 保清待乌希哈很是亲近,到了永寿宫先行了大礼后也不拘束,带着福晋便坐下听乌希哈训话,捏着桌子上的桂花糕便说道,“娘娘您不知道,福晋她来见您前可紧张了,儿臣都告诉她您是顶和善的长辈她还是一直碎碎念,吵得儿臣头都大了。” 乌希哈刚在心里夸了保清也知道体贴,就被他这番操作搞得心梗,没见伊尔根觉罗氏被他说得脸都白了。 赶紧虚拍了一下保清的胳膊,又安慰大福晋,“好孩子,你别听他瞎说,这孩子说话不中听,本宫和你额娘都是知道的,如今你们成婚了,正好你多管管他不会说话的毛病。” 又招了招手叫连翘送东西过来,笑着看着大福晋,“你怕本宫也是常理,多少比你年纪大的人要见本宫时也心里害怕紧张呢。不过你多来永寿宫坐坐就晓得本宫好相处了,咱们往后且有的时间在这宫里处着呢,叫你额娘多带你来永寿宫坐坐就知道了。” “这是本宫给你们的新婚礼,一对同心玉佩,只盼你们夫妻和乐,万事顺遂。” 大福晋感激地起身行礼,她在宫外早听说皇贵妃娘娘独宠十多年,便一心觉得是个厉害角色,她额娘还忧心她怎么在皇贵妃和亲婆婆中间周旋,没想到真正见着皇贵妃竟然是这么和善大度的一个人,和她们家爷的关系仿佛也很亲厚。 乌希哈见人被安抚好了,便开始撵人,“保清带着你媳妇儿去给你额娘请安去吧,本宫就不多留了,只怕你额娘三更头就准备着喝媳妇茶了,再不放你们走她该等急了。” 保清嬉皮笑脸地行了礼就带着大福晋离开了。 宫道上,大福晋小心翼翼地看着保清,欲言又止。保清捏了捏福晋的手,笃定地问道,“是想问皇贵妃额娘的事情?” 大福晋点点头,期待地准备听。 “宫里头的关系也没有外面人想的那般复杂,你乖乖孝顺长辈,打理好后院,照拂弟妹就成了。我们兄弟都服太子,你没嫁进来之前我们兄弟晚上有时候还一起睡觉,你守着做长嫂的线再敬着他些就行了,下面的弟弟们你平日里注意着些,到底都住在乾东五所,你照看起来比母妃们在内廷方便。” “至于皇贵妃额娘,她一进宫就深得皇阿玛喜爱,爷也不记得是从哪一年开始,反正这么些年皇阿玛就和娘娘过日子,反正这是他们长辈的事,皇阿玛宠谁都是他的事,咱们做小辈的不必管。至于额娘和其他母妃们,酸归酸,但娘娘待她们或是有恩或是多有照拂,因此也没什么坏心思,有的母妃早在娘娘进宫前就失宠了,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加上娘娘为人和善,我们兄弟姐妹幼时不少都是在永寿宫玩的,也多受娘娘照顾,反正对娘娘都很亲近尊重,你记着就行。” 大福晋听得肃然起敬,受夫君喜爱,家中子女亲近,其他妾室还不作妖,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她一定要好好向娘娘学习。 这厢乌希哈送走了保清和大福晋便回了内室坐在镜子前面,心有戚戚,“本宫才三十岁就已经是婆婆辈的人了,这可真是太可怕了。” 旁边的连翘、丁香发笑,“娘娘可一点也看不出年纪呢,大阿哥是惠嫔娘娘的儿子,娘娘可比惠嫔娘娘小许多呢。” 乌希哈叹气,“本宫的冤家都在毓庆宫呢,保成过两年也该大婚了,胤禛和珠珠晚些,只怕到胤禛成亲的时候本宫已经抱上保成的孩子了。” 今日一大早胤禛和甜珠珠就跑去了保成的毓庆宫,等着一块儿和大嫂见礼呢。 保成的福晋康熙考察了许久,终于在三十三年的时候定下了钮祜禄家的一个姑娘,乌希哈还很惊讶,她不曾对康熙安排的儿媳妇做任何影响,怎么保成的妻子竟然换了。 只是在见过钮祜禄家的小姑娘后,乌希哈也不得不赞一声选的好,她倒不在意家世背景之类的,只看那小姑娘长的甜滋滋的,性情也是像小太阳一样,打听来的消息还是家中长女,当家理事一应手到擒来。 最叫她惊喜的是,这个准太子妃在闺中时还月月与闺中好友去孤幼院帮忙,大约是现代的当义工。 召见了几次后,乌希哈对这个太子妃实在是再满意不过了,还打趣保成,说他这个矜贵储君可正好配一个甜妹太子妃。 太子的大婚流程比起其他阿哥当然是更加盛大繁琐,只是在举办太子大婚之前,康熙还准备办一件大事。 他挑了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乔装去了大相国寺,不曾告诉任何人。 第100章 大相国寺还有早春的几分寒意, 云游归来的弘远大师已经在静室等候许久了。 弘远大师是大相国寺辈分最长的师傅,素来一签难求,是出了名有道行在身的人, 只是常年在外云游, 卜卦算签都要看运气。 这次回来也不过三五天的功夫,宫里就传出话来请弘远大师空出一天出来,有贵人要见他。 弘远大师须发皆白,生着一双长眉, 一双眼睛通透慈悲, 丝毫不见老人的浑浊,听到传话后念了声“阿弥陀佛”, 正是一副平和仁善的样子。 康熙将梁九功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静室去见弘远大师。弘远大师起身行礼, “贫僧见过皇上。” 康熙抬了抬手, “大师不必多礼, 朕今日不过寻常香客,有事相询。”二人对坐与蒲团之上, 面前的茶壶缭绕着雾气,使人神情气爽,只是康熙却没有心情去品尝这难得的好茶。 倒是弘远大师倒了两杯茶, 笑呵呵地推荐,“贫僧这也不是什么名茶, 只是这次云游时山间所得的一株野茶树,受天地滋养, 倒也有几分野趣, 皇上不妨品尝一二, 也静一静心绪。” 康熙端起茶盏, 抿了一口,确实清冽动人。 “朕今日前来是想询问大师一事,朕…可是克妻之人…” 问的有些艰难,没有人愿意自己是个克妻的不详之人,何况他还有自己的心思。 弘远大师放下茶盏,正色道,“皇上此言何处?您乃真龙天子,自是四角俱全的好命格,岂有克妻这等凶煞命格!” “这人生来便有命,有命方才有运。功业、姻缘、子女这是都是命之所在,只是有了命还要有运去受。皇上您命格强大,人间天子之命已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命,再看历朝历代的天子,您也是不逊于人的明主,就像那月亮有圆便要有缺,您缺在父母亲缘上,妻子并不在其中。两位皇后之所以芳华早逝,实乃凤命压不住您,虽是真凤却少了运,自然受不住。就像太极图,黑白各半、水火相济才能圆融,龙强凤弱自然只能成为憾事。” 康熙听得认真,虽欣喜自己不是克妻之人,却还是忧心忡忡,“那照大师看来,皇贵妃可有凤命?实不相瞒,朕有意册封皇贵妃为后,只是仁孝皇后与孝昭皇后早逝,朕心中总有几分后怕。” 弘远大师摸着长胡笑了,“人间龙凤,总以龙为主,先有龙而后有凤,先有皇上才有皇后。皇贵妃娘娘的命格原是五福俱全、上天眷顾之人,贫僧观之颇有神异之处,是于世道有助之人。一朝为宫妃,几度襄助皇上,有功于社稷,其功德与皇上相交,加上凤命已去,早有雏凤轻鸣之象,又有皇恩化雨泽,便如木助火势,如今于副后之位上已有十年,早便成了凤命,皇上不必忧心。” 康熙心喜莫名,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颁发封后圣旨,但担忧乌希哈安危,还是反复确认,“大师您确认皇贵妃命运相称,不会如仁孝二人一般?” “皇贵妃的凤命并非生来就有的,是几番因果纠缠而成,您的心意亦是重中之重,太极图的黑白并非一成不变的,您多了也是可以转给皇贵妃的。” 皇上登基之时他便看过了他的面相,是夫妻缘薄、子女缘浅的命,子女缘倒是罢了,前期微薄、后期茂盛,倒也不算大事,但确确实实是个没皇后的命,头一个仁孝皇后占了元配凤命的运倒还有几年活头,后面一个比一个短。 不料皇帝登基大典的时候,星象瞬息而变,不过也只是和大清国运有所交缠,并没有凤命的苗头。 谁知前两日他收到消息再掐算的时候,竟然凤命已成,就连皇帝的子息缘都变了,不过国运倒是越发强盛了。 说来说去,这是皇帝自己求来的皇后,他们二人原是有缘无分的,这样成就的凤命天生与皇帝的龙命交缠一体,只要两人同心同德,二者就像那太极图一样圆融平衡,自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康熙听完眼角眉梢都是高兴之色,就连原本安分盘坐的双腿都变换了个姿势,“那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大师顺手帮朕算个日子,哪天最宜封后大典?” 弘远大师合掌一笑,“贫僧之幸也。” 梁九功不知道皇上问了弘远大师什么事情,反正自打出了那静室,皇上就是走路带风、春风拂面的样子,叫人一看就知道心情极好。 他作为身边伺候的,主子心情好自己心里也乐呵,只是心里就像那小猫挠痒痒一样的,叫人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想到前脚刚回乾清宫,后脚就知道了原因。 梁九功捧着新鲜出炉的圣旨,心神恍惚,又有意料之中的感觉,就好像另一只脚终于落地。 他早知道皇贵妃娘娘前程远大着呢,果不其然在这宫里一路高升,只是这十多年一直在皇贵妃的位子上坐得稳稳当当的,皇上也没提过要在立继后的话茬,他就以为皇贵妃的造化就到这儿了,谁想到呢,皇上心里可一直惦记着呢。 他可得赶紧带着这宝贝去加印,再照皇上的吩咐把内务府的人叫来给主子娘娘赶制新衣裳,皇上这是想亲自交代内务府的人怎么做主子娘娘的衣裳,可真是上心啊,可从没有哪位主子能叫皇上废这个心。 这般心思虽不大,却细致,这才是真正要紧的东西。 颁封后圣旨的日子是二月二龙抬头,这个日子何其微妙,但凡听到消息的人都能知道皇上的心意,然后第一万遍感叹永寿宫那位娘娘真是盛宠优容,叫人羡艳。 乌希哈事先并不知道此事,只是康熙前一天晚上叫人送了衣服过来,特意叮嘱她要认真打扮,她还以为是因为二月二龙抬头他们要出宫,康熙想叫她在朝臣百姓面前多挣些体面。 收到圣旨的心情非常复杂,大约是一种拿了转正证明的感觉?开个玩笑,反正高兴、惊喜、感动都是有的,她还特别好奇康熙怎么突然下定决心封后了,不是害怕他克妻伤着她吗? 晚上,两个人窝在被窝里的时候,康熙才吐露了自己的心事,原来是他看乌希哈在副后的位子上做了那么久也没有身体不适的样子,加上保成大婚定在了明年三月,他想让乌希哈以正正经经的皇额娘的身份受保成和太子妃的礼。 巧的是之前出去云游十年不见人影的弘远大师正好回来了,他又去算了算命,发现两人天作之合,这才有胆子封后。 “最要紧的是,朕想和你做夫妻,淑妃、皇贵妃虽说尊贵,可到底是妾室,朕知道你们那里讲究一夫一妻,讲究彼此忠贞,是朕遇见你太晚,叫你受了委屈。这些年咱们两人有实无名,你虽不说什么,朕却不能视而不见。” “若是大师算出朕克妻,朕便也放下这个心思,只等朕去的时候留到旨意给保成册封你做太后,百年之后咱们也能死同穴。但是朕运气好,求来了你,便想亲自让你做皇后,亲自叫世人知道舒穆禄氏乌希哈是爱新觉罗玄烨的妻子。” “你知道吗?虽然大师没有明说,但朕听出来了,你和朕原本没有夫妻之缘的,你是朕一心求来的皇后。” 乌希哈被康熙抱在怀里,安静地听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心意,她眨了下眼睛。 “你明明学了西方来的书,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你连喇嘛都不信,还信那些人说的什么劳什子克妻做什么?” “我不在意皇后不皇后的,我不曾见过仁孝皇后,你待孝昭皇后不过有如待熟人的态度我也看见了。你没遇见我的时候后宫三千、左拥右抱也与我无关,我知道你从我进宫时就对我颇有优待,你明白心意后便不去别的宫,这便够了。我不曾插足别人的爱情,我们相爱之后,哦,不对,是你爱上我之后也没有别人,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死同穴,我其实不想住皇陵,万一有摸金校尉把咱们的墓室当成自助银行来去自由呢?这不是给人坟头蹦迪的机会吗?说不定再往后就变成了旅游景点,大伙买票就能看康熙皇陵,这多可怕。” 康熙听前面的时候还满面笑意,耳朵发红,什么爱不爱的,不成体统,只是叫人听的心都软了。 可是听到皇陵的时候就不对劲了,越听越不像样,脸都黑了,他的皇陵随人参观?这丫头能不能说点好的!只是听着听着心又软了。 “其实我也有私心,你的皇陵里面肯定还要有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的,我只想与你两个人住一间屋子,四个人太挤了,我也不会打麻将。我想和你埋在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招盗墓贼。” “算我最后坏一回,把你抢走。” 康熙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在她耳朵边闷笑,“那你想有多坏?要带朕去哪里私奔?” 乌希哈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震颤的感觉,身后的大掌越来越向下,一时间什么氛围都没了,被摸得发软。 气得咬牙,“带你一起烧成灰,就埋在永寿宫的桂花树底下。” 作者有话说: 我竟然写了一百章! 我可太牛了(叉腰大笑!) 第101章 康熙三十三年八月初九, 大清的第三位皇后入主坤宁宫。 封后大典在金桂盛开的八月,按制应该由皇后一人独自去奉先殿、太和殿祭拜,然后由皇后带领后宫嫔妃皇子皇女拜见皇帝和太后。 但康熙并没有循着当年册封孝昭皇后的例, 他记得乌希哈与他说过的婚礼。 从颁下圣旨的那一天, 便由礼部走六礼,采纳、问吉、下聘… 他穿着与她相配的最隆重的朝服带着她亲自祭拜奉先殿、天坛、地坛、太庙后殿。 昭告天地祖宗,此为吾妻。 他带着她从大清门到午门中门,经乾清宫、下撵过交泰殿, 进坤宁宫。红墙琉瓦的紫禁城比往日更多了红色的喜庆。 她与他共坐在高台之上, 受皇子皇女、亲王福晋、百官命妇六肃三跪三叩之礼。 乌希哈穿着最隆重华丽的衣裳,戴着沉甸甸珠光四射的凤冠, 坐在天底下权力最集中之地,她从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一个封建王朝最尊贵的女人, 这些年来大节小宴她经历过不少, 但如今这这般庄重肃穆、万人朝拜, 她一瞬间意识到了历史的庄肃。 封后大典如此盛大,比之元后进宫也不差分毫了, 朝臣自有闲言,然康熙不管、已经上朝的四位阿哥还尽心尽力地去礼部出言献策,超出规制的很大一部分就是由这几位阿哥提出的, 知道的人也只能羡慕皇后命好。 封后大典后康熙给自己放了七天婚假,金尊玉贵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被冷酷无情的阿玛扔到了太后宫里, 代父母尽孝。 主要是兄长们年纪大了,南三所的姐姐们又俱已出嫁, 只能送去陪宫里唯一的长辈了。 太皇太后历经三朝也没能熬过岁月的无情, 已于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以七十五岁高龄薨逝。 太皇太后的去世给康熙带来了沉痛的打击, 他失去了最后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亲近长辈, 从此于这世间他再无庇护之所。 皇太后也因为太皇太后的病逝缠绵病榻半年之久,康熙在太皇太后去世后对这位仅存的嫡母更温和了几分,在纯禧公主出嫁后,多次带甜珠珠去给太后请安。 乌希哈知道他的心意,也常常在宫嫔不请安的日子打发甜珠珠去给太后磨磨时间,也因此常常碰见被宣妃带着来尽孝的胤祺,小兄妹两的感情很好。 七天婚假后,康熙去上朝,乌希哈在坤宁宫接受皇子皇女、后宫嫔妃在她封后之后的第一次请安。 小辈们站了一列,纯禧公主和驸马站在头一个,前面的兄姐都带着伴侣,到后面就多是一个人站一排了,只一个保清孤零零站在和敏跟和雅夫妇中间。 蒙古被打服后,大清去了心腹大患,又通过贸易手段不断驯化,如今已对大清俯首称臣,再没有做刺头的底气,自然不需要再有公主和亲。 这些乌希哈看着长大的姑娘们都在京中找到了归宿,最早出嫁的纯禧还带了去年刚生的孩子进宫,这是这一辈的第一个外孙。 坐在一旁的惠嫔见儿子大大咧咧地站在头一个眼睛都使抽筋了,乌希哈见她实在纠结,便开口说道,“国礼已在七天前行过了,今儿是家礼,咱们只分长幼。” 保成一听便明白了,笑道,“惠额娘不必如此小心,今日我们兄弟姐妹如此,是早已商量好的,否则珠珠那个小丫头尾巴要翘上天了。” 珠珠出生就是固伦公主,如今更是名正言顺,其他姐妹可只是和硕公主,若按尊卑,除了保成都该站在她身后,毕竟最早入朝的保清如今也不过才是贝勒的头衔。 站在最后面的甜珠珠探出头来,古灵精怪,“二哥又冤枉我,我哪里有翘尾巴,我可是哥哥姐姐们的小甜心,最乖了。” 前面的兄姐笑着指她,站在前面的胤祺与她亲厚,转过头,“对对对,咱们家的小甜心是掺了辣椒的。” 甜珠珠被揭了老底,旁边还有那么多妃母们笑着看她,恼羞成怒,“臭七哥,你可别想要我的络子了。” 在女红上完美继承了乌希哈天赋的甜珠珠,只能接受她额娘的宝贵经验,放弃拿针,靠络子证明自己还是个心灵手巧的小天才。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轮番逗着小妹妹。 “说起来今儿还是珠珠头一回见到小外甥,做小姨的可得大方些给个见面礼?大姐觉得珠珠的络子就极好。” 新婚不久的荣宪、纯恪、端敬姐妹三个也跟着起哄,“是也是也,珠珠先时已送过姐姐们新婚礼了,便先讨个络子沾沾大姐姐的福气,也给你添个小外甥如何?我们几个姐姐这可又是三个络子。” 甜珠珠瞪眼,看大哥也有开口的意思,急得跳脚,“大哥!我的新婚礼、大侄女的见面礼我可都送过了!” 保清得意地大笑,“大侄女的送过了,可还有个小的呢。” 众人连忙惊讶地看向大福晋,笑着看戏的乌希哈开口问道,“大福晋可是又有了?” 大福晋福身,笑得温婉,“回皇额娘,儿臣前些日子把了脉,如今已满三个月了,这才好说出来给长辈们报喜。” 满堂欢喜,惠嫔收恭喜收的合不拢嘴,就连甜珠珠都顾不上要多打一个络子的烦恼,一脸惊喜地看着大福晋的肚子。 旁边的荣嫔打趣道,“惠姐姐今儿可是大喜,可不得好生犒劳犒劳大福晋?” 通嫔打配合,“诶呀,我看惠姐姐今儿戴的十八子可好看,正配大福晋的衣裳。” 惠嫔也不恼,笑得极高兴,抬手就亲自取下了脖子前挂的珠子,起身戴到了大福晋的脖子上,“好孩子,这珠子是沉香木的,最养精神。” 乌希哈看得高兴,又有些担心历史上大福晋的结局,“回头本宫给太医院传个令,叫你用惯的太医平日里常去把脉,有身子的人最要紧,你们已是经过一回的,我们做长辈的也就能给你们多些方便。” 临走的时候,大福晋除了原本人人都有的赏赐还多得了一份燕窝、阿胶之类补身子的东西。 坤宁宫只留下了保成、胤禛还有甜珠珠。 乌希哈想叫人把甜珠珠带下去,无奈这丫头会撒娇,扭股糖似的赖在她身上不肯下去。 她看向保成,当年进宫时的那个小团团已经是个朗月清风,如庭前玉树的青年了,她的保成文武双全、朝臣赞赏,上孝敬长辈,下友爱手足,就像是冉冉升起的新的太阳,又像是初初长成的雄狮,温和而有力量。 但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依赖她,亲近她。幼时她庇护宠爱他,如今他长大了也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封后大典前,她想着孝昭皇后封后时他难过的样子,还曾与康熙说过不住在坤宁宫了,她自己也习惯了永寿宫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不知怎的被这孩子听到了,还特意过来劝说她,“皇额娘去世已经很多年了,这坤宁宫也早住过了孝昭皇后,早不是皇额娘当初住的模样,额娘您该放心住的,皇额娘留下的东西皇阿玛也早都给了我,我那里自有念想。再者说了,保成已经长大了,早不像幼时不懂事。” “这些年您视我如亲子,咱们娘俩还分这些做什么,您就是保成的额娘呀。” 乌希哈看着保成,从记忆中醒过神来。 “我与你皇阿玛商量了,毓庆宫太小了,位置又不好,准备给你往旁边扩扩,把惇本殿纳进去,等太子妃进宫了你们也住的宽敞些。否则你如今还能将那几个妾室扔在惇本殿,等太子妃进宫了难不成与你分居?还是把后宅扔到一边不管?你这些日子去头所住住吧,反正那儿从保清出宫开府后空着也是空着。” “那感情好,额娘您都不知道那毓庆宫多小,奉先殿还就在边上,一到大日子了,满毓庆宫都是香火味,毓庆宫就那么点大,儿子躲都没地儿躲。” 乌希哈嗔怪地拍了下保成,“你这个笨蛋,也不知道早说,我这些年都没听你提过,我不好去毓庆宫看看,你也不知道说。” 保成耸了耸肩,“反正儿子一个人住,白日里也都差不多在阿玛的乾清宫待着,倒也还行。” “你现在一个人,我也不好去前廷,等明年三月份太子妃进宫就好了,也有人贴身照顾你吃穿,惦记你冷暖,我才能安些心。” 说着又看向胤禛,“你皇阿玛前两天跟我说看中了几家姑娘,回头叫我挑挑给你选福晋,快趁着我还没看,你告诉额娘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额娘给你开个后门。” 甜珠珠挂在乌希哈身上促狭,“我要有六嫂了?我知道六哥喜欢好看的姑娘!” 胤禛警告地瞪了甜珠珠一眼,耳朵却悄悄红了,吭吭哧哧地憋出一句,“儿子喜欢听话的姑娘,孝敬皇阿玛和额娘,待珠珠好,尊敬哥哥嫂嫂的。” 乌希哈不听他后面的一串,只注意前面的听话,心中了然。 她家小六主意正,人又执拗,是得配个性子软和些的姑娘,不能和他一样是头倔驴的那种,那夫妻两个是要干仗的,最好是擅长以柔克刚的的小姑娘。 “额娘知道了,你放心,肯定给你选个合心意的好姑娘,你们几个都能过的好好的,额娘才能舒心。” 第102章 太子的大婚自然是盛大又隆重的, 不过乌希哈和康熙作为配角也只能心情激动地在宫里安坐,等着第二天小夫妻两个前来请安。 成了亲的保成好像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对着自己的福晋多了几分温和。太子妃则是带着几分羞涩, 行动之间看的出对保成的依赖, 眼神总是时不时追着保成打转。 所有人都聚在坤宁宫,太子带着新妇给长辈请安,再见过兄弟姐妹,便算是认亲。乌希哈与康熙也不多留二人, 等结束了流程便赶着他们去给太后请安, 去给仁孝皇后上香。 在二福晋加进来的第二个月,她成功晋级太子妃, 和她夫君被拘在皇帝身边学习一样,她被乌希哈待在身边熟悉着宫里的点点滴滴, 慢慢上手一些不大要紧但是象征意义重大的宫务。 皇后教授太子妃处理宫务, 这已经能够充分展现坤宁宫对毓庆宫的照顾了。 乌希哈想着康熙与她说的养老计划。保成已经二十一岁了, 做了二十年的太子,如今手腕能力样样不差, 在磨练几年就能把江山的重担压到他头上了。 康熙已经打算好了,等康熙三十六年的时候,他就传位给保成, 他再磨炼保成三年,她也再教教太子妃。 到时候除了珠珠, 其他孩子的婚嫁也都解决了,不给保成这个做哥哥的留父母的担子, 他们夫妻两个就带着珠珠出宫游玩, 也看一看这些年他殚精竭虑治理的江山。 想到这里, 乌希哈越发期待了。 康熙三十五年大选的时候, 定下了六阿哥和七阿哥的福晋,一位是西林觉罗氏的姑奶奶,一位是纳喇氏的姑娘。 算不上一等一的门户,但是家里或多或少都沾着宗室血脉,有拿得出手的能臣干将。 康熙三十六年的六月和九月,皇宫接连办了两场喜事,皇子娶妻,也够京城热闹好一阵。 没成想这喜庆没过去多久,宫里又传来了个大消息,这可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件——皇上要禅位了! 还没等听到消息的朝臣几番哭求收回皇命,皇帝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颁下了旨意,受命的太子三辞三让才走了一半的流程,就匆匆被赶上架子,礼部的登基大典都备好一半了。 坤宁宫。 “额娘,您劝劝皇阿玛,儿子还年轻,这…哪里能担得住这么重的担子,您心疼心疼儿子!皇阿玛正年轻力壮呢,这么早退位做什么?” 看得出来这孩子是真急了,一点也没有泰山崩顶于前儿面不改色的稳重范了,在乌希哈面前拍着手转圈圈,就差没像小时候那样抱着她的腿撒娇了。 乌希哈看着忍俊不禁,拉着他坐下,语重心长地劝慰,“你急什么,这天下总归是要你来担的,你跟着你阿玛学了二十年了,有什么好怕的?再不济你阿玛好端端地杵在那儿,便是一时行差就错,也总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旁人只怕巴不得有这样的好事,二十年太子也不是好做的呢,你是命好,你阿玛疼你,你也是学过史的人。” 保成一直认真听着乌希哈的话,袒露在脸上的是乌希哈许多年不曾在他身上看见的惶惑还有…如翠竹一般的坚定和成竹在胸、意气风发。 “儿子学了那么多年也自认不过学到了阿玛的十分之三,江山太重了,儿子在阿玛的庇护下看的是被遮挡过的风雨。因为太过于重要,所以忐忑不安。至于二十年太子,” 保成笑了笑,是乌希哈最喜欢看见的如小太阳一样的笑容,还能看见小小的酒窝, “只要儿臣自身立得住,有阿玛额娘在儿臣身后,便是再做二十年太子,儿臣也只安心有阿玛额娘庇护。若是果真有兄弟才华胜于孤,也是孤才不配位,自该让贤。” 说到后面,保成的神态自信而骄傲,就像他幼时最爱的幼虎狩猎,自有一种宝剑出鞘的锋利。 他该自信骄傲的,襁褓之中被封太子,这二十年来的课业之重远胜其他阿哥,年长于他的保清信服他,他照看长大的弟妹们崇拜依赖他,一手培养他长大的康熙以他为傲,视他为此生最得意的心血,满朝文武对他赞不绝口,称他温文有礼、品行高洁,赞他博古通今、学识渊博,爱他礼贤下士、文武并举。 若是这般还有兄弟能够胜过他,凭他的骄傲也不会容许自己德不配位。 乌希哈正想开口,康熙就已经阔步走进来,扬声应和,“你说的对,你是朕唯一倾注心血的继承者,你自该安心坦然。不过有一点错了,无论你的兄弟中有没有能胜过你的,你都是大清唯一的储君,没有人比你更得朕的教诲,明白为帝者该如何行事。” 康熙做到乌希哈身边,还拍了拍保成的肩膀,“你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该学的、该做的,朕都已经交给你了,何况你还有朕在背后给你撑腰,难道连这般都不敢去接受吗?朕八岁登基,可没有你皇玛法手把手教导,朕二十三岁的时候已经在打三藩了,鳌拜都被朕收拾妥当了。你是朕的儿子,难道连这点担当也没有!” 保成听得越来越上头,乌希哈肉眼可见这孩子被他阿玛说的眼睛越来越亮,是一种马上就要拍胸口应承的状态。 “儿臣必不负皇阿玛教诲,不叫您和额娘失望!” 康熙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像样,你老子给你的东西,你就安心接着。” 又咳了咳,有些气虚地说道,“不过就别老来找朕给你擦屁股了,朕都当了三十多年皇帝了,一天懒觉不敢睡,累死了,你别老来烦人。” 乌希哈憋笑,却没拆台,这个人终于明白皇帝是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社畜生活了,固然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也有无法挣脱的义务啊。 当皇帝爽,比当皇帝更爽的是当皇帝的老子——活的太上皇啊!尤其是当你有一个孝顺儿子的时候。 可惜没几个人能参透,不过也没几对皇家父子之间有这么和谐的父子关系。 保成先前还热血沸腾地决定作出一番功绩来给自家皇阿玛和额娘看看,没想到去听到他英明神武地皇阿玛这般吐槽,只觉得后背一凉。 他想了想自己做太子的行程,想了想他皇阿玛的作息,再想想他幼时和额娘在永寿宫快活,只有每天晚上才能看见皇阿玛一面的经历。 保成悟了!这就是额娘吐槽过的996福报吗?他也不能像做太子时那样时不时仗着有皇阿玛在偷个懒了… 他看了看笑着坐在上面的阿玛额娘,期期艾艾地开口,“皇阿玛,要不…” “你想都不要想!” 还没出口的“您考虑考虑收回成命”就这样被撅了回来。 史册记载,清朝圣祖爷康熙帝于康熙三十六年十月二十一日退位,世宗承元帝于同年十二月十三日举行登基大典。 有趣的是不知这两位皇帝中的哪一位极具仪式感,承元帝的登基大典与他的太子册封大典是同一天。 保成登基后的第三天。 他正准备去坤宁宫给已经荣升为太上皇和皇太后的康熙额乌希哈请安,就看见他的贴身太监何柱儿白着一张脸如丧考妣地走进来。 “启禀皇上,坤宁宫的木槿姑姑说太上皇带着皇太后出宫去了,就留下了两封信还有一道圣旨。” 新鲜上任没两天的承元帝懵了,他阿玛带着他额娘私奔了? 保成不开心,保成要闹了! 明明说好了要在宫里住到畅春园建好的,怎么能抛下他们最最亲爱的宝贝儿子出走呢? 还先斩后奏! 保成接过何柱儿递过来的圣旨和信封,他最先打开的是给他的信封,信很不端庄,一看就是额娘写的。 “我的宝贝大儿子,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阿玛还有珠珠已经走了一个晚上了,你就不要派人来找了,我们带了足够的护卫和行礼。我和你阿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你和胤禛已经成家立业了,我们就不带上你们了,就把珠珠带上了,叫她跟着我们见见世面、开开眼界。然后呢,就是你和太子妃赶紧搬到乾清宫和坤宁宫住着吧,圣旨也写好了,都是我和你皇阿玛的意思。” “我们已经叫宫人收拾好了,大概这两天就都能搬回永寿宫去,你和太子妃也别在毓庆宫窝着了,这像怎么一回事!我们差不多等畅春园修好就回来,太皇太后住惯了宁寿宫,慈宁宫到底是先太皇太后的居所,我们做小辈的不好逾越。正好你妃子还不多,东六宫也都给你空出来了,你就把永寿宫给我和你阿玛留着吧,反正住的时间也不多,我们在畅春园住住,再去你六弟家住住,你的其他兄弟们都奉养母妃呢,我也尝尝这个滋味,等珠珠嫁人了,我们也能在闺女家住住。” “你皇阿玛说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叫你只管按着你的想法来,你们年轻人总要有年轻人的心腹,那些老人给个体面就成,你阿玛在宫里你也不好施展,正好我们想出来玩了,你赶紧该烧火就烧火。” “还有,你也别自己做拼命三郎,使劲熬。你还有那么些兄弟呢,都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该使唤就使唤,你阿玛可就给了一个郡王衔,不给你这个弟弟、兄长办差可是没好处的。好了差不多就说这么多了,你赶紧收拾着准备搬家吧。还有一封是给胤禛的信,你可别偷看!” 下面是两行字,一行龙飞凤舞是父玄烨留,一行娟秀婉约是母乌希哈留。 保成看得心绪百转,阿玛额娘固然想要出宫游玩,可他知道有一半的原因是想给他大展拳脚的空间,他自然不能辜负。 不过在这之前,不能只有他受这份惊吓。 很快大家就发现上朝前,皇上的兄弟们都被叫去了毓庆宫。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一两章的样子,正文就能完结了! 我想到一个超好玩的番外,让原本的康熙和阿哥们看这个空间的康熙和乌希哈,肯定超级有趣! 第103章 兄弟几个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呢?他们英明神武的皇阿玛竟然还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带着皇额娘悄悄离宫… 兄弟几个在手里传着甚至看,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事无巨细的圣旨—— 从他们两人一时兴起出宫游玩到命令皇帝二哥和二嫂搬去乾清、坤宁二宫, 再到叮嘱二哥好好办政, 勿要想皇阿玛求助,最后是叫他们兄弟几个齐心协力好生辅佐二哥。 “皇阿玛说了,他这个当阿玛能分给你们爵位禅位前已经分完了,下面的亲王爵、铁帽子王得等朕来封, 这就要看你们自己的功绩了。” 保清眼睛一亮, 露出了当年央求保成帮他学四书五经使得神情,“皇上, 您知道的臣是最爱武的,最好能叫臣上战场给您打下片江山来, 这不就有功绩了吗。” 旁边的一众兄弟无论是不是像保清一样好武, 此时也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看得保成眉头一皱, 暴躁,“大哥你搞清楚, 朕才登基三天!不是三年!” 保清讪讪一笑,不知嘟囔了什么。保成平了平气,按着自己的想法, 象征性地询问了几人的意见——要去哪个部门工作? 然后非常“民主”地把保清和万黼扔到了兵部,长生和胤禛去了户部, 胤祉和胤祺被放到了礼部。 “你们每个人都要在六部轮一圈,” ——这样才能更好地给朕办差啊! 康熙与乌希哈两人带着甜珠珠一路向南, 看钱塘滚滚浪潮, 看姑苏夜半寒山, 看杭州西子湖畔, 看广州十三行人流如织。 这一路上除了当地的著名景点之外,三人必去的还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各地的孤幼院。 一向被捧在手心长大的甜珠珠只从书本上知道过什么叫民生疾苦——他们见过被抛弃的女婴,见过身体残疾的孩童,见过无人问津的即将腐烂的老人。 也见到过在孤幼院里蓬勃生长的生命… 最开始的额时候甜珠珠还会害怕、愤怒、难过。 越往后来,乌希哈发现她印象中年幼娇嫩的女儿慢慢变得成熟,变得有担当。 她从见到问题的愤怒、难过,慢慢地可以想着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努力地尽自己所能让见到的人过得更好些,每到一处她都会细细询问孤幼院中的情况。 财政不足的她会想到申请京城总部批款,或是在征得乌希哈和康熙的意见后露出公主的身份发起慈善义卖一类的筹款措施。 有工作人员不负责、贪腐失职的,她会在调查出结果后解决相关人员,然后或是在当地寻愿意的人补上或是发信给总部申请人员。 最难能可贵的是,乌希哈发现甜珠珠在努力地识人,尽力让自己选的人是个有责任心善心的人。 夫妻两个全力支持女儿的行动,甚至还会在甜珠珠没解决完事情时停下脚步耐心等候,看着被他们护在温室的最娇嫩的花朵一点一点舒展自己的枝叶,努力扎根,变成一朵凌寒盛开的玫瑰。 到后来,甜珠珠已经变成了孤幼院的巡查大使,每到一处都不急着与阿玛额娘一块去寻览名胜古迹,而是先去查看当地的孤幼院。 别说,还真被她查出了些毛病。一队人慢悠悠地走着,等再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 皇帝的后宫还是廖廖那几人,保成是个有事业心的人,与皇后的感情还算和睦,便效仿了他皇阿玛,后宫不进那么多人,有那宠幸宫妃的时间,都能多看好些奏折。 夫妻两个便还住了永寿宫,畅春园工程浩大,如今也不过才建好一小半。 这次回来,甜珠珠自觉地住了南三所,奇的是也不像从前总往乌希哈身边钻,反倒听说她总是去寻几个嫂嫂,见天往宫外跑。 乌希哈没在意,只以为是这两年带着女儿在外面跑叫她不习惯安静待在宫里了。 没成想过了几天保成捏着一封折子到永寿宫献宝了,原来是小丫头按着这些年的见闻给她的皇后嫂嫂提了些建议,又撺掇着其他几个嫂嫂一起加入,就像纯亲王妃几人一样。 还提议将孤幼院收归朝廷监管,由皇后率百官命妇负责,最后还毛遂自荐愿做孤幼院巡查大使第一人! 这封折子叫保成看得又爱又恨,爱这娇滴滴、他护着跌跌撞撞长大的小丫头能独当一面,提出的见解叫人一看心生欢喜、大有可为。 又恨她胆大包天,竟然敢自荐巡查。 这封折子被递到乌希哈两人面前,看得康熙也是拍案赞叹,虽然手段还算稚嫩,但是已经颇有章法,将这个老父亲看得十分自豪,只是也是不赞同小丫头最后的自荐。 乌希哈在旁边看这父子两人恼得很,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要把甜珠珠叫来教育,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阻止。 “我倒觉得甜珠珠的想法很好,她才不过十八岁,有这份责任心与担当还有这般切实可行的想法,已经是极好的了。咱们做家长的要做的不过是全力支持她而已,做好所有准备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是大清的公主,尊贵荣养自然可以,可是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事业,要为这供养她的万民尽一份心,我们只有支持的份,又做什么要阻止她?因为她是个女孩儿,便要安生待在紫禁城做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她是大清最尊贵的女孩,是与你们兄弟一起学四书五经、骑马射箭长大的,她不应该是宫院一隅娇养的名贵花卉,我的女儿她是独自飞翔的雄鹰,是经历风霜长大的树木。不应该是她是个女孩,是个公主,便要安分守己地如何如何。” 乌希哈的神色十分郑重,满满的都是对女儿的期盼。 父子两个静默了许久,康熙才开口,“把珠珠叫过来问问她的想法。” …… “你可是和你哥哥说要做孤幼院的巡查大使?” 甜珠珠不安地咬了咬唇,猛地闭上眼睛大声回道,“对!” 她睁开眼,是灼灼的目光,“女儿自幼也是学着四书五经长大的,和哥哥们一样弓马娴熟,女儿与哥哥们不一样的只在于是个女儿身,可是哥哥们能做的我也能做。阿玛不是看到了吗?我这一路上处理的很好。我是大清的公主,也想像哥哥们一样为百姓效力。何况女儿是真的想要问孤幼院的人尽一份力,巡查四方,游历江山,女儿爱极了和阿玛额娘一起出去的这两年。” 父子两个面面相觑,乌希哈在一旁帮腔,“珠珠你可都打算好了下面该怎么做?你也是知道的,这路上可有九九八十一难的拦路虎,阿玛额娘还有你哥哥们也担心你呢。” 小丫头眼睛一亮,家里额娘说话是最有用的,额娘这般说便是十有八九了! 脆生生地回道,“孤幼院既是归了朝廷监管,那女儿便是领了皇命的钦差大臣,像哥哥讨些护卫总是不难的。” 收到眼神的保成扶额,这桩事总是要落到他头上的。 他想了想,看向康熙,“不如叫兄弟们轮番陪着珠珠,也叫他们出去见见世面,也帮儿子看看各地官员,儿子再派些善扑营的好手,应该能保护珠珠无恙了。” 康熙缓了缓脸色,安排的还算周到。 “过些日子吧,如今也十月份了,等正月过后再出去。” 按顺序,第一个是保清,收到消息没两天他就换了身衣裳去找了保成,然后一路奔向永寿宫。 “皇阿玛、皇额娘,儿子见珠珠跟你们出去一趟后颇有长进,儿子爱的不行,也想带福晋和两个小格格一块儿出去,也想您孙女和珠珠一样顶事,福晋听了珠珠跟她说了那么些天心里也好奇,您二位觉得成不成?” 没等康熙说话,乌希哈就先点头了,“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你问问你额娘她想不想一块去,外面的风景也好看呢,虽然累人些,但咱们出行都有人伺候的,倒也还好,你好好问问你额娘,回头你和珠珠商量,看看带多少护卫,那小丫头想着秘密寻访呢。” 保清眼睛霎时亮了,“真能叫额娘一块儿去?那感情可太好了,儿臣这就回去问问。” 从这一年开始,从大阿哥到七阿哥,每个人都带着福晋儿女和自己额娘出去玩了一年,荣太妃得意些,她有两个儿子,叫其他几个好生羡慕。 这个行程的第三年,甜珠珠在姑苏巡查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如玉公子,是汉人里的名门望族,祖上也颇有几分底蕴。 那人姓崔,文采斐然,认识的第二年便中了个探花郎,还有几分身手,能与胤禛打个平分秋色,要知道这辈子得乌希哈灵液长大的胤禛可不是历史上“世宗四弓半力”,在兄弟们之中也是能排前四的身手,保清第一、万黼第二、保成第三。 两个年轻人也没急着成亲,像是谈恋爱一样,那崔庭不知怎的混进了甜珠珠巡查的队伍,跟着走了两年,也跟着回京见了乌希哈和康熙,见了甜珠珠的一干兄姐,经了层层考验。 见两人彼此心怡,又志同道合,正好保成有意放开满汉之别,便顺理成章地赐了婚。 在甜珠珠二十四岁这一年,乌希哈与康熙见到了女儿的婚礼,亲自将女儿交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手里。 她看着身边同样不舍的康熙,四目相对,十指相扣。 父母与子女的缘分只在一程,可他们总要相伴余生的。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下面还有三个番外,一个是一家五口的番外,一个就是之前说的另一个世界看他们,还有一个想留给安嫔三人。 第104章 番外一 李华珊(安嫔) 出宫后, 李华珊住在京城的老宅里。 她父亲是祖父李永芳第三子,生前倒也官居二品宣府总兵,可惜被下属牵连, 罢官于家中, 最后郁郁而死。 如今家里的老太君是她祖父后娶的妻子,是皇室格格,自有一股子傲气,对她这继孙女不过是面子情, 倒也温和。 而且府里当家人是与她父亲一母所出的大伯父, 知晓其中内情,日子倒也松快, 每日里和寡母做做针线,手痒的时候就去家里的校场上和家里的叔伯兄弟比划比划身手, 她少时在家时也是练武场上的常客。 “华珊, 你如今出宫也有三个月了, 伯父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对自己的婚事有没有什么想法?你还年轻,宫里也不在意, 总不好叫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李华珊想了想,她也不是十五六岁的天真少女了,这世上最荣华富贵之所她也待了快十年, 如今再嫁倒没什么旁的想法了。 “侄女儿也没什么旁的要求,也不要他大富大贵, 只要他品行好、人才相貌过得去就行,是不是头婚也不要紧, 只要不是什么好色之徒, 有一屋子莺莺燕燕也就行了。” 李延庚耐心听着, 在脑子里划拉着。 “对了最好能是家里人口简单些的寒门子弟, 我想将我娘也带着,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从前在宫里倒也罢了,如今出来了,我也不想叫她一个人天天在屋里守着。侄女知道大伯您不介意府里多养一个人,大伯母对娘也多有照顾,只是我们三房也就我们母女两个了,我也想尽尽为人儿女的心。” 李延庚叹了口气,想到了自己早亡的弟弟。 “行了,我知道了,回头与你大伯娘商量商量,给你挑些出来,你与你娘再挑挑。” “成,那就有劳大伯父了。” 晚间,李延庚泡着脚和老妻念叨着侄女的婚事,把她说的要求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大夫人。 大夫人听着,脸上泛起笑意,“华珊这丫头进宫一趟,为人灵透不少。” “这是怎么个说法?我看她一点心气也没有,我李家的女儿便是二婚也多的是人排着队要娶。” 大夫人嗔了他一眼,“你个大老爷们懂什么,你看华珊提的要求,那都是看人自身的本事,人若上进,有你这个伯父在难道便不提拔一二?她们三人出宫的时候,皇上有心弥补,都给了个格格的头衔,一人还陪了十个箱笼作皇家的陪嫁,她又有三弟留下来的家业和三弟妹的嫁妆,咱们家又没分家,三弟当初留下来的那些你心疼孩子可都多多少少留给华珊了。” “这孩子自己手里有钱,底气足的很,又有咱们在后面支应着,只要挑的人不差,往后的日子定是再好过不行的了。我可得好好给她挑挑,这不挑门楣,人选不就多了去了。你这两天问问,我记得你前两年刚带了一批武官,看看人才相貌,挑些没成过亲的给我,咱们家的女儿哪里就到了要嫁鳏夫的地步了。” 李延庚笑呵呵地应是,在脑子里扒拉着手底下的那群小兔崽子,还别说,真有几个不错的小子,明儿他去看看。 李华珊想了两天大伯父会给她挑出什么样的人,但迟迟没听见动静,又抛到脑子后面了,总归不会害她,她还是好好享受享受在家的日子吧。 过了一旬。 这天李华珊去给大伯母请安的时候被留了下来,她福如心至,应该是有苗头了。 娘俩个坐在里间的榻上,李大夫人拿出一捧的卷轴,都是画像。 “好孩子,大伯娘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你大伯回来说你也不打算挑门楣,只要看人,我就叫你大伯父去扒拉了他手底下的那些武官,又挑了几个寒门出身的举人,这些天都叫人去查探了底细,拿过来的都是品行才华看得过眼的小子。” 李华珊接过画卷,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你也不是那些没嫁过人的黄花大闺女,大伯娘也就直说了。你是知道的,这看男人不能只中意绣花枕头,这身子骨好,这日子才好过。大伯娘也是怕你嫌武夫粗鄙,这才挑了那些举人,你若是看画挑不出来,正好过些日子你大伯过寿,他那些部下都要来贺寿,你好好看看。那些举人家里也有法子叫你看看人。” 李华珊收了收手里的画卷,听大伯娘说的无奈,“您看您说的,我也是武官家的女儿,哪里会嫌武夫粗鄙?侄女儿看大伯手下那些就不错,回头等看看,挑个相貌合眼缘的,也就是了。” 她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当然知道男人除了白天看,晚上也是要用的,大伯父手里的那些人习武出身,应该都差不了,只是也要看看人家愿不愿意。 不想,还没等到寿宴,李华珊就在府里碰见了来寻上司的赵文曜,两人撞见的地方是前院书房前。 赵文曜身形高大,眉毛极浓,是风吹日晒的偏黑的相貌,显得整个人有些凶悍,见险些冲撞了府上小姐,有些歉意。 两个人差了一丝没有撞上,李华珊身上的脂粉香却扑了他满鼻。 李华珊往后退了两步,仰头打量这个人,看着有些眼熟,想了想,是大伯娘给她看的画卷里面的第三个,仿佛姓赵? 赵文曜飞快地抬头掠了身前人一眼,一边拱拳道歉,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梳着待嫁的发髻,但瞧着却是二十左右的年纪,能这么轻松地进大将军的书院,算算年纪应该是前段时间沸沸扬扬出宫的安嫔娘娘,大将军的侄女。 ——倒是怪好看的。 李华珊上下打量了一下,倒是个英俊郎君,肩膀挺宽,腰还蛮细。 “小将军可是来寻大伯的?他正在书房里面,倒是不小心冲撞了小将军。” 声音也怪好听的,不像之前给他抛香囊的那些小娘子那样甜滋滋的,像是猫的爪子,挠的人心痒痒。 “小姐多礼了,是赵文曜行事莽撞,险些唐突了小姐。” 赵文曜有礼地往旁边让了让,低着头,眼前是裙角翻飞还有行动之间露出的绣鞋。 进了书房,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李延庚站在窗边回头看了看他,“我方才好像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可是碰见我刚出去的大侄女了?” “是,下官走路匆忙,险些冲撞了小姐。” 李延庚挑挑眉,这小子平日里可没这么彬彬有礼,又开口,“我这个侄女也是叫人操心,这不奉皇上的命,我这些天正给她挑夫家,也怕人家嫌她进过宫。” 赵文曜眉毛动了动,难怪,前些日子见大将军老在军营里头转悠,还老是拉着人唠家常,应该就是为了这位大小姐的婚事。 思绪顿了顿,大将军也问过他家里人丁几许、可有婚配? “大小姐气度非凡,温和有礼,自然有眼明心亮的人看得见大小姐的好处。” 他抬头看着李延庚,面容平静,眼睛一动不曾动。 老狐狸哼哼笑了笑,“那是,老夫的侄女,有的是人求娶。” 晚间。 “夫人可记得赵文曜那小子?这回可落到爷手里了。” “记得记得,那孩子我见过,器宇轩昂的,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我私心里最看好这孩子,也不知道华珊看不看得上?” “嘿嘿,华珊看不看上爷不知道,这小子看中华珊了。” 大夫人眼睛一亮,头也不梳了,就走到李延庚身旁推他,“这是怎么说的?这两孩子也不应该认识啊?” “……你不知道,我在窗户边亲眼看见了,那小子以为他做的隐秘,我可都看见了,他那双眼睛可都没离过咱们家华珊的裙角,人都走远了,他还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还让道抬手示意华珊先走,爷可没见他那么有礼节过。” 大夫人听得脸上的笑容都荡开了,由连连追问,“那咱家华珊呢?” “这我倒不知道了,回头你问问华珊,那小子虽桀骜些,人品却是实打实的硬,家里人口也简单就他爹娘在家,功夫也是数得着的,华珊嫁给他我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第二天,李华珊就迎来了一脸喜气的大伯娘。 李大夫人将李延庚的话总结总结,都告诉了李华珊,“这孩子家里简单,人又上进,又受了你大伯的恩,不敢对你不好,昨儿也知道了你的身份,就不知道你满不满意?” 李华珊想了想昨天见到的高大身影,倒是样样符合她的要求,又是她大伯手底下的人,想来也得供着他。 主要是脸好看合她眼缘,人也健壮,看着脸她也能多吃两口饭。 便点了点头。 两人后续又陆陆续续见了几面,不过大半年时间,便走完了六礼,李华珊带着十里红妆和寡母进了赵家的家宅。 赵家爹娘是老实的乡下人家,他们家是从李延庚挖出了赵文曜之后才发的家,老爷子在院子里开了一畦地,每天背着手看他的宝贝田地。 赵母性情爽利,会简单的刺绣缝补,操持家里家外,也不干什么重活但是个风风火火的忙碌性子,李华珊加进来后就把一家子的吃喝拉撒都交给了她。每天和李母做些针线活,带着她和邻里唠闲窜门,倒是带的身体弱的李母越发健朗。 李华珊有些别扭,她先时只以为自己就是找了个人搭伙过日子,赵文曜符合他的要求,又合她的眼缘,和这人生儿育女应该也不难过。 但是没想到,这人在床笫之间竟然那么凶,幸亏住的是她三进院的陪嫁院子,若是他们家原本的小院,恐怕任是谁都知道了他们晚上几时才睡。 也是行了六礼之后她才知道这人竟然才十九岁,小了她许多,可恼的是这人晚上总在她耳边唤姐姐,下面却是又急又凶,真是羞死人了。 待到回门时,李华珊已经是两靥飞红,眉眼含笑,对新婚丈夫俨然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赵文曜跟在她身后,眼神始终跟随着她。 小年轻身强体壮,正好李华珊成熟诱人,小夫妻两个干柴烈火的,不过两月,便传出了喜讯。 正是一生安顺和乐!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更新晚了⊙▽⊙ 写的太上头了,本来打算三个人放在一个番外,一人一千多字写个后续,没想到上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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